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

屋外头该是有七八宫女值夜,但沁阳公主唤了两声,都无人答应。

沁阳公主有些不满,蹙着小巧的眉头,放下书,再下了床,披上厚重的敞子,踩着轻便的绢鞋,去打开门。

刚一开门,门外狂风大作,一股脑的飓风迎面往沁阳吹来,吹得沁阳下意识的闭上眼睛,以手遮挡,拢住敞子,却还是觉得浑身发冷,瑟瑟发抖。

已经是深冬时节,随意一阵风,就能吹得人东倒西歪。

沁阳公主越发的气恼了,若非宫女迟迟唤不来,她也不用自己下床,糟了这份本不该遭的罪。

好看的眉头又蹙得更紧了,沁阳公主加重了声音,在门口又唤了两声:“来人!赶紧给本宫来人!”

可沁阳公主无论怎么叫,还是无人答应。

沁阳公主心烦意乱,最后眼见风小了,自己能睁开眼了,这才一边在心里愤愤的想着,让她逮到那躲懒的宫女,定要好生责罚一顿,一边捂着敞子,往外头又走了几步。

这一走出去,沁阳公主才发现,整个凝香宫寝殿外,竟是一人也无。

周遭除了风声,剩下半点动静也无。

而仿佛是刚才那阵风在作祟,悬空的月亮竟然也被遮住了,漆黑的院子里,沁阳连方寸外的地方,都看得费劲。

竟当真是一个值夜的人都没有了!

沁阳公主脾气不好,心想定然是自己平日对这些狗奴才太过仁慈,导致他们竟真的欺到她堂堂公主脑袋顶上来了。

怀着满肚子怨气,沁阳公主又往前走了几步,可刚过小石子路,便突然觉得脚下踩到什么。

沁阳公主借着微弱得几可不见的月光,朦胧的看了看脚下,只觉得自己踩到的东西软绵绵的,肉呼呼的。

沁阳公主半蹲下身,伸手去摸了摸,却猛的吓了一跳!

只因,她竟感觉自己摸到了一张人脸。

后退数步,这下年仅十四的小公主,当真怕了,扯着嗓子大喊:“来人,快给本宫来人!你们这群没用的狗奴才,都死去哪儿了!若再不来,看本宫明日不将你们全都给杖毙了!”

这一通吼叫,似乎当真有效,没一会儿,就有人打着灯笼,从四面八方涌来,边跑边喊:“公主,公主……”

沁阳公主松了口气,只要有人在,她的胆子就大了。

而随着周围的灯笼聚集,沁阳再次看向自己脚下,这一次,沁阳却吓得几乎肝胆俱裂。

“啊——”

小公主尖锐的嘶叫声,瞬间似是要响破天际。^_^67356

第672章 死不瞑目,七窍流血

宫人们闻声,立刻都加快了步伐,冲了上来。

待光线乍亮,院子里的情景便显露出来,众人见此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有胆子小的宫女,后退几步,扑通摔倒在地,同时也尖声叫了起来。

沁阳公主此时早已经双腿颤颤,脚步虚乏,沁阳捂住心口,指着那地上之人,抖着声音问:“她……她是不是……”

老嬷嬷立刻上前,将年纪还小的公主搂在怀里,拍着公主的后背,挡住公主的视线,安抚道:“公主莫怕,公主莫怕,定是哪个有病的宫女这大半夜的犯了病,老奴这就差人将她带走,公主莫要再看,免得秽了眼睛。”

沁阳公主瞪大了眼睛,窝在老嬷嬷怀里,一想到刚才瞧见的情景,却又推开老嬷嬷,吼道:“她七窍流血,分明已经是个死人——”#_#67356

“不是不是,咱们公主洪福齐天,哪里会见到死人这等子污秽之物。”老嬷嬷又将沁阳公主抱住,然后硬扣着公主的身子,不让公主再推开自己,又对身边的宫人们吩咐:“还不将那恶疾的狗东西领出去?当真要晦了咱们公主玉体才肯罢休?”

宫人们从震惊中回过神,立刻七手八脚的将那地上之人拖走。

待人都走远了,老嬷嬷也扶着沁阳公主回去寝殿,院子外头留下来清扫的小宫女们才议论纷纷。

“怎的回事,那个人,我看那个人好像是湘儿姐姐?”

“是她,我也瞧见是她,怎的白日还好端端的人,突然就死了?我刚才还听到抬人出去的小喜子说,人已经死了,不是什么恶疾,就是死了,死不瞑目,七窍流血,那一双黑眼珠子,直挺挺的把人盯着,盯到人浑身发冷。”

“快别说了,这大晚上的,怪渗人!”

“可湘儿到底怎么死的?你说,会不会是……”那宫女说了一半,又看看左右,确定无人了,才小声道:“是被带走的?”

“什么?”另一宫女没听懂同伴的意思。

那宫女啧了一声,指指地下:“你忘了,那湘儿是从璞香宫出来的,玉屏公主不是刚走,那湘儿以前听说也是贴身伺候玉屏公主的人,会不会是,玉屏公主在下头缺人用,将用顺手的丫鬟,给带下去?”

“不……不会吧?”

“怎的不会,不是佛前玉女吗?还能不知道这些门道?我就说这几日怎的格外的冷,说不定,那位,现在没走,阴魂就飘荡在这后宫中呢。”

“呸呸呸!快被说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两个宫女越说,彼此越怕。

对视一眼,齐齐搓着胳膊,却就在这时,身后一道女音响起:“你们在做什么?”

两个丫鬟齐齐尖叫一声,再回头时,看到来人,是人,非鬼,这才松了口气,抚着胸口抱怨:“琴儿,你走路没声音的?吓死人了!”

琴儿明显还困倦着,揉揉眼睛,看着空荡荡的左右,问:“方才我在屋里听到动静,出来看看,这是怎的了?我听说有人发病了?谁啊?发了什么病?”#6.7356

“不是发病,是……”小宫女谨慎的压低了声音,这才偷偷说:“是死了。”

琴儿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捂住嘴:“死……死了?死人?”

宫女忙不迭的点头,又说:“就在你站的这块地方。”

琴儿慌的急忙后退几步,跄跄踉踉的模样,险些摔倒。

小宫女终于笑了,一整夜的阴霾,像是被琴儿这动作取悦了,才说:“骗你的,是前面那石子路口,我们便是被留下来清扫的,怎的,你反正也醒了,不若就陪陪我们。”

“我才不要,等等,说了半天,到底死的是谁?”

“不就是……”小宫女正想说,突然想到什么,惊愕的目光一下子投向琴儿。

另一个宫女显然也想到了同一件事,两人对视一眼,再看琴儿的目光,变得莫测极了。

琴儿懵懵懂懂,见两人不说话,蹙了蹙眉。

那宫女这才抖了一下声音,说:“你……你好像,也是与湘儿一起,从璞香宫来的?”

琴儿没做多想的点点头:“是啊,我们都是从璞香宫来的,怎的了?”

两个宫女顿时齐齐后退,其中一个壮着胆子,鼓足了勇气才说:“死……死的那个人……就是湘儿……”

琴儿似乎没想到这个答案,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表情惊愕极了,站在原地,仿佛僵直一般。

看琴儿这般惊讶,两个宫女也平静了些,便说:“人让嬷嬷安排着,放到了厨房的二道柴房,你可去看看。”

琴儿顿了顿,然后才抬脚,快步往厨房跑去。

今夜月色朦胧,狂风大作。

仿佛是老天在警示,一些不详,正在逼近。

皇宫中最近很是不安宁,不间断的流言蜚语,在宫女太监中口口相传。

不过两日罢了,不止是后宫,便是前庭,也听到了一些声音。

早朝时分,容溯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因着皇上没来,便听到百官们的窃窃私语。

“是不是又死了一个?”

“好像是,听说已经是第五个了。”

“莫非当真与那位的死有关?”

“嘘,莫要危言耸听,若是传到皇上耳里,怕是要治罪于你。”

一些莫名其妙的言辞,容溯没听懂,便看向身后的李君。

李君自觉的为王爷解惑,小声道:“近两日,后宫中频频有宫女离奇死亡,死因不知道,死状却一致,都是七窍流血,死不瞑目。而且恰好,死的那些,都是璞香宫,玉屏公主生前身边之人,有人猜测,这是玉屏公主亡魂不安,还在作乱,毕竟玉屏公主身前还是佛前玉女,佛缘深厚,指不定,魂魄也不如一般常人,怕是黑白无常,也奈公主不得……”

容溯听着这些鬼神论言,越听越莫名,好看的眉头蹙了起来,将此事抛诸脑后。

没过一会儿,皇上驾到。

那已操劳到满头花白,却神采奕奕的穿龙袍者,在大太监戚福的伴伺下,一步一步进来。

满朝文武,登时齐齐全部跪地,三呼万岁!^_^67356

第673章 容溯立刻跪下接旨!

登了龙椅,皇上睿智的眸子,扫视下头一圈儿,这才威声浅道:“平身。”

“谢皇上。”

所有人齐齐起身,便有早已准备好奏折的朝臣,开始挨个请奏。

早朝时间过得很快,待正事都上奏完毕,已是接近午时。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朝臣们该饿的也都饿了,只等着皇上下令退朝时,却见皇上阖上手中奏本,抬起头道:“今日宫中有些流传,诸卿可有耳闻。”

已经在心里悄悄计较午膳菜单的朝臣们,闻言一愣,却个个低垂着头,不做声响。#_#67356

这种话,他们实在无法去接。

若说听闻过,那不是明摆着说自己打听后宫秘事?

若说不知晓,又难免有些撒谎嫌疑,这普通撒谎便是撒谎了,对皇上撒谎,那可是欺君之罪。

一时之间,殿内安静异常,竟是无一人出声。

到最后,还是首位的太子,上前一步,躬身开了口道:“皇上所言,可是今日后宫频频传出闹鬼一事?”

太子母妃便是皇后,后宫中事,太子便是知晓也让人挑不出错。

他开了这个口,却是比任何人开口都好。

皇上看了太子一眼,后背靠在那龙椅上,凉凉的问道:“此事,你作何看法?”

太子毕恭毕敬的道:“臣以为,此为大谬,鬼神一论,荒谬绝伦,不过是几个小宫女私下行为不检,染了些毛病,被主子赐死,怎的就闹成了无缘无故而亡?又怎的就与鬼怪攀扯上了?若说当真有鬼,也不可能在宫中出没,这皇城龙气冲天,又有什么妖魔鬼怪,胆敢靠近?”

这番说辞,说的有鼻子有眼,朝臣们听了,不觉暗想,莫非真的是消息来源有问题?

那些宫女,不是离奇而亡,是被赐死的?

皇上看了百官一眼,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才道:“此事说来,虽是无的放矢,但玉屏一案,的确还未侦终,此案,朕本交予三司会审,却不知为何,迟迟未破?”

此言一出,京兆尹林盛第一个满头大汗的扑出来,跪在地上就磕头:“皇上恕罪,此案微臣已竭尽全力,但……线索实在……”

“没有嫌犯?”

林盛心头大惊!

原本想护住柳蔚身份,却听皇上此言,就知皇上必然已经知晓柳蔚涉嫌,顿时不敢遮掩,直言道:“嫌犯已被收押,只,证据尚且……”#6.7356

“既有嫌犯,为何会无证据?若无证据,又如何确定此人有嫌?”

林盛只觉得一颗心七上八下,人都快要晕过去了。

他磕磕绊绊,张口结舌了好久,才道:“回皇上,此嫌犯并非微臣收押,乃是苏公公与月海郡主带回,此人也并未在京兆尹衙门收监,却是收在镇格门大牢,微臣不敢僭越,迟迟未召人审问。还望皇上恕罪。”

这话说出了林盛的无奈。

虽说皇上下令三司会审,刑部,大理寺,京兆尹都在其中,但嫌犯人现在被搁在镇格门,镇格门又是你皇上的地盘,且人还是宫中一位公公,与一位郡主带去的,这谁敢随便去提审犯人?不怕冲了皇上的晦气?

在场百官听了也有些赞同,觉得是这个理儿。

这么听来,京兆尹也没什么太大的错,但龙椅上那人,却只是嗤了一声,突然厉了声音:“糊涂!”

一语出,林盛顿时双腿颤颤,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其他朝臣也意识到皇上的震怒,纷纷躬身,太子也开了口,请求皇上息怒。

皇上却板着面孔,声音冷的冻人:“朕养你们一帮废物,究竟何用!”

这下子,所有人都跪了下来,五体投地,嘴里高声喊着:“皇上恕罪,臣等知罪!”

“知罪,你们知了何罪?人已经抓回来了,不提审,不过问,怎的?朕的女儿,便是让你们这般糟践的,死的不明不白,死后还连个公道都寻不到?”

这话说的太严重了!

竟涉及到亵渎公主的名头上,一下子,林盛只觉得脑袋一懵,身子突然就往旁边一歪,彻底厥了过去。

皇上震怒,吓晕了一官员。

这回,殿上是热闹了。

皇上似也没想到那林盛这般胆小,蹙紧了眉头,最后才说:“将人带下去,朕看了烦!”

很快有小太监将林盛拖了下去。

朝上再次安静下来,这次,皇上却是看向太子与七王,徘徊一下,道:“苏公公到底是后宫中人,并非朝臣,郡主又是女儿家,三司全不作为,朕看,此案,唯有交给他人处置。容霆,容溯,你二人,谁愿接手?”

太子与七王同时站出来,拱手道:“臣愿!”

这便是两个都愿意的意思。

皇上看了两人半晌,最后道:“溯儿,此案便交予你了。”

容溯立刻跪下接旨!

此事到这里,便差不多了。

后宫闹鬼的传言,被皇上与太子一搭一唱,也掠了过去,而玉屏公主一案,则落到了容溯手上。

下朝时,李君愤愤不平:“皇上这明显是故意的,明知太子最近频繁接触朝中老臣,有所动向,而你与太子又诸多枝梧,成为太子的挡路石,皇上便将你从太子身边摘开,为太子扫平障碍,让太子放手去做,将你丢到那后宫女子的案件上,这算什么?当真是半点机会也不给你了?”

容溯知道李君的心情。

容溯心情也不好,但他那位父皇偏心太子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况且现在,他也不是以前的他,并非只有皇上一个依仗,心中怒气到了心口,不过半晌便又平了下去。

容溯拍拍李君的肩,淡淡的道:“无所谓了,玉屏也算本王的妹妹,还她一个公道,也是应当的。”

容溯正说着,便瞧见殿外柱子旁,一个颤颤巍巍的身影,躲在那里探头探脑的。

容溯拧了拧眉,唤了声:“林大人!”

林盛这才快步走出来,恭恭敬敬的请了个安。

容溯道:“皇上圣旨,你想必也听到了,这便走吧。路上,将此案与本王说道清楚。”

林盛连忙应着,却又在临头,补了一句:“若是王爷急于想见那嫌犯,微臣可为王爷引路,说来,那嫌犯王爷怕是还有些印象,就是前些日子,京都里传的沸沸扬扬的,末了被三王爷收为己用的那位破了幼儿失踪案的神探,柳先生,柳大人。”^_^67356

第674章 柳小黎错愕的看着“家门口”的几人

容溯的表情显得很沉稳,而旁边的李君却愣了一下,继而想到什么,有些不可思议:“那位柳先生?人回来了?”

林盛这便点头,将柳蔚之事说道了一遍。

李君听了,看向容溯,压低了声音道;“若是那人回来了,三王爷会不会也……”

容溯想说,容棱早便回来了,且他早已从小妞口中知晓这几人与玉屏公主一案的牵扯。

容溯的表情没甚不同,语气也只是淡淡:“京中不平,他回不回,又如何。”说着,便往前走:“便去镇格门瞧一瞧吧。”

三人一路出了皇宫,马车平平缓缓的朝镇格门驶去。#_#67356

抵达的时候,已是午时二刻。

便是不显山露水的容溯,也感觉腹中微饥。

李君看看附近的铺子,道:“这会儿审问怕也不是时候,不若先随便吃点,免得到时候耽搁。”

容溯“嗯”了一声,并没意见。

王爷都没意见,林盛更是没意见。

三人一切从简,在镇格门对面的小酒楼吃了些寻常菜,因菜色普通,吃的也快。

一餐用完,三人离开酒楼,直接进了镇格门大门。

表明了身份,出示了令牌,守门的侍卫进去请示一番,便恭恭敬敬的将三人迎了进来。

在正厅迎接他们的是魏副将,如今对外,镇格门的一切事宜,都是这位副将大人在统筹。

“见过七王爷。”先朝容溯请了安,魏副将才对李君与林盛拱拱手,语气平阶:“李大人,林大人。”

李君、林盛对魏副将回了礼。

林盛之后便麻溜的将皇上把此案交托七王爷一事说了,末了又道:“皇上嫌我等办案拖沓,故,派七王爷接手,如此一来,怕是便要加快破案速度才行,免得圣上再次发怒。”

言下之意就是,虽然我不愿意得罪柳大人,但是现在皇上盯着,而且动手的还是七王爷,所以,我也没办法,咱们快将柳大人叫出来审问一番吧。

魏副将听懂了,但没表态,只是看向容溯,面色为难:“七王爷既是为了公事而来,末将自该全力配合,只是,现在是午膳时候……对了,王爷可用了午膳,不若咱们先用了午膳,迟些时候再审?”

此言一出,不等容溯回答,李君已道:“我们已经吃了,魏副将不要拖延时间,还请领路吧,此案事关公主之死,拖沓一时,便是对公主不敬多一时,你我都想尽快破案,便莫要再啰嗦了。”

话虽这么说,但魏副将还是很为难。#6.7356

容溯看出魏副将的不对,问:“可是嫌犯有异?”

“不不不。”魏副将立刻道:“嫌犯就好好的关在大牢里,绝对无异。”

“那便带路吧。”容溯冷漠的命令。

魏副将满心不愿意,但现在情况又由不得他推脱,最后,他也只能走得很快的在前头领路。

进了大牢,一路穿梭,期间路过通道时,容溯不经意的看了看左右牢房里的犯人,瞧见一个个臭气熏天,目光阴鸷,难免不舒服。

又一想到那人白衣纤尘,不沾世俗的模样,一时,无法想象,姓柳的能在这样的环境里待下去?

穿过普通监牢,上了楼,才到单人间那层。

这层与方才那层截然不同。

方才那层牢门都是普通的铁栅栏,人能从外面看到里头情景,这层,用的却都是铸铁厚门,隔着那隔绝一切的厚重铁门,里面的情景,谁也看不到。

穿过一间间单人间,通道里安静得落针可闻,终于,四人站定到最里头那间斑驳的大门前。

魏副将拿着钥匙的手抖了抖,最后还是没开门,而是回头,对容溯道:“不若末将将他领出来,王爷便别进去了,那里头脏污不堪,老鼠蟑螂到处爬,委实怕脏了王爷的眼。”

牢房里是什么样子,方才他们在楼下已经看遍了。

李君听魏副将这么说,也想到了这铁门后头会是如何混乱恶臭的一幕,心生退意,便道:“那我等便在外头等吧。”

魏副将松了口气,刚想答应,容溯却道:“既都到这儿了,也不拘这些了,进去吧。”

容溯说得大义凛然,倒是让李君有些不好意思,再不敢退却。

林盛倒是无所谓,大牢嘛,不就那个样子,他平日在京兆尹看得还少吗?

魏副将好不容易落了一半的心,这会儿又悬到了嗓子眼。

但在容溯逼人的目光中,魏副将又不得不咬牙,犹豫着,手,终究把钥匙插进那隐形锁里。

想到今晨柳大人与他说的话,魏副将还有些恍惚。

早晨用早膳时,柳大人曾说,今日怕是会有人来找她,而不管来的是谁,尽管将他直接带到牢房便是。

魏副将当时又不信,又不同意。

不信的是这都好几日了,皇宫里并未有人来过问于他,怎的柳大人就知道今日有人要来?

不同意的是,这牢房里布置得如此奢华,一看就是走了后门的,怎能随意让人瞧见呢。

但柳大人坚持,甚至连容都尉也说无事,魏副将心里再多话想说,最后也只能憋着,闷闷的答应。

原本以为就只是柳大人随意猜测,不想,竟真有人找上门来,不是别人,还就是七王爷。

七王爷虽与容都尉平日接触不多,但到底政治角度不同。

魏副将不觉得此人知晓柳大人在牢中过得这般快活后,会无动于衷,怕是不过一会儿工夫,此事就要传到皇上耳朵里了吧。

魏副将心中不安,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却见铁门突然嘎吱一声打开了,他捏着钥匙的手还僵在半空,一下非常尴尬。

李君和林盛顿时愣住,这门魏副将并未打开,但它却开了,还是从里面打开,这是什么意思?

这扇牢门,是内外都可以开的?

怎么可能,世界上怎会有内外都可开的牢门,若是门能从里头打开,那犯人岂非想走就能走?

两人都以为自己看错了,必然方才魏副将是开了门的,只是他们看岔了眼。

但下一秒,两人却知道,他们没看岔眼。

只见那厚重的铁门实实在在的被推开了,然后,门内一个个头矮矮的小男孩,睁着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眸,错愕的看着“家门口”的几人,愣了一下,将最后的目光投射到容溯身上,然后朝着屋内唤道:“爹,有人来了。”^_^67356

第675章 闻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小黎说完,也不管通道口挤得满满塞塞的四人,捏着手纸,捂住软软的小肚子,出了牢门。

走了两步,小黎对挡住自己路的容溯道:“我要去净房。”

容溯挑了挑眉,熟知这小兔崽子不喜自己的态度,也不愿与这小兔崽子过多交谈,只往旁边挪了挪,让小崽子走。

小男孩便倨傲的扬着下巴,蹬蹬蹬的迈着小短腿,往净房跑去。

“王……王爷……”李君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家王爷,心中惊疑不断。

容溯却只是淡淡的道:“能怎么办,莫非不让这小崽子去净房?憋着他?”#_#67356

容溯倒不是不想这样做,只是怕委屈了这位小少爷,让府里那小丫头知晓了,会怪他欺负了她家小公子。

况且容棱与那姓柳的,定然也不会饶过他。

李君要说的却不是这个,但看王爷那若无其事的脸,李君突然觉得,或许刚才也是自己看错了——他没看到牢门自己打开,也没看到里头跑出来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更没看到那小男孩一脸表情自如的在镇格门大牢里来去自如,还对自家主子毫无礼貌。

李君觉得自己一定是方才午膳时吃多了,现在胃气胀到脑子,导致整个脑子都充血崩溃了。

李君这便捂住自己有些发疼的脑仁儿,又看了看旁边的林盛,却见林盛与自己正是同一种表情,连姿势竟都一模一样。

容溯没管李君的想法,更不在意林盛如何,他错开魏副将,迈着步子,走进那铁门之内。

接着,满室的温馨繁华,险些刺伤他的眼。

柳蔚方才听到儿子的呼唤,此刻又看门外有人进来,便自觉的抬起头,瞧了一眼来的是谁。

柳蔚看过后,平静的又垂下眸,继续摆弄着桌上的一些自制试管。

李君与林盛都走在容溯后头,两人现在,均是有种想自插双目的冲动!

前头一次两次还能自欺欺人,但这是第三次了,他们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自己眼睛有问题,便一致的将目光投向坠在最后的魏副将,李君的声音,更是尖锐:“魏副将,你不打算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吗?”

魏副将倒是想解释,但这摆明了人证物证俱在,还解释什么?

魏副将有些委屈的看向柳大人,心想,都怪柳大人。

柳蔚无视魏副将的目光,只是在一瓶蓝色的液体中,滴了几滴红色的液体,然后晃了晃,随口对屋内的几人道:“坐。”

李君与林盛:“……”

容溯则面无表情的拉开一张椅子,平静的坐下。#6.7356

李君和林盛:“!!!”

“皇上派你接受这桩案子?”柳蔚问的是容溯。

容溯看柳蔚满桌子的药剂,伸手去摸了一瓶,被柳蔚用钳子敲开。

容溯收回手,淡淡的应了声:“嗯。”

柳蔚却是闲聊般的:“不怕明说,这桩案子,谁接手谁倒霉,你真不考虑考虑?接下了,怕是近段日子都抽不出空了,我听说你最近有几件‘大事’要办,不怕耽误那边的进程?”

“你听说?”容溯挑眉。

柳蔚却没回答。

容溯看柳蔚两眼,也不问了,反正问了也是白问,便道:“推不了,皇上直接下了旨。”

柳蔚闲适的“嗤”了一声,将手里合好的两瓶药剂混在一起,又放进一个堆满了冰块的铁箱子里,锁好。

容溯问:“这是?”

柳蔚没心情解释,随意道:“试验品,冷藏,不关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