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吗?”她轻声问。

容棱抬手,手掌按住她的头顶,低声道:“关心我?”

柳蔚瞧了他一眼,抿了抿唇,丢开他的大手,走过去,站在钱喜儿的尸体旁。

容棱在后看看自己的手背,又看看柳蔚纤柔的背影,嘴角的笑意,久久未褪下。

“你女儿,是被人谋杀的。”

轻巧无比的一句话,柳蔚说的。

她这一说完,正搂着女儿要死要活的钱夫人,一下子就愣了,猛地抬起头,看着柳蔚,嘴唇发抖:“你……你说……你说我的喜儿……”

“对。”柳蔚知道钱夫人要问什么,说道:“不是水鬼,没有神怪。你女儿是遭人谋杀。”

钱夫人一口气没上来,胸口一堵,险些厥过去。

柳蔚语气依旧冷冷:“这样的情况下,你还想将你女儿的尸身带走?还想让那凶手,逍遥法外?”

钱夫人僵了一下,蹲坐在地上好一会儿,猛地爬起来,抓紧柳蔚的衣袖:“这位大人……求你,求你替我喜儿主持公道,求你为我喜儿报仇雪恨……”

柳蔚抽出自己的手,指着身畔的容棱,道:“道歉。”

容棱只是静静的站在那儿,手臂微抬着,手背上,鲜红的指甲印,触目惊心。

钱夫人脸上一臊,忙一迭嘴的道歉。

容棱听在耳里,眼睛却是瞧着柳蔚。

这女人,总算学会在意他了。

柳蔚没看容棱,眼睛故意移向别处。

胡哥拉着柳蔚,小心翼翼的问:“柳兄弟,你说的是真的?钱喜儿当真是……”

柳蔚抬了抬手,打断胡哥的话:“先将人搬回衙门。”

胡哥只得点头,吩咐人过来抬尸体。

可小衙役们还是躲躲闪闪的,心里到底还是觉得,这刚闹鬼的四月湖,第二日就出人命了,也忒邪乎了。

随便碰这尸体,当真没问题吗?

胡哥上前,一人踹了两脚,呼和道:“赶紧!”

小衙役们有苦难言,只得磨磨蹭蹭的找担架。

钱夫人还搂着自己个儿女儿哭个不停,胡哥心里担心,但看柳兄弟的脸色,也不敢多问。

唯独容棱,抵着柳蔚耳畔,低声问道:“是他杀?”

柳蔚微微颔首。

“凶手呢。”

柳蔚瞧了容棱一眼,没说话,眼睛却在周围人群中,一寸寸掠过。

容棱懂了,看来柳蔚心里,已经有了章程了。

溺水而死的人,很难判定是自杀还是他杀,毕竟正常人掉进水里,溺水,挣扎,最后死亡,这个过程,是千篇一律的。

你不知究竟死者是自个儿失足掉进去,还是有人从后头推了死者一把。

原本,柳蔚也不太确定,粗粗的检验,除了看出的确是遇溺而亡,没有其他伤口外,就没有再看出更多。

直到,发现这钱喜儿,怀了身孕。

再连系到其他线索,柳蔚便明了了。

钱喜儿身上穿的是件有些扎实的麻装,衣料都很粗,头发也挽了上去,通常十几岁的姑娘家,还都喜欢将长发披散一半,这样显得轻柔,可这钱喜儿,一身把式装,鞋也不是姑娘家的绣鞋,而是布鞋。

若是钱家本就贫瘠,这样的穿着,倒是正常。

可端看钱掌柜与钱夫人一身的珠光宝气,这打扮,如何也不可能将自个儿独独的女儿,教成一身这样的粗鄙装束。

那若不是平常的穿着,为何这半夜三更,钱喜儿要这样一身打扮,出现在大街上?

柳蔚心中冷笑,眼睛,继续在人群中逐一搜掠。

第445章 :将令嫒腹中的胎肉,挖出来

衙役们已经将钱喜儿的尸身放上了担架,抬着往衙门走。

胡哥想叫柳蔚,却看柳蔚一脸严肃,像是在找什么,便迟疑了一下,对一旁的容棱颔首,道:“容都尉,那咱们就先……回去了。”

容棱微微颔首,算是知道了。

柳蔚的眼睛环视一整圈,在容棱以为她还要看一会儿时,她却回身,拉了容棱袖子一下,道:“去衙门。”

容棱瞧了眼自个儿的衣袖,往日,柳蔚是没有这些亲密小动作的。

男人嘴角再次勾起来,笑意,在眼底蔓延,他上前,拉住柳蔚的手,微凉的女人手指,在他大手的包裹下逐渐变暖。

柳蔚稍稍挣脱一下,没有效,便放任了。

眼下天已经黑透,两人衣袖又大,哪怕牵着手,外人实则也看不清,只以为两人身子走得近罢了。

只是,走了两步,柳蔚突然觉得不对。

柳蔚停住步伐,猛地回头,却看后面,只有三三两两的围观群众,还在议论纷纷,并没什么不妥。

柳蔚拧起眉,怀疑,是错觉吗?

方才,她好似觉得,有人在看她。

用一种很尖锐的目光!

容棱站在柳蔚的旁边,静静的等着她,柳蔚回头,问他:“你有没有感觉到……”

“嗯。”男人淡淡垂眸。

柳蔚一凛,果然不是她的错觉!

“先走。”容棱拉着她,又走了两步,他才回首,犀利视线,不偏不倚瞧向某个黑暗死角。

直到容棱重新挪开视线,渐行渐远,那黑暗之处,才慢慢走出个人来。

天色太黑,没人看清那人的容貌,那人低着头,唇角之间,溢出轻笑,他步伐稳健而又快速,眨眼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钱喜儿的案子很简单,就连凶手,也呼之欲出。

一到了衙门,孙奇便迎了一溜烟的人出来,打头的,便是钱夫人与钱掌柜。

钱掌柜听了钱夫人相告的话,知晓女儿的死另有隐情,已没再不依不饶的执意将尸体带走。

对于父母来说,女儿乍然离世,受人迫害,没什么比为其追查真凶,更迫切的事了。

柳蔚没理众人急促的视线,只朝胡哥问道:“你们这衙门可有金疮药?”

胡哥愣了一下,眼角看了容都尉手背一眼,忙不跌点头:“有有有!”说着,忙去给拿。

容棱倒是有些出乎意料,看着柳蔚的目光,不禁又火热了些。

金疮药很快拿来。

柳蔚走进大厅,在一众人的注目下,蛮不在乎的托着容棱的大手,为男人悉心上药。

看着那鲜红尖锐的伤口,钱夫人不禁尴尬,一连嘴的又是道歉。

容棱神色平常,说着无碍。

孙奇这才知道,钱夫人竟然将容都尉的手背给挠伤了,顿时气得一口气都没上来,直接就甩了脸子!

倒是柳蔚,这会儿才慢条斯理的开口说:“这里,想来也没有外人了,有些事,须先与钱掌柜、钱夫人商量。”

钱掌柜面色一肃:“只要能找到害我女儿的凶手,大人只管吩咐便是。”

柳蔚点头,道:“首先,你女儿需要解剖。”

丑话要说在前头,这个案子,要定凶手的罪,必须解剖。

可是解剖究竟是啥?

钱家夫妇并不明白,两人迟疑一下,就点头:“好。”

柳蔚看他们一眼,解释道:“解剖是要将你们女儿的肚子划开,为你们的女儿开膛破肚。”

“不行!”果然,此言一出,钱夫人大叫起来:“不行,我女儿要留有全尸,你不能伤我女儿半分!死者为大,别说开膛破肚,就是割她一寸头发都不行!”

古人有古人的信仰,柳蔚不会说他们愚昧。

但是柳蔚也有自己的处事原则。

“那我们再来谈谈其他的。”既然钱夫人态度坚决,柳蔚便换了另一条路:“令嫒的确怀了身子,不过端看二位的反应,应当是不知的,这便是说,有人拐骗了令嫒。”

一想到自己才十四岁的女儿,竟被人糟蹋过,钱家夫妇顿时气上心头,眼泪忍不住又流了下来。

柳蔚抽空为容棱吹了吹手背上的药膏,头也没抬,继续道:“二位可有觉得,令嫒今夜的衣着打扮,有些不同?”

柳蔚这一说,钱家夫妇回忆一下,钱夫人掐着眼泪,说:“喜儿穿了下人的衣裳。”

“那就是了。”柳蔚抬了抬眸:“喜儿一个好好的书铺掌柜家的小姐,怎的要穿下人的衣裳?二位就不好奇?”

钱家夫妇一愣!

“不若这样,二位先回去看看,看看令嫒的房中,什么金银首饰,珠宝玉器,还在不在?”

两人不明所以。

但钱掌柜还是使唤旁边的伙计,让伙计回去看看。

伙计一走,厅堂内便安静了下来。

孙奇想说什么,柳蔚却开口说:“绷带。”

胡哥忙又找来绷带。

柳蔚专心致志的将容棱的手包裹好,还扎了个蝴蝶结,然后才等到那钱家伙计回来。

跟着伙计一道回来的,还有钱家的奶娘。

奶娘一进来,就说,已经去钱喜儿房间看了,值钱的东西都没了!

就连钱夫人给钱喜儿存的嫁妆首饰,一直锁在大柜子里的那些,刚才一开柜子看,也都没了。

钱夫人顿时摇摇欲坠。

钱掌柜狠狠的皱起眉头,再次看向柳蔚:“这位大人,您是如何知晓……”

“令嫒今夜打算与人私奔,却不想,那人起了歹念,将人杀害,抢走包袱,不见了踪影。”

钱夫人腿一软,猛地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奶娘忙过来扶钱夫人。

钱掌柜也面色苍白,满脸铁青,但他到底是个男人,勉强扶着椅子,还是稳住了。

他咬着牙,声音都在颤抖:“大人……那谋财害命,夺我女儿青白的贼人,究竟……究竟是谁!”

“不知。”柳蔚实则已经有了目标,但需要佐证:“所以需要开膛破肚,将令嫒腹中的胎肉,给挖出来,再把所有与令嫒相识的男子,都叫来,一一,滴血认亲。

且不说胎肉是否当真可以验血,就说把所有与喜儿相识的男子都叫来,这不就是明摆着告诉别人,钱喜儿,生前德行有亏?

第446章 :到了滥用童工(小黎)的时候了

哪怕喜儿已经死了,可这到底也关系到他们钱家的门楣,这样做,岂非直接将他们钱家的脸面,都毁了?

钱掌柜还想摇头,还想拒绝,可一想到那被偷走的金银财宝,又迟迟没有开口。

钱家只有一个书铺。

钱掌柜两夫妻,折腾了大半辈子,只有钱喜儿一个女儿,什么好东西,都往女儿屋子里搬。

可以说,是倾尽心力,在培养这个女儿。

老两口为了女儿是做什么都愿意,但眼下女儿已经没了,若是那些金银也丢了,钱家,只怕连书铺下个月的租金都要交不出来了。

女儿死了,老两口伤心归伤心,但日子也不是就不过了。

就如钱夫人一听那些金银都没了,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了。

而钱掌柜,实则他也想晕,那些东西,加起来算他们钱家八成的家底了。

到最后,钱掌柜只怕万般不愿,万般咬牙,依旧大仁大义的点了头:“我想,喜儿也想沉冤得雪,死得瞑目。”

柳蔚掩下嘴角的讥讽之意,这才道:“那劳烦钱掌柜,明个儿一早,将人都齐集到衙门门口吧。你放心,令嫒的事,我们会保密,只会让他们留下血,盖上手印,签上名字,等到确定了身份,直接抓人,并不会让他们接触到令嫒。”

若这样,还好一些。

只是想到自个儿的宝贝女儿,终究逃不过开膛破肚这一遭,钱掌柜的心情又沉下来。

说通了钱掌柜的工作,柳蔚便直接去了停尸房。

那里,除了叶元良那残缺不全,补了不知道多少回的尸身,这会儿,又多了一个钱喜儿。

挖个胎肉,只花了一会儿工夫。

基本没什么操作难度,缝合了伤口,柳蔚将手里极小的一块肉团,放在单独的瓷瓶里,眼神不免有点深。

一个孩子,还未成型,便这样被扼杀了,连见一见这世界的机会都没有。

容棱在旁搂住柳蔚的肩膀,即便柳蔚一言未发,容棱仿佛也知道,她心中所想之事。

夜半出了案子,再回客栈,天已经快亮了。

容棱强迫柳蔚再睡会儿,柳蔚倒在床上,却习惯性的翻身,搂紧了容棱的腰部:“一起睡。”

容棱轻声地嗯了一声,将被子套上来,为她盖好。

柳蔚懒洋洋的窝在他怀里,脑子里想了很多,到最后,她猛地坐起来,看着眼前的男子,开口问:“容棱,你有事瞒我吗?”

不知她为何有此一提,容棱愣了一下,慢慢坐起来,手指伸过去,为她将微乱的发丝拢了拢:“怎么这般问。”

“昨日早上……”她抿着唇道:“我感觉到,你有事瞒着我。”

容棱敛了敛眉,骤然沉默。

“果然有。”哪怕只是沉默一瞬,但柳蔚极快的看出来了。

容棱吐了口气,睡回床上,伸手一拉,将她拉下来,裹进怀里,嘴唇贴着她的耳朵,闭着眼睛道:“是,我瞒着你。”

柳蔚将脸贴在他的胸膛,没有说话。

“我有原因。”这是他的解释。

柳蔚停顿许久,才缓缓点头,指尖抓住他的衣服,道:“你可以瞒我,但别背着我。”

你可以有秘密,可以有隐私,但至少让我知道,你有一个秘密,有一个隐私,而不是,彻底将我蒙在鼓里。

人都讨厌被蒙蔽。

容棱心尖触了一下,不觉将她搂得更紧,抵着她的耳畔说:“睡会儿吧。”

柳蔚闭上眼,此刻,窗外已经露出鱼肚白。

新的一天,即将开始了。

……

衙门,午时。

柳蔚与容棱来得有些晚,一进入大堂,看到的便是满堂坐着的人。

柳蔚睡得不好,几个小时,眼睛酸涩的疼痛着。

钱掌柜是书铺掌柜,虽说是读书人,但到底也是商家,而钱喜儿,身为商人的女儿,也就没有多少大家闺秀那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脾性。

书铺有三个伙计。

但作为书铺小姐的钱喜儿,也喜欢在铺子里坐镇,偶尔收收银子,偶尔与一些文人墨客,对两句联,日子颇为有意。

钱掌柜默认女儿多与读书人接触,毕竟,他当初只考了个秀才,却不定,未来女婿,能是个状元。

而一有空便来书铺与人对联对诗的钱喜儿,认识的男子,自然不在少数。

光看着满堂坐满站满的人,柳蔚粗略数数,就有三十几人。

可真是看不出来。

今个儿来,柳蔚带了小黎,抽血这种事,柳蔚没空一个一个来,自然就到了滥用童工的时候了。

小黎什么也不知道。

娘亲叫干啥就干啥,乖乖的背着一包袱的自制试管,坐在早已准备好的小桌子前,规规矩矩的将东西都摆出来。

被叫来的人,都一脸不解!

他们有些人今早是听说钱喜儿出了意外,落水而死,毕竟算是认识的人,猛的出了事,到底让人在意。

但更多的人,却浑然不明,一脸懵懂。

孙奇昨夜就听了柳蔚的吩咐,知道该怎么说话。

于是,孙奇咳了一声,就道:“钱掌柜家之前出了鼠疫,险些害了人的性命,现下疫情虽说已经被遏制住了,但是惟怕他人受害,本官特受钱掌柜之托,请在座诸位来此一趟,咱们这儿有大夫,当场看验,没病的,自是放走,有病的,医治便是。”

还有在衙门看病的?

不过到底是鼠疫,这种大型疫情,好像官府是会重视,也就能说得通了。

下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但没人起疑,只是好奇,这钱喜儿的死,莫非就是跟鼠疫有关?

若是如此,那还真要看看了,别回头,他们也出了人命。

读书人不信鬼神,对于他们而言,宁愿信钱喜儿为鼠疫所害,也不愿信钱喜儿是被水鬼找了替身这一无稽之谈。

一帮子书生,都规规矩矩的应下。

柳蔚坐到小黎旁边,随意的把脉一个,便让小黎抽血一个。

第一个人看那小孩拿针扎他,顿时叫了出来!有些发火!

却听孙大人说:“京都人都这样验病。”

一众人顿时深觉自己很没见识,跟不上青云朝一线城市的形势潮流,不敢再怒,老老实实的抽了血,站到一边。

抽血过程很顺利,而就在抽了一半时,门外响起一声轻笑。

“我是来晚了吗?”

那男子笑声清淡宛绕,音色清脆,听着干净清明,柳蔚一时好奇,抬眸看了一眼。

这一看,却愣住了。

第447章 :某道视线,越来越深!

走进来的,是个眉目清隽,黑发齐束,文质彬彬的白衣男子。

男子身形偏瘦,面上带着两分书生气,他手中持着一把折扇,这大冬日的,手里还拿着扇子,也不知是热的慌,还是闲的慌!

可若只是个好看些的男子,绝不会让柳蔚这般怔忪,只因,这男子通身气质,竟是那般眼熟?

容棱也抬眸看了一眼,却很快移开眸光,面上没有半分异样。

倒是柳蔚,敛着眉,看着那男子,目光久久不散。

似乎是柳蔚的眼神太深,男子看过来,瞧了柳蔚一眼,嘴角勾起一笑,对柳蔚微微颔首,算是一礼。

柳蔚迟疑的回了一礼,这才垂下眸,将视线挪开。

柳蔚不知该如何说,但只是这么看着,她却有种,不知如何去形容的感觉。

似乎注意到柳蔚的异样,容棱站在她身后,用仅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问道:“认得?”

“你不觉得……”柳蔚忍不住又看了那人一眼,回来语音迟疑:“他有些……面熟?”

容棱又看了一眼,目光平淡:“像你?”

两个字,如醍醐灌顶,令柳蔚登时一愣。

随即再看那男子,果真是,柳蔚不是觉得那男子眼熟,而是那男子,左看右看,竟是与她,有些相似。

不是容貌相似,而是气质相似,感觉相似。

在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是唯一。

柳蔚这双眼中从不觉得谁和谁相似,因为哪怕双生子,也是两个单独的个体,柳蔚能够准确区分。

但现在,柳蔚却觉得,眼前这人,与她像得有些过分了!

柳蔚的眼神忍不住又深了几分,就听钱掌柜与那男子寒暄道;“钟先生,您怎么来了,这……这边请。”

钱掌柜态度和蔼、殷勤。

随着女儿的离奇死亡,这钱掌柜的脸色,表情,一直都很差,但见到这位钟先生,钱掌柜却突然换了一张脸,整个人也明朗了些。

柳蔚不觉好奇,只好问眼前这个正被他把脉的青年:“那人是谁?”

那青年往后看了一眼,才道:“是钟先生,钟自羽。咱们三街那间私塾的先生,是个举人出身,据说十岁就考了童生,本来去年是有机会去京都参加殿试的,但却因父母病逝,守孝三年,要等三年后才能再考,这么好的人才,白给耽误了。”

古庸府里若是能出个状元郎,那可是整个州府的荣幸。

指不定还能带着全州府的人发家致富,走向光明大道。

这钟先生,在古庸府声望一向很高。

就连平日眼高于顶的各位乡绅,员外,见到他都是客客气气的,更别说本就是秀才出身的钱掌柜了。

见了其人,更是像见女婿一般热情!

只是眼下,连女儿都没了,这女婿也就泡汤了。

柳蔚倒是没想到,这人竟是位教书先生。

通常这样年纪的读书人,多数都是勤勤恳恳,读书万卷,只为奔着那科举一途。

又有多少人,还一心二用,年纪轻轻的就跑到私塾去带一些孩子?

通常,私塾先生最多的,也是年纪五十岁以上的。

这钟自羽,是钱掌柜书铺的常客,又因钱掌柜对其向来刮目相看,所以钟自羽每次来书铺,都会呆上好一阵子。

眼下钱喜儿怀孕而死,那腹中骨肉到底是谁的,无从查起。

但是钱掌柜却可以肯定,一定不是钟自羽。

不为其他,只因这钟自羽若当真对他家喜儿有意思,他做父亲的是巴不得。钟自羽根本不需要用这样的法子。

而且钟先生德高望重,更不是会做谋财害命这等子要命之事的人。

钱掌柜对这一点深信不疑,自然也就没命人通知钟自羽来衙门验血,可是钟先生不知从哪儿等到消息,竟是自个儿来了。

这倒弄得钱掌柜有些尴尬了。

只想着,幸亏大伙都不知道这取血是为了什么,否则,可就闹得难看极了。

钱掌柜一直陪着钟自羽说话,就连孙奇,也过去凑了两句热闹。

直到轮到了钟自羽,他才在钱掌柜与孙奇的簇拥下走来。

男子彬彬有礼的冲着柳蔚点点头,又朝柳蔚身后的容棱笑了一下,声音轻柔温和的道:“劳烦了。”

说着,男子将袖子卷了一半,露出比普通男人,稍微要纤细一些的手腕。

柳蔚看着脉枕上那截肉白色的手腕,指腹按了过去,把脉起来。

脉搏正常,身体强健。

只需一下,柳蔚就观出了此人的身体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