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蔚本还因为等了许久,有些不悦,一听死了人,也顾不得其他,忙道:“前方开路!”

两名衙役立刻应了声,就去与禁卫军言明。

没过一会儿,城门口的栅栏终于移开了,柳蔚的马车在京兆尹的护航下,一路无阻的朝着京兆尹衙门而去。

马车之内,柳蔚看向容棱,有些紧张。

容棱的表情也不太好。

这个时间发现尸体,会是谁的尸体?

莫非当真是……

事实证明,想什么就来什么,怕什么就来什么。

柳蔚一到京都衙门,遥遥的,就看到接到消息的林盛,正满头大汗的站在门庭下,一边擦汗,一边等着。

这大冬天的,也难为这位还流得出汗。

柳蔚在容棱贴心隐晦的照料下,刚下了马车,林盛就急冲冲的跑过来,嘴里念叨着:“柳大人,您可算来了,这次,这次您可得救救下官啊……”

语无伦次!

林盛的官阶比柳蔚还大,竟然口称下官,这简直是胡言乱语,颠三倒四。

柳蔚看出林盛神智有些不清了,肃着眉眼道:“大人可莫要折煞柳某,究竟出了何事,大人莫急,慢慢与我说。”

林盛张口就要道出,可看看左右,还是忍住了,请柳蔚到后厅去说。

到了后厅,林盛谴了下人,便开始侃侃而谈。

柳蔚这才知道,跟容棱只是出城一日一夜,竟然就出了这么多的事。

按照林盛的说法,昨日晚上,宫中便传来消息,说是郡主失踪了。

第722章 别啊,柳大人,您碰碰吧,就碰碰吧

起先,郡主失踪没多少人放在心上。

便是林盛,得到的说法也是,月海郡主不顾皇后娘娘劝阻,执意带着宫女私自出宫,皇后娘娘唯恐其又在外惹是生非,便命京兆尹将其寻回,交予昭宁宫宫人之手。

林盛当时听了,真没觉得是什么大事,不就是郡主又跑出去玩了?皇后娘娘不敢惊动大内,更不敢告诉皇上,便指派自己宫里的人,出宫来寻京兆尹帮忙,只要把郡主找回去便是了,没啥其他。

说来,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这类的事。

月海郡主就是个爱蹦跶的,加上又深受皇上皇后宠爱,平日顽皮,下头的人,也不敢阻拦,逐渐养成其刁蛮任性,嚣张跋扈的性子。

但到底是个姑娘家,宫外头又没熟人,能跑哪儿去?

林盛按照以前的经验,分派人手,去郡主平时最喜去的几个地方寻找。

但一个时辰过去了,啥都没找到。

没找到就没找到,不也才一个时辰吗?不急!郡主是个活人,又不是个东西!活人就是长腿长脑子的,还不兴人家看到有官兵,怕被抓回去,藏了起来?

如此一来,林盛下令,继续找!

但是,两个时辰过去,三个时辰过去……

眼瞅着夜都深了,郡主还是没给找到!

到最后,却是一个满是是血的小丫鬟,拖着奄奄一息的半个身子,跑到衙门门口来喊人。

看门的衙役将丫鬟扶起来,那小丫鬟抓着衙役的手,就道:“救,救命……郡主……郡主出事了……”

那丫鬟说了这么一句,便厥过去了。

衙役立刻将此事禀报林盛。

林盛心头一惊,不敢大意,立刻请了好几个大夫过来,务必要将那小丫鬟救醒。

经过一个时辰的治疗,小丫鬟终于醒了。

丫鬟说自己是月海郡主身边的宫女,随郡主出宫,郡主本是要出城,说要找人,但却走到一半,临时改了主意,去了附近一间酒楼。

在酒楼二楼要了一间厢房,郡主便将带出来的四个宫女都撵到外头去,一个人在厢房里不知做什么。

这门一关,便是好几个时辰,待酒楼要打烊了,伙计上来询问了,几个宫女才壮着胆子去敲门。

门当时没开,还传出郡主的声音,是斥责她们。

宫女们不敢再多嘴,只得付了银子,让伙计通融一下。

伙计收了银子就走了,没过一会儿,屋内便响起郡主的召唤声,郡主要三个宫女进去。

四宫女互相看一眼,推了三个进去。

那三个进去,便再未出来。

而仅剩的这个宫女,在等了许久后,才听到郡主唤道,让她也进去。

她推开门进去,却在毫无防备之下,腹部便被刺了一刀。

宫女跄踉着后退,目光不可思议的看着房内,才发现,屋子里郡主,以及之前那三个宫女都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不知死活,而她的眼前,还站着一个黑影人。

那人手持匕首,眼看着又要朝她捅来。

或许是求生意识爆发,这宫女转身就跑,客栈人多,见血都混乱不堪,众目睽睽,手持匕首之人没有去追。

这便让她跑掉了,直接冲到京兆尹衙门来求救。

林盛听了来龙去脉,立刻带人去酒楼,果然,在二楼天字厢房里,看到倒在地上的四名女子。

其中一名,当真就是月海郡主。

只是四人,早都没了气息。

林盛当时脸色就吓白了,继玉屏公主之后,竟然又有位郡主死在了宫外,还死的如此突兀,让人措手不及。

林盛慌张之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柳蔚。

林盛甚至发了话,郡主遗体谁也不能动,三个宫女的尸体倒是可以带回衙门,但郡主遗体绝对一丁点儿不能动,现场也必须保护好,酒楼自然要暂时查封。

总之,一切都要等柳大人看过后,方再动作。

林盛就抱着期盼柳蔚的心,一边将此事上报,一边煎熬而痛苦的,过了这一整夜。

皇上是昨晚深夜接到的消息,当即下了大令,命京都城门全面戒严,在未抓到凶手之前,一只蚊子都不准放出去。

不止不准人出去,竟是进也不准人进来。

如此一来倒是有个矛盾了,太妃娘娘,不是翌日就要回宫吗?

皇上一声令下,道明,他将亲自派人通知太妃,望太妃见谅,暂时莫要回宫中。

这算什么?皇上竟会如此对待太妃娘娘?

月海郡主虽说是惠王遗孤,一直被皇上视若亲女,但也不至于比皇上亲母,正正经经的太妃娘娘还重要吧?

众人虽说心有疑惑,但皇上直接已亲自下令,那便只能遵从,不敢二言。

索性,这件事上,皇上倒是一时半会儿没将屎盆子扣在京兆尹头上,只先处置了月海郡主宫里的几个宫人,连带的将皇后也说了进去,更将昨日将月海郡主放出宫的守宫侍卫处置了,这才怒气稍缓。

但月海郡主死了就是死了,且是死在了京兆尹的地盘。

这桩案子按照规矩,自然是要京兆尹接下,至于同审的是大理寺还是刑部,还是两者都有,那就不知道了。

但是林盛是打定了主意,不管同审的是谁,不管这里头有没有柳蔚的事儿,反正,他是找定了柳司佐了。

不管,就要找,反正感觉,这么要命的案子,也就只有柳司佐不嫌弃他了。

林盛一番说辞,将昨晚到今日的过程说了个遍,说到最后,满脸苦色,竟是像要哭出来一般。

柳蔚看着这大老爷们,一脸苦大仇深,实事求是的道:“此案,我不得碰。”

“别啊,柳大人,您碰碰吧,就碰碰吧。”林盛急忙求道。

柳蔚沉声:“林大人真想在下过问此案?”

林盛一连的点头,头都要点掉了!

柳蔚道:“那便请林大人端上奏折,向皇上请告,只要皇上允口,柳某定不推辞!”

月海郡主的案子,柳蔚是必然要动。

但是,柳蔚现在的身份敏感,自个儿做不得主。

林盛若是向皇帝请命,只要圣旨下达,柳蔚自然可光明正大的侦案,否则,便是柳蔚想插手,怕是也没那么容易。

第723章 还不如让容叔叔打一顿屁股(小黎)

只是要上书奏折,实在不算一件小事,尤其是在这么赶的时间里。

要知道,郡主的遗体可还放在酒楼,总不能一直搁着。

林盛整个人都很愁。

柳蔚还提醒道:“林大人,事不宜迟。”

林盛一听,到最后,也只好咬咬牙,狠狠的道:“好,柳大人稍候,林某快去快回!”

上书奏折的方法有很多种,简单的,直接将折子送上去,过内阁,过堂门,最终入御前案几,待圣上批阅,下发回来,走完一整个漫长程序。

复杂点的,是要带着官令,亲自入宫,面呈奏本,但这前提是,一,皇上得有空,二,且你要有关系,能够说进宫就进宫,中途无人阻拦。

林盛要赶时间,自然是用的复杂法子,只是林盛打算快去快回,却无法当真快起来。

林盛是京都老油条了,有这个面子入宫,也有人脉能立即面圣,但人算不如天算,林盛是万万没算到,皇上并未在乾宁殿,也未在上书房。

一通遍寻后,终于得到消息,皇上是去了皇后娘娘的昭宁宫,帝后鹣鲽,却不知何时方有空闲,能接见外臣。

林盛只得继续干等。

在上书房外的小候厅里,一等就是两个时辰。

而这期间,柳蔚也没冒进,柳蔚让容棱先去酒楼看一看,自己则回了七王府。

一回去,扑面而来的便是儿子那圆嘟嘟的小脸。

小黎算来,足有两日不见娘亲,早就坐不住了,见娘亲回来,当即扑腾过来,抱住娘亲的腿就不撒手。

柳蔚扯着儿子的小爪子,一路往屋子里走。

大妞小妞看到柳蔚回来,都笑眯眯的唤道:“公子!”

柳蔚“嗯”了一声,吩咐道:“将屋子北角箱笼里的画卷都搬出来,放在桌上即可。”

大妞小妞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手脚麻利的便去做事。

小黎开始围着娘亲打转:“爹,你要做什么?爹,你还要出门吗?爹,你带我出去吧?跌,我也想出去玩……”

叽叽喳喳,吵闹不停。

柳蔚瞥眼一瞪,轻手将儿子推开:“书都抄好了吗?你容叔叔让你每日抄字千文,可偷懒了?”

小黎一听,仿佛身体被抽空一般,立刻焉吧下来。

小黎其实不怕念书,小小小时候也是静得下心念书之娃,但那是在小家伙觉得安心的时候。

现在娘亲日日不在身边,容叔叔也早出晚归,他一个人烦闷,又哪里枯坐得下来,做那些书呆子做的事?

书没抄好,连续好几日的都没抄好,也索性娘亲和容叔叔都忙,并未检查,现在娘亲一问,小家伙就没底气了,登时耷拉下脑袋,多一个字也不敢乱吭。

知子莫若母,柳蔚只看这臭小子一眼,就知道他什么情况,当即哼了一下,道:“有空在这儿磨磨唧唧,还不如去抄书,你容叔叔回来见不着抄满千文的作纸,你如何解释?前两日上房揭瓦,还把别人儿子打出毛病了,你真以为我不说你,便无事了?再吵闹,将你丢给你容叔叔,看他打不打你。”

小黎一想到上次在容溯书房站了一日一夜,便觉得牙根儿疼。

说句破罐子破摔的,还不如让容叔叔打一顿屁股,也比在那儿羞耻的罚站要好。

但一物降一物,小黎再怎么蹦跶,柳蔚三言两语,也能将他气势杀灭。

小家伙最后只得灰头土脸的回房,看着小妞摆上桌的一摞宣纸,他先是愁绪满心,小脸拧成包子,后眉目一舒,突然福至心灵。

抓起宣纸,他转身就跳起来,往门外跑。

小妞忙叫:“小公子,小公子你去哪儿?”

但人已经跑远,却是再也叫不回来了。

而王府另一头,好不容易仗着生病,吃口热汤热菜,不用上学堂,能在府里窝着休养的容倾,突然听到悉悉索索的声响。

小男孩顺手将陀螺塞进被子里,抬头就问:“谁?”

外头房门被打开,是小厮进来,询问:“公子,怎的了?”

容倾看看外面,皱着眉问:“就你一人守着吗?”

小厮点头:“公子吩咐其他人都散了,外头只有小的一人守着。”

容倾问:“那你在做什么?”

小厮有些错愕,呆呆的道:“小的,小的只是站着,守着门,什么也没做啊。”

容倾皱眉,以为自己听错了,便不再多想,只再次叮嘱:“将门看好,若是姨娘院子来人了,可得拦着。”

小厮一嘴应着,还笑着问:“公子,小的给您找的,可是近日京都里卖的最好的陀螺,店家说,宫里的十六王爷,玩得也是这个。”

“瞎扯,十六皇叔才多大,比本公子还小几岁,能玩得动这个?去去去,去外头看着,不准偷懒。”

小厮答应着退出,待房门阖上了。

容倾这才将被子里的陀螺拿出来,放在手里喜滋滋的把玩一阵,便跳下床,挥着鞭子就要耍起陀螺来。

鞭子高高扬起,还未落下,容倾突然觉得不对,他敏锐的回头,顿时,便吓了一跳。

只见自己身后的床榻上,不知何时坐了个男童,男童满脸微笑,黑眸晶亮的看着他,见他看过来,还语气温和的道:“你不是卧病不起,高烧不退?”

容倾只觉得全身一凉,后背都快出汗了。

容倾张嘴就要叫人,可声音还在喉咙里哽着,就听对面的男童,冷哼一声道:“你叫吧,叫了,正好让所有人都来看看,扬言被我吓出毛病,脑子都快烧糊涂的王府小公子,到底有多精神!”

容倾当即就不敢叫了,若是让父王与姨娘知晓他装病,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一想到父王那严肃冷厉的脸,还有姨娘哭哭啼啼的眼泪,容倾就抖得慌。

容倾咬咬唇瓣,到底还小,眼眶当即就红了,他嗡着鼻子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柳小黎从床上跳下来,手往背后一摸,摸出一沓宣纸,再将宣纸摆平在桌子上,道:“替我抄千字文三遍,孝经三遍,孔孟三遍。”

容倾:“……”

第724章 想揭发的后果,到底是什么?

“不抄?好,我也不打你,我们就叫你父亲来评评理吧。”

“别,别告诉父王!”容倾急忙道。

柳小黎好整以暇的看着容倾,一脸的淡定。

容倾知道避无可避,只能把眼泪往肚子里咽,他默默的坐到椅子前,小脸委屈的看着柳小黎。

柳小黎给他的回应就是,丢给他一支笔,然后夺过他的陀螺,挥舞着鞭子,在屋子里玩得兴起。

容倾知道大势已去,鼻尖一下酸了,但男儿有泪不轻弹,他抹了把脸,还是英勇的抓起毛笔,哆嗦着手指,去沾墨汁。

刚沾了墨,就听身后,柳小黎的声音响起:“记得模仿我的笔迹,我的笔迹你记得吧?”

想到这人曾经在他与两位哥哥脸上画过乌龟,还写过大字,容倾抿紧唇瓣,屈辱的眼泪,终于落下来了,早知道如此,他就不装病了,还不如去学堂习课呢,至少比在家里抄这些东西好。

先生可不会布置这么多功课。

有了东西可“玩”,小黎也不缠着娘亲了。

柳蔚乐得轻松,将房门锁了,把画卷都铺开,挨个看了起来。

而这一看,果真是发现了疑点。

《春猎图》上,一身龙袍的伟岸男子,立于朝臣之中,男子手持弯弓,眼神锐利,弓弦抖动间,正好射中一只大鹰。

鹰落而下,地上染了血渍,朝臣则一片欢愉,全都笑逐颜开。

柳蔚能猜到这幅图中的剧情,大略是敏妃随帝驾春猎,帝于猎场狩猎,射杀空过大鹰,箭无虚发,雄姿依旧,得百官庆贺,一番欣荣。

这幅画乍看没什么,但柳蔚却发现,周围的人群中,有一名女子,身穿西域服饰,头上甚至带着金缕头饰,一看那样子,便并非中土人士。

柳蔚看了旁边的题字,明白,这是某一年,西域公主来我朝参拜时所画,当时正逢春季,便有司礼监准备了猎场,也算是给西域来客找一个趣儿。

将这幅画单独放到一边,柳蔚又拿出另外一幅。

这是一幅作息图,图名叫《观花客》,图中所绘也是敏妃见到的一幅场景,但却并非在裳阳宫,而是在昭宁宫,画中昭宁宫的匾,虽然有些模糊,但是隐约还是能辨认。

昭宁宫中有娇客,娇客容貌看不清,单能看到,是皇后娘娘在亲见几位王公之女,那些女子个个容貌俊美,衣着华贵,浑身上下皆透着气度,其中有一个,柳蔚还认出,应当是于文倩,就是于文敏馨的姑姑,柳蔚与那位于文家的姑奶奶,倒是有过数面之缘。

画卷的视角,有点像在偷窥。

但这些,同样不在柳蔚的注意范畴,柳蔚看中的,是这幅图上,昭宁宫院子外所种下的花。

不知是否故意,那花画得比人还大,且清楚,柳蔚通识百草万花,一眼认出,那是曼珠沙华。

曼珠沙华,又名彼岸花,或死人花,长于西域,被当地人称为黄泉花,因此花一般生长在坟头或者墓地,且一长便是成片艳红,红的宛若滴血,被誉为不详的花,也被视为,人与地狱接洽的媒介。

西域不少灵者,或者高僧,皆会以此花为主使用,无论是驱邪还是祭祀,都算是个中妙物。

柳蔚在现代时,去过西藏,曾见过曼珠沙华,当时觉得有趣,还问过当地人,可否送一盆,或买一盆,带回家养。

那人说彼岸花离不开这里的土地,一旦脱离,哪怕用最上等的花土,也养不活它。

柳蔚当时还笑说,明明有人养过。

那人只说,养的一定不是纯种曼珠沙华,是串了交了,若是喜欢,也可去花市购买。

但纯正的曼珠沙华,就是必须生长在西域,它和这片土地共生。

那人说得玄乎,柳蔚也只当个趣儿来听,但也因此,柳蔚回去后,当真查了查这奇怪的花。

而后来,柳蔚也的确买过一盆串种的养,发现两种花虽然相似,但不论是个头,还是颜色,或者花瓣的形状,都有几分差异。

那花柳蔚养了几天就死了,但现在,看着图中那娇艳无双的曼珠沙华,柳蔚仿佛又想起了西藏花田上,那满目的盛放。

这里头的曼珠沙华是纯种的,柳蔚几乎一眼就能确定,但是,昭宁宫为何会有这种花?是如何种的?

柳蔚又看了眼画卷角落的落款,发现日期,正好是春猎图之后的七天,也就是说,当时西域使臣应该还没走,所以,这花有可能是西域送来的礼物?

暂时不知那花后来的下场,是养死了,还是如何了,柳蔚将这幅画再放下,接着拿起第三幅画。

最后这副,是柳蔚觉得最重要的,因为这上面,又有向易。

此副画叫做《莫问归处》,画的内容,是在裳阳宫内,满目的白幡将宫殿妆点,傍晚天空,透着一种血一般的浆红。

向易一身太监服侍,站在门口,低着头,没人看得清他的表情。

这幅画的内容就是这么简单,一人,一屋,白色的灯笼,白色的帷幔,宣示着这里,死过了人。

柳蔚本也没想到这宫殿是裳阳宫,因为也没个匾,但却看到了屋子内,那烛光笼罩下,几不可瞧的牌位。

牌位上写着名字,那是敏妃的名字。

这是敏妃入奠时的画,画上只有已失去主人的孤冷宫殿,与一个曾在这宫殿内效力的太监。

这像是一种陪伴,也像是一种哀悼。

但,画作之人,却不可能是敏妃。

这幅画下的落款,落的也是敏妃的字号,但是,一个人死了,又如何能再作画。

这副画是有人故意用敏妃的印章,来为其送行的,而画作之人,柳蔚想,应当就是画里那唯一的活人了。

向易。

将这个名字在舌尖绕了一圈儿,柳蔚心中想着。

那幕后之人,或许并不是向易。

但那幕后之人却通过《赏春图》、《莫问归处》这两幅画,将向易对敏妃的感情,联系起来。

并且,在画中也好,在最近几起宫中人命案里也好,幕后之人都特地将“西域”带了出来。

图中追溯,西域使臣曾来过京都,而在那之后不到一年,敏妃死了,同时向易对敏妃感情颇重,重得有些古怪过头。

这一系列前因,想揭发的后果,到底是什么?

柳蔚心中有了猜测,但仅仅只是猜测。

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最近几起案件的凶手,的确,是在为多年前丧命的敏妃讨回公道。

只是,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为何选在这个时间?

柳蔚想到了裳妃。

敏妃的妹妹,裳阳宫的新主人。

所以,是裳妃的死,刺激了那凶手,让其一怒之下,将敏妃之案,重新立起?

如此说来,那凶手与裳妃的关系,也该匪浅?

第725章 那凶手,也是身份高贵之人?

一切似乎都有着联系,却又若隐若现。

柳蔚低头沉思,而另一边,容棱早已抵达酒楼。

因着是官府封店,阵仗极大,百姓难免有好奇的,在一楼门外堵着,往里头探头探脑。

容棱到的时候,是在衙门衙役的陪侍下进去的,官府办事,闲杂人等自然需得退散。

门外瞧热闹的人都被哄走。

待人圈开了,衙役才恭恭敬敬的将容棱请进去。

大内侍卫,这样的身份,也不意外衙役们会对其殷勤。

“大人,就在二楼。”衙役说着,招来掌柜,亲自带路。

经过这样大的事,掌柜已是摇摇欲坠,意乱心痛,见到有官府中人来,立刻猛擦着汗,嘴里不住的说:“青天大老爷明鉴,小的,小的这店,可当真是无辜的!甭说是郡主亲自驾临了,小的这小地方,便是来个稍大一些的京官,小的都得亲自相迎!实在是郡主前来,小的并不知其身份,也未想过郡主会在这店里出了意外,大人,大人请千万饶过小的吧,小的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大小可都指望小的一人养活啊……”

“若我是你,便少说废话。”衙役见容棱眉头微蹙,立刻机灵的呵斥掌柜。

掌柜一听,哪里还敢求饶,登时便闭了嘴,但满心满眼的,还是委屈可怜。

还未抵达二楼,便嗅到隐约飘来的一股子血腥味。

容棱是武将,对血腥味尤其敏感,他这时脸色有些微动。

二楼也被封锁着,甚至楼道处便安了七八个衙役镇守,务必保证现场的绝对完整。

领头的掌柜到了这儿便不敢往前了。

从出事到现在,这二楼,愣是被官府的人团团围住,谁都不让踏足。

看守二楼的衙役们见着上峰来了,自然让路,又好奇的看看容棱与秦中,两人都是穿着便衣,实在看不出什么身份,但能让他们头头亲自伴随,想来身份也不低。

莫非,是宫里派出来的?

闲暇不想,已经有人机敏的主动上前,打开了案发厢房的门。

陪着容棱那衙役头头问:“从昨夜到今日,可见过可疑之人返回?”

衙役摇头:“回大人,昨夜到今日,我等半步未离,却除了有看热闹的百姓在楼梯口遥遥相望过,再无可疑人物。”

衙役头头点头,又看向容棱,这句话,他是故意问出来让两位大内侍卫听的,以示他们京兆尹衙门办事之严谨。

按照林大人说的,能讨点好,就讨点好,事情出在咱们的管辖区,治不治咱们的罪,看的就是他们事后的态度好不好。

若是上头来查了,还一副撇清干系,急于脱罪的模样,反倒令上头不喜,恐害至性命。

但若是上峰来查,他们配合妥帖,好赖也算是恪尽职守,就算怪罪,也罪不至死。

衙役头头也是心疲,原本以为上次玉屏公主一事,已是焦头烂额,不曾想,竟然还有更严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