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蔚立刻把手收回来,动都不敢动。

容棱道:“歇息吧。”

柳蔚乖乖的起身,一步一个指令的坐到床上,脱了鞋子就钻进去。

容棱看着她尚有余悸的小脸,道:“睡。”

柳蔚急忙闭上眼睛,眼皮都不敢颤一下。

柳蔚睡了,容棱收拾了东西,也上了床,房间里,一片静谧,两人呼吸匀称,却都知道,彼此都没有睡。

柳蔚心里乱糟糟的,她其实很多次想告诉容棱,她怀了,但每次又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给搅乱了步骤,但她是真没想到,容棱竟已经知道了。

谁说的?

知道的只有自己与珍珠,容棱听不懂珍珠的话,不可能是珍珠告密,那是什么,他自己发现的?

柳蔚有些头疼。

那自己又该如何解释,容棱现在是没问,但不代表自己可以继续装傻。

脑子一片混沌,柳蔚烦的叹了口气,可刚出声,她便听到身后男子的声音响起:“睡不好?”

柳蔚立马崩成一整块,不敢再动,也没答应。

容棱侧身,轻轻将她搂住。

柳蔚不敢反抗,顺从的窝在他怀里,却更加睡不着了。

一整夜,柳蔚是到快天亮的时候,才稍微眯了一下,等到再醒来时,发现容棱已经不在了。

柳蔚不觉松了口气,起身,去打开房门。

房门外,大妞小妞正在说些什么,嘻嘻哈哈的,见着柳蔚出来,立刻唤了一声“公子”,就端了热水进来。

柳蔚一边洗漱,一边问她们:“三公子何时走的?”

小妞说:“三公子辰时不到就走了。”

这么早?

柳蔚皱了皱眉,大妞又说:“公子,三公子临走前吩咐了,说是您起来就得用早膳,早膳已经准备好了,现在要用吗?”

柳蔚还想着容棱的事,随意的应了声:“嗯。”

过了一会儿,早膳被送进来,揭开罩子的一刹那,柳蔚看到满座的东西,脸色骤变。

“这是……什么?”

“鲫鱼养生汤啊。”大妞道。

柳蔚又指着另一样:“这个呢?”

“这是什锦药膳。”

“这个呢?”

“豆腐玲珑糕。”

“这些……”柳蔚有点慌。

大妞脆生生的道:“三公子说,这些公子都要吃完,都是大补的哦!”

柳蔚表情很难看。

柳蔚也知道这些是大补的,但问题是,就是太补了,而且,不要以为她不知道,这个鲫鱼养生汤是安胎的!她都看到里面有枸杞,白术,当归了!这些都是保胎良物!

眼看着大妞将那安胎汤送到自己面前,柳蔚挣扎了很久,才说:“我不爱吃鱼。”

小妞闻言咯咯一笑,道:“公子糊涂了,公子虽说不太多吃鱼,但却是喜吃的,尤其是鲫鱼,在古庸府时,您就吃过,还说好吃呢。”

柳蔚垮着脸。

大妞将汤又往前面递了递,说:“公子快趁热喝吧,三公子说这些日子公子要忙的事情很多,再不补一补,身子是会受不了的,三公子还说,往后一日三餐,都要喝这养生汤,这里头的药材,可都是上品呢,厨房的人说,都是效用一流的好物呢。”

柳蔚不想吃,一点都不想吃。

但大妞小妞才不管她想不想吃,两双眼睛就这么盯着她,守着她吃。

柳蔚长吐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咬牙想着,为了这孩子好,那就,努力多吃点。

勇敢的给自己打了气,柳蔚拿着勺子,喝了一口。

果然是安胎汤。

只喝一口就喝出来了。

鲫鱼倒是鲫鱼,但里面的辅料里,加了一整包的保胎散。

默默的咬着嘴唇,柳蔚又喝了一口,越喝越心酸,越喝越愁人,一会儿,可怎么面对容棱。

喝了一半,外面咋咋呼呼的声音突然传来。

柳蔚闻言眼前一亮,将剩下一半的安胎汤放下,冲外面唤道:“小黎,进来。”

刚起床,正撒丫子玩的混小子听了娘亲召唤,利落的从外面窜进来,笑嘻嘻的喊:“爹。”

柳蔚注意到他背上背着个小书袋,皱了皱眉,问:“你去哪儿?”

小黎乖乖的道:“去找容倾玩。”

柳蔚眼神厉害起来:“又欺负人家?”

“不是不是。”小黎连连摆手,急忙道:“容叔叔说,以后在府里呆着无事,可以去找容倾玩,容倾不是还卧病吗?容叔叔说他问过容倾的爹了,容倾爹也说让我陪容倾玩。”

“那也不用一大早就去,人家还没醒。”柳蔚道。

小黎得意的一笑:“他醒了,我去,他肯定醒。”

柳蔚:“……”

为什么觉得儿子这语气有点不对。

“爹,我要去找容倾了,我先走了。”小黎显然心心念念着新收的小弟,着急的想离开。

柳蔚作为母亲,还是要叮咛:“不要欺负人家,还有,你的书要自己抄,昨夜你容叔叔打你你可记得了?不想再挨打,就不准作弊,听到没有?”

柳蔚话音一落,小黎立刻悚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问:“爹……爹……爹你怎么知道,我的书……不是……不是自己抄的……”

柳蔚皱皱眉:“昨夜你容叔叔不是找过你?还让你不抄完两页纸,不准睡?”

小黎白着脸道:“容叔叔是找我了,他说我的字难看,让我重新抄两页,只抄了两页孝经,很快就抄完了,爹……你……你不要告诉容叔叔我让容倾帮我抄书,他会骂我的,爹,爹……”

只要一想到容叔叔那张严肃的脸,他就害怕,小黎缠着娘亲,又是撒娇又是哀求。

柳蔚看看儿子,又想想容棱昨夜回来时,那冰冻的脸,她突然,好像想通了什么。

所以,那人不是去找小黎撒气了,而是,给自己下套了?

套路,都是套路。

第734章 容棱的手段,还不止如此

柳蔚最后在儿子的叽叽喳喳中,还是假装答应不会把他作弊的事泄露出去。

小黎自然相信了娘亲的话,高高兴兴的带着今天的功课,去找容倾。

他已经想好了

每天让容倾抄十页书。

如果容叔叔检查功课还不满意,罚他多抄两页,那他大不了就自己写那两页。

这样,一天虽然是十二页,但是他实际只写了两页,另外十页都是容倾抄的,他还能在容倾屋子里,吃香的喝辣的,还能玩容倾的玩具。

这么想着,小黎更加迫不及待了。

而当柳小黎今天光明正大的从院子正门出现,进去找容倾时,首先对上的,就是容倾那错愕而不可思议的脸,然后,当柳小黎兴奋的把大人已经同意我们一起玩的事告知容倾后,容倾的脸色,从未有过的苍白。

这个孩子,到这一刻,才终于明白了装病不上学的后果,究竟,是有多么惨烈。

……

柳蔚软磨硬泡的,最后到底没把安胎汤喝完,在大妞小妞满脸不赞,但宽宏大量的眼神下,柳蔚灰溜溜的出了王府。

王府外面,马车早已准备好,柳蔚踩着车轮,刚要上车,就见车夫一脸惊恐的大喊道:“大人留步!”

柳蔚被车夫吓了一跳,楞然一下,停住步伐,回头看向那车夫:“怎的了?”

车夫却什么也没说,只是让柳蔚留步等等,没了下话,然后满头大汗的车夫从门房那儿搬来一个小脚凳,放在车旁,才道:“大人请上车!”

柳蔚看着那脚凳,有点莫名。

车夫自觉的道:“今日上头特地吩咐,柳大人这两日身子不适,上车下车这等子事,自得给您找个墩子,免得您劳累。”

柳蔚:“……”

不用想,柳蔚也知道,那所谓的上头吩咐的人,究竟是谁。

按捺下复杂的心情,柳蔚惆怅的上了马车。

车夫让马儿匀速前进,柳蔚几乎是立刻就能感觉到,今日的车,比往日,要稳许多,稳得柳蔚都心慌了。

一想到进宫会立刻见到容棱,柳蔚就低头按住了眉心,觉得头疼欲裂。

马车行驶了许久,终于到了皇城大门口。

柳蔚一下车,就看到秦中站在那里,秦中上前,就关切的问:“大人,您身子不适?”

连秦中都知道了!

柳蔚觉得自己现在的确挺不适的,哪哪儿都不适。

摆摆手,柳蔚随意的道:“还好。”

秦中却满脸担心:“可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令大人累了?今日大人且就坐着,要跑动什么,我去便是。”

柳蔚尴尬的扯扯嘴角,什么也没说,只点点头。

随便吧,就这样吧,也没什么好挣扎的了。

心如死灰的柳蔚,没想到,容棱的手段,还不止如此。

到了内务府,柳蔚再一次感受了一把春天般的温暖。

杭公公现在视柳蔚为救命稻草,知晓这位大人身子不适,顿时觉得比自己身子不适还严重。

杭公公立刻吩咐下去,让内务府在职的宫女太监们,都睁大了眼睛,务必要让柳大人舒舒服服,柳大人要是皱了一丁点儿眉头,就要拿他们这些人试问。

下头的人不敢违逆,因此打从柳蔚踏入内务府大门开始,就遭到了团团包围。

等到了内堂,柳蔚发现,自己平日坐的椅子上,垫了一块毛垫,椅背上,还放了一个靠垫。

总之,怎么舒服怎么来,怎么方便怎么来。

柳蔚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她觉得,现在如果容棱在她眼前,她肯定直接扑过去抱住他就吼,她承认,她什么都承认,不要再逼她了,她知道错了!

但容棱按照规矩,现在在大内侍卫衙门签到,要再过半个时辰才过来。

柳蔚就这么承受着所有人的关爱,屁股后面领着十几个小太监,去了内务府大牢。

杭公公在柳蔚旁边陪着,一边走,一边说:“那琴儿还是那么疯疯癫癫的,听下面的人禀报,她昨夜嚎叫了大半宿,一直嚷着什么有鬼,倒是把守卫的狱卒们,吓得不清……她却叫累了就睡了。”

柳蔚淡淡听着,时不时的点点头,表示她知道了。

一路到了牢门外头,柳蔚果然看到那琴儿正在熟睡,她命令道:“开门。”

杭公公使了个眼色,狱卒立刻将门打开。

柳蔚抬脚就要走进去,杭公公却忙叫住柳蔚:“且慢,大人。”

柳蔚驻步,看向杭公公。

杭公公又朝身边的小太监看了一眼,小太监麻利的从身后抱出两张卷席,走进牢房,混杂脏污的干草上,铺上席子,确定干净了不绊脚了,才朝柳蔚恭敬的道:“大人请进。”

柳蔚:“……”

杭公公见柳蔚满脸无语,便道:“牢里头湿气重,这儿又乱糟糟的,若是有什么虫子蚂蚁爬到大人身上便不好了,柳大人身子抱恙,还是莫要大意的好。”

柳蔚:“……”

随便吧,她已经放弃了,没所谓了……

柳蔚走进牢房,蹲下身,看着那琴儿的模样,柳蔚伸手,一把握住琴儿的手。

几乎是在柳蔚出手的下一刻,琴儿便醒了。

琴儿瞪大了眼睛,霍然起身,全身防备,但在看清了来的人是谁时,短促的愣了一下,立刻开始大叫:“啊啊啊啊啊啊——”

连绵的大叫,尖利得刺耳。

柳蔚皱了皱眉,旁边的却立马上前,一脚踢向那琴儿,大呵道:“闭嘴,疯婆子!大人面前,还敢放肆,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说着,作势还要再打。

琴儿立刻缩到角落去,嘴里没叫了,只是惊恐的看着狱卒。

狱卒要追过去补上一脚,柳蔚摆摆手,示意狱卒退下。

狱卒退下。

柳蔚看着琴儿那畏畏缩缩,一惊一乍的模样,启唇缓慢问道:“今日本官过来,是有个消息要告知你,你可想知道?”

第735章 柳蔚万万没想到的

琴儿依旧低垂着脑袋,牢房里光线昏暗,柳蔚看不到琴儿的表情,但却能猜到。

柳蔚稍稍倾身,靠近了琴儿一些,才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月海郡主,回宫了。”

周遭一片静谧,柳蔚却清晰的看到琴儿肩膀动了一下,虽然微弱,但柳蔚还是瞧见了。

柳蔚蹲下身去,靠近琴儿,继续道:“你知道这件事是不是?有人要对月海郡主不利,你是知情的?”

琴儿突然抬起头,看着柳蔚。

柳蔚也看着她。

两人对视了几瞬,琴儿突然伸手将柳蔚一推,然后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琴儿笑的痴痴傻傻,神神叨叨,一笑就又有发狂的迹象。

狱卒一见不好,立刻上前按住琴儿,唯恐这疯子当真伤了贵人。

杭公公则第一时间扶住柳蔚,柳蔚没让他扶到,只是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琴儿不过是个普通宫女,别说柳蔚早有防备,便是没有防备,琴儿也不可能伤到柳蔚。

“哈哈哈哈哈……”牢房里,刺耳的笑声还在继续!

狱卒将琴儿完全镇压后,方才面露忐忑的道:“大人,这疯子疯起来是不要命的,要不,将她铐起来吧?”

大牢里自然有镣铐,但人已经给关住了,镣铐就显得没必要,可现在这琴儿又开始发病,不拷上,总觉得不安。

柳蔚摇头,示意不用。

柳蔚上前一步,让那狱卒松手。

狱卒为难的看向杭公公,杭公公便上前,劝道:“柳大人,这疯子行事,无人能知,若不压着,怕是当真会……”

“无碍。”柳蔚懒得废话,直接道:“放了她。”

柳蔚一心坚持,杭公公就算担心,最后,也不得不妥协,挥手让狱卒松手。

狱卒松开后,琴儿一下子就放开了动作,直挺挺的扑上来,直接就要对柳蔚动手。

眼看着琴儿尖利的指甲就在眼前,柳蔚纹丝不动,后手腕一扬,轻而易举的将琴儿反手扣住,直接将其手臂扭转。

“啊——”琴儿疼的大叫。

柳蔚敛眉,扭着琴儿的手,迫使琴儿不得不屈服,指腹再按住琴儿的脉门,道:“脉息平稳,脉线顺定,果真,是在装疯!”

柳蔚话落,直接将人狠丢出去。

琴儿跄踉一下,好不容易扶着墙靠住身子,她捂着被扭疼的手腕,目光闪过一丝懊恼。

柳蔚轻蔑一笑,道:“之前装得是不错,药也是给用全了,本官未细验,竟是险些就被你糊弄过去,但有一未必有二,怎的,变脉的药吃完了,便束手无策了?”

琴儿脸色一阵青白,她缩在角落,尽力的埋着头,企图遮掩自己的表情。

柳蔚直接上前,掐住她的下颚,让她抬头。

这一抬头,所有人都瞧见,这琴儿,正噙着一双仇恨的眸子,看着大家。

行为能装,眼神却不能装。

竟然果真是装疯卖傻!

杭公公几乎立刻就兴奋了,还以为事情到了死角,没想到竟有转机,好,实在是好。

看着眼前这些人又惊又喜的表情,琴儿心里涌出一股气,浓浓的不甘心占据心门,她咬着牙,瞪着柳蔚道:“你当真以为我没武器?”

话落,袖中落出一支银簪,那簪子之前是戴在她头上的,入牢后,便被她慢慢的蹭着墙角磨,现在尖角已经被磨得锐利,若真受上一下,保准一个血窟窿立刻出现。

握着银簪,琴儿直接戳向柳蔚的肚子。

柳蔚手臂一晃,已箍住琴儿的手腕,打落那发簪。

柳蔚的力道大,琴儿挣扎两下,面露狰狞尚且无法松缓,她脸上表情一狠,大喝一声,整个人朝柳蔚撞去。

柳蔚皱眉避开一寸,待那琴儿一撞成空后,柳蔚又将人拉回来,直接扔到墙上,语气冷厉:“闹够没有!”

琴儿被撞得后背发疼,她艰难的撑住身子,愤恨的盯着柳蔚。

柳蔚寒声道:“本官没时间与你浪费,只问你,你究竟知道多少?”

“你想知道?”琴儿破天荒的笑了一下,看着柳蔚的目光,满是嗜血。

柳蔚皱眉,道:“你若还想活着,就老实交代。”

“我说了你就会放过我?”

“或许。”

“呵!”琴儿脖子一仰,道:“不若你直接杀了我,一了百了,更是省事。”

“不想为你家公主超度了?”

琴儿一滞,眼神动了一下,又硬起来:“我没有对不起公主。”

“那你可知,你家公主又会否怪你?”

琴儿没说话,对于忠仆来说,主子,就是死穴。

柳蔚又道:“死人怎的会比得过活人呢?你家公主死的凄惨,你便当真不想为你家公主伸冤?如今你在为谁效力,说不定,你家公主就是让那人害死的。就算如此,你也要包庇那人?袒护那人?这样,便能让玉屏公主九泉之下,得以瞑目了?”

琴儿低垂着眉眼,依旧一言不发。

柳蔚反复审视琴儿的表情,却见琴儿脸上无一丝一毫的动摇,柳蔚抿唇,觉得不应该。

既然玉屏公主是琴儿的软肋,那玉屏公主的死,应该也是琴儿最在意的,怎的,这琴儿愿意信那些神神叨叨的鬼怪之事,却不愿真真实实的揪出那真正的杀人凶手?

除非……

想到一种可能,柳蔚眼神一凛,直接上前,揪住琴儿的肩膀,问:“玉屏公主是你杀的?”

琴儿几乎立刻抬起头,神色慌乱,脑袋一阵摇摆。

柳蔚心头一震,这个结果,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竟真的是你?”柳蔚还是不信。

“不是我!”慌乱后,琴儿矢口否认。

柳蔚观察琴儿的表情,见其没有说谎,又有些不明,随即思索一下,道:“不是你动的手,却与你有关,是不是?”

琴儿抿紧唇,不说话。

柳蔚笑道:“看来这里头,还有故事。”

琴儿还是没说话。

柳蔚若有所思:“让我猜猜,公主死的时候,你就在旁边?你……知道凶手是谁,但你却愿意包庇凶手,因为,凶手与你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是什么关系呢?亲人?朋友?或是……情人?”

第736章 你好可怕,你比魔鬼还可怕

在柳蔚说到最后“情人”两个字时,琴儿的表情一下子难看起来。

柳蔚知道自己猜对了,她逼近,压低了声音:“你眼看着玉屏公主死,而不救她,所以你内疚,你用尽一切方式,以为能超度她,能让她飞升成仙,不管那些做法合不合理,不管要杀多少人,要做多少恶,你都不在乎,你做这些,不是因为你效忠于她,而是因为,你对不起她!”

“不要说了!”琴儿猛地捂住耳朵,咬紧牙关。

柳蔚拉下琴儿的手,让琴儿看着自己:“公主是因你而死,亏你方才还理直气壮的说,你没有对不起她!要她性命,也是没对不起?自以为是的送一些人下去‘伺候’她,这就是你的补偿?黄泉路上,是你让她独自行走,这就是你的忠心?”柳蔚摇摇头,真心感叹:“你好可怕,你比魔鬼还可怕。”

“不要再说了!”琴儿疯狂的嘶吼着,仰头时,满脸皆是泪痕。

柳蔚见琴儿情绪快失控了,继续补刀:“告诉我,是谁动的手,你的情人是谁?宫中侍卫?某位官员?不,能让你如此倾心相待的,他的权势应当不止如此,这宫中,权势高的人太多了,是谁呢?你不说,是当真要我一个一个的猜吗?”

琴儿拼命的摇头,有些事,不被揭露出来,尚可自欺欺人,但当伤疤被揭开,血淋淋的真相近在眼前,届时才必须面对,面对你的恶,你的罪。

琴儿突然看着柳蔚,她抓住柳蔚的手,近乎癫狂:“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就什么都过去了,杀了我吧!”

柳蔚反握住琴儿,道:“过不去!死去的人,无法瞑目,活着的人,继续受罪!你以为你死了就是解脱?既然如此,你为何不自尽?你装疯卖傻撑到现在,说明你并不想死,你想活着,想跟那人在一起!告诉我,那人是谁,说出来,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且是你唯一能为你家公主做的。”

琴儿痛哭流涕,咬着牙摇头。

不能说,都瞒到这步了,说出来便功亏一篑,她可以死,黄泉路上,她可以去面对公主的指责,公主的仇恨,但那人不能泄露,他是成大事者,不能被她拖累。

想到那被那人收走的毒药,那本应该藏在齿后,关键时刻一死了之的药丸,她突然后悔,后悔当时没有偷偷再去找一颗,她应该死,在入牢的第一天,就应该死。

当时……

没错,让这位柳大人说中了,她不想死,所以她没有咬舌自尽,没有撞墙身亡。

她有时间去死,可是,她没有去死。

但现在,她必须死了。

这是保全那人唯一的方法。

深吸一口气,琴儿猛地推开柳蔚,一头,就朝旁边的石墙撞去。

闭着眼睛,这一撞带着决绝,带着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但,她却未能遂愿。

因为,千钧一发之际,有人拉住了她,并且,在她耳边道:“向易吗?是他对吗?”

琴儿几乎是一瞬间,整个人都仿佛被抽干了。

她睁开眼看着柳蔚,眼眶里,蓄满了泪。

柳蔚看着这样的琴儿,脸上没有一丝同情,只道:“你可知晓,你只是一颗棋子?”

琴儿哭的泣不成声,没有回答。

柳蔚让她站着,问:“你可想过,他为何要杀玉屏公主?”

琴儿哭声微顿,有些迷茫的看着柳蔚。

“实际上,可以是玉屏公主,也可以是其他人。向易与你有交,便近水楼台,盯上了玉屏公主。随后,一位公主的身亡,闹得皇城沸沸扬扬,趁着这个热度,他再编造一些所谓成神的谎言,让你继续为他效力,那些宫女便罢了,沁阳公主,月海郡主,他还要制造更多的命案,个个都得是皇宫里的大人物,因这件事,闹得越大,水越浑,他才越如意,那你又知否,他为何如意?”

琴儿满脸皆是泪水,看柳蔚的视线,已经越发恍惚。

柳蔚不怕明说:“因为他要为另一个女人复仇,裳阳宫倒,你入宫时间不短,你又知否,裳阳宫上一任主人,乃是一位早逝的贵妃,字号敏,向易为太妃所用前,一直伺候敏妃,主仆情深,便是他去了太妃处,也三天两头往裳阳宫跑。我想,他对敏妃的情谊,竟连皇上,也不如了。你说,一个能对你有兴趣的太监,对其他女子,会否也有兴趣?”

一番说辞,堪称大逆不道,将宫闱秘辛说的龌龊不堪。

杭公公靠柳蔚最近,这些话,一字一句的,自然落到了他的耳朵,统管内务府多年,他如何不记得敏妃,这位贵妃娘娘,在当初,可是皇后之下的第一人。

都言后宫女子不得入上书房,皇上却偏偏准敏妃去往上书房看小皇子们上课,外国使者到访,皇上身边伴随的两人,永远一左一右,一皇后,一敏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