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海郡主与先前死在宫外的玉屏公主不同,京都里的人,谁人不知这位刁蛮郡主深得皇上皇后娇宠?

因着其惠王遗孤身份,在宫中那是比大多数公主还要受宠,堪称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位现在出事了,那宛若是皇上皇后的命根子出事了,这谁还马虎得了?

更甚的,皇上竟然为了查清此案,下令封城。

这是何等重大的命令,环顾上古,历经几代,朝野更替,除了前朝灭国之息,前朝逆贼封城自保,这京都的城门,何时还关过?

且皇上甚至下令,不查清此案,城门不开。

连太妃娘娘进城都给拦着了,这是何等的天威震怒?

一想到京兆尹这次恐怕真要受到牵连,衙役头头就牙疼。

方才掌柜说他上有老,下有小,可谁家又不是呢?

闹不好整个京都衙门都要给月海郡主陪葬,那到时候,他们的妻女家人,又待如何?

衙役头头胡思乱想,越想越累,容棱则已经进了厢房,神色不定。

如林盛所言,厢房内的确是四具尸体,三个丫鬟扮相,一个小姐扮相。

而那小姐扮相的,容棱仅一眼便认出,的确是月海郡主。

容棱不禁想到月海初时刚进宫,那时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当时惠王王妃刚去世,不谙世事的月海,被送到皇城这个豺狼虎口之处,不明世间险恶,不懂阴谋阳谋,整日只知以泪洗面,哭哭啼啼,却也不失少女真性。

只是学好三年,学坏三天,有着皇后百般纵容,一个被惠王王妃亲自教养了近十年的芙蓉千金,到底是走歪了,小姑娘变得恃强凌弱,刁蛮任性。

但无论月海如何坏,到底罪不至死,便是月海一而再的挑衅柳蔚,容棱也未真将其处置。

眼下,再多不喜,再多轻厌,终究抵不住一具冰凉的遗体。

走上前,容棱伸手,轻轻为其阖上眼眸。

死不瞑目,恐怕月海自己也未想到,她的结局,会是如此。

“大人。”秦中唤了一声。

容棱点了点头,视线扫视屋内,寻找可疑之处。

桌上摆放着完整的饭菜,米饭未动,菜却零零星星的动了几样,桌分四方,左右无二,前后却各搁一只酒杯。

这说明,月海与人同桌共饮过。

按照林盛的说法,这间厢房应当一直只有月海一人,直到酒楼将近打烊,三名宫女才进入,而堂堂郡主,自然不可能与宫人同桌共饮,那么与其同桌的,想必就是那凶手。

既能邀凶手同席,那么就说明彼此熟识。

月海性情散漫,顽劣不堪,但在宫外识得的人却少之又少,因月海本也看不起宫外平民,只当自己千金之躯,不愿与他人为伍,便是在宫中挑选玩伴,也多选母族矜贵的公主。

那么,既能允许对方与其同桌共饮,想必那凶手,也是身份高贵之人?

容棱这般合理推测。

再看屋内其他,容棱瞧了一圈儿,并未瞧见凶器。

低头看月海身上,腹部位置,则有明显刀伤,看宽窄,应当是匕首所为,而另外三名宫女,致命伤则位置不同,有的在脖子,有的在腰腹,有一个甚至在背心。

第726章 顿时头晕目眩,后背全是热汗

如此杂乱的行凶手法,凶手应当并非早有预谋,倒像是临时犯案,且,凶手虽杀得慌乱,却个个一刀致命,其若非习武之人,便定是男性。

月海与个男子在宫外私会?

月海的交友圈子,来来去去便只在宫中。

认识的男子,除开几位王爷,便是几位侯爵世子,细细算看,倒的确有好几位乃习过武艺。

算是都有嫌疑,

容棱不是柳蔚,在镇格门多年,也少有他亲自破案的,更遑论现下身边无人好用,查事不便,看得一些皮毛,已是不易。

剩下的,却是再观不出大异。

只是仅从现下,却能看出,月海之死,她自己也有部分责任。

只因,出宫不说,还与其私会,如此悖常,自寻死路,虽说可惜,但也怨不得谁。

衙役头头看容棱一会儿眉头微蹙,一会儿神色冷峻,顿时满头大汗,只等对方看完了,才战战兢兢的上前,打着笑脸问:“大人可看出了什么?”

容棱“嗯”了一声,却无其他。

衙役头头犹豫一下,问:“是否要将掌柜的与店小二叫进来问话?”

秦中此时插嘴道:“据你们林大人所言,那逃出去的宫女分明道,她根本不知厢房除了郡主还有旁人,那么四个贴身宫女尚且懵懂,掌柜的与店小二,又能知道什么?”

衙役头头噎了一下,虽他也知道是这个道理,但,他总得做点显出自己是一心为了破案的事吧,怎的也比这样干站着好。

衙役头头说不出话,秦中也没有故意挤兑的意思,只是实事求是。

但不能否认,秦中的确对京兆尹有些不满。

上次是玉屏公主,这次是月海郡主,这林大人,当真是越来越没用了,按照京兆尹的本职,别说是郡主出宫,便是宫内随便一位官阶大过四品的嬷嬷出宫,那都是要受京兆尹监视的。

真当着皇宫是说出就出,说进就进的?

你好好的宫内人,出宫做什么,可是偷了什么金贵的东西,拿出来偷卖?或是在宫中探得了什么消息,出来传递?

说句难听的,以前镇格门没被取缔之前,这些事,京兆尹还可以不做,躲个懒子,毕竟,有镇格门的人监视着,也生不出什么乱子。

但明知道现在镇格门今非昔比,以前的老人实权尽数遭到架空,这林大人还不长长心,整日就知道躲灾躲难,却不堪大用。

这样的人,也不值得同情。

衙役头头听出了这位大人语气中的不满,顿时后背觉得一片冰凉,脸也迅速涨红。

他想说点什么,求求情。

却听另一位大人,开腔道:“叫来吧。”

秦中一愣,道:“大人……”

容棱摆手。

衙役头头眼前一亮,喜不自胜,立刻亲自出去,将掌柜的和小二叫来。

这厢容棱在审问,宫里头,林盛也是急的头发都揪紧了。

在使了银子,第三次催促后,仍旧不见御前之人来传召,林盛看看天色,开始慌了。

他猜测,究竟是他使的银子不够呢,还是皇上有什么其他打算?

他在侯厅内坐不住,站起来走来走去,眼睛望穿秋水的朝外头瞧,但没瞧来御前的人,却看到一位不应该出现在此的人。

“向公公?”看着向易走来,林盛愣了一下,才拱手,道了招呼。

向易淡然的走进来,看看左右,对屋内伺候的太监招招手,那小太监机灵的垂首,退出了厅堂。

待侯厅再无旁人,向易才走到椅子前,问:“林大人不介意杂家坐下吧。”

林盛忙道:“自然自然,向公公请坐。”

宦官虽说常受人不喜,前朝官员更是多视其如无物,但林盛现在情况特殊,也端不起那个架子,更甚的,因着向公公身份不低,在宫中行走得多,林盛现在,更是需得仰仗仰仗此人。

“公公特地前来,可是知晓林某在此?公公是特地来找林某的?”

林盛不是愚人,这向易一来便将伺候的小太监支走,明显是专程来找自己有事的,他便问得谦逊,态度放得也低,只求一谋好感。

向易倒是没端着,点点头,面上仍旧带笑:“月海郡主一事,杂家已是听说了,方才,杂家恰逢从昭宁宫路过,偶然听到宫人提及林大人在此侯驾,便来了一趟,却是劝大人,早些回去,莫要干等了。”

林盛着急:“公公这是何意?还请不吝告知。”

向易叹了口气:“大人可是在此等了数个时辰了,却不见圣颜半分?”

林盛点头。

向易道:“皇上是不会见大人的,说句大不敬的话,皇上现在,宁愿枯坐昭宁宫,也要避开大人,大人若是再不识趣,继续等着,等不到不说,还得招皇上厌烦。”

林盛慌了:“这……这是为何?皇上莫非以为林某是来讨饶的?实则非也,林某今日不易求得镇格门的柳大人,为林某主持郡主一案。今日进宫,非是求饶,却是请旨,只待皇上金口一开,允得林大人插手此案,便是足矣,林某保证,必在最快时日,抓获凶手,为郡主平冤。”

向易听了前半段,先是皱眉,听到后半段,又是叹了口气:“那位柳大人,皇上已特命其调查宫中多起命案,哪里还分身得余,为林大人所用。”

“柳大人已是答应了,只待皇上……”

“林大人,你还未听懂吗?不是柳大人答不答应,是皇上……答不答应。”

林盛怔了一下,再回神时,已是满头大汗:“皇上不允?可……可这是为何?皇上不是为了郡主之死,连城门都关了,为何还……”

“关城门是为了郡主,这话谁与你说的?”

林盛怔忪。

向易看看左右,确定隔墙无耳,才压低了声音,用仅有两人才能听见的音量提醒道:“兵符都到手了,还留着人做什么?更遑论,此时关了城门,正好将太妃娘娘拦在外头。皇上有多不喜太妃,林大人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这话说的堪称大逆不道,林盛顿时头晕目眩,后背全是热汗。

第727章 那就谁的拳头硬,谁做主呗

“向……向公公……您说的这……”

向易却笑,满脸无所谓:“杂家不过是多管了桩闲事,不忍林大人枯坐干等,这才劝说一句,若大人还是执意,那便权当杂家胡言乱语,莫要听信便是。”

林盛立即摆手,语气惶恐:“向公公莫要误会,林某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公公所言,实在是骇人听闻。况且,皇上与太妃素来母子情深,皇上,又怎的可能故意将太妃拦在城外,更遑论,月海郡主之事……”

“林大人不需说了。”向易打断林盛的喋喋不休,冷笑一声,道:“林大人既已有了定义,杂家多说,亦是枉然,既然如此,杂家便告辞了。”

向易说着,起身,便朝门外走去。

林盛礼貌性的起身,却并未加以阻拦。

林盛只是个小小京兆尹,向易突然跟他说这些有何目的暂且不说,就说他听了这些,有什么下场,他自己却是一清二楚的。

皇上与太妃不睦,这在京中为官多年的老人,都是清楚的,而不睦的原因,说到底,就是因为一个太后之位。

说到太后,却是多少人都给忘了,这宫里头,本就有位深居简出的元太后。

这位元太后,并非圣上亲母,却是先帝正统。

先帝驾崩后,太后拥护皇上登基。此后,若非盛大节日,太后轻易不出现人前,便是后宫主权,也是早便交托皇后之手。

这其中是为什么,自然有因有果。

先帝在位时期,如今这位元太后,当初的元皇后,便是个命苦之人,之所以说苦,说的就是元太后的肚子不争气。

虽说身居高位,但一连生了三胎,却个个都是公主。

眼看着先帝儿子一个又一个,最后多得头都疼了,元皇后却只能抱着三个女儿,眼红的看着别的皇子争那九五之位,争得不亦乐乎,而自己的孩子,却是生来女儿身,连个争夺的资格都没有。

后来,这位元皇后也破罐破摔了,干脆就老老实实的管理后宫,顺便给三个女儿寻好归处。

这三位公主,有一位命短,早早去了,剩下两位,一位远嫁邻国,如今也是身居立后之位,另一位下嫁爵侯,如今仍在京中,常有空还会进宫与太后共聚天伦。

当初多位皇子争夺那九五之位。

当今圣上崭露头角,顺利登基。

那个时候,很多人便把主意打到了太后那儿,多少谏言都往太后那儿递,就是希望太后能站出来,表达立场,坚决抵制四皇子登基。

可太后管这些吗?太后什么都不管!

她又没儿子,这皇帝位置她抢到又有什么用?替谁抢?

而且当时的情况本就十分复杂,首先,原本先帝是立了太子的,太子是早逝的嫡皇后所出,当时先帝病重垂危时,太子突然在宫外为盗匪所杀,死在了先帝前头。

而后,先帝也走了。

在先帝死后,先帝座前大太监戚卫,则端出了一则诏书,声称先帝心中,除开太子为第一继承顺位,第二个中意的人选,并非是与太子同父同母的二皇子容时,而是当时的四皇子容禹,也就是如今的圣上。

诏书也有了,先帝也死了,这事谁能说得清楚?谁都说不清楚,那怎么解决?那就谁的拳头硬,谁做主呗。

夺嫡之战中,四皇子略胜一筹,二皇子成了过去,太后则作壁上观,还是那句话,谁登基和她都没关系。

四皇子登基,太后公事公办的一应配合,没有捣乱,其后,她的太后之尊便定下了,甚至皇上竟然未为其生母,当时的贵妃娘娘,现在的太妃娘娘争取一下,直接就把那至高之位,给了太后。

太后当时大抵也是惊讶的,她或许想到了什么,也或许什么都没想,总之,这几十年,她的太后之位,一直安安稳稳,与皇上不近不远的,也一直和和睦睦。

说来,这位太后实在是位难得的明白人,知晓自个儿与后宫中,身份不上不下,不伦不类,明明是正统后位,却又与皇上隔了一层,便乐得悠闲,万事不管,只呆在自个儿宫里,遇见看的顺眼的小公主小皇子,就领到身边养养,遇不到,便颐养天年,安乐度日,倒是比宫中绝大部分人过得都要舒坦。

可元太后虽不争不抢,却总有人惦记着她的位置。

太妃娘娘一直都是想要那个后位的。

而太后娘娘早年甚至表态过,愿意让贤,因到底亲疏有别,她也不想因为此事,惹得皇上不悦。

到底现在这天下,做主的还是这个与她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皇上。

但奈何,皇上竟会不准奏,死不松口的就要她坐太后之位,甚至太后提出双太后之法,都被其拒绝。

如此一来,太妃能乐意?人家太后都没说什么,你是我儿子,你却这态度,你什么意思?

如此,太妃被逼出宫入寺了,间接的算,就是与皇上冷战了。

这一冷战,就是多少年,皇上到如今也未给亲母太妃一个正经的名分。

太妃宁愿呆在观缘寺,也不多回宫。

所以这向公公一说皇上太妃关系不好,林盛第一个就反应了过来,但是,就算知道,能随便说出来吗?

别说这些事都是早年的谣传,他们当时根本不在现场,就说这两人的身份,也不是他们这些下面的人能随意编排的。

因此,不管这向公公说这些的意欲是什么,林盛都不能接这个口,接了,就是将自己拉下水。

当了多少年京官了,这些门道,林盛哪里会不清楚。

但是向易走后,林盛却陷入了沉思,他是在想向易的话。

之前七王爷出京办事,宫中有些传言,便说其是去了惠州,惠州那等子地方,去能做什么?

想来想去,用处倒是多,但是,最有价值的,还是那儿的兵力。

其后七王爷回京,皇上甚至不顾玉屏公主刚死,竟大摆宫宴,为其洗尘,当时许多人都在猜,七王爷又是哪里顺了皇上的心了?

众所周知,三王爷外出巡兵,七王爷离京办公,整个京都,便等同太子一人为大,那段日子,太子可是将皇上哄得服服帖帖,连带的,朝中的好几桩大事情,也交托太子之手。

这七王爷一回来,肯定是做了什么,才将皇上的目光从太子身上移开,那七王爷究竟做了什么呢?

下头的人不敢揣测圣意,但偷摸的腹诽肯定是有。

林盛也猜过,他猜能让一国之君如此龙颜大悦的,不外乎就是三点,第一,金银,第二,兵力,第三,绝世美人。

绝世美人没瞧见,是金银是兵力说不清,但是,若是大胆猜测的话,想来很多人,都会想到惠王兵符上头。

而今日,这向公公如此一说,林盛更觉得极有可能。

皇上已经拿到了兵符,那如今能正大光明将兵符要回去的,是谁呢?无外乎就是一个月海郡主。

可是月海郡主死了。

就刚刚好,在这个时候死了。

死的突然,又古怪。

第728章 柳蔚疾言厉色,秋绯吓得浑身发抖

皇后不是下令不许守城门的侍卫将郡主放行吗?那又是谁将郡主给弄出去的?

这皇城里头,如此手眼通天,能视皇后之令于不顾的,可不就只有那一个人了?

林盛越想越是心惊,头都开始嗡嗡的响。

难道,月海郡主当真是被皇上派人杀死的?

既然是皇上做的案,却还要京兆尹交出凶手,那如何交?有人敢查到皇上头上吗?

可若是查不到会怎么样?

简单啊,京都衙门背锅,衙门上下依律处置不就得了?

合着,这是皇上要铲除异己,最后将整个京都衙门的人,都拖进来当替罪羊呢?

林盛此刻只觉得心口剧痛,呼吸都要不顺了。

林盛不是气,不是怒,而是慌,打从心底的发慌。

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莫非,此事,就当真是个死局了?

眼看着日头越来越下去,天色越来越晚,去通禀皇上的小太监还迟迟未归,林盛只觉得两眼一黑,仿佛阎罗地狱,已经在他眼前。

是了是了,真让那向公公说准了,看来,他这次,是真的完了。

如此关头,林盛也后悔了,性命当前,哪怕是冒了不讳,他也应当将那向公公拦下,好好问问他解决之法。

毕竟,命只有一条,谁也不愿意平白为谁断送一生。

林盛来回在侯厅内走动,眼睛依旧往外面看,但眼中的期盼却少了许多,他是在等,等小太监来回禀一句,皇上今日无空,林大人请回吧。

只要得了这句也好。

他主动面圣,按照规矩,圣上不发话,他是不能走,但现在,他想离宫,想回家,想将府中上下打点一番,为家中妻儿做好随时逃命的准备。

是的,他不会坐以待毙。

这官不做了,命也要留下,是人都是惜命,他也不例外。

林盛这一等,又等了两个时辰,直到已经日落西山,终于,有小太监来回,说是皇上身子微恙,旁人不得打扰,若是他有事,让他明日再来。

林盛嘴上应允,送走了小太监,却是立刻心急火燎的往宫门外走。

而此时,柳蔚又回到了京兆尹衙门,在衙役的伺候下,柳蔚淡看了眼外头天色,问:“你们大人还未回来?”

衙役朝旁边的下人看了看。

下人摇摇头。

衙役便对柳蔚道:“许是路上有什么耽搁了,柳大人稍等,属下这就派人去宫门口候着。”

“不用。”柳蔚说着,看看左右,道:“终究闲来无事,那逃离的宫女在何处?”

衙役眼前一亮,问那宫女何处,便是说要插手此案了?哪怕林大人还未带着圣谕归来,这柳大人也决定帮他们了?

衙役不敢耽误,一面压制住心底的狂喜,一边赶紧吩咐人去往前头领路。

柳蔚看衙役那兴奋的表情,便道:“莫要误会,本官与月海郡主有些私怨,如今郡主出了意外,本官询月海贴身宫女问上两句,也算了结,与案子,却是无关。”

衙役闻言顿时失望,但很快又提起精神,乐观的道:“大人说什么,便是什么罢。”

柳蔚也不多说,随着衙役带路往前走。

没一会儿,几人便到了后衙的客院。

这京兆尹衙门的客院,多是用来招待外地回京述职三品以上官员暂住的,眼下却是单独腾了一间,给那小宫女养伤。

柳蔚进去的时候,就看到那小宫女还在睡,身边有个衙门的丫头在照料。

瞧见有人来了,丫头乖觉的将宫女今日一日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吃了什么,一一禀明。

得了大人应允后,丫头才出了房间,在外头守着。

“柳大人,那宫女叫秋绯,属下们打探过了,的确是月海郡主跟前的近人。”

这算是证明其身份了。

柳蔚这便点点头。

大略是人声太大,那秋绯缓缓睁开眼,一下子看到屋子里多了许多男子,吓得脸色惨白,往后头缩了好几下。

这一乱动,又硬扯了伤口,登时疼得龇牙咧嘴。

柳蔚见其,开门见山的问道:“你在郡主身边,有多久了?”

秋绯唯唯诺诺的答:“回这位大人,两年了。”

“月海郡主待你可好?”

秋绯点头:“郡主待奴婢千好万好,可奴婢没用,危急关头,却无法护驾,实在,实在是奴婢对不起郡主……对不起那三位姐妹……”

说着,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下来了。

屋中几个大男人都有点尴尬,但不是男人的柳蔚,却半点感觉没有,反倒继续问:“你可认得本官?”

秋绯撑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看了柳蔚一会儿,点头道:“您是镇格门的柳大人,奴婢听郡主提过您。”

“提我什么?”

“提您……”秋绯面色涨红,似不敢说。

柳蔚道:“但说无妨。”

那秋绯犹豫一下,才很小声的道:“郡主似不喜大人,提起大人,均不是什么好话,奴婢,奴婢实在不敢……”

“你是说,郡主背后骂过本官?”

秋绯没说话,脑袋却垂得很低。

柳蔚突然冷笑一声,厉喝道:“大胆奴婢!妖言惑众!本官与郡主关系你尚弄不清明,还敢胡言乱语!如今郡主身亡,本官也不怕告诉你,本官与郡主两情相悦,更早已订下鸳盟,待本官入主吏部,便亲自面圣,求皇上成全!郡主身边一应宫女俱知此事,你却不知?说!你究竟是何人,郡主之死,可与你有关!”

柳蔚疾言厉色,秋绯吓得浑身发抖。

秋绯不可置信的看着柳蔚,见其表情笃定,竟不似玩笑,登时内心一慌,急忙改口:“奴婢……奴婢当真是郡主身边之人,郡主……郡主是提过与一位朝野大人有过相喜,但,但奴婢并不知是大人您,更不敢将郡主秘密随意乱说,奴婢,奴婢对郡主忠心耿耿,断不会做出背德杀主之事,求大人明鉴啊!”

秋绯说的字字泣血,声泪俱下。

柳蔚却在此时平下表情,冷漠的道:“郡主从来视本官如眼中钉,肉中刺,又如何可能,心悦本官?本官随便说说,你怎的就轻易信了?”

第729章 能圈养死士的会是什么势力?

秋绯顿时脸色苍白!

柳蔚淡看着秋绯,表情未变,声音还是清冷:“可知你哪儿漏了馅?”

秋绯看着柳蔚,没有说话,脸上仍旧毫无血色。

柳蔚几乎可以断定,这个秋绯是个新手,遇事,这般不冷静,的确不是能成大事者。

但就因为秋绯手段太低,才让柳蔚一眼便看出来了。

“人的肢体,反应了人的第一脑内活动,方才进来时,你装睡未醒,醒来后,你的第一反应不是惊讶,而是惊慌,且惊慌得过于虚假,眼球转动,表示你当时在忐忑,手紧抓棉被,寓意你不安紧张,同时有目的的进行对外防御。当我问你第一个问题时,你回答得看似滴水不漏,实则语气与你当时表情不符,这便意味着你在伪装,如是,综上所述,一句话,你演过了,过犹不及,本还算能蒙蒙人,但却让你自己搞砸了。”

柳蔚说完,看那秋绯的表情已经变得镇定下来,想来在一阵惊惧后,这秋绯已有了别的打算,心也定了。

柳蔚观察四周,表面看似不动,实则却暗暗注意周围几扇门窗,只要这秋绯敢跑,她便能轻而易举将其抓回来。

但意外的是,那秋绯的视线并未在门窗徘徊,秋绯只是垂了垂头,突然一咬牙,猛地起手,将被子往空中一掀。

“把她抓住,不能让她跑了!”衙役顿时大喊一声。

周围的人立刻一拥而上,柳蔚的视线也在那一刻被蒙蔽。

柳蔚迅速掀开被子,却看床榻上,秋绯还在那儿,但是,已经口吐鲜血,双目瞪圆,一动不动了。

“该死!”

衙役立刻上前查看,柳蔚也上前,伸手一探那秋绯鼻息,眼神,沉了起来。

“大人?”衙役心慌不已,声音都在发抖。

柳蔚只是摇摇头,语气有些闷:“死了。”

衙役顿时绝望,方才这柳大人一番言辞,将这秋绯逼出真面目时,他还狂喜,莫非当真歪打正着,这秋绯就是杀害郡主的真凶?如此一来,只要将此人上交皇上,那京兆尹衙门的人就都脱难了。

可不过片刻,这秋绯竟然就畏罪自杀了。

一个死人,且没有画押认罪,就算摆到御前,皇上能信吗?

一想到真凶可能就这样一死了之,死无对证,衙役便急的头皮都紧了。

柳蔚却在此时道:“她并非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