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公公顺势就把话题绕到了天气上,然后缠着向易,问向易太妃娘娘在京郊寺庙,可有因这冷人的天气,而身体不适。

向易像是也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到底没有逼柳蔚了,转头继续与杭公公闲聊起来,只是聊上两句,眼睛还是要往柳蔚身上瞥一下,柳蔚每次抬头,都能看到向易在看自己。

柳蔚忍了又忍,在心里深呼吸,拼命告诉自己,不能动怒,这或许就是此人的目的。

这人明显就是为了激怒她,只要她一怒,两人一番争吵,向易就可以争执为名,自行离开。

柳蔚特地将向易找来,就是柳蔚确定,在这桩案子里,这向易一定担任了某个角色。

只是柳蔚不确定到底是什么,所以在抓捕凶手的关头,她要把这人放在眼皮底下。

若是在自己的亲自监视之下,这人还能有什么作为,那柳蔚便服了这向易。

柳蔚调节了一会儿,只觉得心绪终于平了下来,却听那向易,突然又道:“柳大人,可有人说过,你的脸……”

柳蔚蹙眉,手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脸。

向易却笑:“你的脸,比念梦阁的小官儿,还要好看。”

柳蔚双拳紧握,看着这人,眼中已经冷得再无一丝温度。

第703章 看对方退让了,他就又浪起来了

“咳,咳咳,咳咳咳!”杭公公故意接连着一大串的咳嗽,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似的。

向易瞥了杭公公一眼,目光又迅速转回柳蔚身上,看着柳蔚铁青的脸庞,笑的越发肆意。

柳蔚极力克制,压下心底的戾气,不觉眯着双眼看着向易,瞧着对方张扬的笑脸,手指已抠进了木椅扶手的缝隙。

杭公公眼看事情一触即发,像是要难以收拾,他忙站起身来,挡在柳蔚面前,和颜悦色的道:“柳大人,时辰不早了,咱们要不要出去看看,总在这儿干坐着也不是办法,出去逛逛,没准就遇到凶手了。”

柳蔚噙着一双冷眸看着杭公公。

杭公公忙又挤出两道笑,却怎么看,都笑的十分勉强。

向易后背靠在圈椅上,他的视线被挡住了,看不到柳蔚气恼又憋恨的脸,他也并不着急,只闲适的坐在那里,悠哉的笑着道:“若是出去转转便能碰见凶手,这查案,怕是也太容易了些,况且,柳大人白白净净,斯斯文文,要柳大人这样弱的身子去与凶手正面对峙,杭公公,你确定不是在欺负咱们柳大人?要杂家说,杭公公既想去,便自个儿去好了,杂家这儿还有几个对子,恰好想与柳大人再消磨消磨,柳大人,你说呢?”

人家根本不想和你说话,还消磨你个头!

杭公公暗暗瞪了向易一眼,心说就是你在惹事儿,要不这大冷的天,谁愿意去外面园子里瞎转悠。

但显然,将两人继续留在同一个空间,必然是要出乱子的。

这向公公今夜也不知是不是吃了酒,总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平日的稳重端正都到哪儿去了?怎的一夜之间像变了个人似的?

杭公公暗暗皱眉,头疼欲裂,眼睛继续看着柳蔚,唯恐柳蔚气上心头。

柳蔚倒没杭公公想的那般严重,但柳蔚也觉得,今夜这向易格外不对劲,上次见面两人虽说不太对付,还起了嫌隙,但到底面子上能过去,怎的这次见面,就成了这副模样?

哪怕是想要做些什么,干扰她今夜破案,这向公公也不至于用如此拙劣的手段,激怒她对他有什么好处?

还是,这是什么调虎离山之计?

柳蔚陷入沉思。

杭公公见柳蔚不想出去,也只得坐回来,眼睛却警惕的盯着向易,唯恐向公公又说出什么惹人不快的话。

向易果然不负众望,看对方退让了,他就又浪起来了:“其实出去转转也未尝不可,若能邀柳大人同行,花前月下,你侬我侬,想来,也别有一番风味。”

“向公公!”这回出声的是杭公公。

杭公公瞪大了眼睛,不赞的瞪着向公公,警告道:“柳大人乃朝廷命官,公公言语轻浮放荡,就不怕令太妃娘娘蒙羞?”

向易眯了眯眼,原本调笑着打量柳蔚的视线,微微转开,移到杭公公身上,而后,冷笑一声,音色也低了下来:“太妃娘娘如何,不劳杭公公操心,至于杂家如何,想来更是轮不到阁下过问。”

“你……”对方这话是完全不给自己面子,杭公公也怒了。

眼看两人的争吵,近在眼前,外头突然响起一声女子尖叫声:“啊——”

尖锐的叫声,令房中三人同时一愣。

柳蔚霍然起身,直接就往外走。

杭公公看了向易一眼,也跟了出去。

向易却反倒并不在意一般,淡然的坐在那里,只是眼睛,却已投向了门外,但他的关注的点,似乎也不是那悚然的惊叫声,而是,某人匆匆远走的纤细背影。

看着那渐渐消失的白色身影,向易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嘴角那清浅的弧度,良久没有变过。

柳蔚赶出去后,也发现向易没跟出来。

吸了口气,柳蔚更加相信心中的猜测,便对杭公公道:“差人盯紧向易,定不能让他擅自离开。”

杭公公不知柳蔚想做什么,但看柳蔚如此郑重的叮嘱,便应了一声,转头,命了两个亲信,回去盯守。

梦香宫的格局并不大,比璞香宫的庄严,随香宫的大气,同样是公主的居所,这里却简陋得也就比富贵人家小姐的院子好一些。

地方小不说,路还崎岖。

柳蔚等人走了好一会儿,才看到前头有亮光。

那是巡逻的内务府太监,找到了那尖叫的女子。

柳蔚走过去,就看到一个弱弱小小的宫女,蹲在地上,脑袋埋在双臂中间,正哭得崩溃。

柳蔚皱了皱眉,探身问道:“说话!出了何事?”

那宫女没有抬头,只是浑身发抖,哭得气喘吁吁的道:“鬼,有……有鬼……”

周围的宫人都不说话,一片静谧。

就连杭公公也倒吸口气,他仰头四下张望一遍,没有看到鬼影,但这黑漆漆的环境,也的确让人心理压抑。

杭公公咽了咽唾沫,小心的往柳蔚身边靠了靠,才对那宫女道:“什么鬼,皇宫里怎可能有鬼,你再想想,是不是看到什么可疑人了?”

“不,是鬼,就是鬼……”那宫女神经质的疯狂摇头,末了又把自己缩成一团,双臂惶恐的抱住自己的胳膊,屹然就是一副被吓得神志不清的模样。

杭公公问柳蔚:“大人如何看?”

柳蔚盯着地上那宫女看了一会儿,半晌才道:“应当是看错了,差人送这宫女回去,派人严加看守,莫要让可疑人等,接近心萝公主。”

说到这儿,柳蔚又顿了一下,最后索性道:“算了,将所有人都叫去公主寝殿外头,将寝殿包围起来,一只蚊子也不得放进去。”

这命令似乎与今日要做的事有些违背,杭公公想说什么,柳蔚却先一步道:“一切以公主性命为上。”

柳蔚这么一说,杭公公也只得听从。

毕竟他们既然进了随香宫,总不好只查案,对公主的性命置之不理。

丽妃娘娘虽然地位不高,心萝公主也不受皇宠,但毕竟是妃子娘娘,是皇家公主,说到底也是主子。

主子的性命,自然最重。

柳蔚吩咐了下去,杭公公很快执行,于是,不过半个时辰,整个随香宫的人,都去贴身守着心萝公主。

甚至连柳蔚也亲自去了一趟。

第704章 一整夜了,这会儿才终于感到一丝痛快!

八岁的小公主被奶娘抱在怀里,一脸的懵懂害怕。

心萝看着柳蔚,大眼睛里全是惶恐,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清楚自己的院子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人。

柳蔚对公主笑了一下,从袖袋里拿出一颗松子糖。

心萝公主怯怯的看了奶娘一眼。

奶娘知道这位是朝堂上的大人,是受皇命正在查沁阳公主一案,便不敢放肆,忙哄着心萝公主道:“公主快接着。”

心萝公主慢慢的伸出手,接过那颗松子糖,小嘴呢喃的说了句:“谢谢。”便将小手缩回怀里,脸埋进奶娘的怀抱。

柳蔚没在公主这儿多呆,看了一圈儿,确定周围的人都镇守好了,才与杭公公一道儿,回了之前的偏殿。

一进去,就看到那位向公公还一脸恣意的坐在那里,身后站着那两个形影不离的小太监。

而门口守着的,则是杭公公那两个亲信。

两个亲信见了杭公公,便对其摇摇头,意思是,他们一直都在看着,向公公没离开他们的视线半步。

杭公公点了点头,眼睛看向柳蔚。

实际上,到了现在,杭公公已经有些不明白了,这位柳大人到底要做什么?

柳蔚再次回来,向易原本兴致缺缺的脸上,重新露出兴味。

向易看着柳蔚,问道:“外头有什么?”

柳蔚盯着向易,回道:“公公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天黑露重,寒风凛凛,柳大人对杂家又拒人千里,无人陪伴相暖,一人独走,岂不寂寥,若是如此,还不如在屋子里等着,总归,柳大人还会回来。”

杭公公活了大半辈子,真没见过调戏人,调戏得这么锲而不舍的太监。

这向公公究竟是中了什么邪了?

更重要的是,就向公公如此这么个口无遮拦的人,竟然会深受太妃娘娘喜爱?

太妃娘娘是当真老了,老糊涂了?

因为方才的不愉快,杭公公现在对这向公公很是看不上,眉眼间也透出了不喜。

反倒是柳蔚,方才明明也是一副隐含怒气的摸样,出去一趟回来,却似乎并不生气了。

柳蔚看着向易,面对向易的再次轻薄之言,只是淡淡一笑,道:“倒是不知,向公公看着威严稳重,竟是个如此脆弱之人,怕孤独吗?那一会儿若是再有情况,公公便于本官一道儿,顶多,本官保护你。”

向易愣了一下,眼眸眯了眯,看柳蔚的视线,透着审视。

半晌,向易才再次笑起来:“好啊,看来,果真精诚所至,不过转瞬功夫,大人便看到了杂家的诚意。”

“公公一番赤诚,本官自然看得一清二楚,杭公公,现下什么时辰了?”

杭公公下意识的往外头看了一眼,道:“丑时二刻。”

“那再暖暖吧,寅时一到,向公公可愿与本官出去巡视一圈儿?”

“就你我二人?”

“你若是想,亦可。”

不对啊,这气氛有点不对啊。

杭公公觉得自己有点慌,柳大人要干什么?难道已经被这姓向的迷惑了去?还是这随香宫真的有鬼,只是那鬼没有害刚才那宫女,却上了柳大人的身?

杭公公心里各种猜测,但柳蔚和向易却突然都不说话了。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寅时一到,柳蔚当真立刻起身,对向易做了个请的手势。

向易也大方,吩咐小太监在这儿等着,便随柳蔚出去了。

两人穿过回廊,一路往最黑的地方走去。

柳蔚走在前头,向易后柳蔚半步,等远离人群了,柳蔚突然转身,止住步伐。

向易也停住了脚,看看四下,挑起笑容:“大人这是要做什么?莫非,要对杂家不轨?”

柳蔚眯了眯眼,伸手勾起向易的下巴,道:“我若对你不轨,你会叫吗?”

“不叫。”向易笑的悠然。

柳蔚点头,道:“那你可记住,千万……别叫。”叫字尾音刚落,柳蔚身上气势徒然一变,她指尖紧握,由掌变拳,一拳过去,正中向易腹部。

向易似乎早料到柳蔚会动手,嗤了一声,轻而易举的接住她的小拳头,掌心还轻佻的捏了捏,笑着道:“大人这是做什么,杂家又没说不从。”

柳蔚冷笑一声:“本官喜欢狂野点的,不打得你皮开肉绽,血流成河,本官觉得没趣儿!”

话落,柳蔚身子一转,快速掠到向易背后,眼中杀气毕现,以掌为刀,直击对方大穴。

向易轻松躲开。

柳蔚隐护着腹中骨肉,再次追上,两人在这漆黑的随香宫一角,打得难分难解。

足足过了上百招,两人皆是没伤到对方半分,直到寅时二刻,突然,远处又传来一声尖叫。

听着那叫声,柳蔚突然停下手,不打了。

向易也停下手,眼睛下意识的朝声音来源处看去,蹙了蹙眉。

“是不是很惊讶?”柳蔚慢悠悠的开口:“按理说,不该有第二声才是,这声,又怎的冒出来了?”

向易看向柳蔚,那笑了一整夜的男人,这会儿却突然不笑了。

向易表情透着严肃,嘴上却道:“大人说什么?杂家听不懂。”

“听不懂?那本官倒是可以为公公解惑一二。”柳蔚面容镇定,慢慢的道:“今夜很黑,是真的很黑,可公公似乎不知道,本官的夜视能力,比你们想象的要好很多。第一声尖叫后,本官赶去,看到的是个口称有鬼,被吓得哆哆嗦嗦的小宫女,那宫女一直低着头,加上夜黑风冷,小宫女又神神叨叨,公公必然以为,本官没看清小宫女的脸。但对不起,本官看清了。那小宫女叫什么来着,哦,对了,是叫琴儿,乃前璞香宫的宫女,后玉屏公主死后,被分去了随香宫,按理说,现在沁阳公主死了,琴儿理应再被分往别处去,但昨日我特地吩咐杭公公,让杭公公将随香宫內的人,一律留档在内务府,暂时不得重新分配,也就是说,那琴儿现在应该还住在随香宫,可是,琴儿为何今夜会出现在梦香宫?”

柳蔚的一言一语,使向易的表情,慢慢凝重起来。

而柳蔚看着向易那彻底再笑不出来的脸,将近一整夜了,内心这会儿才终于感到一丝痛快!

第705章 嗅到哪儿有血,便往哪儿钻

柳蔚嗤了一声,又道:“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你们其实配合得很好了。你知道我怀疑你,便故意诱使我,听到尖叫声。之后,你不出去,便是为了让我以为,你不去,是为了另有图谋。我在外面,心里想的,却是你向公公会否趁这个时间,做些什么?你逼得我不得不尽快赶回偏殿,继续来监视你,而我一旦慌乱,便是给了琴儿时间。那琴儿先装遇见鬼,引起侍卫们的注意,这是为了什么?不过是为了顺理成章的由人名正言顺护送到梦香宫后院。今夜梦香宫侍卫太多,琴儿一个没有武艺的女子,轻易是进不去的,于是便用了这招欲擒故纵,不得不说,你们做得很成功,我险些便被骗到了,但很可惜,你的戏演的太过了,你今夜的表现,也太明显,我想不发现蹊跷都难。”

柳蔚说完,再看对面的向易,只见向易站在月影照不到的黑夜里,整个人明明灭灭,令人看不清晰。

柳蔚蹙了蹙眉,还要再开口,却听黑暗中,低沉的笑声突然响起:“戏过?”

向易慢慢从黑暗中走出,他朝柳蔚走近,一双黑眸,灼灼的看着柳蔚,嘴角,勾起一丝笑:“柳大人为何不当,我这是真情流露?”

“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嘴硬什么?”柳蔚淡漠的睥着向易:“你究竟要做什么,不妨直言,说不定,我们还可以谈谈。”

柳蔚这话不是玩笑。

柳蔚现在无法确定向易究竟做了什么,但可以肯定,必然是与敏妃有关。

而现在,关于敏妃的线索实在太少,有个人能为自己解惑,柳蔚自然不会拒之门外。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向易再未说话。

柳蔚盯着向易,表情越来越沉。

过了好一会儿,远处传来脚步声。

柳蔚打了个响指,两个小太监立刻跑了过来,显然,两个小太监事前便收到吩咐,知道到此处来找柳蔚。

向易的表情很是浅淡,似乎什么都不在乎。

柳蔚见向易的确无话可说,暗暗抿唇。

实际上,现在的情况对柳蔚很是不利,虽然看破了这人的阴谋,但柳蔚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那琴儿的所为与向易有关。

之前的一切,不过都是柳蔚的猜测罢了。

而柳蔚特地将向易诱引过来,也是为了炸他,可现在看他这镇定自若的表情,柳蔚知道,向易恐怕还留了后招。

看来,一会儿哪怕是审问那琴儿,也审不到什么答案了。

两个小太监过来,便是告诉柳蔚两个消息。

第一,梦香宫有个宫女受了重伤,险些丧命,但最后被救了回来。

第二,谋害那宫女之人抓到了,是前随香宫宫女,琴儿。

一切和柳蔚预料的基本一样,柳蔚再次看向向易。

向易这回也看向了柳蔚。

向易态度坦然,对柳蔚勾唇一笑,当着两个小太监,义正言辞的道:“恭喜柳大人,大人果然断案如神,看来,这桩案子,就快告破,届时,杂家也好向太妃娘娘交代。”

老奸巨猾。

柳蔚脑海中晃过这四个字,暗暗不快,就差一步了,到底,是她低估了这向易。

事到临头,琴儿都被抓了,向易竟然还能如此镇定,不愧是在太妃娘娘身边十几年的人,这份沉着冷静,是旁人不易有的。

四人一同回去。

一路上,柳蔚走得最快,但眼尾一直注意着后面的向易,却见向易只是淡漠的跟着,一脸的置身事外。

回到偏殿时,柳蔚远远的,就听到女子的呜咽声。

柳蔚走进去。

杭公公见柳蔚回来,立刻起身相迎,顺便指着地上那哭哭啼啼的女子道:“大人,这宫女叫琴儿,正是之前随香宫的宫女,方才发出尖叫声的也是她,她……”

杭公公说到后面,却有点难以启齿了。

柳蔚摆摆手,面无表情的走过去,看着那缩卷成一团,哭的梨花带雨,上气不接下气的俏丽宫女。

宫女还在哭。

柳蔚突然伸手,一把抓起宫女的手腕。

只见琴儿的手腕上,一只黑色的蜘蛛,正如鬼魅一般,攀附在她的脉搏之处,而脉搏之处,已经被蜘蛛咬得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琴儿哭的肝肠寸断,疼得整只手都麻了,却不敢甩开,她刚才试过了,但她只要用力想挥开那蜘蛛,那蜘蛛就会更加纠缠的咬她,两次下来,她实在受不了,整只手臂,都软了下来,再也不敢乱动。

柳蔚敛了敛眉,伸手,朝着那狰狞的蜘蛛头碰去。

杭公公忙喊:“小心……”

但话音还未落,就被接下来看到的画面,给惊住了。

只见柳蔚那葱白的手指,直逼蜘蛛的面门,那蜘蛛已经呈虎视眈眈之势,作势要攻击,但似乎嗅到了什么气息,不过转瞬间,突然萎了下来,接着,就见柳蔚毫无顾忌的将那小玩意儿抓在手心,肆意的用素白的指尖去拨弄黑蜘蛛的几条腿,又点了点蜘蛛后背黑的发亮的薄壳,将其随手放进袖袋里。

杭公公艰难的卡了卡喉咙,指着柳蔚的袖子,呢喃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柳蔚觉得自己应该解释一下,便道:“没毒,这是用药的蜘蛛,我拔了它毒经,方便碾碎磨药。”

杭公公目瞪口呆的看着柳蔚,挣扎了很久,才说:“这……这蜘蛛是……是大人您养的?”

“嗯。”柳蔚道:“养了三天,明日用药。”

“那……那它……”

“临死之前,让它物尽其用。”柳蔚说着,看了琴儿一眼,见其似乎是疼过劲儿了,现在还趴在地上起不来,便道:“淮山蛛,嗜眠,贪腥,这种蜘蛛最喜血腥味,嗅到哪儿有血,便往哪儿钻,且尤为霸道,你若是不让它吸血,它便咬着你不放,势要将怒气撒在你身上,在你身上咬够了,吸够了,才肯罢休。不过还有一点,这蜘蛛也贪睡,若是嗅不到血味,它便会乖乖沉睡,一直睡到下次用膳之前,所以,虽说是我将这淮山蛛放到这宫女身上,但,若这宫女不去碰血,这小东西,也断不会醒来。”

说到这里,事情基本已经很清楚了。

第706章 在无间地狱,过奈何,走六道

实际上,这件事本就没什么好说的。

梦香宫那遇害的宫女,叫离儿,当时离儿刚洗了衣服打算回房,结果路经小径,突然身后有人推她,她恍惚的回头,就看到一把刀朝她心口插来,但在她想叫的时候,嘴上不知何时,被塞上了手帕。

离儿叫不出来,只能呜咽着等死。

而透过月色光影,离儿看清了行凶者的脸,离儿很惊讶,一切还来不及反应时,那行凶者,却突然松开了她,接着,对方不耐的皱眉,挥舞手臂,像是要将什么东西甩开。

但不过须臾,行凶者的脸色就越来越难看,到最后,突然一声尖叫,整个人瘫软在地。

这声尖叫,终究惊动了梦香宫里的巡卫,离儿得救了,而意欲谋害离儿之人,也被抓了起来。

离儿并没死,且看到了凶手容貌,对事发的经过也说的明明白白。

现在离儿已被送往太医院,究竟能不能救活,还是未知数,但有一点却不容易反驳,那就是凶手的身份。

看着那还倒在地上不起来的琴儿,柳蔚闲适的拉了把椅子坐下,居高临下的看着琴儿,道:“说说。”

那琴儿没有动,继续埋着头,整个身子缩卷成一团。

柳蔚没心情与琴儿磨时间,便朝杭公公看了一眼。

杭公公明了,给亲信递了个眼神,那小太监便当即上前,一把抓起琴儿的头发,将人硬拉起来,让她抬起头。

琴儿被拉的头皮吃痛,那张哭的满是泪痕的脸,暴露人前。

一双眼睛红得几乎滴血,小太监的动作很粗鲁,琴儿整个头被硬扯着,又显得尤为狼狈。

柳蔚静默的看着琴儿。

杭公公却没那么好的耐心,他当即上前,一脚踢翻琴儿,喝道:“大胆贱婢,还不从实招来!”

琴儿被踹翻,艰难的蠕动一下身子,仰起头,眼里的泪流的更凶了。

杭公公看了碍眼,还要动手,却听那琴儿突然嚎啕大哭,嘴里不断的喊着:“公主……公主……是奴婢办事不利,是奴婢害了您啊……”

这声“自白”来的莫名其妙。

柳蔚微微倾身,盯着那琴儿问道:“你说的公主,想必不是沁阳公主吧?”

琴儿突然愤恨的看向柳蔚,大叫:“都怪你,都怪你!再杀四个,只要四个就好!为什么要现在阻止我?能伺候公主亡灵,是她们的福气,公主乃是佛主座前玉女,纯洁无垢,慈和万方!只要再送四个婢子祭奠,公主便能永生摆脱轮回,步入天庭,荣为仙子!你知道你毁了什么吗?你毁了一个神仙,你毁了一个仙灵,你不得好死,你会受天圣之罚,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那琴儿越说越激动,什么神神怪怪的,说了一大堆。

柳蔚随意的掏掏耳朵,待对方说够了,才道:“你说再送四个人下去服侍你家公主,那你可知,四个人,是不够的。”

琴儿一愣,脸上突然遏制,不可思议的看着柳蔚。

就连杭公公也滞了一下,开口:“柳大人……”

柳蔚摆摆手,示意他别说话。

杭公公只好闭嘴,转头时,却发现旁边的向公公,正以一种讳莫如深的目光,盯着柳大人不放。

柳蔚当然知道向易在看自己。

向易的目光灼热得,让柳蔚想忽视都难,但柳蔚知道自己得沉住气,琴儿的落网是必然的,但这向易的态度,才是重中之重。

“我不知是谁与你说,二八之象,便能助人超脱,实际上,按道经记载,八卦阴阳,四象轮回,四象之门,也的确有脱离生死,不入轮回之效,但却并非你所用之法。”

琴儿死死的看着柳蔚,半晌摇头:“你懂什么!佛学奥秘,你又不是公主那等子圣人,你知道什么!”

“我熟不熟佛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现在讨论的是道学,你一会儿说你家公主乃是佛前玉女,一会儿又用四象之门,在阳间为你家公主谋划,那你可知,这在本质上,便有了问题。”

琴儿怔怔的看着柳蔚,一动不动。

柳蔚道:“盘古初开,天地间混沌一人,得以成圣,此人名讳鸿钧,乃天地人间第一圣人,鸿钧讲道,坐下弟子若干,接引,准提二道,自西域远道而来,听学三千后,回西域,创立佛教,一人为菩,一人为佛,示人口中常到,阿弥陀佛。这‘阿弥陀佛’中的佛,便是接引佛,便是其后释迦摩尼佛,也尊接引佛为导师,这便是佛教学。至于道教,尊的正统乃是三清,所谓三清,便是太上老君,元始天尊,通天教主,三清也为鸿钧弟子,曾听学千年,后遗留中原,于昆仑山创立道教,自三清成圣,而说来说去,虽说五人同为鸿钧门下,但亲疏有别,道数却各自为分,鸿钧乃是道教正统,三清跟脚也乃道家,接引准提穷困潦倒,也就只能回回西域,虽说后来佛学昌盛,道学没落,但本官却未曾听说,真正敬仙者,将这二者混为一谈,世人皆知你家玉屏公主信佛,你却偏偏以道教之法超度你家公主,你可知,你这不是帮她,而是害她?”

琴儿听呆了,什么佛学道学,她自己都是迷迷糊糊,更别提什么盘古初开,天地混沌。

说到底,古人信佛尊道,但真正了解其追溯的又有多少?

柳蔚淡漠的看着琴儿,继续道:“你要献祭十六人助你家公主成仙,却不知,你用错了法子,你家公主早已步入轮回,在无间地狱,过奈何,走六道。”

“不!”琴儿猛然抓住自己的头发,尖叫的哭嚎:“不会的,不会的!他不会骗我的,我的法子没有错!我为公主做的没有错,那些命格相属的人,都要死,那曾背后辱没公主的,也要死!她们要用鲜血,用生命向公主赎罪,我没有错,我没有做错!”

琴儿表情越来越疯狂,而柳蔚知道,重点终于来了。

柳蔚眯起眼睛,身子又靠前一些,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那个人,你是说谁?”

琴儿迷糊的看着柳蔚。

柳蔚音带蛊惑:“教你此法之人,是谁?”

第707章 怀着这孩子,柳蔚并不愿意熬夜

殿內,一片静谧。

所有人都屏息以待的盯着那琴儿,等着琴儿的回答。

那琴儿现在状况的确不好,但却还维持着一丝清明,埋着头,摇头,一言不发。

柳蔚把视线偏向一旁站立的向易,却见其姿态悠然,正端着一杯茶,慢吞吞的浅酌,从头至尾,没说过一句话。

柳蔚沉吟一下,身子舒展,重新靠在椅背上,才道:“无论如何,你大错都已铸成。想来,被贴身婢女如此祸害,你家那玉屏公主,黄泉之下,怕是也不得瞑目……”

琴儿嘴角抽搐,全身激烈的发着抖,抖得表情几乎扭曲,眼里蓄满了泪,整个人都透着狰狞。

“不过,亡羊补牢,未为晚也。”柳蔚引导道:“本官倒是知道一个法子,可以弥补你的错失,说到底,你十六人杀局还未成,要想挽救,也不是真的没有办法。”

琴儿一听,立刻抬头看向柳蔚。

麻木的手撑着地面,琴儿艰难的往柳蔚身边爬,嘴里喊着:“什么办法,什么办法!你有什么办法?快告诉我,快告诉我!”

杭公公看琴儿表情疯狂,便挡在柳蔚前面,将琴儿一脚踹开,呸了一声:“什么脏兮兮的东西,就往前面凑!要听便跪好了,大人要说自然会说,少拿你的脏手往大人衣服上贴!”

琴儿瑟缩的卷曲一下,看了看自己鲜血淋淋的手,忙把手往衣服下面藏,动作看起来佝偻而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