烈义让自己冷静。

为何星义会恰好出现在街上,又恰好被自己看到?

烈义很不安。

他若是此刻只有一人,定会竭力救出星义,哪怕搭上自己的命。

但他身负重任!

他必须先完成任务,同伴的安危,反倒成了其次。

可是真的能成其次吗?方才看到星义被抓,那副无助凄惨的摸样,令他如何坐得住?

巫族衰落至今,早已不剩多少族人,如今的巫族人,谁不是同气连枝,携手共进?

巫族感谢权王的提携之恩,便能为其效命,他们巫族人,本身便是重情重义,如今眼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成了此等摸样,烈义身为哥哥,已是心焦不已。

想到这里,烈义深吸一口气,决定还是要去衙门看一看。

任务是重要,但若要用星义的命去换,他宁愿破坏任务,哪怕这样会得来主上的震怒,或许他还会因此丢掉性命。

但他不能眼看着星义去死却什么都不做,那是他的兄弟,他的族人,他的亲人。

打定主意,烈义便从小巷出来,看着人满为患的街道,他没直接前往衙门,而是走进了一间成衣铺。

再从成衣铺出来时,烈义已换了一身装束。

一个时辰后,黄府。

“所以,衙门这是何意?”黄茹拿起手边一颗橘子,一边理着上面的薄皮,一边看着下头禀报之人,漫不经心的问道:“不是案件还未破获?现在就能领回尸体了?”

下头之人老实点头:“不是领回尸体,衙门来的大人是说,咱们老爷身份贵重,不是普通人。说夫人猛然丧偶,定是心力交瘁,说让您见一见老爷的尸骨,也是好的,总有个念想。”

“心力交瘁?”黄茹掰开一块橘子,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说:“嗯,本夫人的确心力交瘁,老爷说走就走,留下我这孤儿寡母的,往后可要怎的活啊。”

黄茹说着,吐出嘴里的橘子籽,丢到一边,又剥了一瓣橘子,再次吃下。

下头之人冷汗淋漓,看夫人这摸样,深觉自己来询问,便已是错了。

昨日老爷去世的消息传回,原本的确有些身体不适的夫人,却在愣神了些许后,突然精神一阵!

不止病看着像是好了,今日起来,连脸蛋都红润了,气色好的比吃了十盅燕窝还精神。

有些下人还说,夫人这是强撑,回光返照。

说老爷与夫人伉俪情深,夫人不能生育,老爷宁愿收养一个弃婴,也不愿纳妾偷人,这是何等的尊重夫人!

眼下老爷突然没了,夫人肯定大受打击,眼下看着越是无所谓,实则心里越苦。

这种说法得了许多人的赞同。

可也仅仅是许多人,并非全部人。

比如在夫人院子里照料的贴身之人,一个个便都看得清楚,夫人这哪里是丧偶?瞧瞧这神气活现的摸样,这分明比过年还喜庆。

估摸着若不是实在不妥当,夫人只怕都得放鞭炮庆祝了!

黄茹,的确是想放鞭炮。

原本还担心自己扛不住族老回来主持公道,不成想,天佑善人,黄觉杨竟然这样就死了,当真是死得好,死的好极了!

看着下头唯唯诺诺,俯首帖耳的下人,黄茹心里禁不住悦色。

这些人也都不是傻子,以前一个个都以黄觉杨马首是瞻,对自己这个正牌的黄家主子百般苛待。

眼下时过境迁,黄觉杨一走,这些人没了靠山,一个个都机灵了起来。

黄茹享受着这种久违的人上人之感,将未吃完的橘子丢到一边,用帕子擦擦手,才道:“算了,既是衙门来的大人,怎的也要见一见,前面带路吧。”

跪地的下人赶紧起身,亲自带着夫人往外院走。

黄茹走得很慢。

等走到外院时,约莫已经过了两刻钟。

等在大堂之人,是个衙门的小衙役,见了黄茹出来时,还稍稍愣了一下,等看清来人是谁,才猛然回神,鞠躬行了一礼:“见过黄夫人。”

黄茹淡笑着客气道:“大人无需多礼,坐。”

衙役重新坐下,黄茹也坐到了主位上。

黄茹一身光彩亮丽,面上还画了娇艳欲滴的大红妆,一身衣裙更是又红又艳,不见半分素镐。

怎么瞧着,都是家里出了喜事的摸样。

衙役心里想,这黄夫人莫不是还不知道自己老爷去世了?

莫非府里的下人都唯恐黄夫人伤心过度,都瞒着黄夫人的?如是如此,那自己倒是不好开口了。

而就在衙役纠结万分,该如何启唇时,黄茹率先开口道:“大人可是为了亡夫之事而来?”

衙役一愣,忙道:“正是。”

衙役心里却想,原来黄夫人知道黄老爷已去,那为何这样打扮?

黄茹笑着道:“小女子一介女流,小儿又年纪尚小,尸体这样重要的东西,小女子实在不敢私下处理,听闻案子还未结,不若就将我家老爷的尸骨,留在衙门,衙门看着处置。”

“这……”衙役实在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说辞。

衙役一下愣神:“夫人不想见黄老爷最后一面?”

黄茹捂着嘴,轻轻摇头:“何苦徒增伤悲,想必老爷若是还在,也定不愿我再添新愁的。”

还从未听过这种说法的。

衙役又道:“那令公子呢?父亲突然离去,想必令公子也悲痛欲绝,不看看父亲的遗体,那岂非……”

“我儿尚小,这些东西,就莫要搅我儿的眼睛了。”

父亲死了,竟然成了搅合眼睛?

这位黄夫人,当真如外界所言与黄老爷夫妻情深伉俪不离?为何看着,一点不像啊。

衙役最后问道:“夫人,是不打算随小的去衙门了?”

黄茹道:“方才不是说了,小女子绝对相信衙门办事,去了也只是添乱,不若就老实在府中,安心等待凶手归案便是。”

衙役皱皱眉,只觉得若是自己娶了这样一个妻子,估计死了也得从棺材里跳出来。

想到这儿,衙役也不知是出于什么情绪,突然道:“黄老爷的头,被凶手砍了下来,事后我们找到,原本是要将其头与尸身归位,但有位京里来的大人,强行将那头带走了,说是还做成了头骨,把面皮耳朵都切了,夫人您的意思,这也无所谓?”

“头骨?”黄茹笑了一下:“耳朵鼻子都切了?”

衙役看着黄夫人那笑容,心里毛毛的,艰涩的点头:“全切了。”

黄茹掩盖住面上几欲暴露的笑容,刻意咳了一声,稳住表情,才一脸体谅的道:“京里那位大人此举,想必也是为了尽早破获此案,找到凶手。无论如何,只要能找到凶手,便是将我家老爷的尸骨拆了煮了,小女子都没有意见,这人死如灯灭,来来去去,不过一具臭皮囊,无须介怀。”

衙役抹了一把冷汗,想着要不这就告辞了,却见那黄夫人突然起身,神色匆匆的道了一句:“大人稍等,小女子有些事,这就回来。”

说着便出了大厅。

黄茹没让下人们跟上来,她瞧着大厅外槐树上挂着的红色布条,提着裙子,快步朝着后院走去。

一路上,下人们频频行礼,黄茹只是挥挥手,示意他们都走远些,不许跟上来,脚步却未停半刻。

黄茹离开了至少半个时辰,衙役坐在大厅里,想离开,又没有与主人家告辞,不和规矩,最后只得满肚子不忿强等着。

黄茹再回来时,衙役脸色已经很难看。

衙役正想起身告辞,黄茹却道:“方才在外头遇到小儿,小儿一听要去衙门看他父亲,便悲痛欲绝,痛哭流涕,他与他父亲素来关系亲厚,我这个做母亲的,也不愿他连父亲遗体都见不得一面,所以,还请大人带路,带我们母子,去衙门一趟。”

衙役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

衙役古怪的看着黄茹,心说刚才死活不去的是你,现在死活要去的也是你,戏弄朝廷命官很好玩?

黄茹也识趣,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转而就塞过去。

掂量掂量那银子的分量,衙役脸上的冷色这便消了,满口道:“既是如此,夫人请。”

黄茹点点头,又对下人道:“还不将大少爷领过来。”

下人这便去了。

没一会儿,领过来一个肤色偏白,冷冷清清的男孩。

拉住小孩冰凉的手,黄茹道:“母亲这就带你去衙门看你父亲,一会儿见了你父亲,你要多说两句,让你父亲泉下有知,保佑你无病无灾。”

黄临沉默的点了点头,那一双漆黑的眼睛,没有半点温度。

黄茹也不管他心情如何,只拉着他冰坨子一样的手,往府外走。

从黄府到衙门,并未花多少时辰。

一路上,黄临一言未发,黄茹也在车里做着自己的事,这对母子,形同陌路,宛若生人。

到了衙门,下马车时,黄茹才伸出手,要牵黄临。

黄临也乖巧的让黄茹牵住,跟在黄茹身边。

两人还未走近衙门大门,便听到门口有争执声,黄茹抬了抬眸,顿时,便瞧见一道熟悉的倩影。

第309章 :邀功似的的小眼神

“我家小姐以前受了黄老爷的恩惠,眼下黄老爷离世,我们小姐只是想来悼念悼念曾经的恩公,你们为何这样不通情理?”茉莉双手叉腰,挡在四姑娘跟前,与两个坚守岗位的衙役吵闹开了。

带着黄茹而来的那名衙役见状,皱着眉上前询问:“衙门重地,大吵大闹,像什么样子!”

两个守门的衙役很无辜:“这两个姑娘不讲道理,我们说了,尸体现在不能示人,她们还非要进去看。”

“凶手未缉拿之前,尸体哪里是谁都能见的?这是衙门,不是菜市口!”带着黄茹来的那名衙役冷声呵斥。

茉莉一下语塞,最后索性耍上浑了:“你们这么多男人,欺负我们两个女人,来人啊,快来看啊,衙役欺负良民了,大男人欺负小女子了……”

三名衙役顿时咬牙切齿!

四姑娘站在茉莉身后,眼下本该是主子呵斥丫鬟不得胡闹的时候,而她却一言不发,就等着丫鬟给她开好路,进到衙门里头。

黄茹站在台阶下,见了此情景,冷笑一声。

黄临侧眸,看黄茹一眼:“母亲,她们是谁?”

黄茹勾了勾唇,突然道:“再叫我一声。”

黄临抿了抿唇,还是又叫了一声:“母亲。”

“乖。”黄茹摸摸黄临的小脑袋,面上的笑容不见轻柔,却见一丝快意,黄茹拉着黄临,走上台阶,一步一步。

茉莉与三名衙役闹得不可开交,四姑娘等得疲乏,感觉到身边有人上前,便条件反射的看去一眼。

这一看,她就愣住,而后表情一僵。

黄茹也看向她,两女四目相对,视线胶着了足足两个呼吸,黄临才仰头,唤了黄茹一声:“母亲?”

那一声称呼,令黄茹移开视线,温和的看着孩子。

四姑娘听着那一声“母亲”,却眉头一皱,表情一下子难看了几分。

四姑娘的表情黄茹看的一清二楚,黄茹冷笑一声,开口道:“这不是吴家四姑娘吗?怎的,你也来见我家老爷的遗体?”

四姑娘没做声。

茉莉也认得黄茹,瞧着此人来了,方才的气焰嚣张顿时收了,一脸诺诺的站到自家小姐身边,小心翼翼的拉了拉小姐的衣角。

四姑娘对茉莉使了个眼色。

茉莉便咳了一声,对三位衙役道:“既然不能见黄老爷,那我们便先走了。”说着,赶紧扶着四姑娘要离开。

却不想,黄茹开口:“那可巧了,本夫人也是来见老爷最后一面的,既然四姑娘想见,那一道便是。”

四姑娘停住脚步,尴尬的摇摇头:“不,不用。”

“客气什么!”黄茹扬起声音,加重了音调:“老爷身亡,本夫人这心里,是愁肠满绪,四姑娘与我家老爷关系斐然,想必其中伤痛,不比本夫人轻,说来说去,你我也算是有些渊源,能够共伺同一个男人,我叫你一声妹妹,也是够的,妹妹想见老爷,做姐姐的,哪里有不帮着打点的?”

黄茹说着,从袖子里又掏出一锭银子,悄悄塞给衙役:“烦请三位行个方便,我家妹妹也是太过心伤,这才找上门来,只是见一面,应当不碍事的?”

三名衙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懵了一下,而后细想一番,顿时看那四姑娘的眼睛,就有了深意。

都道黄老爷爱妻如命,哪怕妻子无法怀孕,也不离不弃,坚守一心,可原来,在外面早就有了相好,且还是这位沁山府大名鼎鼎的俏寡妇四姑娘。

难怪这人刚死,正夫人便一点心伤的摸样都没有。

还以为正夫人本就是个没良心的主,却不想,没良心的另有其人!

四姑娘已经是烫红了脸,埋着头,匆匆想走,却被黄茹一个眼神暗示,黄家家奴团团围住四姑娘。

黄临见状,稍稍皱眉,但似乎思忖到了什么,又收敛神色,低垂眉宇。

黄茹见此笑了一声,心说大的没良心,小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到底见着自己亲娘被她这个养娘欺负,就不乐意了,也不想想,这么些年的吃穿不愁,是谁给他的,都是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吃着你的肉,吃着你的血,心却是向着外头之人。

黄茹以前当真将黄临当做亲生的那般教养,知道自己一生无子,眼下能有一个孩子,已是上天恩赐,可不曾想,这个孩子压根就是黄觉杨跟外头的野女人私生的。

而且看那摸样,黄临打小也是知晓自己生母是谁。

黄茹当初知道此事,心都寒了,只觉得自己付诸良多,换来的却始终是一场空,她恨黄觉杨,恨四姑娘,也恨黄临。

今日带黄临来,虽说是一个借口,只为了让那人能够混在黄家的奴仆中,跟着进入衙门,但黄茹也的确想让黄临见见黄觉杨的遗骸,然后警告黄临,以后在黄家,要聪明些做人!

思忖至此,黄茹拉着黄临走近两步,将黄临推出来,道:“临儿,快见过你姨娘。”

黄临皱了皱眉,没吭声。

黄茹道:“怎的?你是不知道,这位姨姨也是你爹的女人,虽说无名无份,但你叫声姨娘,是应该的。”

黄临还是沉默,甚至往后退了两步。

黄茹眼神一凛,拉住他,不让他退,声音也强硬起来:“叫!”

黄临苍白的小脸,毫无血色。

四姑娘眼眶都红了,想到还躺在自己床底下的妹妹人头,再看黄临时,却不知是该喜悦好,还是愧疚好。

张张唇,喃喃的唤了声:“临儿……”

黄临却突然咬着牙,狠狠瞪了一眼:“贱人!”

此言一出,周围之人都愣住。

便是一心想让两人出丑的黄茹,也顿了一下,不太明白的看向黄临。

四姑娘更是心尖一颤,身子摇摇欲坠,险些跌倒,幸亏茉莉及时将其扶住。

四姑娘捂着心口,艰难的看着黄临,咬着唇道:“临儿,我……”

“不许与我说话!”素来沉默不爱吭声的黄临,此刻眼瞳发黑,音调极冷:“听到你的声音,我都想吐!”

四姑娘眼泪一下掉了出来,抽泣着捂住脸。

茉莉为自家小姐不服,忍不住道:“小公子你怎能如此,我们小姐可是……”

“可是什么?”黄茹冷漠的打断茉莉的话,摸着黄临的脑袋,道:“童言无忌罢了,还有人当真不成?不过有人说,小孩子的眼睛最是干净无垢,他们看到什么,就说什么,看到一只狐狸精搔首弄姿,抢别人相公,不知廉耻的与别人相公苟合,他就说出了‘贱人’二字,这有何不对?还是有的人被戳中痛脚,恼羞成怒了?”

“你……你们欺人太甚!”茉莉气恼的道。

黄茹瞥了茉莉一眼,嗤笑一声:“欺人太甚?本夫人倒觉得,像是你们欺人太甚。”

黄茹上前一步,直视四姑娘,满目寒意的道:“亡夫尸骨未寒,就有人上门扰人眼睛,你相见我夫君做什么?他死了你还要勾引他吗?你是当真不将我看在眼里啊!四姑娘,一个寡妇,能当成你这样,与人姘头了十几年,我都替你早逝的夫君脸红,娶了你这样的女子,是你夫君上辈子造的孽!”

黄茹一字一顿,最后几个字说的尤其重。

四姑娘只觉得呼吸都要困难了,早就知道黄茹是个脾气不好的女人,所以这些年来,才一直能躲就躲,后来黄茹的身子日渐不佳,她和黄觉新才敢行事公然些。

可她忘了,母老虎终究是头老虎,哪怕现在病恹恹的,也成不了猫。

被黄茹指着鼻子骂,她很想回嘴,但看到黄临愤恨的眼神,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不知如何面对黄临,但她相信,黄临此刻说的这些话,定然都是黄茹教的,黄茹要让黄临来对付她。

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

黄茹简直欺人太甚!

茉莉看小姐大受打击,搀扶着小姐想离开。

这次,黄茹也没拦着,只是等到四姑娘离开,才狭促的看了黄临一眼,摸摸他的头:“做的不错。”

不管黄临是不是知道黄觉杨死了,没靠山了,只能依附她讨好她,但就凭方才那番话,黄茹觉得,这个孩子,还可以再用用。

不过对自己亲娘都能那般心狠,对自己这个养娘,他又存了多少怨怼呢?

果然是黄觉杨养大的孩子,城府太深,小小年纪,已如此能屈能伸,可怕,实在可怕!

黄茹心里这般想着,手却还是牵着黄临,让看了半天戏的衙役,带着进衙门。

一行人踏入衙门门槛,其中一名躲在人群后头的家丁,倏地感应到什么,猛然眯起眼睛,往右边看去。

右边,一位文质彬彬,一身白衣的纤细男子,正歪在门框处,远远的瞧着他们。

那家丁赶紧垂下眸子,脚步加快了几分,跟紧黄茹。

柳蔚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瞧这一群人离开,嘴角淡勾,轻轻地嗤笑一声:“有点儿意思!”

容棱不知何时出现在柳蔚身边,顺着她的目光往那边看去,问道:“来了?”

“嗯。”柳蔚指了指人群中的其中一个,笑得十分得意:“我的法子,管用吧?”

瞧着柳蔚邀功似的的小眼神,容棱伸手为她理了理飞到脸颊上的两根发丝,欣赏的道:“多亏了你。”

柳蔚含笑着道:“那当然。”说着,视线又投向了走在最前头的黄茹,以及黄茹脚边那矮矮小小的黄临,面色这才稍沉一些。

第310章 :死一个少一个!

想到刚才黄临那孩子的举动,柳蔚越发肯定,黄临是知道自己身世的,也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被那四姑娘所杀。

只是,黄临是如何知道的?

是谁告诉黄临的?

柳蔚想到了被关入牢房的那名死士,会是他们那一伙的什么人干的吗?

若当真是如此,利用一个孩子,那也实是在太卑鄙了些!

“进去。”容棱唤了柳蔚一声。

柳蔚点了点头,随着容棱走向了衙门后。

黄茹带着黄临来到了暂时放置尸体的柴房内,门外看守的衙役,识趣撤离。

黄茹推开柴房门,走了进去,首先看到的,便是案子上,两具被白布盖着的尸体。

黄茹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回头望向领路的那位衙役。

那位衙役指着右边道:“这个,便是黄老爷了。”

黄茹走过去,想掀开白布,但想了一下,还是收回了手。

衙役见状,识趣的离开,离开前还说了一句:“夫人,我们就在外面。”

黄茹对其颔了颔首:“有劳大人。”

不相干的人都走远了些,柴房顿时安静下来,而安静后,便是一股不能忽视的阴森。

黄茹戳了戳手臂,咽了口唾沫,想着既然来都来了,就看看这男人成了什么鬼样子。

可真事到临头,黄茹却连掀开白布的勇气都没有。

迟疑了好一会儿,黄茹才闭着眼睛,捏住白布一角,本想慢慢掀开,但黄临突然出手,小手一扬,整块白布顿时翻飞起来。

黄茹懵然一愣!

就在这一瞬间,黄茹看到了一具无头的男尸,正直挺挺的倒在那里。

惊恐涌上心头,黄茹大叫一声:“啊——”

门外的衙役与黄府下人听到,都想进去,但却被里头一声童声吓退:“不准进来!”

外头的人顿时止住脚步。

柴房里头,黄茹深深的喘了几口气,看着黄临的目光,一脸谴责:“你想吓死我吗?”

黄临淡淡的看黄茹一眼,眸光很黑,问道:“母亲受了惊吓?”

黄茹没好气的道:“这可是尸体!”

“这是父亲。”黄临认真的道,视线再次投向那无头男尸,慢慢靠近,软糯的小手,突然握住男尸的手,紧紧捏住。

黄茹皱眉,呵斥一声:“有病。”便甩手走出了柴房。

走到门口,还听黄临在后头说了一句:“母亲怕父亲,我不怕,我想与父亲多呆一会儿。”

黄茹理都没理他,直接离开。

等到黄茹的脚步声渐远,黄临松开男尸的手,走过去,将柴房门关上。

黄临这才红着眼睛,扑到左边那具尸体边,哗啦一声掀开白布,看着那具至今未找到头颅的女尸,抱住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娘……孩儿来看你了,孩儿不孝,这么久才为你报仇,孩儿好想你,你都没听到孩儿叫您一声娘就去了,娘……娘……”

凄惨的哭声,被压得很低,断断续续,那些呢喃声,细得让人听不清。

门外之人,只隐约听到孩子啜泣的哭声,心中便觉得,这孩子猛然丧父,一定不能接受。

倒是黄茹,冷哼一声,一脸鄙夷的摸样。

黄觉杨那样的人渣,死一个少一个!还要为其哭丧?真对不起,笑都来不及,莫说哭了。

这么想着,黄茹又看了看周围,却已经不见那混在家丁中的某人。

已经走了吗?之前他明明说,只要她带他进入衙门,便允诺治好她那磨人的病,如今人都不见了,会不会食言?

黄茹一心担怕自己的身子,又在人群中东张西望,倒是没在意黄临在柴房呆了多久。

等到黄临出来,已经过了一刻钟。

黄临的眼睛肿肿的,像核桃一般,鼻尖也是红的,他一出来,就用袖子擦擦自己的脸,再吸吸鼻子,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

黄茹见他出来了,原本还想再找找那位高人,但眼下也不好多呆,便欲离开。

却见远处来了两人,一过来就道:“这位可是黄夫人?”

黄茹上下打量此人两眼,点头。

那两人道:“我们曹大人请黄夫人过堂一叙。”

“府尹大人?”

两人道:“是,黄老爷的案子调查出的线索不少,我们大人以为,黄夫人此刻必然是想知道的,便谴我二人来请夫人。”

黄茹的确好奇,心中正恨黄觉杨入骨,怎么就有人这般巧,恰恰的替她解决心头大患?

黄茹心中感谢那凶手,便允了两人:“劳烦两位大人前方带路。”

要去见府尹老爷,黄临心中有些排斥,真正的凶手就在这里,但他毕竟还是个孩子,犯了案,躲起来还行,但要直面面对,肯定会露出马脚。

黄临不想去!

那两人看出来了,也不勉强,反而道:“那些话,想必小公子听了也害怕,我们在偏厅准备了些糕点,小公子若是无事,不若过去坐坐?”

黄茹闻言,轻蔑的看了黄临一眼,轻声道:“怎的这般没出息,方才不是还抱着你父亲的遗骸不撒手吗?”

黄临埋着头,不吭声。

此刻人太多,黄茹也不好当面过分斥责黄临,便摆摆手,遣了两个下人,带黄临去偏厅。

黄临一路过去偏厅,心中都在思绪,想着自己杀人的时候,有没有露出马脚,有没有别人看到?

等到将当时的过程又重想了一遍,黄临才稍稍安心,认定自己没有什么把柄遗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