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古庸府城,有些冷清,通常,这里都是冷清的,除非有花灯会,或许会热闹一些,若是平时,便是如此寂寂寥寥。

柳蔚走了很久,没有找到钟自羽,也没找到容棱。

这种无目的的寻找,有点傻,能找到的几率,百不存一,但柳蔚就是没回头,没回衙门,也没回客栈,只是继续的找。

冷风吹灌而来,柳蔚觉得鼻尖有些痒,揉了揉,抬头,恰好经过旁边一间酒楼,她隐约,听到酒楼里传出喧闹的沸腾声。

柳蔚随意侧头看了一眼,本不上心,却在正要离开时,听到一句愤怒的咆哮:“钟自羽,今日你究竟是何意?给本公子说清楚!说不清楚,你哪儿也不准走!”

钟自羽这三个字,令柳蔚眼眸一亮,她快速判定方向,随即,走进那间喧嚣的酒楼。

酒楼里,席客并不多,柳蔚一眼,便瞧见了角落某张桌子前,那正对峙而站的三人。

两个陌生人,另一个,正是柳蔚遍寻不到的钟自羽。

柳蔚又看了看左右,却分明,没看到容棱的身影。

而此时,那边已经闹开了。

“我说什么来着,有些人,就是白眼狼,亏我与他称兄道弟,到头来,被卖了还不知晓,钟自羽,你就这么点良心?本公子怎么就对不起你了,以至于你要这般害我?害我全家?”

柳蔚站在原地,听着这莫名其妙的争吵,蹙了蹙眉。

却听那边,那挡在钟自羽与那咆哮公子哥儿中间的一人,打着圆场:“好了,有话好好说,有什么好吵的?”

“如何好好说?你问问这人,今日去衙门说了什么,他说我们家当铺收了贼赃,说我们家是黑店,我去趟净房的功夫,就有衙役来我家抓人,将我爹给带走了!我就问问你钟自羽,你有什么证据,凭什么如此诋毁于我?我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你之事,令你如此处心积虑,也要害我?”

“是不是一场误会?”调和之人拍拍那咆哮之人,转头看向钟自羽:“钟兄,赶紧解释一下。”

钟自羽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眼前两人,无趣的勾了勾唇,淡淡道:“照实直言,何谈误会。”

“钟兄你……”调和之人被钟自羽这态度弄得有点生气。

那狰狞着咆哮之人,立刻指着钟自羽鼻尖,抖着手说:“看到没有,看到没有!这人就是个白眼狼!亏得咱们平日待他不薄!他恩将仇报也就算了,竟到了连我家人都不放过的地步,好,钟自羽,这是你逼我的!”那人说着,直接冲上去,一把揪住钟自羽的衣领,将人险些提了起来。

柳蔚在远处静静的看着,一双眸子,始终定在钟自羽那张淡漠温和的脸上,哪怕到了这种暴力动手的地步,钟自羽的表情,竟然也是如此的处变不惊。

凭着这张临危不惧的脸,柳蔚的眼神,便又深了许多。

那边的闹剧,最后以那调和之人将同伴拉走,才算结束。

钟自羽重新坐回凳子上,看了看眼前琳琅满目的餐桌,转头,正要招小二过来收拾,便瞧见那门口,正面无表情瞧着他的清隽男子。

钟自羽勾唇一笑,似乎并不意外对方的出现,反而开口:“倒是巧了,柳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柳蔚静静的看着钟自羽,又左右瞧瞧,确定这里没有容棱,思索一下,才抬步走过去。

小二机灵的过来收拾,重新布好餐桌,也将歪倒的椅子扶正。

钟自羽伸手,指了指那椅子,示意柳蔚可以坐下。

柳蔚落座,抬眸看着钟自羽这人,也不说话。

钟自羽先开了口,道:“方才之事,大人可瞧见了?”

柳蔚靠着椅背,平静的道:“钟公子私事,柳某无意多问。”

“多问又何妨。”钟自羽还是那闲散又悠哉的笑摸样:“柳大人有何想知的,钟某定然知无不言。”

当真知无不言,之前就不会诸多回避了。

柳蔚面上不显露,嘴上只问:“听闻钟先生,认得叶元良。”

既然是钟自羽之前自己找上衙门了,那也不怕别人问得直接了。

而与上次的左右言他不同,这次,钟自羽回答得异常爽快:“一面之缘。”

“一面之缘,却能记得如此清楚,钟公子这记性,倒是比柳某好得要多。”

钟自羽看着柳蔚直笑,伸手,拿起酒壶,为柳蔚将面前的酒杯填满。

柳蔚看着那盈满的杯子,没有动手。

钟自羽为其倒了酒,又自己倒了一杯,小酌一口,轻淡的说:“钟某记性并不好,但这出了人命的案子,不想记住,只怕也不容易。”

“既然一开始便记得,为何早先你不上呈府衙?”

“一开始,的确没记起来。”

“哦?一开始没记起来,案子过去许久,反倒想起来了?”

“有些事,日子过得久了,才能想的清楚。”

“钟公子可知,若是你第一时间将所知一切上禀衙门,或许,此案已经破获,如今时过境迁,凶手逍遥法外,要再抓,只会更难。”

钟自羽一笑,将整杯酒饮尽,把酒杯放下,眸子深邃的盯着柳蔚:“柳大人说笑了,再难的案子,到大人手中,只怕也不算难事。”

柳蔚皱眉:“钟公子就对柳某这般有信心?”

“自然。”钟自羽唇角勾得很荡,显示他此刻心情愉悦,是发自心底的愉悦:“也不知为何,打从见过大人第一眼,钟某便坚信,大人是个有本事之人,钟某最爱与有本事之人结交,不知大人,可否给个机会?”

第501章 :容棱看不上你的!(乌鸦嘴啊)

钟自羽说着,将再次斟满的酒杯往前面递了一下,向柳蔚相敬。

柳蔚依旧是没动,只看着钟自羽抬高的手,突然问道:“钟公子今日身上,为何没有麝香味。”

钟自羽面色如常,将酒杯放下,瞧着柳蔚道:“大人喜欢那麝香味道?”

“挺喜欢。”柳蔚说。

钟自羽点头:“那往后,钟某每日都用上。”

“叶元良的尸体上,也有很浓的麝香味。”柳蔚又说。

钟自羽笑了一下,却是问着:“那大人,是喜欢我身上的,还是叶元良身上的?”

柳蔚微微蹙眉,看着那酒杯,问道:“钟公子可是醉了?”

还是此人,又打算开始兜圈子耍人了?

不过今日,柳蔚没心思与钟自羽绕来绕去,今日追出来,便是有更重要之事,要与其确认。

钟自羽没说话,只突然看着柳蔚,过了好一会儿,问:“大人想钟某醉,还是不醉?”

柳蔚突然起身,道:“醉了便早些回去歇息吧,天色已暗,在外头,一个书生总是不安全。”

柳蔚不喜钟自羽的态度,也懒得与钟自羽虚与委蛇。

若是之前,为了套话,柳蔚自然愿意敷衍。

可现在,明知钟自羽存的另外的心思,又何必再与他客气。

柳蔚说完,转身便要走。

却听后面,钟自羽淡淡开口:“大人来找钟某,怕不止聊聊这般简单吧,大人不想知,在下与容大人,说了些什么?”

柳蔚脚步顿住,滞了一下,回头看钟自羽:“说了什么。”

钟自羽勾唇:“大人这可是怕了?”

“我有何好怕的?”

“不怕?大人为何出现在这儿?”

柳蔚眯起眼睛,表情难看。

柳蔚其实并不怕,确切的说,这不算怕,只是有些计较罢了。

白日柳蔚问小黎,容棱与他说了什么,小黎顾左右而言他,最后索性一走了之。

柳蔚知道其中有猫腻,却问不出来,最后只得去问珍珠,可珍珠毕竟是只鸟,说起来也是颠三倒四,柳蔚听了好一会儿,才听明白珍珠所说,它说的,并非是容棱与小黎之间的小秘密,而是,关于钟自羽的。

确切的说,珍珠说的是关于容棱与钟自羽二人的秘密。

定定的看着眼前之人,柳蔚酝酿了很久,才问:“你当真看上容棱了?”

钟自羽拿着酒杯的手蓦地一顿,抬头,目光很深的看着柳蔚:“什么?”

柳蔚走到那桌前,重新坐下,面色严肃的拍了一下桌子,冷下脸子:“你一直钟情于男子。”

这话不是疑问,是笃定。

钟自羽这次倒是来了兴趣,将酒杯放下,环着双臂,看着柳蔚,然后,点头,不怕承认:“嗯。”

柳蔚站起身,指着自己:“我比容棱差在哪里,你钟情他,却不钟情我?”

这次,钟自羽脸上的笑,是忍了许久,才忍住,最后,上下打量一番,戏弄的道:“少了点男人味。”

柳蔚一噎,沉默。

就在钟自羽以为柳蔚会再说点什么时,柳蔚突然道:“我知道了。”说完,人便走了,走到门口,柳蔚又回头补了句:“容棱看不上你的!”

这次说完,是真的离开。

钟自羽看着柳蔚离去的背影,愣神住了。

这就完了吗?

她为什么走了?

特地跑来一趟,要说的就是这些?她不是来打听叶元良案件的线索,不是来询问他有没有心存恶意,故意在那容都尉面前胡言乱语,她只是,以为他对容棱有兴趣,就以“正宫”身份,特地来示威的?

那他之前准备的一堆说辞,岂非都无用武之地?

钟自羽皱皱眉,等了又等,终究没等到柳蔚回来,他起身,丢了一锭银子,追了出去。

而外头,空空如也的街道,哪里还有半道身影。

此时,衙门后庭的小屋子里。

容棱摸摸珍珠黝黑的毛色,夸奖道:“做得很好。”

珍珠仰着头,委屈的“桀”了一声。

容棱听不懂它的话,却了然的捏了一块肉干,塞进它嘴里。

珍珠赶紧叼住,扑腾着翅膀,飞到房梁上去吃。

小黎坐在小板凳上,望着自家容叔叔道:“容叔叔,你说爹爹睡觉磨牙,半夜踢人,偶尔还会梦游这些事,我都没告诉爹爹,我是不是很乖。”

容棱摸摸儿子的头:“嗯,很乖。”

小黎又说:“其实以前我和爹睡,有时候半夜起床,也没被子了,我爹一直告诉我,是我自己踢被子,原来是她给抢走的,我都不知道,她还一直反过来骂我。”

“是她不对。”容棱道。

小黎找到了靠山,赶紧又吐苦水:“有时候一觉起来,厨房的糕点就不见了,爹爹也说是我半夜自己偷吃了,肯定也是她自己吃的!”

亲眼目睹过小黎半夜饿极了,浑浑噩噩跑到厨房翻锅炉的容棱,轻笑着,淡定的点头:“对,她会偷吃。”

“我就说,肯定不是我,我睡觉最乖了,从来不乱动,都很规矩。”小黎得意洋洋。

容棱继续摸儿子的头:“你很乖,是你爹不乖。”

小黎很满意,眯着眼睛点头:“容叔叔,你跟我说的这些事,我都不会告诉爹,我一个字都不会说,我是不是很棒,但是今天珍珠不乖,它偷偷告诉爹了什么事,后来爹就生气了。”

“没事。”容棱说:“珍珠也很乖,你们都很乖。”

躲在屋顶上吃肉干的珍珠,闻言高傲的“桀”了一声。

珍珠觉得它今天棒极了,这个未来会成为它第三个主人的叔叔,第一次给它发布任务,它就完成得很好,还得到了额外的肉干,它简直是世界上最最能干,最最机智的鸟了!

当天晚上,容棱算着时辰,领着小黎和珍珠回客栈。

一进客栈大门,就看到里头,身形纤细的白衣“男子”,一脸冷漠的站在那里。

小黎看到爹这个表情,就抖了一下,然后躲到容叔叔背后。

容棱拍拍小黎的脑袋:“回房去。”

小黎又瞧了眼爹,抱着珍珠蹭蹭蹭窜上楼。

等孩子走了,柳蔚才走向容棱,探头,在容棱身上嗅了嗅。

“做什么?”容棱问。

第502章 :你穿着男装,小黎便不是你生的了?

柳蔚眼睛盯着容棱,看着容棱的俊脸好半晌,突然问道:“我是男的,还是女的?”

容棱皱眉,宽厚手掌贴着柳蔚的额头:“病了?”

柳蔚挥开容棱的手,表情很认真:“珍珠说你查过钟自羽,还去过钟自羽的家,与钟自羽私下见过面。”

容棱目光淡淡,牵着柳蔚的手,上楼,边走边回道:“见过几次,他明我暗。”

“你偷窥钟自羽?”柳蔚条件反射的问。

容棱眯起眼眸,盯着她:“你说什么?”

柳蔚意识到自己这话说的的确不对。

钟自羽浑身上下都透着可疑,容棱查钟自羽,也是正常,尽管,平日这些查人的事,都是交给暗卫做,但那时候暗卫集体出动寻找小妞,都抽不出空,最后,容棱只得亲自出马,这不奇怪。

但柳蔚还是忍不住多想。

“以前你不是让我不许戴束胸,后来怎么就不管我了?”一回房间,柳蔚就这样问。

容棱一边换着衣袍,一边道:“说了你听?”

柳蔚的确不听,但是柳蔚想了一下,又问:“你今日和钟自羽见面,都说了什么?”

“叶元良的案子。”

“钟自羽主动找上你的?”

“嗯。”

“你们很熟?”

容棱终于露出不悦的神色,蹙眉瞧着她:“似乎是,你与钟自羽比较熟。”

柳蔚摇头:“我不认识的钟自羽,他不是好人。”

容棱淡淡“嗯”了声,并没什么明显情绪。

柳蔚机敏的探着头,仔细观察容棱,问道:“我说钟自羽不好,你生气?”

“我为何要生气?”容棱反问。

柳蔚看着容棱心平气和的脸,迟疑一下,又问:“最后一个问题,你与我一起,曾经,哪怕有没有一丁点的想过,如果我是个男子,就好了?”

容棱背过身去,避开柳蔚的视线后,掩盖不住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又极快的隐藏下来。

容棱仍是面色如常的说:“你今日,有些不对。”

“你先回答我。”柳蔚绕了一圈儿,转到容棱的正面,看着容棱的那双湛黑眼睛。

容棱吐了口气,揉了揉柳蔚的脑袋:“你是女子,我很清楚。”

“可我穿着男装,你也当我是女子?”

“你穿着男装,小黎便不是你生的了?”

“你当真没想过,我若是个男子,会更好?”

“你说呢?”

两人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听柳蔚意味深长的道:“明日我要去那山洞,你陪我去。”

往日,柳蔚从不会这样特地要求,因着就算她不要求,容棱也会主动跟去。

柳蔚已经习惯了,转身便能看到这人,站在不远处等她,哪怕偶尔两人之间有些小矛盾,她转头,也终究能瞧见他。

这或许,就是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

但是现在,柳蔚不敢太肯定了。

而果然,听到柳蔚难得的主动要求,容棱并未表现出太多兴奋情绪,只是平淡的道:“我派人陪你。”

柳蔚眼皮子一动:“你有事?”

“嗯。”容棱道:“钟自羽……”

“你要去见钟自羽?”不等容棱说完,柳蔚猛的打断,表情凝了起来,立刻道:“钟自羽此人狡猾多变,古里古怪,往后若还有与他接触之事,让孙大人去,你我都莫要与他走的太近,此人,看着正派,却总透着股邪气,面相瞧着也不是好人。”

容棱静静的看着柳蔚,等柳蔚说完了,他才道:“钟自羽的证供里,提到一些线索,明日我去看看。”

柳蔚沉默一下,抿着唇提出:“我跟你一起去?”

容棱神色闲适:“随你。”

柳蔚顿时来了精神,嗯了一声,刚要转身,又想起什么,转头,理了理自己的衣服,问道:“在你眼里,我当真是女子?”

容棱再度眯起眼眸,不再回她,自顾自的换衣服。

柳蔚碰了钉子,撇撇嘴,也去换衣服。

等到两人换了衣服,出去下楼,晚膳也已经准备好了。

小妞病了一天,第二天已经可以下地,她乖乖的跟大妞坐在位子上,一切,似乎和几天前,没什么分别。

用膳时,小黎很殷勤的往小妞碗里夹菜,小妞眼看着自己碗里越来越多的肉,笑着道谢。

可谢字刚出口,手里的碗便被抽走,小妞抬头看去,就见柳公子递了碗清粥过来,道:“病才刚好,吃这个。”

小妞捧着热粥,乖乖点头。

小黎不乐意了,嘟哝道:“小妞都瘦了,要多吃点肉……”

柳蔚冷冷的撇过去。

小黎顿时不说话了,闷闷的闭紧嘴巴。

用过晚膳,小妞跟着姐姐回房,在路过走廊时,小妞还特地看了眼隔壁的房间。

看着看着,小妞就顿下步子,问姐姐:“容七公子又不用膳吗?”

大妞回头道:“说是不饿。”

“现在不饿,迟些也会饿的。”小妞说着,就转头,往楼下跑。

大妞叫了一声:“你去哪儿?柳公子和容公子还等着你呢。”

“厨房。”小妞说着,又补了一句:“马上就来了。”

柳蔚和容棱的确在等着小妞。

等到小妞从厨房回来,就看到房间里,桌子被推到了最右边,整个房间中央,空出一大片地,空地上,摆着两张椅子,椅子对立放着,一张椅子上已经坐了人,另一张还空着。

小妞愣了一下,才怯生生的走进去。

柳蔚指了指面前的空椅子,道:“坐下。”

小妞慢慢的坐下。

柳蔚伸手揉揉小妞头顶上的软毛,安抚:“不要怕,没事的。”

小妞乖乖点头,但手脚依旧紧张的缩着。

柳蔚解释:“山洞里的事,你都不记得,所以,咱们要用另一种方法,令你回想起来,这种方式,叫催眠,一会儿房间里只有我们四人,你不用担心。”

小妞再次老实的点头,可过了一会儿,小妞又小心翼翼的问:“会……会疼吗?”

柳蔚一笑:“不会疼,一点也不疼。”

小妞放下了一些心,鼓起勇气,狠狠点头:“我,我不怕了。”

柳蔚笑了一下,点点小妞的鼻尖,这才从袖中,拿出一只毛笔。

第503章 :那只灯笼,怎么了

催眠,有很多方式,很多道具,在现代,大多数人借用的道具,都是怀表,利用怀表的摇曳原理,使人眼球疲惫,大脑进入真空阶段,而这个阶段,便是俗称的暗示性空间,在这个空间里,人的大脑会更顺利的接受暗示性操作,从而达到回忆,与叙述等效果。

而催眠的道具,绝对不仅仅只有怀表一个,对专业人士而言,生活中各种各样的物品,甚至一些家具的摆放,更甚至单凭一张嘴,都能达到催眠效果。

柳蔚手指无意识的把玩着毛笔,确定小妞准备好了,才将笔尖对到小妞的眼前,柔声说道:“看着这根笔尖,一直盯着这根笔尖。”

小妞乖顺的盯着那根笔尖,瞧着笔尖左右慢慢的摇晃,小妞的眼珠,自是也跟着转动。

大妞在旁边没事做,也盯着那笔尖转眼珠,可看着看着,大妞就觉得有点眼花。

等再过了一会儿,大妞就觉得困了,恰好这时,就听轻柔的声调,如一缕清风,吹进了耳朵:“现在困了吗?”

大妞含糊的“唔”了一声,却在下一秒,感觉后脖子一疼。

小妞猛地醒神,转过头,就看到容公子正站在自己后头,容公子的手,还放在自己脖子上,方才,就是容公子按了自己脖后的穴位一下。

大妞刚想说话,却见容公子朝自己摇头。大妞忙点头,再次小心翼翼的看向屋子中央的妹妹和柳公子。

这一看,大妞吓了一跳,妹妹竟然睡着了。

自己的妹妹自己清楚,小妞是个浅眠之人,自己睡的昏天黑地的时候,外头但凡一点动静,妹妹都能醒,但此刻,小妞竟然就这么静静的睡过去了,睡的……是不是太快了些。

在大妞还觉得惊讶时,让大妞更惊讶的事,发生了。

只听柳公子,声色很柔的问小妞:“你睡着了吗?”

原本已经睡过去的小妞,竟然回答:“嗯。”

大妞唬了一跳,在差点惊叫出声时,又忙捂住自己的嘴,没让自己发出声响。

柳蔚放下毛笔,凑得小妞很近,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花,草,田……”

“是哪里的花?哪里的草?哪里的田?”

小妞闭着眼睛,浑浑噩噩的答道:“家门口的花,山坡上的草,我们自家的田。”

人在催眠的状态下,会在自己认为绝对最安全的地方驻留,当然这种驻留也有暗示性,若是催眠者强制的将她安排在另一个地方,她也会乖乖去,但柳蔚并未强制,柳蔚要的,就是让小妞自己想。

而显然,小妞觉得最安定的地方,是小妞以前生活的家。

柳蔚耐着性子问道:“花里有什么?”

小妞说:“蝴蝶。”

“那草里呢?”

这次,小妞沉默了好会儿,才说:“蛇……”说出这个蛇字时,小妞还蹙了蹙眉。

柳蔚又问:“那田里呢?谁在田里?”

“大姐……”小妞紧蹙的眉头,这下全松开了,嘴角还勾起了笑:“大姐在干农活……大姐说,她要勤快一些,她要在她嫁人之前,给我和大妞,先存上嫁妆……”

旁边的大妞听着,鼻头一阵发酸。

是啊,大姐以前就是说过这样的话。

在重男轻女的家里,大妞和小妞没有父母的关爱,只有大姐。

她们,差不多都是大姐养大的。

“大姐走了……”突然,小妞声音加大了,语气中,露出一丝慌张。

柳蔚忙按住小妞的肩膀,轻声安抚:“你的姐姐没走远,她只是回家了。”

“不是……”却不想,小妞并没接受柳蔚提供的暗示性剧情,小妞眼角流出泪,鼻尖红的不行:“大姐不见了……大姐被爹娘卖掉了……”

柳蔚静静的看着小妞,什么也没说,只是摸着小妞的头,一下一下的顺着,尽量让小妞平静。

“大姐……不要走……”小妞的声音里透出绝望,她伸出手,凭空的往前想抓什么,抓到的,却只是一团空气。

柳蔚握住小妞那只手,将手心的温度,尽量传递给这个孩子。

可小妞只是紧紧的拽着柳蔚的手指,似乎并没有产生“这只手,就是大姐的手”这种概念,小妞只是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仿佛抓着,就能让自己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