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织梦自然知道那钟自羽的真面目有多骇人,但柳蔚,是如何知晓的?从柳蔚的探查而看,柳蔚之前对那钟自羽最多的关注,也就是怀疑其与容棱断袖分桃,有染罢了。

为何此时,却能准确无误道出对方就是下手之人?

柳蔚有何依据,又是如何看出的?

云织梦很想知道,犹豫一下,徘徊着自己再跟上去,是否当真会沾染太多,但眼下坊主并不在古庸府,娘也有事缠身,无暇管自己,是否,自己便可以稍稍过问,只待事到临头,再退开也不迟?

这般想着,云织梦索性还是抬脚,追了上去。

回到客栈。

柳蔚一上楼,便回了房间,反手将门阖上。

可就在房门将阖之前,一只玉手阻挡,将门堪堪拦住。

柳蔚回头看了一眼,瞧着云织梦正要说话,便先一步道:“进来,关门。”

见柳蔚同意自己跟着,云织梦快速进来,再反手将门阖上。

柳蔚问道:“你懂医?”

云织梦道:“略知一二。”

实则,云织梦是懂医的,只是云织梦学的,是坊主所教,与中原杏林,背道而驰,施展出来,也只会引人争议,还不若不说。

而柳蔚本也不指望云织梦会多少,只道:“替我打下手,我说什么,便给我什么。”

柳蔚说着,风风火火的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大袋子,将袋子塞到云织梦手里,再将桌子清空,在上面铺了张干净的白布,将珍珠小心的放上来。

云织梦愣了一下,问道:“不先救你儿子吗?”

柳蔚头也没抬,将珍珠的翅膀分开一些,道:“珍珠比他严重。”

可这只是一只鸟罢了。

云织梦想说,但话到最后,又咽了回去,对方显然是将这鸟儿当做至亲,自己平白说来,只怕反倒引人不虞。

省了这趟口水,云织梦也瞧得出,柳小黎虽说气息不稳,但内力醇厚,一时半会儿,倒是无碍。

反倒这小鸟儿,情况实在严重,现在看来虽说还能撑着,但不过两三个时辰,必然内腹全腐,孑然而亡。

钟自羽,惯会用这等子手段,云织梦也不是第一次知晓了。

柳蔚将珍珠安置好,戴着手套,口罩,安静的观察着珍珠的情况,半晌,说:“一号刀。”

云织梦愣了一下,意识到柳蔚是在与自己说话,便回了一句:“什么?”

柳蔚皱起眉,看了眼云织梦怀里的袋子。

云织梦忙将袋子打开,却见里头清一色的全是大小不一的刀,这些刀寒光凛冽,却都锋利尖锐,一瞧便让人目光一刺。

将上面标注着“一号”的那把巴掌大的小刀拿出来,递过去。

柳蔚接住,将刀尖在旁边的蜡烛上晃了一下,消毒片刻,再捻着刀尖,将珍珠胸口的羽毛,全数剃干净。

剔完羽毛后,柳蔚放下一号刀,抬起手:“三号。”

云织梦手忙脚乱的再递上三号刀,便见柳蔚重复之前的动作,将刀尖消毒一下,这次,却是在黑鸟光溜溜的表皮上,将刀尖刺入其胸膛位置,接着,往下一划,将其胸口割开。

“嘶……”云织梦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胸口,平白觉得胸疼。

第543章 :什么味道?死人味…

眼看着柳蔚双手沾血,那把方才还银光闪闪的小刀,此刻也沾满浆气,云织梦吸了口气,忍不住问:“你这是,打算亲手送它……”

莫非是柳蔚自知这鸟儿内腹腐烂,无力回天,索性亲手送它上路,免它再受数个时辰的肠穿肚烂之苦?

柳蔚头也没回,只说:“腹内有异,唯有破膛,剜除恶诡,再缝合伤口,进行温养。”

云织梦从未听过还有如此救人之法,听来便不可思议,这样将人肠子心肺都敞开了看的法子,竟然是治病的。

可人的身子若被如此破开,不是早死了?

哪里还有可能活着?不疼死才怪。

再看那只黑鸟,明明已经快要被人破成两半,却依然毫无知觉,仿佛已经死了一般。

云织梦不禁想,莫非,这鸟当真已经死了。

柳蔚似乎知道云织梦心中所想,直接解释道:“珍珠自小在我身边长大,有我温养,它的身子,与其他鸟类不同。”

那时候,珍珠是与柳蔚一起随师父离开的,柳蔚体质不好,师父便给她熬制药浴,日日浸泡。

因此,珍珠也有同样待遇。

再到后来,柳蔚吃什么,珍珠几乎就吃什么,柳蔚做什么,珍珠差不多就观摩做什么。

师父严厉,总有一些突发奇想,比如将她和珍珠扔到深山老林里十天半个月,最后,柳蔚便是与珍珠一同寻找食物,一起活了过来,艰难共苦。

鸟有觅食本性,而珍珠的食谱,随着日积月累,与柳蔚也几乎将要同化。

就算是已穿越到这青云朝代,珍珠除了还延续着同族本性,对腐肉情有独钟外,平日,珍珠吃的肉饭,与人类的,也相差无几,偶尔,珍珠还喜欢抢小黎的冰糖葫芦叨两口。

珍珠的身子柳蔚很清楚,说是抗体也好,说是后天滋补也好,总之,寻常毒药是毒不死它的,便是这等腐肠之毒,要想要它性命,也还差点,而开膛之前,柳蔚给珍珠喂了一颗麻醉药,以确保珍珠不会疼醒,如此一来,手术只要没有其他意外,必然是能成功的。

说实话,其实也多亏了珍珠体质异于常鸟。

柳蔚毕竟不是兽医,尤其又是这样重的伤毒,若是寻常鸟儿,只怕,柳蔚当真会失手让它送命。

手术还在继续,云织梦便这么瞧着柳蔚一会儿要这把刀,一会儿要那把刀,一会儿要线,一会儿要针。

柳蔚说的那种羊肠线云织梦从未听过,但从那袋子中找到了,仔细清洗一番,云织梦便看到柳蔚在将黑鸟腹内的腐肉都剜除之后,竟穿针引线,缝补其敞开的皮肉。

半晌过后,手术结束。

柳蔚抬臂擦擦额头的密汗,小心将珍珠放回到床上。

咕咕已经坐到床上,看到珍珠过来,往里头凑着脑袋要探过去。

柳蔚拍拍咕咕的头,轻声说:“小心一些,不能碰它,一丁点也不能碰。”

咕咕听懂了,仰着头“咕咕”的叫了两声,然后就把头放下来,尖嘴对着珍珠的身子,就这么看着它,守着它。

柳蔚又揉了揉咕咕脑袋上的小翎毛,再转首看向儿子小黎。

小黎中的是内伤,但就因为是内伤,柳蔚无法看到小黎的内脏是否损坏,损坏程度又有多少,在这没有x光的年代,柳蔚要确定,唯有也将儿子开膛破肚,亲自检验。

但是手术,都有风险。

珍珠是从它的爪子,及嘴里,便能看出它已经到了不紧急手术不行的地步,但小黎不同,或许,小黎只是内脏震动,并未破损,若是贸然开胸,却发现并未那么严重,再进行缝合,那孩子便要多遭一回重罪。

柳蔚舍不得,快要哭出来。

柳蔚看着小黎苍白的面色,紧闭的双眸,伸手摸摸小黎的脑袋,轻轻的唤着:“小黎?”

昏迷中的孩子,没有半分知觉,只安宁的躺在哪里,眼皮都未颤动过一下。

一想到是谁将儿子害至如斯地步,柳蔚便沉下脸。

不过,倒也是因为小黎珍珠受伤,却让柳蔚发现了,关于古庸府三条命案的致命线索。

而方才柳蔚一口咬定,钟自羽便是罪魁祸首,容棱听后却半分吃惊表情都没有,想来,柳蔚猜到的,容棱必然也想到了。

钟自羽,暴露了一个天大的破绽。

而这个破绽,将钟自羽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尽数抹杀。

那扑朔迷离的案件,从叶元良,到李林,再到那数十只人皮灯笼,再到小妞的失踪,小黎的出事,一切,终究都有了答案。

而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同一个人。

房间里突然安静,云织梦站在后头,看着柳蔚有些瘦弱的背影,莫名的,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云织梦觉得自己可能不该跟来,因为云织梦到底没有问出口,究竟此人是如何发现,幕后祸手,是钟自羽的。

其实,云织梦是想问的,可云织梦又怕问出来的理由与自己有关。

按照坊主的说法,自己,是万万不能牵扯到其中的。

可以从旁协助,在危急关头帮他们一把,却坚决不能涉入其中,这是坊主的命令,也是坊主与那钟自羽之间的恩怨。

云织梦不敢自作主张。

眼下,云织梦想走,却在正起了这个念头时,听前面的柳蔚,慢慢的道:“你可知,你身上有股味道。”

云织梦愣了一下,才意识到柳蔚是在与自己说话,蹙着眉问:“什么味道?”

“死人味。”

突兀的三个字,令云织梦浑身一震,呆呆的僵在原地。

柳蔚起身,转过身来,看着对面女子错愕惊诧的脸颊,走到云织梦跟前,伸出手,抬起云织梦的下颚。

左右端详一番,柳蔚面无表情的道:“你身上,被人种下了‘点’,我只想知道,你既对我的事,了如指掌,连我是男是女,连容棱乃是小黎亲父,此等秘密都能一清二楚,那你为何不去衙门看看,不去那数十只人皮灯笼的房间,呆上一刻钟。”

云织梦不知柳蔚到底想说什么,却平白觉得后背发凉。

第544章 :你我,都是他的目…

“种……种点?”

云织梦艰难的张开喉咙,好不容易,才吐出这两个字。

柳蔚倾身,鼻子凑近,在云织梦脖颈间嗅了嗅。

云织梦身子麻木,想后退,但终究一动不动。

柳蔚用手撩起云织梦一缕秀发,放在指尖绕了一下,慢条斯理的说:“你若是去了那间屋子,便能闻出,你身上的味道,与他们……全然相同。”

“相……相同?”云织梦皱起眉,沉默一下,抬起手,开始闻自己。

可云织梦如何闻,都没闻出什么异样。

停顿半晌,云织梦抿着唇看向柳蔚,目光透着怀疑,似乎在确定,柳蔚是否在耍自己。

毕竟这脂粉铺子的香粉,来来去去都是那几样,是个女子都会涂,涂了一样香粉的,味道自然便相似了,但这又能说明什么,顶多说明这款子香粉卖的好,又与什么死人不死人的,有何牵扯。

云织梦这般想着,自我安慰的将柳蔚话中的惊悚之意否定,冷静了下,道:“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时辰不早了,我该走了。”

织梦说着,便要离开。

柳蔚毫无阻拦。

而云织梦走到门口,却顿了一下,又回过脚,咬了咬牙,恨恨的问道:“你且说清楚,究竟怎么回事?”

柳蔚料准云织梦不会走,虽说不过相识半晌,但此人好奇心重,且有些多管闲事的脾性,柳蔚却一眼识破。

自己身上怀抱一个疑点,云织梦弄不清楚,便是走了,也走不安心。

果不其然,云织梦走不了,只得回来追问。

柳蔚神色漠然,对此,倒是没甚隐瞒。柳蔚将自个儿的袖子伸过去,凑到云织梦鼻尖。

云织梦一愣,以为柳蔚是想让自己闻闻。

闻一闻柳蔚的味道,与自己有什么不同?

云织梦想到此,这便无所觉的探首,嗅了嗅柳蔚的衣袖,再嗅嗅自己的,半晌,停顿一下,眼中起了点疑惑,便皱眉再次探首,又闻了闻,最后脸色变得有些微妙。

柳蔚没有表情,收回衣袖,走到床边,一边试着能否用简单些的法子将儿子唤醒,一边心里思忖着,若是再过一刻钟还不醒,那便只能用雷霆手段了。

那边的云织梦还有些朦胧。

云织梦皱皱眉宇,几次再嗅嗅自己的衣袖,最后,望着柳蔚说:“你身上的味道,好像有些……”

“熟悉?”柳蔚替云织梦说出最后两个字。

云织梦虽然不想承认,但还是点点头,复而又问:“这是为何?”

柳蔚一边掐着小黎的虎口,一边时刻关注小黎胸口的伤情有否异变,慢吞吞的道:“不奇怪,你被种了点,我亦如此。”

“你?”云织梦怔忡。

柳蔚头也没抬道:“方才你也是闻着了,你我身上,气味相同,这是他的标记,寓意着,你我,都是他的目标,若不将他抓住,或许,下一个受害者就是你,当然,不是你,那便是我。”

云织梦被柳蔚说的有些慌,快走两步,走到柳蔚面前,面有迟疑:“你也被他种了那个什么点?当真?”

云织梦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若那人当真将目标盯在了自己身上,那云织梦除了一开始的错愕之外,实则后来又是不意外的。

毕竟那人聪明绝顶,且残忍非常,或许就在方才,自己故意拖延的半个时辰里,对方已识破自己的意图,对自己起了杀心,但柳蔚,据云织梦所知,那人,不是瞧上了柳蔚吗?

回忆着收集的资料,云织梦有些恍惚,资料里头,分明是说,钟自羽有可能,当真是看上柳蔚了。

说来好笑,一个贼,恋上了一个官,宛若耗子恋上了猫,简直匪夷所思,令人啼笑皆非。

但不过是数日时间,怎么就转了一道,从恋变成杀了?

柳蔚不知云织梦心中所想,却道:“我身上这个点,比你的早。”

柳蔚如此说着,冷嗤一声:“起初,我还当是我与那些灯笼呆久了,沾了上头的陈年腐气,直到见了你,才知,原来这是有人故意施为,说来,那钟自羽也算是尽职,杀个人,还要先踩点,在人身上点了标记,如此做法,倒是让我好奇,莫非,他以前还杀错过人?”

这本是随意一言,却让云织梦闪了闪眼,复而,云织梦又极快的避开视线,问:“你便是因为这气味,断定凶手身份?”

云织梦还是对柳蔚一语道破钟自羽身份之事耿耿于怀,究竟,柳蔚是如何发现的?

分明,柳蔚并无线索。

衙门里那些尸体残留,柳蔚解析来解析去,整日忙忙碌碌,却成效愁人的搜索到极少。

这也不奇怪,毕竟只是些残渣,别说全尸了,连快尸肉都没有,这若是换了旁人,只怕千年百年也别想有任何发现。

但柳蔚不止发现,还能制出一份严谨无双的文书策论,云织梦是觉得柳蔚能力斐然,但尽管如此,云织梦知道,柳蔚是的确没有确切证据能证明此事与钟自羽有关。

甚至,连嫌犯都算不上。

云织梦不懂,问出来后,却又觉得不妥,自己这番追问,是否更显得心虚?这会不会,是这柳蔚故意说来,转成炸自己第一反应的?

柳蔚此人看似温和,实则狡诈,云织梦想到资料里所示那些种种,不觉越发谨慎。

柳蔚眼下已经确定钟自羽身份,倒是不存在炸的问题,只是从云织梦的反应,柳蔚也的确更加确定,自己猜测的方向没有错。

其实,要单从气味,判定一个人是否是凶手,的确过分儿戏,柳蔚一开始说出时,心下也有三分忐忑。

说直白些,柳蔚的确拿不出实质的证据,证明此事就是钟自羽所为。

不管是小黎受伤,还是人皮灯笼案,在没有人证物证的情况下,就算有了嫌犯,也是罪名不成立。

推理,在这个世道没说服力。

柳蔚承认,刚开始说出时,自己是带着十分的怒气,说出自己最为怀疑那人的名字时,心下也只有痛恨与恼怒,可待当真将那人纳入怀疑范畴,再接连回忆之前的种种,柳蔚越发肯定,或许弄巧成拙,自己当真找到了凶手。

第545章 :那诡异的香气,透…

钟自羽,古庸府私塾的教书先生,文质彬彬,气质温和,无妻,无家,孑然一身,无人知晓钟自羽是何时来的古庸府定居,只知钟自羽不是本地人,而是数年前,突然搬迁至此。

因着其人容貌良善,长相俊朗,待人和气,不过几月,便于街坊四邻,熟络非常。

后因入了私塾教书,更是得与不少乡绅族老,有所交往。

再后来因为其备受尊重,一些富家少爷,纨绔子弟看不上钟自羽,曾故意戏耍过他,还有人差下头之人,动手教训过他。

只是明明是对立关系,却不知为何,数日之后,这些家世显赫的公子哥儿,都一反常态,对钟自羽尤为热络,更到后来,有什么消遣,便爱将钟自羽叫上一块。

如此,因着与父老交识,又因与富家热络,钟自羽短短三月不到,便成为古庸府人人称颂的大好人。

便是衙门逢年过节要题字书名,也不去找那些大儒门生,而是找上了这位没有功名,从不考科举的教书先生。

钟自羽的生平,似乎很简单。

柳蔚偶尔问到旁人,得到的回答也多是恭维吹捧,少有不喜钟自羽此人的。

一个人越发完美,便越发证明其虚伪。

黄觉杨便是一个例子,但世上之人,也不都是黄觉杨。

柳蔚起初对钟自羽有些偏见,自认为钟自羽定是还有另外一面,这是从柳蔚两世为人,识人无数的经验中所判断。

但日子一长,柳蔚竟不知为何,渐渐倒是忘却了此人不合常理的完美,反倒是后来因钟自羽送来麝香檀香的提点之物,对此人有了追问之心。

那个时候,柳蔚当真只是追问,半分的怀疑都没有。

可是,柳蔚为何会一丝一毫也不怀疑?

现在回想起来,定是,早在那个时候,对方已在自己身上动了手脚,只是柳蔚自己未发现而已。

再想想后来,那钟自羽一句看上容棱之话,令自己醋意大发,将此人视为情敌,却是再未将他往案件方面联想过,只凭着本能,觉得此人不是好人,并非善类,但却总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总是拿捏不出为何钟自羽不好,为何要提防钟自羽。

怀揣着这些矛盾,这些疑问,柳蔚懵懵懂懂到现在,但今日,柳蔚却明了。

小黎所致伤口的力道,以及那淤青之处散发的麝香味,如此熟悉,熟悉得柳蔚想忽视都不可能。

想必,钟自羽没想到这个意外。

珍珠爪子上的腐烂痕迹,与叶元良溃烂的皮肤,竟是一脉相承,只是一个烂在肺内,一个烂在外皮。

再加上云织梦身上那带着腐朽而沉淀的死人味。

还有那暗藏在死人味之下的麝香檀香气,那诡异的香气,两种截然不同的气味,合二为一,透着妖冶与维和,这种气味,这世上,除了钟自羽,又还有谁会用?

且用的一模一样?

全部矛盾点联系起来,柳蔚醍醐灌顶,一个名字,已呼之欲出。

而更令人吃惊的还在后头。

待闻清楚了云织梦身上的味道后,柳蔚竟发现,自己数日前,身上也有过这种味道,算来,就是上次在酒馆遇到钟自羽那次。

只是当时柳蔚并未多想,只当是在衙门与那些灯笼呆久了,沾了上头的腐朽气味。

但现在再细细一思,却分明是有迹可循。

想到小妞那浑浑噩噩的夜痴摸样,柳蔚不觉的凝起眉,柳蔚想,总算知道钟自羽是什么人了。

柳蔚也明白了,为什么那些灯笼的表皮会这般完整,接缝毫无瑕疵,皮肤上也没有任何瑕疵,唯一的一些斑点,好像也只是特色。

是啊,能把活人的皮肤,扒得这般优秀,这般完美,哪里有这般容易?

是个人都会挣扎,都会疼痛,哪怕是将其捆束起来,绑成一团,也总有勒痕。

但,将人迷晕神智,不就容易多了?

在现代时,就有这类案件,凶手是高级催眠师,他杀人的方式很特别,他会用催眠的方式,将被害者迷入美丽的梦境,也就是说,他在残忍的杀人被害人时,被害人却沉溺美梦,毫无所觉,甚至临死之前,还微笑着,仿佛含笑九泉。

就因被害者身上这种明显冲突太过强烈,这桩案子查了整整七年,期间死亡人数达到三十二人,凶手才被抓捕。

柳蔚对这桩案件记忆犹新,只因柳蔚当初毕业,便是参与过最后的缉拿凶手范畴。

那时,指导老师还特地将此案列为案列,后来好似还放到课本里。

这算是典型的催眠案个例,而钟自羽的行凶手法,应当便是这种方式。

便是柳蔚自己,也是被钟自羽暗示过,所以才将所有的疑点,都从他身上绕开,说来,柳蔚都无法抵御那人防不胜防的攻击,其他人,糟害前后又该是有多无助?

尤其是小妞,小妞年纪还这般小……

想到这里,柳蔚无视云织梦方才的问题,也没有要回答的打算,只问道:“小妞的情况,可还好?”

既然知道钟自羽的行凶手法,那化解,便容易了。

若是典型的心理暗示催眠法,那柳蔚再思忖一下,定是有法子唤醒小妞,一旦小妞苏醒,小妞便是唯一的人证,所有还无法当做呈堂证供的证据,都能立体出来。

案件,自然便会明朗起来。

云织梦未等到想要的答案,表情不太好,但云织梦又不愿显得太多渴求,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云织梦不喜欢,所以哪怕心中不虞,云织梦还是道:“表面看来无事,只是叫不醒人,看着,有些神神叨叨,像是已经痴傻了。”

钟自羽的手段,云织梦是知道不少的。

此人惯会迷人心智,手上还有此等药物,蛊惑人心,信手拈来,这不,自己竟都上了他的当,却还当是自己占了上风,利用坊主的消息,拖延了那人半晌,未成想,他竟已在自己身上种下了标记,这么说,只要一旦脱难,他下一个行凶目标,便是自己了。

不似寻常女子那般害怕,云织梦知道,自己便是有天大的危险,也有坊主护着。

眼下且不说那钟自羽是否能逃过镇格门都尉亲手,即便他逃过去了,又是否能再接近自己?

八秀坊,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意来来去去的地方。

第546章 :突然,开始抽搐……

柳蔚想到小妞的情况,甚是担心。

但眼下自己却脱不开身,无法亲自去接,只盼容溯能将小妞平安带回,有容溯在,应当,是没问题的。

柳蔚也不太确定,只盼着,哪怕已损了神智,那丫头,也能记得自个儿的“救命恩人”。

柳蔚正想着,突然感觉床上,小黎微微动了动。

那细微的动作很不明显,柳蔚顿时凌起精神,急忙看过去。

却见床上的小人儿,原本只是安静的躺着,这会儿,却突然身子一抖,接着,整个儿腾了一下,继而,便是一阵颤抖。

“小黎?”柳蔚忙将儿子按住,孩子受了内伤,任何抖动,都是对内脏的负担。

但尽管柳蔚用了十成力,却不敢伤到孩子,终究不敢硬来,而小黎在一阵颤抖后,突然,开始抽搐……

手脚乱动,身子打摆子,嘴角,还浸出了白沫。

柳蔚表情变得万分难看,云织梦也没想到方才还好好的孩子,突然变成如此,云织梦吓了一跳,脱口而出:“他咽下了那玉米糕。”

柳蔚猩红着眼睛:“什么玉米糕?”

云织梦表情也有些慌,摇着头道:“明明,明明没有咽下去,莫非钟自宇加强了药力?”

柳蔚拦不住儿子这机械似抖动的身子,最后心里一狠,直接手刀一劈,将儿子劈晕过去。

小黎终于安静下来,只是脸色,却几乎白的透明。

柳蔚黑着脸站起身,目视云织梦,手卡住云织梦的肩胛:“什么玉米糕?”

云织梦感觉肩膀钝痛,但已没有心思去气,只咬着唇,有些迟疑的道:“那人手上,有些药,我也不知是什么,只知是他自个儿配置的,效用,似乎只是晕人,我赶到已经晚了。”

若是普通的晕人药,自然不会有这般严重的后果。

云织梦是没说完的,后面的,云织梦也不可能说,只能道:“我以为,是不是钟自宇将药剂加量,小孩子身子弱,便吃出了大毛病。”

云织梦将话题微妙的绕开,柳蔚定定得看了云织梦片刻,瞧出云织梦没有撒谎,表情沉着,回头拖着儿子的脑袋,将小黎换个姿势躺好。

云织梦的确没有撒谎,只是隐瞒了些事。

那药的作用,的确是晕人不错,但除了晕人,还有一个效用,是卸人血气的。

那味辅药的来历,恰恰,就是自家坊主给那人的。

坊主与那人,关系匪浅,云织梦曾多次说过那人拿了药,是去做坏事,但坊主仍旧派人继续卖药给他。

体味不出坊主的深意,云织梦也只得不再过问,但云织梦知晓,坊主与钟自羽,是有些关系的,以前,像是走的还很近。

那似乎,还是重姐姐活着的时候。

只是重姐姐一死,钟自羽搬来古庸府,一切,便变得不一样了。

想到那些陈年旧事,以及钟自羽的来历,云织梦更是三缄其口,抬头,看到柳蔚将孩子放好后,开始从柜子里拿出许多东西,那一样样,一件件,都是云织梦从未见过的。

云织梦不禁问:“你这是,做什么?”

柳蔚没有回答,只是在将东西都搬出来后,回头问了一句:“你可有空?”

云织梦看看天色,道:“今晚有两场舞要……”

“有空便行了。”柳蔚说着,直接塞了一瓶自制消毒水,以及一把手术刀到云织梦手里,道:“先消毒,再清洗,换上这套衣服,去将窗户关上,莫要让灰尘进来,一会儿就像之前一般,做我下手,可明了?”

云织梦左手拿着一套白色的罩子,右手拿着一把银色小刀,错愕了半晌,还没反应过来这是要做什么,便见柳蔚又拿出一张白罩子,在桌面罩上,接着,把那面色苍白的柳小黎抱到桌上,将他衣服都解开。

经历了方才开膛乌星的过程,再看现在这似曾相识的画面,云织梦手心开始冒汗。

“你不会打算,就在这里,将他也……”

“消毒,关窗!”柳蔚懒得听废话,直接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