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明香的背影越来越远,就快消失不见了,柳蔚只觉得后背一凉。

而就在这时,惜香快步端了补汤过来。

柳蔚一见,立刻对惜香招手。

惜香匆匆忙忙的将补汤呈上,柳蔚接过,嗅到那腻人的汤味儿,不再像平时一般露出煎熬的表情,而是抿唇一笑,然后转头,晶亮的眼睛望着容棱,当着容棱的面,咕咚咕咚,将整碗汤一口气都给干了!

容棱:“……”

看公子今日喝汤这般爽快,跟平时的样子完全不同,惜香也震惊了,不过想到王爷在这儿,那就见怪不怪了,通常王爷在的时候,公子都会乖一些。咦?好像哪里不太对呢……

惜香将空碗拿下去。

厅堂内只剩柳蔚、容棱两人。

柳蔚主动喝汤后有了些底气,她看向容棱,微笑着道:“其实喝久了,就会感觉这补汤真是越喝越好喝,有空,王爷也该尝尝看。”

容棱打量一番,将柳蔚的言不由衷全看在眼里,然后才道:“既然喜欢,再喝一碗?”

柳蔚僵硬。

容棱嗤笑一声,寒着双眸,伸手轻轻一拽,就将柳蔚拽到椅子上,让她坐着,他则看着她。

柳蔚沉默着跟他对视,许久后才咳了一声,道:“他这人就是这样,总爱胡说八道,这毛病不止我知晓,南芸也知晓,不信可以问……”

“不是这个。”容棱打断柳蔚的话,眼底闪过一丝凉薄:“我进来之前,你们在做什么?”

两人身形几乎相贴的画面,再次回忆起来,也还是让容棱浑身不爽快。

而回忆到容棱突然出现之前,付子辰与自己说的话,柳蔚顿了一下,觉得不是什么要紧事,就道:“他,有个计划。”

第880章 被柳蔚感动得哭了的小黎……

容棱回府了,柳蔚以为,付子辰会亲口对容棱说这件事。

毕竟,付子辰特地来一趟三王府,应该就是想与容棱商量此事,但没想到,付子辰正事没说,那唯恐天下不乱的老毛病就犯了,竟是突然与容棱针锋相对起来。

本是故交,柳蔚总不能眼见付子辰涉险,而不相助。

刚好容棱此刻问了,柳蔚便知无不言道:“我对付家不熟,却也知晓,青州附属京都,统管两江,说得好听些,青州付家是圣上的门面,说得难听些,那就是一群土皇帝。比起权王的拥兵自重,付家兵力不多,但财力却不可估量,付子辰此次回京,你我都知,他是受权王之邀,目的,自然就是付家,可我没想到,付子辰的动作这般快,不等付家出招,他竟就想先手一步,但说到底,付子辰底子薄弱,我不觉得他能与付家硬碰硬,更何况,付家那些人,怕是巴不得借此机会,先弄死他,诀了祸患。”

回想起以前,付子辰与自己说过的那些与付家有关的人、事,柳蔚便皱眉。

付子辰是被放逐到江南的,他是付家的弃卒。

在那个一贯称王称霸的付氏大家族里,付子辰的身份何其尴尬,他从来触碰不到付家的根本,但他却想用刺杀这种炸弹般的方式,将付家那些藏得极深的老狐狸,都炸出来。

他要行刺乾凌帝,用这种方式,让付家不能独善其身,必须搅入这趟浑水。

可他这样,就是在自寻死路。

付家不能容忍整个家族被他的“别有居心”所连累,所以,就算他真的成功了,真的炸得付家乱七八糟,付家所做的第一件事,也绝对是杀其灭口。

柳蔚不了解付家,不清楚付氏一族杀人的手段与套路,但付子辰没有武功,这是柳蔚清楚的。

不管怎么想,付子辰都太危险了。

付子辰不在意自身性命,他认为,这种用一个人,将整个家族掀翻的方式,还是很划算的。

柳蔚知道,这件事付子辰非做不可,也知道,她帮不了太多,而真正能帮忙的……

柳蔚见容棱表情依旧没有松动,愣了一下,道:“就是这些,你来之前,我们只说了这些。”

容棱表情未变,视线盯着她,一瞬不瞬。

柳蔚不太明白,问道:“怎么了?虽然这个方式很极端,但付家,本就是迟早要对付的,权王要想入京,青州便是个难关,你如今相助权王,想来也是有了与付家对上的打算……”

“装傻?”容棱突然出声,眉头紧皱。

柳蔚不知其意思,有些错愕的望着他。

两人四目相对,半晌,容棱道了一声:“算了。”

柳蔚还是不明白:“什么?”

容棱敛眸:“没事。”

柳蔚也没再问,但一想到付子辰,还是道:“能帮他的,只有你,原本我以为他会亲自与你说,但他好像不愿。”

那是自然。

想到付子辰临走前的挑衅的目光,怕是天塌下来,付子辰也不会向他求助。

“再说吧。”容棱随口回道,

容棱倒是也想看看,付子辰,究竟能否将付家引出来,若是真行,也算,省了自己不少功夫。

“他将柳陌以送走了,送去了青州。”柳蔚又道,语气有些低落:“大概,付子辰还是怀疑,柳陌以是付家派来的人。”

虽然付子辰明着没说,但柳蔚对付子辰,何其了解。

付子辰此人,看起来漫不经心,实则防范心重,不轻易信人,不管柳陌以是不是柳家人,但既然是在不恰当的时机,出现在了付子辰面前,柳陌以就注定要入驻付子辰的调查名单里了。

若要从名单上除名,就必然要经过一番打探,或许打探还不够,还有真实试探……

送到青州去,便是为了试探罢。67.356

“总之,你得帮他。”柳蔚对容棱表达的态度,不再是商量,而是带了些许强硬。

容棱顿了一下,看向柳蔚,嗤了一声,反问:“得寸进尺?”

柳蔚假装没听出容棱的话外音,只道:“付子辰是我的朋友。”

“为你准备了聘礼的朋友?”

“这……”柳蔚想说“荒谬至极”,但想到容棱出现之前,付子辰好像是提到什么聘礼,就下意识的停顿一下。

而看她突然不说话了,容棱脸上的郁气,浓烈得可怕:“是承认了?”

当然没有承认,只是付子辰那句话,的确将误会闹大了。

柳蔚不知付子辰吃错了什么药,但可以明确的是,付子辰是在给她找麻烦。

帮付子辰的事,最后容棱也没答应,甚至离开前,容棱看柳蔚的眼神,都甚是锐利。

柳蔚知道,这次醋坛子炸了,不是主动喝几口汤就能解决的事。

而果然不出她所料,接下来的几天,容棱一直都醋醋的。

第一天是不跟她说话,第二天开始便不回房睡了,第三天已经直接连王府都不回了。

柳蔚没办法,不能眼睁睁看着付子辰去送死!

最后,柳蔚只能摒弃前嫌,把儿子抓过来,郑重的交代:“总之,把你容叔叔带回来,可知道了?”

小黎因为娘亲没有打他,说话又这么郑重,他很不解:“爹,为何容叔叔生你气?”

柳蔚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道:“有那么点原因……”

小黎又问:“什么原因?”

柳蔚垂下眸子,思考了一下措词,最后道:“他知道你让你小矜哥哥帮你做功课的事了。”

小黎顿时大悚,小脸一下煞白:“我,我,我……”

柳蔚摸摸儿子的脑袋,慈母般的道:“没事,爹都给你瞒过去了。”

小黎感动得哭了,忙抱住娘亲胖了一点点的腰,把自己黏上去。

柳蔚又道:“但是你容叔叔不信,以为是爹纵容你,所以很生气,便不理爹了。”

小黎这回哭得直接停不下来,他“哇”了一下,哽着嗓子打嗝:“对,对不起,爹,都,都是我的错……”

柳蔚没有怪儿子,只是蹲下身,捧着儿子的小脸,为儿子擦干眼泪:“没关系,爹不怪你,但你容叔叔小气,所以……”

小黎连忙接嘴:“我,我一定会把容叔叔找回来的,爹,爹,你,你放心,你放心!”

柳蔚放心了,一脸温和的目送儿子一脸壮烈的离开。

第881章 差遣小弟去办事,果然不牢靠

小黎这一去,就去了大半天,也幸好今日是学堂休沐,否则小黎也没这个空闲。

容矜東练完三套拳后,瞧着日头已经暗了,再看旁边笨手笨脚,绣了好几天,连一棵草都没绣出来的师父,不免有些担心,就询问道:“师父,小黎怎的还未回来?”

因为有过失踪前科,这几天容矜東走哪儿都盯着小黎,不让小黎离开自己视线半刻。

但今日师父交代小黎去办事,他无法跟着。

柳蔚在又刺歪了一针后,从善如流的把针脚又拆了,一边拆,一边道:“快回来了。”

镇格门距离三王府,并没多远。

柳蔚计算起来,儿子只要说服容棱回府,那回来的路程不过几刻,而等到天黑了,小黎也该回府吃饭了,容棱就算不考虑他自己,也总得考虑孩子饿不饿。

容矜東有点不放心,又看今日的教学完成了,便问:“师父,我能去门口等吗?”

柳蔚挥挥手,让他去吧。

容矜東去了,院子里彻底安静下来。

当最后一丝夕阳也消失,小妞严厉的走过来,将柳蔚的针线都没收了,还谴责的指着昏黑的天空说道:“公子你答应过我,不会在晚上绣的,晚上光暗,很伤眼睛!”

柳蔚这才发现,距离容矜東离开,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了,而现在,正是晚膳时间。

没将小妞的教训听在耳里,柳蔚问道:“王爷,回来了吗?”

小妞愣了一下,摇头:“好像没有。”

柳蔚又问:“小公子呢?”

小妞还是摇头:“好像也没有。”

柳蔚再问:“矜公子呢?”

这次小妞回答得爽快:“矜公子之前被镇格门的人接走了,好像是王爷要带小公子和矜公子去一品楼。”

柳蔚:“……”

所以,她以为小黎会把容棱带回家吃晚饭,容棱却带着两个孩子下馆子去了?

于是,当柳蔚用了晚膳,又在房间看了会儿书,眼看时辰越来越晚,再询问时,小妞终于告诉她,小公子和矜公子回来了。

不过,就只有他们回来而已。

而且大概玩得太累了,两孩子回来就困,现在明香惜香伺候完他们洗漱,已经哄他们睡了。

柳蔚现在算是知道了,看来,差遣小弟去办事,果然不牢靠。

大概,还是得她亲自出面……

不过亲自出面,是不是显得太郑重了,而且也太纵容容棱了!

柳蔚又在心里把付子辰骂了一遍!

第二天一早,柳蔚梳洗完毕后,便带着明香惜香出了门。

出门之前,柳蔚特地换了一件白色外衫,束上发冠,最后又让明香拿了一件略显臃肿的皮裘套着。

大年过后的京都,愈发热闹。

哪怕是出门出得极早,但也因着恰巧是赶集日,一路上,小贩众多,到处都是人潮涌动。

柳蔚吩咐车夫慢点驾车,不要碰撞到人。67.356

车夫应下,不敢凭着是三王府车夫的身份再做嚣张,也就只得提着缰绳,指挥马儿一下一下的往前挪,那动静儿,小得还不如走路快。

走了一会儿,马车突然停下。

车夫有些恼火的声音传进来道:“公子,这前头的马车像是撞了人,正在争执,人太多了,水泄不通,咱们堵在这儿,怕是一时半会儿走不了。”

柳蔚没有说话。

明香却已经识趣,撩开车帘,下车去看。

过了一会儿,明香回来,脸上明显都是愁色道:“前头像是把人撞死了,这会儿正在等京兆尹衙门来人,公子,这闹起来,路怕是不下一个时辰通不了的。”

惜香有些惊讶,问道:“哪家的马车这般猖狂,今个儿这路,还能撞死人?再说被撞死的那个,纸人不成?”

今日人多,街头两边又都是摊贩,寻常马车,稍快一点都保不住得蹭着谁了,越是这样,驾车的人越是合该放慢车速,慢慢的挪过去。

而行人也都不是傻子,看到马车过来,哪能不躲?

但偏偏就是这样的情况下,有人被撞,还撞死了,可想而知,那马车驾的得是多快,连带着行人都避之不及,酿成大祸。

“看起来,也不是官家的马车。”明香说着,又往前看了一眼,道:“那马车外头,没有府字标示,但看车壁华丽至极,显然是造价不菲的,应当是哪个大户人家的马车,我方才看,被撞死的还是个老人家,现在老人家儿女都围着那马车呢,死不放行,嚷着要车里的人下来说理,但车里的好像是个姑娘,下人们拦的紧,马车里头的人一直没露面!”

“姑娘家啊,那可就麻烦了!”

这种街头纠纷,官府来了人,当事人出来说道一番,能私了的私了,不能私了的去衙门。

而闹出了人命,私了的可能性就变小了。

不过毕竟是人命关天,押去衙门,怎么处理,里头大有学问,可总归,再麻烦,只要想解决,还是能解决的。

只是眼下车里的人是个姑娘家,大户小姐。姑娘家直接在街上跟一大堆男男女女说道,这于礼不合。

但人命在上,名节在下,到时候衙门的态度肯定也会很强硬,即使不是姑娘家自己解决,也得让其家里来个做主的人。

而这样一来二去,这件事怕是一折腾就得大半天。

再看看那马车,卡在街头中间,前面人山人海过不去,后面又有别的车人挤着,前不能进,后不能退,还真就只能如此耗着了。

明香嘴里怨着,怨那驾车的人不仔细,大过年的给东家闹出这样的事。

惜香则唏嘘老人命不好,年节过后出个门,从天而降这样的灭顶之灾,子女也跟着伤心欲绝。

两人说来说去,叽叽喳喳。

柳蔚直接撩开车帘,下了马车。

“公子去哪儿?”明香忙凑上去把裘皮给公子披好,没让外面的冷风把公子冻着。

柳蔚拢了拢裘皮,淡声说道:“总归是要等的,上去看看。”

两个丫头没意见,一左一右在前面给公子开路。

一条街上,只是三王府马车前头,就堵了三辆马车,柳蔚看了眼车壁上的标示,三辆都没有官家标示,乃是普通人家的马车。

第882章 人来人往,不好与柳大人相谈

再往前面走去,便拥挤难行了。

柳蔚看了看,撞人的马车,果然车身华丽金贵,连车顶上的玲珑珠,用的都是白珍珠,更别说车帘上挂着的琉璃串了。

这琉璃串可是鬼家伙,据金南芸说,不是有身份有关系的人家,想买那是买不到的。

柳蔚瞧着那叮叮当当一整帘的琉璃串子,隐约已经估摸到,马车里之人,身份的贵重程度了。

虽然马车上的标示不是官家,但马车里的人,必是某位官员的亲眷!

而官员的等级,不是一品就是二品,总归下不去三品!

再看那马车前哭得撕心裂肺的几个男女,柳蔚退后,找了个不打眼的地方,站在一旁。

初春天寒,被撞得据说死了的老人家正躺在冰凉的地上,浑身是血,尤其头上,血最是多。

有一男子,大抵是老人家的儿子,则抓着马车车夫的衣领,一副要拼命的架势。

而那大抵是老人家女儿的女子,则拉住哥哥的手,不住嘴的嚷着,让哥哥不要冲动,又哭喊着,要车里的主人速速下马车来偿命。

总之,整个街道,可谓被吵得天翻地覆,周围围观的人们,也是越来越密密麻麻。

还有两个丫鬟打扮的女子,被急得团团转道:“我们赔钱,我们赔钱!”说完又死命的拦住老人家的儿女,吓得喊道:“我们小姐在马车上,不能撩帘子,不能下车……”

明香在旁边嘀咕一句道:“端看这认错态度,好像真的是一场意外。”

惜香也点点头,又看了眼地上的老人,说道:“不若还是先将老人家扶起来,总不能一直躺在地上,看着也太惨了。”

柳蔚瞥了惜香一眼,略是莞尔,没说什么。

这时,明香却突然“咦”了一声,指着那正竭力拦住受害者家眷往马车里冲的两个丫鬟:“那小丫头好像是……”

惜香顺着明香指的方向看去,疑惑问道:“你认得?”

明香这便点点头:“好像是安安。”

“安安?”惜香想了一下,总算想起来了:“李国侯府的安安?”

明香再次看向那华丽马车,嘀咕出声:“马车上的,该不会是李国侯府的小姐吧?”

李国侯府,柳蔚不熟悉,但若提到李家大公子李君,柳蔚想说不认得都不行。

李君自小与容溯一起长大,直到现在,都霸占着容溯身边第一红人的宝贵位置。

再说李国侯府的小姐们,那可多了去了,嫡出的,庶出的,堂家的,十好几个。

但能坐得起这样马车的,想必,也就只有那一位了。

“李茵?”柳蔚脑海中浮想起那位,有些娇蛮,有些跋扈,有些自视甚高的李家大小姐了。

若是别人家遇到闹出人命的事,怕是还不好办,但若李家,又是李茵碰上了,不知最后,会如何解决?

并非柳蔚不相信京兆尹的公正,而是乾凌帝病重关头,太子情绪时好时坏,三王七王一同协理朝堂,在这样一个局面下,作为七王身旁亲信,李君可算是朝堂上数一数二的大红人了。

连带着整个李国侯府,都一起水涨船高,一跃成了京都城內第一高门,撇开几位皇亲国戚,最势大的,可不就是李家。

京都衙门的人,来的算快。

八个严面佩刀侍卫,将密密麻麻的围观路人都撵开,接着几个衙役鱼贯而入,衙役还没说话,一众男男女女便跪下了。

“青天大老爷,您可得为小民们做主啊……”

撕心裂肺的哭声再次响起,这次不是一个人,而是齐齐整整的六七个同时哭喊。67.356

这些人看来都是老人家的亲戚,一排人哭嚎起来,这个阵仗,可比之前吓人得多。

衙役们再一看地上那摊血,还有血中一动不动的老人,脸色也不好了,当即喝道:“光天化日之下,闹事行凶!这是罔顾王法了!凶手呢,凶手何在?”

老人亲眷忙指着马车,大喊着道:“这辆马车,就是这辆,我娘就是被这辆马车轧死的,娘啊,我可怜的老娘啊……”

接着又是一阵嚎哭!

衙役们当差久了,都是极有眼力的,转身一看那马车的外壁,就看得出,马车里之人,非富即贵。

在这京都城里,贵人可谓遍地走,但案子办还是要办的,既然在京都衙门当差,那就早已料到随时都会得罪人。

衙役严肃:“车上之人,还不下来回话?”

站在车前的丫鬟安安连忙道:“我家小姐千金之躯,不可随意街上露面,我们承认,是我们的马车撞了这位老人家,我们愿意赔钱,还请大人明鉴!”

安安话音刚落,那车夫便插嘴道:“安安姑娘,我真的没有撞到人,我明明拉了缰绳,马车也停了,真的没撞到……”

“没撞到,没撞到我娘会死吗?你们的马车轮子上还有我娘的血,你们还敢不认!还敢不认?”老人的儿子又大吼大叫起来,甚至冲动的扑上去,要对车夫动手。

车夫身量瘦小,不敢硬碰硬,只得不住往后面缩,脸上却满是懊恼,急得快哭了。

丫鬟安安对车夫摆摆手,示意车夫别说了。

而后又对衙役们鞠了个躬,诚心诚意的道:“我们真不是有意的,今日街上人多,我们分明已经放慢车速,但不知为何……总之,人是我们撞的,我们认了,要回衙门审问,还是赔钱,我们都认,只是我家小姐实在不可下车,还请诸位大人体恤。”

安安说得礼貌,认错态度也算端正,但是人命关天,显然没有如此敷衍过去的说法。

钱,是一定要赔的,衙门,也必然是得去的。

至于之后如何判案,那就是京兆尹大人的事了。

衙役们低头商量了一番,最后,打头的站出来说道:“先回衙门。”说着,又看向地上那还躺着的老人,叹了口气,吩咐老人子女:“把你们老娘找个架子抬上,一起去衙门。”

老人家的子女们这才算满意了,从旁边的铺子里借了一副架子,将老人给挪了上去。

受害者不依不饶,肇事者积极承担,衙门的人公事公办,只要去了衙门,相信事情很快就会解决。

“路这就通了,公子,咱们走吧。”眼看围观众人都逐渐散了,明香看看路况,说道。

柳蔚却没动,还是站在那儿,眼睛盯着那副白面竹竿的架子。

惜香以为公子是为老人家的不幸哀叹,忍不住道:“虽然驾马车的人说不是有意,但看老人家的子女哭得那般伤心,真是可怜。”

“可怜?”柳蔚再次看了惜香一眼,又转头看向那已经打算跟着衙役前往京都衙门的华丽马车,道了一句:“是很可怜。”

堵塞的道路,终于通了。

柳蔚回到马车上,还没坐稳,就听外面有人唤道:“里头可是,镇格门柳大人?”

柳蔚愣了一下,明香却已经撩开车帘,见到来人,顿时一惊:“安安?”

安安勉强扯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明香姐姐,许久不见,敢问姐姐,这里头,可是坐着柳大人?”

明香回头看了自家公子一眼,得到公子的默许后,才对安安点头。

安安这便福了个身,道:“我家小姐方才在马车上透过帘子缝隙,有看到柳大人身影,特命奴婢前来请安,小姐说,人来人往,不好与柳大人相谈,实属遗憾,若是下次有机会,还望能与柳大人当面一见。”

明香听得有些愣神,不觉狐疑的看着自家公子,不知公子与李家的人,什么时候这般熟了。

其实,不止明香楞了,柳蔚也愣了,因为柳蔚也不记得自己和李茵何时熟络到这个份上了。

“多谢李家小姐挂念,有心了。”柳蔚隔着车帘,回了一声。

安安得了柳蔚的应,不做多停,匆匆告辞,这就走了。

柳蔚犹豫一下,等马车开始挪动了,突然对外吩咐说:“改道,去京都衙门。”

车夫利落的改了路线,明香惜香却极为不解。

第883章 民不与官斗,投胎是门大学问

柳蔚没让车夫驾车到京都衙门正门,而是去了偏门,下了马车,便带着两个丫鬟去敲门。

来开门的是个衙役,看到柳蔚,登时热情一唤:“柳大人,您可有好些日子没来了!”

因着月海郡主那桩案子,过年之前,柳蔚可谓是京都衙门的常客,衙役都将人认熟脸了。

柳蔚笑道:“来找你们林大人,有些事说,他人可在?”

“大人在前堂,好像是街上出了桩案子,犯人快带回来了,这就要升堂了。”

柳蔚算了算时辰,李茵一行人走的是京都街道大道,的确,现在应当还未升堂。

“我找你们大人说两句话,很快,应当耽误不了他的正事。”柳蔚道。

衙役对这位救过他们整个京都衙门的柳大人,心存无限好感,当即利索的为其带路。

一路上虽走得很快,但到衙门正堂时,还是听见升堂鼓响了。

柳蔚走到堂侧的偏门,撩开帘子,往里头看,正好看到林盛在摆放好他的惊堂木。

柳蔚“嘘”了一声,悄悄叫林盛。

林盛没听到动静,旁下的师爷却听到了,转头一看,惊了一跳,忙叫了声“大人”。

林盛这才看过去,一看到那偷偷摸摸的柳蔚,也是吓了一跳。

柳蔚只趁着一干人等还未上堂,迅速对林盛使了个眼色,让他下来。

林盛提着长袍就下去,正要给柳蔚请安,却被柳蔚拦下,接着就是一通交代。

林盛听完,还未来得及反应,柳蔚已是后退半步,道:“人上来了,我先走了,告辞!”

“柳大人……”林盛想叫住柳蔚,但柳蔚已经离开。

林盛又不好现在出去追,只得将柳蔚方才说的那些记下,转身上堂。

这头开始升堂,那头柳蔚再从衙门偏门出去,上了马车,就吩咐车夫:“镇格门,走。”

柳蔚这里赶路,京都衙门那里又是另一光景。

李茵最后到底还是下了马车,只是面上,戴好了丫鬟刚买回来了的羽笠,将她容颜遮得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