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了动身子,清晰的感觉到腰肢的酸疼,还有某处的难受,柳蔚又暗暗咬牙,将某人再次骂了顿。

八秀坊,内院。

云织梦已换上了一身舞衣,坐在铜镜前,手指沾了一些胭脂,在面上点了两下,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云织梦又顿了顿,手上的动作也停下了。

“姑娘?”小丫鬟在身边唤了声。

云织梦这才回神,看了丫鬟一眼:“嗯?”

小丫鬟道:“姑娘今个儿回来后,瞧着面色便不太好,可是不舒服,要不要去叫大夫来看看?”

“不必。”云织梦随口道,将胭脂均匀的涂在脸上,一边拍着面颊,一边道:“去外头看看,东西都准备好了没。”

小丫鬟机灵的一笑:“姑娘便放心吧,既是坊主的贵客,下头自然不敢怠慢,那位爷说想看姑娘与枫鸢姑娘合舞,这枫鸢姑娘三日后便要走了,东西都收拾好了,也硬是拿出舞衣,重新换上,连枫鸢姑娘都如此降下身段,何况是其他人,这下面的台子,早已是准备妥当,连棚子上的帷幔,颜色都换了。”

云织梦笑了一下:“倒是用心。”

“那可不。”小丫鬟也打开了话匣子:“说起来,今夜便是枫鸢姑娘临走前最后一支舞,还是时隔多年,与姑娘您再次合舞,也不知会有多少看客慕名而来,我听前院的小厮说,三日前座位便都预定满了,别说咱们古庸府的,连建阳府都有人远道而来,想想那场面,还不知会如何盛况空前。”

云织梦垂了垂眸,对此没发表评论。

坊主那位客人来历不凡,身份尊贵,云织梦虽然知道不多,但隐约晓得,是皇家人。

要说起来,纪家与皇家势成水火,但那人一声令下,坊主一句话来,纪枫鸢不也乖乖的一声不敢吭。

纪家,什么暂居一偶,盘地为王,说到底,也就是自己一家人在玩闹罢了,若是真想寻皇家麻烦,又怎会如此畏缩,不堪大用?

冷笑一声,云织梦又整了整自己的发丝,才起身,道:“出去看看吧。”

小丫鬟道:“这会儿便下去?这不是还早吗?姑娘还是先歇息歇息,待到时候,奴婢叫您便是。”

“谁说要下楼看台子了?”云织梦嘴角轻勾:“咱们枫鸢姐姐都要走了,莫不是我还不能去送送?说来说去,也是好几年的相识,老朋友了。”

小丫鬟瞧着自家小姐,莫名的抖了抖眼皮,最后也不敢发表意见,只能闷闷的点头:“姑娘说的是。”便在前头领路。

纪枫鸢的房间已经收拾得差不多,看着房间里三口大箱子,还有两个小行囊,云织梦人未到,声先到:“枫鸢姐姐这行李,可是不少啊。”

纪枫鸢听着那声音,便看向门口,见果然是云织梦进来了,眼底掠过一丝无趣,淡淡的道:“你怎么来了。”

“来送送你啊。”云织梦笑呵呵的道。

纪枫鸢蹙了蹙眉:“诚心要送,也该是三日后再送,这会儿便来送我,是否早了些?”

“不早了,三日,谁知道三日会发生何事?到时候,或许我没空呢。”云织梦说得一点不客气,见纪枫鸢表情有些不好了,才对身边的小丫鬟道:“你先出去。”

小丫鬟乖乖的退下。

纪枫鸢看着云织梦,停顿一下,也对自己的丫鬟挥了挥手。

丫鬟离开,将门从外头阖上。

待房间里只剩下彼此二人,云织梦也不端着了,直接找了张椅子坐下,直言:“钟自羽又跑了。”

纪枫鸢眼皮动了动,在八秀坊多年,她自然知晓这八秀坊坊主对她纪家诸多照拂。自己在此地设下联络点,坊主应当是一开始便知道的,但坊主从不过问,只提醒自己一句,万事莫要将秀坊涉及在内。

纪枫鸢答应后,坊主当真是再不插手,自己这些年来隐藏缜密,但对两人,却是无所隐瞒。

一人,便是坊主,二人,便是眼前的云织梦。

云织梦身份不同,说云织梦是八秀坊的台柱子,实则,云织梦与坊主之间,却情同至亲,说是这八秀坊的小主人也不为过。

也正是因为如此,哪怕纪枫鸢觉得自己成了八秀坊的一枝独秀,与她站在同一位置的云织梦,也并未对她诸多刁难,只因两人的身份地位,从未对等过。

淡淡的将目光转开,纪枫鸢不置一词,显然对云织梦突然提到钟自羽此人,并未有多少感觉。

云织梦却蹙了蹙眉,声音有些冷:“原本可说是一无所知,但这几日下来,那人的劣迹斑斑,想必你也知晓了,你那位叔伯,不是在衙门做事?想必,那钟自羽的事,你该都清楚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若是知晓了,便该明白,钟自羽还与两人,关系匪浅。”

第610章 岳重茗的儿子,叫什么来着,纪冰?

纪枫鸢有些不耐烦:“你究竟想说什么?”

“岳重茗,岳单笙,重姐姐去世多年,但我想,你们纪家,应当还未忘记岳重茗吧?况且,岳重茗的儿子,不是还在你们岭州?叫什么来着,纪冰?是这个名字吧。”

“云织梦,你今日很奇怪。”岳重茗,这个禁忌般的名字,这个纪家的叛徒,竟然,被云织梦总挂在嘴边上!

岳重茗此人,纪枫鸢是听说过的。

已经是六岁的纪冰,被送到岭州,纪冰刚到岭州时,情况并不好,据说是胎里带的毛病,有点先天性的痴傻,整日混混沌沌,人也不认得。

岳单笙将纪冰送到纪家,便走了,只说是想法子给他找药。

但从此,却再未归来。

过了整整一年,岳单笙才托人送回来一枚冰镇的盒子,说是盒子里的东西,能解纪冰胎毒,但岳单笙人,却并未出现,那东西果然有用,不过三个月,纪冰便像是变了个人,聪明,睿智,机灵,那从前痴痴呆呆的脑子,也像是换了一个,突然变得灵光至极,看过一次的书便能倒背如流,听过一次的话,便能原样复下,宛若神童。

然后,纪冰开始找他的父母了。

可他的父母是谁,在哪里?却没人能告诉他。

他的母亲身份自然很明确,但人已经死了,说出来,也只是令人伤人,而他父亲是谁,却至今无人知晓。

总之,从一开始,因为是岳重茗的儿子,而受到族里一致排斥的纪冰,自从表露了他过人的天赋,身边便再无一句流言蜚语。

他很安定的在岭州住了下来,甚至一小小稚龄,参与了许多药物研制过程。

直到过了许久,也就是半个月前,十六叔来找了自己。

纪枫鸢刚才知晓,原来,那在古庸府人人称颂的钟先生,极有可能,便是纪冰的父亲。

只是,他们从未想过,这人竟是离他们这般近。

十六叔却说,他见过一次那人,但绝不是钟自羽这副模样。

可,连纪槿纪茶都能拿到纪冰做的人皮面具,作为纪冰的父亲,怕是对那一门路,也是一清二楚的。

其后,又爆出了连环杀人案,钟自羽被视若凶手,逃之夭夭,再然后,又是更麻烦的事,比如,连那柳蔚,也不见了。

可这些,又与自己有何关系?唯一算得上好事的,便是为了寻找柳蔚下落,那容都尉,将纪邢放了。

容都尉的原意,是想纪邢通过纪家人的渠道,将柳蔚找出来。

但容都尉却不知,整个古庸府分支,却是无一人会听纪邢之命。

在族内,纪邢掌握生杀大权,但在古庸府,却只有两个能说话之人,其一,十六叔,其二,便是她。

纪枫鸢在寻找柳蔚这件事上,沉默了。

而十六叔,因为知晓了钟自羽的身份,与李叔他们,成日忙碌,又与族内诸多接触,忙到分身不暇,像是根本不知道有这件事。

当然,也无人会去特地通知十六叔便是,纪枫鸢知道自己不会,那容都尉,想必更是不会。

这件事,本就这样过去了,自己三日后便要走了,永远离开古庸府,但云织梦,却在现在,找上自己,说这些话。

纪枫鸢蹙眉,很不想谈。

云织梦也看出纪枫鸢的表情,只冷笑一声,道:“你或许不知,柳蔚已经脱难了。”

果然,纪枫鸢挑了挑眉,表情一成不变,顿了一下,也只是看着云织梦,一脸淡漠:“所以?”

云织梦一笑:“没什么,只是很好奇,你们纪家,就当真如此不愿接受柳蔚?”

“你既知这是我纪家之事,又何必过问。”

“算我多管闲事,但那钟自羽却不是个好相与的,你没瞧见,他将柳蔚折磨得多惨。”

纪枫鸢敛了敛眉:“你告知我这些,又有何用?我对他们的事,毫不关心。”

“哪怕此人是你族人?”

“柳蔚是不是我族人,不是我说了算,也不是你说了算,是族内长老说了算。”

“所以,哪怕血缘相同,你们也否认了柳蔚?”

纪枫鸢终于不耐烦了:“我想,这些与你都无关!”

云织梦勾了勾唇,表情透着一丝轻蔑,话锋,却是一转:“看来我的确管的太多,只是,希望你不会为今日的说法,后悔。”

纪枫鸢不发一言,眼神,却是笃定。

笃定自己,绝不后悔!

云织梦点点头,道:“今夜的共舞,好好跳吧,终究,将来便没机会了。”云织梦说着,便转身要离开,可走到门口,又停下,转头又道了一句:“对了,我忘了说,那钟自羽天性残暴,若是知晓他的儿子就在你们纪家,恐怕,不日就要找上门了,想想那数十只人皮灯笼,那数十具活生生的人尸,场面是不是很惑人?”

纪枫鸢抿紧唇瓣,表情非常难看。

云织梦只是耸耸肩:“别这么看我,我总不能让柳蔚再次受到伤害,柳蔚受一次苦就够了,第二次,总要留给别人,本来我还在犹豫,将你们纪家拖下水,会不会不太好,但看你们如此‘家大业大’,想必也不在乎这些小麻烦,纪冰的下落,我会透露出去。我想,一个似是而非的女人,与自己同源血脉的儿子,钟自羽的注意力,应该暂时会被移开,还有,算是最后的忠告,若我是你,我现在就会上书回岭州,劝那边,加强防卫。”

“云织梦!”纪枫鸢咬牙切齿,这女人绝对是故意的,自己要回岭州,要彻底摆脱这里,这人却在临走前,给她丢这么大个包袱!

若是那钟自羽真的找上门,族内长老势必会将刚刚回岭的她,与同在岭州住了数年的钟自羽牵连上来,这个锅便是她不想背,也得背到底了!

一想起,纪枫鸢便眼神发冷,语气生硬:“你我无冤无仇,你究竟为何……”

“别说什么冤仇!柳蔚又何曾与那钟自羽结过仇?若非重姐姐,若非是你纪家,柳蔚会只凭着这张脸,便被盯上?你既对柳蔚所受之苦无动于衷,那我拭目以待,将来你们若是受同样之苦,是否,便能感同身受!”

第611章 就不能让我看起来稍微神秘点?

“等等!”纪枫鸢伸手想抓云织梦,却被其闪身躲开。

云织梦淡淡的睨着纪枫鸢,不禁嗤了一声,拉开门,头也没回的走了。

纪枫鸢在后头暗暗咬牙,眉头紧紧蹙着。

“姑娘?”小丫鬟从外头进来,看到纪枫鸢咬牙切齿的握紧拳头,有些害怕,怯怯的唤了声。

纪枫鸢狠狠的闭了闭眼,烦躁的回身,继续收整自己的行李。

小丫鬟犹豫一下,还是道:“姑娘,三号房那位爷的下人,在门口候着,说是,那位爷要见姑娘。”

三号房?

纪枫鸢拧了拧眉,想到那人是谁,表情难看了些。

小丫鬟问:“要推了吗?”虽说能入住八秀坊内的,皆是贵客,不宜得罪,但八秀坊也有八秀坊的规矩,坊内皆是女子,进出都不方便,而若是坊内住了男客,难免便会生出误会,双方若是都恪守礼数,那还好,但有些男子,却总以为这秀坊姑娘,与外面青楼姑娘是一样的,对其上下其手,诸多骚扰,对于这种客人,推了还是轻的,直接撵走都是有的。

八秀坊乃是舞坊,可不是那等子藏污纳垢,挂羊头卖狗肉的下作地方。

小丫鬟的理解很明确,一个男客要单独见她们秀坊的当家舞娘,这不是图谋不轨是什么?

小丫鬟有些愤慨,可又等不到自家姑娘下令,便有些着急,正待再说些什么,却听纪枫鸢道:“现在吗?”

小丫鬟一愣,呐呐的道:“是说现在,但姑娘,您若是不想见,也不需……”

“既是坊主的客人,如何也要给些面子。”纪枫鸢说着,又对铜镜照了照自己,确定自己现在的模样不算招摇,也不失礼,才抚了抚发髻,往门外走去。

刚过走廊,果然瞧见那儿站着个人,正是那位三号房贵客的下属。

见到纪枫鸢,那下属似乎并不意外,只是比比手,示意纪枫鸢随自己进去。

到了客房,那人将纪枫鸢领到二楼,又拦下紧随其后的小丫鬟道:“主子只想见枫鸢姑娘一人。”

纪枫鸢手心有些发热,但还是挥手,将小丫鬟遣退。

房门被打开,纪枫鸢看了眼空空荡荡的屋子,嗅到里面飘散而出的麝香之气,终究走了进去。

纪枫鸢刚一进去,房门便从外面被阖上了。

与此同时,刚回到房间的云织梦,接到了消息。

“那位客人,叫了纪枫鸢?”

丫鬟连连点头:“是,好多人都瞧见了,要说这枫鸢姑娘平日也是硬气的人,什么达官显贵,慕名而来的英俊才子,枫鸢姑娘是一个都瞧不上,更谈不上亲自面见,还私下独处一间屋子。这才刚进去不过一盏茶功夫,秀坊里便传开了,好多姑娘都说,枫鸢姑娘这是知晓自己年纪大了,虽说要回老家,可事实上不定是想嫁到什么地方去。”

云织梦倒不觉得纪枫鸢会是看上了那人。

那人与皇室有关,纪枫鸢没理由不知晓,纪家的情报网,并不比八秀坊差。

只是既然明知是宿敌之人,又为何自愿送上门去?

心里有些想不通,云织梦吩咐:“你去门外瞧着,纪枫鸢什么时候出来,你再回来。”

小丫鬟连忙应着,急匆匆的跑去看热闹。

八秀坊今日有大事!

多年来的一枝独秀,秀坊台柱枫鸢姑娘,要和与其齐名多年,舞艺同样惊艳绝伦,妙衣莲步的织梦姑娘,共舞一曲。

这对所有爱舞之人,无疑是天大喜事,据说,是枫鸢姑娘要离开八秀坊,织梦姑娘特地为送枫鸢姑娘一程,聊表心意。

多少人赞织梦姑娘有情有义。

但同时也有人猜测,这织梦姑娘被枫鸢姑娘压了多少年?今日之举,到底是真的送行,还是想借此告诉所有人,纪枫鸢的时代终究过去了,接下来,八秀坊的头把交椅,还是要给她云织梦。

当然,这只是少部分的狭隘猜测,多数人,还是不愿将两个同样貌美,又同样舞艺惊艳的妙龄女子,想的如此不堪。

挤挤攘攘的夜晚,八秀坊内灯火通明,容煌安静的坐在房间里,手中犯下一枚黑子,落子后,又端起手边的清茶,啄了一口,齿间回味那茶香。

“你家那人,不是刚刚脱险,怎么你就有心思到我这儿品茗喝茶了?阿棱,这可不像你。”

将一颗白子放下,坐于对面的冷峻男子头也没抬,只是双手交叠,才道:“她很安全。”

容煌笑了一下:“这古庸府,还有安全可言?”

容棱终究抬起眼睛:“皇叔想说什么?钟自羽,还是其他?”

容煌又喝了口茶,将嘴匝得很响,后背靠在椅子上,叹了口气:“阿棱啊,有时候我觉得你聪明很好,人就要聪明些,越聪明越好,因为只有聪明人,才能活的更久,可有时候,我又想你笨一点,或者,假装笨一点,你说,你把我的事都查得这么清楚,究竟是为什么?皇叔在你面前,就一点秘密也不能留了?”

容棱垂了垂眸:“古庸府很安全,皇叔觉得这儿不安全,也是因你来了,还带了一连串尾巴。”

容煌立刻满脸嫌弃:“你看你看,你又说出来了,你为什么要说出来!就不能给你皇叔我留点面子?就不能让我看起来稍微神秘点?”

“皇叔,侄儿未与您玩笑。”

容煌笑了一下:“你这话说得,我就跟你在说笑了?我也是很严肃的,上回咱们话虽然说的不明,但我以为你该知道,也该懂得,我的事,你不宜过问。”

上次容煌将黄儿送来,不就是为了得容棱一个置身事外?

容煌无端端的来古庸府,容棱暗自警觉,但的确不想过度干涉。

在容棱看来,无论权王要做什么,总不会一朝一夕便能完成,权王现在还未有大动作,一切都在萌芽状态,自己过度干扰,反而会打草惊蛇,且静观其变,一路看下去,也未为不可。

但这只是容棱上次的想法,这次,容棱既然找上门来,自然是事态有变。

看着容煌那与平日一般,嘻嘻哈哈,顽童似的笑脸,又想到今晨接到的消息,容棱的眉头,轻蹙了下。

第612章 阿棱,你该不是,惧内吧?

而此时,容煌又放下一颗黑子。

容棱几乎想也没想,随后落下一颗白子,恰好,堵死了对方一条路。

容煌勾起唇,语气有些埋怨:“行行行,你厉害,这局不下了,你步步紧逼,我连施展之力都无,再下下去,也是输,不玩了。”

这耍脾气的语气,听着竟有些委屈了。

容棱看着皇叔,到底再次问:“您来古庸府,究竟为何?”

容煌依旧是那张笑脸:“你要我说几遍,就是来玩的!就是来玩的!就是来玩的!”

“皇叔可知,柳玥不见了?”

容煌愣了一下,随即问道:“你说谁?”

容棱眯起眼睛。

容煌咧开唇笑笑,一拍大腿:“哦,你说柳玥啊,柳家的女儿是吧,怎么不见了?”

“皇叔不该解释解释?”

容煌挑了挑眉:“你这话何意?我要解释什么?那柳玥不是被人带来古庸府,去找你那位好七弟的?柳玥不见了,你问容溯便是,怎的问到我头上了?”

“我知晓皇叔之事,同样,我的事,想必皇叔也一清二楚,柳玥发现了一些不该发现之事,我将柳玥囚了起来,可今个儿一早,柳玥不见了,连带的,还有一人不见了。”

容煌疑惑:“嗯?”

“史嬷嬷。”

“谁?”

容棱抿着唇没说话,那眼神分明却说——还要狡辩吗?

对上容棱那冷肃淡凉的眸子,容煌无趣的撇撇嘴:“你当真是一点玩笑不会开,我就纳闷了,你这般闷的性子,你家那人,怎的还能受得了你。”

容棱皱眉,表情已有不悦。

容煌也转了口气,终于算是坦白了:“这件事你便莫要管了,我给你黄儿,你给我柳玥,至于那史嬷嬷,算是白送的,也是我自己派人抓的,不算你的人,所以,也无需同你交代。”

容棱眼神很冷。

容煌解释一句:“我有我的用意。”

容棱没说话,目光,却直视其眼睛。

容煌与侄儿对视一会儿,到最后,终究败下阵来,有点烦躁的道:“放心,不管那柳玥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我都不会让其有机会说出半个字,阿棱,你的那些秘密,也不全是秘密,那柳玥知道的,你皇叔我也知道,那你是否,也要将我关起,严加看守?”

容棱彻底沉默下来。

容煌看了看天色,起身,拍拍侄儿的肩膀,凑到他身边,小声道:“既然来都来了,给你看好东西,走。”

说着,就拖着容棱往楼下走。

容棱被拖出门,刚出走廊,便看到下面满大厅的人山人海。

容煌满脸兴奋的道:“双绝同舞,没见过吧,我也没见过,这八秀坊一门双绝,枫鸢姑娘舞姿曼妙,清丽脱俗,织梦姑娘艳若桃李,英姿飒爽,两人舞艺不同,却各有特色,我特地拖了关系,终究说得那人同意,将这二人安排一道儿,今晚,咱们可是有眼福了。”

容棱将容煌的胳膊从自己肩膀上挥开,冷漠道:“时辰不早了,我该走了。”

“不准走。”容煌拉住侄儿的胳膊,将人按在二楼雅间的椅子上,命令:“看完再走。”

说着,容煌自己也坐下,一边端着茶杯,一边兴致勃勃的看着下头.

现在上场的并非那共舞双绝,只是一些小舞姬,但胜在人多,舞姿也算清丽,同样别有一番风味。

容棱被强行留下,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眸子有些深。

容煌瞧见了,突然笑了一声。

容棱看过去。

容煌问:“阿棱,你该不是,惧内吧?”

“恩?”容棱愣了一下。

容煌推推侄儿的肩膀,笑的很暧昧:“看你这摸样,是惦记着回去见你家那人?虽说人重伤未愈,是该回去陪着,但也不能总陪着,你不是说人家很安全吗,安全就行了!男人在外面逢场作戏总是要有的,今个儿你便陪着皇叔一块儿观舞,等看完了,用过晚膳,皇叔亲自差人送你回去。”

容棱表情不太好,刚要说什么,下头却突然一阵喧哗。

容煌来了精神,一双眼睛紧盯台下,雀跃的道:“开始了开始了,你看,那红衣服的就是枫鸢姑娘,好看吧?不过那织梦姑娘也长得不错,哎,真是烦恼啊!”

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烦恼的,人家好不好看,跟你有什么关系。

容棱目光往下头看去一眼,也并未看出什么意思,但随着气氛高涨,整个八秀坊之内的看客,却像疯了一般,不断有人吆喝大叫,咋咋呼呼的,半分高雅也没有。

与此同时,客栈内。

柳蔚倒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了又醒,醒了又睡。

但这次醒来,却是被吵醒的。

柳蔚朦胧的听到,门外有人说话。

“都尉大人当真在八秀坊?不是说晚膳前就回来吗?那就是不回来了?我还等着老二他们换班呢,我俩都值了一整日的班了。”

“老二老三伴着都尉大人,估摸要回来,也得再晚些,你不知道,今日八秀坊可有大事,那纪枫鸢与云织梦,要双绝共舞,听说好看得紧,比宫中的官姬跳的还好。”

“真有这么好?那都尉大人太偏心了,就带老二老三去看,咱们都被落下了。”

“那有什么办法,都尉大人想看,伴在都尉大人身边的甭管是谁,都跟着沾光,也怪咱们运气不好,恰好就没排上这天的班。”

“那你说,咱们这会儿过去,也能跟着看不?”

“你找死啊,现在过去?你敢踏出客栈一步,敢让柳大人从你视线里离开一个呼吸,都尉大人都能回来剁了你,况且……”这人说了一半,突然不说了。

他的同伴愣了一下,看他一眼:“况且什么?”

那人一动不动,还没张嘴,只过了好半晌,才对着同伴背后,深深地行了个礼,唤了一声:“柳大人。”

同伴闻言一怔,急忙转头,果然看到自己背后的房间大门,不知何时打开了,柳蔚正虚虚的靠在那里,淡淡的看着他们,同伴忙道:“柳,柳大人……是不是,是不是咱们说话声音太大,吵着您了?咱们这就闭嘴,这就闭嘴!”

说着,还特地捂住嘴,以示安静。

柳蔚垂了垂眸,没说什么,只看着他们问:“容棱,在八秀坊?”

两名暗卫面面相觑,最后,一起怯怯的点头。

“看跳舞?”

两人觉得柳大人语气不太对,有点害怕,但还是,很老实的点头。

柳蔚见状,笑了一声,眉间,挑出一个弧度,那虚弱了一整日的身子,半梦半醒的脑子,这会儿,是全醒了!

第613章 它们要让你跳楼?

悱悱轻音,丝竹茗乐,八秀坊的看台上,黛红色的轻丝,流转婉约,美不胜收。

十二名俏丽女子,各居一方,以圆形为点,绕台一圈。

乐声伴随着女子娉婷的身姿摆动,场馆下,顿时鸦雀无声,每个人的视线,此刻都容不下其他,所有人皆是不约而同的注视台前,耳畔回响着乐声,眸光期待又兴奋。

容棱啄了一口酒,眸子转向窗外,月色已出,已经过了晚膳时辰。

“阿棱。”身边有人说话。

容棱回过头。

容煌手里抓着甜糕,咬了一口,才说:“你觉得,第二排倒数第三个姑娘,长得好不好?”

容棱蹙了蹙眉,视线还是顺着台子往下看去,一眼便瞧见了皇叔所言那人,漫不经心道:“好。”

容煌不满意:“你不要这么敷衍,你看仔细了,有没有觉得,姑娘长得特别清新脱俗。”

容棱头也没抬:“是。”

容煌啧了一声,将甜糕丢下,拍拍手:“你就不能认真点?”

容棱眼中已有不耐。

容煌也不绕圈子了,直接说:“你看你也觉得这姑娘好,若不然,就给你了,一会儿就让她送你回去,可好?”

这次容棱一下抬起头,看容煌的目光,变得冷肃起来。

容煌忙拍拍侄儿的肩膀:“你看你,又生气了,你这不是惧内吗,皇叔打算帮你一把,让你在家里抬点地位。相信皇叔的话,这姑娘你带回去,只过一夜,明日,你家那人,便能对你千依百顺,服服帖帖,真的。”容煌说着还笑起来,那表情,却如何也与“一番好意”沾不上边。

容棱觉得自己留下来便是错,起身,打算离开。

容煌又拦住侄儿:“与你说个笑罢了,怎么说走就走,来,坐下,皇叔再与你说说人生道理,你还年轻,江湖经历浅,皇叔跟你说点我的经验之谈。”

容棱声音很冷:“皇叔至今未娶正王妃,这便是你的经验之谈?”

“不娶就对了。”容煌一脸认真,再道:“你见过几个娶了正妻的男子好过的,不说成日唠唠叨叨,又烦又吵,就说那争风吃醋,你我来往,也是让人看伤了眼,我看你也该这样,喜欢一人也不是非要娶进门,纳成小的,一边让她以为自个儿有机会成正室,一边就吊着她的胃口,两头兼顾,这人便自然对你唯命是从,此法百试百灵,你不信……”

容煌话未说完,视线突然一转,顿时,便不言语了。

容棱顺势皇叔的视线看去,便瞧见一楼看台上,云织梦与纪枫鸢刚好上场。

秀坊双绝,果然并非玩笑戏言,只一出场,整个场馆内的气氛,便不同了,丝竹之声,转瞬即变,台前丝蔓,沸沸扬扬。

容煌的注意力被转开,容棱看了一会儿,无趣的又啄了一口酒,突然,听见耳边有声轻响。

“桀……”

细弱的似鸟叫声,很是耳熟。

容棱转过视线,去寻那叫声来源,却什么也没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