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蔚对纪家人没有好感,对柳家人也只是尔尔,顶多,也就是对那位一而再,再而三替自己隐瞒遮掩的老人,存着敬重,却与柳府其他人,没甚关系。

容溯本也没打算带上柳玥,他留下柳家四小姐,不过为了寻“那女人”,一旦找到柳蔚,这位四小姐,便可以功成身退。

作为回报,柳四小姐若是需要,自己可以为其安置一处,暂为躲藏,多的,却是没了。

但眼下听这柳先生如此言之凿凿的排斥语气,容溯顿了一下,问:“你认得她?”

“谁?”柳蔚指指楼下,耸耸肩:“她?不认得?”

“不认得,却执意将她撵走?”

柳蔚笑了:“七公子这说的什么话,咱们这儿还成了难民营了?什么破破烂烂,阿猫阿狗的都往这儿来?来了咱们还都得招呼着,照顾着?这算哪门子道理?怎么,不认得她,不想认得她,将她赶走我有错了?若是七公子舍不得,与她一道儿走便是了,在下绝对不留。”

柳蔚这话说的有道理,但容溯眼睛却越过柳蔚,看向内室的屋内。

容溯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小榻上,不知情况如何的小妞。

想到这小妞的来历,容溯心想,眼前这人,可不就是什么破破烂烂,阿猫阿狗都领回来招呼照顾的吗?

柳蔚自觉与容溯说的差不多了,也不想与其闲聊,转身便打算回房。

进了房间,转头正要关门时,柳蔚却看自己后面,高大的男子竟然跟了进来。

“你进来做什么?”柳蔚问。

容溯瞥了柳蔚一眼,视线转向小妞。

柳蔚顺着容溯的目光看去,想通了,便说:“小妞就在我这儿休息,我多观察观察,免得到时候出什么纰漏。”

“嗯。”容溯答应一声,便直挺挺的走进屋,坐到正在喝茶的容棱旁边,自己也翻了个杯子,给自己倒茶。

容棱面无表情的睨着他。

柳蔚也目带错愕的看着他。

容溯却老神在在,倒了茶就喝,喝了就放下茶杯,然后,慢条斯理的从怀中掏出一本策论杂文,一页一页的开始翻阅着看。

容棱已经将茶杯放下,锐利的目光里,透着寒光,不欢迎七弟的意思,十分明确。

可此人却不知是故意还是装蒜,竟是无动于衷,专注的看那杂文,也不说话,也不动弹。

容棱看向柳蔚。

柳蔚也很莫名,她快走两步,双手撑着桌面,问道:“七公子,这是作甚?”

容溯瞧柳蔚一眼,抬了抬手上的书册:“看书。”

柳蔚笑了:“看书烦请阁下回去看,这儿不是阁下的房间。”

容溯不置可否,也没生气,只是平静的将书阖上,抬眸,与柳蔚对视,半晌,目光移向小榻:“无须管这小孩儿?”

小妞现在还没醒,管也没什么好管的,柳蔚稍稍思忖一下,便道:“暂时不用。”

“暂时?”不确切的时间界限,令某人不满意。

柳蔚便道:“今明二日不用。”

若是小妞醒来,怕是还是要找容溯,届时,不是自己不要容溯不管就不管的,莫非小妞找上门去了,还让这人将房门反锁,窗子反锁,不许小妞进去吗?

虽说,小妞能否恢复到之前摸样,还无人能知。

得了准确时日,容溯便点点头,没说什么,起身离开。

容溯这模样有些古怪,等人回了房间,柳蔚才阖上房门,问容棱:“你可知他想说什么?”

“不知。”容棱随意回了句,伸手,便将还有些想不明白的柳蔚,一把拉到身边。

柳蔚淬不及防,脑袋重重磕在男人的手臂上,她揉揉额头,语带埋怨:“怎么?”

容棱倾身,在她耳旁,低低的道了句什么。

柳蔚听完,原本还算平常的脸色,微微一变,她立刻看向容棱,语气不定:“你是说,已经找到了?”

男人点头。

柳蔚眨眼:“那还不去抓?”

还以为那钟自羽藏得很严,没想到,不过一日功夫,便已经找到了,只是,既然找到了,容棱为何还无动于衷?

容棱修长手指把玩着茶杯,表情有些微动,半晌,才道:“钟自羽,男,南水府清泉县人,家中无父无母,只余一位八旬祖母,自小到大,相依为命……”

“钟自羽还有亲人?”柳蔚嗤了一声,眼神微紧:“我还当,能做出如此丧心病狂行为之人,是个无亲无故,六亲不认的主儿,却不想,他竟也是有家之人,那他杀了别人挚亲时,可曾有过不忍?”

想到小黎现在受到的折磨,柳蔚眼中的恨意,更深了些。

容棱曲折好看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面,示意柳蔚冷静下来,这才补了最后一句:“钟自羽,生于乾凌九年,春,死于,乾凌三十年,冬,时年,二十……”

柳蔚原本愤恨的情绪,因为这最后一句话,堪堪楞下。

柳蔚愈发懵然的眨了眨眼,不确定的瞧着容棱,半晌,问:“你是说,钟自羽,已经死了?”

容棱敛眸,点头。

柳蔚眉头紧蹙:“死于三年前?”

容棱依旧点头。

柳蔚抿了抿唇,半晌,冷笑一声,眸中尽是恨意:“这么说来,咱们,是找不到他了?”

原以为动用镇格门之力,哪怕此人逃到天涯海角,终究能缉拿归案,可现在,那人身份是假的,生死甚至都是假的,一个无名无姓,无根无底之人,这天南地北,丝毫线索也没有,要去哪里找?

哪怕柳蔚能将钟自羽的画像贴满整个青云国,但此人既然敢于三年前,便冒充南水府人钟自羽,带着对方的身份特征,远渡两江,来到古庸府,那现在,他也大可以冒充另外一个人,再稍稍打扮一些,改变些容貌特征,岂非就彻底针落大海了?

第564章 敌暗我明,随时都…

柳蔚的表情很不好看。

柳蔚想找到钟自羽,不单单是想寻钟自羽报仇,还有一点,柳蔚需要知道,他对小黎,有否做过别的手脚。

小妞被带走,再接回来,已经浑浑噩噩,整日整日的不正常,那么小黎呢?

柳蔚自问是个还算出色的外科医生,但柳蔚的专攻,始终是外科,并非精神科,若是小黎也被动了什么手脚,那到时候,不到小黎发病,自己断然是看不出来的。

可当真等到发病,岂非什么都晚了。

况且,一颗定时炸弹还在外面,敌暗我明,随时都会一触即发。

柳蔚不喜欢这种感觉,尤其在自己身边,有这么多人时,柳蔚不希望任何一个受伤,任何一个人出事。

容棱宽厚温热的大掌,扣在柳蔚头顶,柳蔚仰了仰头,瞧这男人冷睿的眸子,心中的火气,逐渐消了一些。

容棱安抚着,慢慢的道:“会找到他。”

这句话,是保证,但却只是一缕希望渺茫的保证,激不起柳蔚心中半点波澜。

天下之大,海底捞针。

能找的几率,又有多少?

柳蔚不甘心,柳蔚知道容棱同样不甘心,那个人,将他们搞的鸡飞狗跳,做尽一切孽事,转身便逃之夭夭,多么可恶,多么残忍。

见柳蔚迟迟不做声,只是表情依旧沉黑,容棱也不说什么,只是握着柳蔚的细肩,手中隐隐下着力道,暗暗控制着怀中之人。

直到过了好半晌,柳蔚冰凉的手指,拍了拍肩上的大手,抿着唇,吐了口气:“我没事。”

容棱依旧没有松懈。

后来感觉到,柳蔚真的平静下来了,他才稍稍松开,敛下眸子。

房间里的气氛,很差,死寂一般的沉默,将两人极其细微的呼吸声,都扩大了数倍。

又过了一会儿,柳蔚深吸一口气,推了推容棱:“该换药了。”

容棱深深的看着柳蔚。

柳蔚却已经别开眼睛,去柜子拿药箱。

药箱拿过来,柳蔚打开盖子,手在里面忙碌……

容棱一把按住她的手,捏在手心。

他的手掌很热,柳蔚觉得自己冰凉的手指,开始渐渐回温,顿了一会儿,柳蔚抽出自己的手,沉默的去解开容棱的衣服。

男人配合着她的动作,将衣服脱下,柳蔚看到好几处伤口,都渗了血,语气便硬了些:“不是说了不能有大动作,伤口裂开了。”

容棱没说话,今日在衙门忙碌一天,总是免不了磕磕碰碰。

柳蔚看他一眼,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

小黎出事,珍珠出事,小妞出事,仇敌在暗,命案未破,容棱受伤,而始作俑者,却已经置身之外。

柳蔚难得有这么强烈的情绪。

这么强烈的,愤恨一个人,这么强烈的,觉得自己没用……

从接到案子,到现在判定凶手,整个过程,柳蔚觉得自己就好像被凶手牵着鼻子走,直到现在,她身在局中,对方却指不定就在局外,看着她笑。

柳蔚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并非柳蔚要强,只是柳蔚受不了,别人欺负在自己头顶上,自己却连对方一根毫毛也摸不到。

若不然就光明正大比一场,若不然就堂堂正正打一架,尽是阴险本事,三教手段,却当真是恶心到柳蔚了。

为容棱包扎完,又给小黎珍珠擦身消毒,最后在看了看小妞的情况,确定小妞还在深度昏睡,没有再沉溺梦境的可能,柳蔚才松了口气,遣了小二,送饭菜上来。

大概今日楼下太忙,小二半晌没送上来,容棱还在换衣服,柳蔚没有多想,想下去催催。

可刚一开门,就见走廊左边,一道纤细的女子身影,正朝这边走来。

柳蔚下意识的僵了一下,眼睛随意一眼,便看清了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柳玥。

柳蔚抿了抿唇,这个时候关门反而显得突兀,但不关门便必然会打个照面,两方权衡下,柳蔚深吸一口气,没有关门,而是继续自己的动作,走到走廊前,冲着楼下催促道:“小二。”

正在跑堂的小二,立刻停下脚步,抬头应了一声,一看叫自己的是谁,小二忙殷勤的主动道:“柳大人您放心,您点的饭菜,这就送上来了,就一盅汤还炖着,小的这就给您催催,马上给您送上去。”

柳蔚随意的“嗯”了一声,转首便要回房。

可一转头,便险些撞到身后之人。

柳蔚微微蹙眉,倒退一步,看着那不声不响,停在自己背后的女人,语气不好:“借过。”

柳玥一双盈盈水眸,微微晃动。

柳蔚看着柳蔚,如此近的距离,纤毫不差的将此人的摸样打量一遍,才稍稍后退半步,挪开一条道儿。

柳蔚没说什么,直接回房。

直到房门砰的一声被阖上,柳玥还站在原地,盯着那紧闭的房门,纤细的眉宇,清淡的蹙着,过了一会儿,才抬步,继续下楼。

这位便是那位柳大人了吧?

柳玥在客栈住了一天一夜,特地打听了下,总算打听出那明显与七王爷相识,却从昨夜开始,便关在屋子不出来的男子是谁。

大家都说,那是镇格门的京官大人,是个司佐。

柳玥觉得此人有些古怪,声音听起来又有些不男不女的阴柔之劲,便心生好奇,原以为今日也还是见不到的,不曾想,却是偶遇了。

只是,想到方才那人的五官容貌,柳玥始终觉得,有些面善。

“好像……在哪里瞧见过。”

柳玥这么嘟哝一句,心里对此人留了个底,想着,还是要再仔细想想才是。

柳玥便是这样的性子,若是有印象之事,便是想破脑袋,也要想个明白,仿佛想不明白,便代表自己无能,便会出大事。

柳玥在柳家没有姨娘照拂,没有母亲爱怜,要做的一切,都需靠自己,长辈的心思,父亲的脾性,柳玥皆要自个儿揣摩。

而不得不说,也就是柳玥如此谨慎小心,心思缜密的一面,才令某些人,最终选择了她。

眼下对这位柳大人有了思忖,柳玥下楼吩咐了小二准备汤点,便回了房,拿出针线,手上为心上人绣着衣裳,脑子,却在飞速转动。

面善,面善?

为何,会面善呢?

第565章 要不,干脆把小妞…

深夜的古庸府里,冷风呼啸,因着前两日才下了冬雨,所以这几日夜里,尤其的凉。

容溯躺在床榻上,被子盖过脖子,耳畔,听着窗外风声吹拂。

他双目紧闭,侧身枕着自己的手臂,在这安静又略显嘈杂的夜晚,进入梦乡……

他睡得很浅,一丁点异样声音,便能惊醒,但所幸,今夜没什么大的动静,多睡睡,总能睡着。

夜晚很长,就在容溯意识开始涣散,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入眠时,耳边,“哐当”一声轻响,将他那刚刚唤来的瞌睡,给惊走了。

容溯蹙了蹙眉,下一秒,眼眸睁开。

“哐……”那声细响,还未停止,且声音比刚才大了一些。

容溯猛地坐起身子,眼睛直视窗口方向,目光偏深。

“哐……”那声音还在继续,这次容溯看清楚了,是窗外,屋子的窗外,有什么东西在敲打窗栏。

眉头紧皱,容溯下了地,手探到床底,摸了一把匕首,背在身后,走过去,站在窗前。

今夜外面没有月光,周遭都是漆黑一片,容溯无法从窗户剪影,判断外面是有人,还是有老鼠,只得站在窗前,沉思判断。

“哐哐……”这次,是两声接连。

容溯眯了眯眼,手猛地一推,将窗户推开。

呼啸的冬风扑面而来,夹杂着夜晚的寒凉露水,吹得容溯满脸湿气,他后退半步,以防外面有谁动手偷袭。

但瞧着,外面好似并没有刺客,甚至,一个人影都没有。

是风吹响了窗户,才发出哐哐声吗?

容溯这般猜测着,又走近一些,想再次确定。

可刚走一步,窗外,一颗脑袋,便从下而上突然冒了出来。

容溯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着实吓了一跳。

在看清那颗人头的主人是谁后,容溯的表情变了。

小妞双目紧闭,挣扎着从窗户底下的壁缝儿边,往窗子里头爬,小妞的动作很慢,也很迟钝,短手短脚的,仿佛一个不注意,下一秒便会掉落下去。

这已经不是小妞第一次爬窗了,但小妞显然业务依旧不熟练,爬得战战兢兢的,最后,还是容溯伸手,将孩子小鸡似的提起来,放到地上。

安全的重归地面,小妞谨慎的踩了踩地面,才直直的,熟门熟路的,往床榻走去。

走到塌边,小妞便脱了鞋,圆溜溜的滚进去。

容溯看着小妞一系列动作,心里,只想到了两点。

一,不是说好的两日可以不管这孩子吗?

二,不是说好的醒不过来吗?

容溯很徘徊,现在是应该如平日一样,先将这不省心的小丫头哄睡着呢?还是现在就提着人,把小丫头扔回给那柳先生。

毕竟,两日期限未到,那人与他有过协议,不可食言。

而就在容溯纠结时,床榻上的小丫头,已经卷着被子,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容溯走过去,伸手推了推。

小丫头没醒,睡得非常熟。

容溯挑了挑眉,心说今日倒是乖觉,往日都要哄着,照料着,否则是吵死你也不会睡,今日自个儿就睡了,实在难得。

这么想着,容溯便没那么急着将人送走,而是也上床,如平日一般,睡在外头。

小妞睡得很甜,容溯单手支着头,侧着身子看着小丫头的睡颜,想了想,大手握住小丫头藏在被子里的小手,探着小妞的脉门,摸了摸。

脉象平稳,不像有病。

莫非,是真的好了?

容溯并不是大夫,但到底是习武之人,勉强也通药理,可也就是普通把脉可以,深一些也是探不动。

就现下看来,小妞是没大碍了。

倒是不知,那柳先生,果然有些本事。

而同一时间,那有点本事的柳先生,正窝在某人温热的怀抱中,疲惫的睡了过去。

白日柳蔚高强度针灸数个小时,容棱也在衙门忙了一日,加上身上有伤,两人都累的不轻。

但小妞醒来的动静,还是惊醒了两人。

柳蔚支着下巴,迷迷糊糊的往窗外看,揉着太阳穴道:“小妞去你弟房间了。”

“嗯。”容棱应了一声,翻了个身。

柳蔚说:“倒是没想到,这么快便醒了,看来,小妞虽说没有神智清醒,潜意识却已经恢复了,每晚睡觉都去找你弟,昏迷了竟然还未忘记,要不,干脆把小妞过继给你弟吧。”

容棱睁开眸子,瞧了眼窗外,随口又“嗯”一声。

柳蔚却不乐意了,在被子里踢他一下:“不准,小妞如此乖巧,我哪里舍得给人。”

容棱吐了口气,转过头来,看着柳蔚,一言不发,只是眉头皱得很紧,仿佛在说,要送人的也是你,不送的也是你,大半夜的……你高兴就好。

柳蔚看着容棱俊美却不失刚硬的脸笑,然后,又凑上来,吻了吻他的唇,将脑袋靠在男人肩上,半眯着眼睛,呢喃一句:“能醒就好。”

容棱搂着她,无声安慰。

柳蔚容棱这边,还在因为小妞竟然可以不靠神智,靠潜意识闯过这关而欣慰,隔壁房间,容溯却已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被子慢慢被全部卷走,最后一个被角都没盖着的露在一边。

他叹了口气,认命的起身,去柜子里,把小妞的小被子拿出来。

把被子抖开,他想拉开小妞身上的大被子,给小丫头换上小被子,但小丫头却似乎感觉到了温暖被掠夺,非常霸道的赶紧把自己卷成一个春卷,结结实实的和被子合二为一,就是不撒手。

容溯尝试几次后,都没将被子拿回来。

最后,在眼看这样闹下去,估计都要天亮了后,容溯沉默的躺回床上,身上,屈辱的盖上那床小被子。

小被子是按照孩童的体型配的,容溯一盖,膝盖往下,全都露着。

他看着床顶的帷幔,长长的吐了口气,只觉得头,有些疼,胃,也有些疼。

这一晚,容溯睡得很不好。

他几乎是睁着眼睛到天亮的,而果不其然,天亮之前,睡在床里头的小丫头,便爬了起来,闭着眼睛,身子摇摇晃晃的往门口走。

小丫头拉开门闩,神态木木的走出去,然后站在原地不动了。

容溯见状,跟了出去,目带不解。

第566章 天大的事,很快便…

容溯看着走廊对面的女人,女人也瞧着容溯。

二人的目光对视,女人在愣了一瞬后,忙别开视线,眼角,却频频在小妞身上转。

小妞还僵站在那里。

容溯没管柳玥,伸手,摸摸小妞的脑袋,道:“去吧。”

小丫头像得了什么命令,步子又迈开一步,可走了一步,小妞又停下,然后继续不动。

容溯看不出小妞这是怎么了?是有人瞧着,不好意思?

他抬眸,对柳玥道:“先进去。”

柳玥滞了一下,清秀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柳玥咬咬唇,手指紧紧攥着,朝容溯屈了屈身,乖乖反身回房。

房门关上,容溯又推推小妞。

小妞却还是不动。

两人在走廊僵持,容溯等得不耐烦了,捏捏鼻梁道:“不走就回房睡觉。”

小妞听了,顿了一下后,又迈开步伐。

小妞朝右边走了两步,停下,然后转身,朝左边走,然后又停住,如此反复,小妞左右徘徊了两次,容溯才看出小妞怎的了。

小妞自己的房间在右边,但那柳先生的房间,在左边,昨夜小妞从左边过来,今晨起来,按理说就该回左边房间,但小妞自己的房间又在右边,往日每日都回自己房间。

潜意识这种东西,都是根据惯性和自定逻辑的。

逻辑告诉小妞,昨晚哪里来,今晨哪里回,惯性却告诉小妞,要回以前的屋子。

所以小妞纠结了,没有人告诉小妞答案,小妞只能两方为难,却没有神智去判断,也没有理智去分析到底走哪边。

容溯吐了口气,知道了毛病,便好解决了,现在他只要说一句,让这孩子回自己房间,这小丫头就会乖乖的回右边房间,小妞需要的只是一个命令,一个别人替她做好的决定。

但容溯没有开口,他冷笑一声,又一次揉揉小丫头的脑袋,道:“左边。”

果然,原本还迟疑的小家伙,立刻抬腿,往右边走。

走到门口,见无法将门推开,便开始敲门。

小妞敲门的声音不小,而容棱柳蔚本就是浅眠之人,一点风吹草动便能醒来。

柳蔚睁开眼,揉着发胀的脑袋,从地铺里钻出来,过去开门。

门一开,一只小小的身影,便窜了进来,路过柳蔚的身边,准确无误的闭着眼睛,就朝小软塌走去。

上了小榻,小妞盖上被子,继续睡。

柳蔚脸色漆黑的看着小妞的一连串动作,目光一抬,又看向门外。

容溯嘴角勾着一丝笑,淡淡的看着柳蔚。

柳蔚挑了挑眉,严重睡眠不足的她,眼底有明显乌青。

但已经不知道失眠了多少个日夜的容七王爷,却皮光柔滑,眼底下连一丁点的黑影都没有。

老天对男人和女人,就是如此不公平。

愤恨的看了眼容溯的脸色,柳蔚声音不阴不阳,故意问道:“昨夜睡得可好?”

容溯呵了一声,道:“托你的福。”

柳蔚笑了:“好说,若是往后小妞再麻烦七公子,七公子可要多多担待。”

容溯脸果然黑了:“你说两日不需管这孩子。”

“计划赶不上变化,意外总是比明天来得更快。”

容溯:“你很无耻。”

柳蔚:“多谢夸奖。”

容溯:“你皮肤很差。”

柳蔚:“……”

“砰”的一声,柳蔚将房门阖上,深吸一口气,跺着脚回到被窝里,把脸埋进容棱的怀里。

容棱也听到了方才的对话,虽说闭着眼睛,但嘴角勾起一丝笑,男人搂着柳蔚,吻了吻她的额头。

柳蔚不置一词,在被窝里磨蹭了一刻钟,便爬起来,勤勤恳恳的去给小黎和珍珠擦身。

等擦完了,柳蔚又回被窝,对容棱说:“两个时辰内,不许叫我,除非天大的事。”

容棱失笑,只应了一句:“好。”

只可惜,天大的事,很快便发生了。

辰时二刻,柳蔚刚刚再次入眠,外面便传来喧嚣声。

柳蔚皱皱眉头,倒在被子里,睁开半只眼,含糊的问:“怎的了?”

正在换衣的容棱将外袍衫拢好,开门,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