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书了亲信,要我给师兄送来,我这快马加鞭足足三日,刚到呢,还未进驿馆,便

瞧见这人在门口鬼鬼祟祟,意图不轨!”

纪槿有些委屈,一双在烛光下闪烁明亮的金瞳微微眯着:“十六叔事前书信回家,

说在青州见了表姐,还招了邢哥前往,我同姐姐好奇,打算一同来瞧瞧,岂料上船

之时被小微发现,姐姐只得同小微周旋,误了开船时辰,我唯有独自前来寻找表姐。”

她说着,鼻尖就有些发红,盯着柳蔚的表情特别无辜:“我是戌时到的,没有鬼鬼

祟祟,只是到了没有瞧见表姐,便不敢进驿馆大门,谁知刚巧看到表姐归来,还未

招呼,就被这人暗地袭击。”

她指控的瞪着对面的芳鹊,明显觉得这人问也不问就动手,有毛病似的!

芳鹊很气:“你可别装蒜了,一身夜行衣,你告诉我你没有恶意?”

纪槿反驳:“这不是夜行衣,只是件黑色的衣服,面纱是为了遮掩眼睛才戴的,我

的眼睛是金色你没瞧见吗?你是瞎子吗?”

“你,你才是瞎子!你这小贼,无耻卑鄙,巧舌如簧,师兄,嫂嫂,不要让她给骗

了,这人分明图谋不轨!”

“我哪里图谋不轨,我是来找我表姐的,你才奇奇怪怪,你才有问题!”

“我哪里有问题,我……”

“好了好了。”柳蔚被二人吵得头都大了,转头指使容棱:“把你师妹带走,有什么

师门密言,边上去说。”

芳鹊撅着嘴道:“不是密言,我同师父说了嫂嫂之事后,师父说此信不需瞒着嫂

嫂,待嫂嫂就像待自己人就是了。”

柳蔚稀奇:“你家师父已识得我了?”

芳鹊紧忙点头:“师父说待师兄与嫂嫂成亲时,还要亲自道贺。”

柳蔚嘴角咧了咧:“来不及了,今天就是婚礼,他老人家已经错过了。”

“来得及。”容棱倏地插嘴,音色清淡的道:“还会再办两场。”

柳蔚板着脸:“我可没同意!”

容棱看着她,目光柔软:“你会同意的。”

柳蔚:“……”

第1122章 都以为容棱娶不上媳妇,孤独终老

芳鹊非常楞然的问道:“师兄与嫂嫂今日成亲?”话落,她再环视大堂,才发现到处喜气洋洋,满是红绸喜花。

“表姐今日成亲?”纪槿也被这爆炸性的消息震住了,看看左右,随后激动的站起来:“那怎么成?表姑奶奶还在岭州,表姐成亲,表姑奶奶怎可不在?表姐,表姑奶奶病了,从几月前开始就不记得人,连我也不认识,还总抱着小微叫表姑的名字,我同姐姐就是为了这个跑出来的,表姐,你与我回去看看表姑奶奶吧,老人家已知晓表姐你尚在人间,若能见到表姐,病情必能大好。”

柳蔚沉默片刻,看着纪槿担忧的脸,缓缓道:“我以后会接外婆到身边,只是现在……”她看了眼容棱,又想到肚子,才说:“怕是分身乏术。”

接外婆与母亲团聚,这是势在必行的,但他们在青州还有许多事没处理完,这些事,与容棱权王相关较多,柳蔚在不在,其实不太重要,但她不可能单独走,容棱绝不会同意她大着肚子离开他身边。

但若要同容棱一起,至少也要先将青州这些烂摊子收拾干净,因此一时,的确是动身不了。

纪槿很着急,眼泪开始往下掉:“家里的大夫说,表姑奶奶这病,叫回光症,是老人家才有的病,是人死前追溯往事的病症,表姑奶奶现在在找表姑姑,再过一阵子,必会找表姐,等到记忆越来越差,身边却谁也找不到,或许就……就会,一,一命呜呼……”

柳蔚看纪槿真的怕惨了,忙握住其手,温声道:“我会尽快赶去,但在我抵达之前,还请你替我多多照顾她老人家,纪家的人,我都不信,唯独你姐妹二人,我知晓你们对我外婆是真心的。”

“那当然。”纪槿吸吸鼻子,眼睛周围一圈儿都是红的:“我和姐姐都是表姑奶奶带大的,她比我们的亲奶奶还亲,但是表姐,你要尽快回去啊,我很害怕表姑奶奶她,她会等不到你……”

柳蔚伸手轻轻拍拍她的后背:“一定,一定很快。”

纪槿的伤不重,芳鹊自己就是个半桶水,能把人伤到什么份上去?

柳蔚将纪槿扶回房间歇息。

容棱则是还留在大堂,只是脸色,非常难看。

芳鹊听了师兄方才说的一番话,心里也很难受,没有人是天生的孤儿,成为孤儿,不过是因为阖家覆灭,无依无靠罢了。

咬咬嘴唇,芳鹊将怀中的信递给师兄,脑袋微垂着,呢喃:“嫂嫂一定很想她外祖母,若是我外祖母还在世,我也……”

容棱看着她。

芳鹊良久也仰眸看着容棱,想了想,到底说:“师兄答应替我与玉染报仇,没有忘记的,对不对?”

容棱“嗯”了声,音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淡,但语气,却非常笃定:“不会忘。”

芳鹊点点头,片刻,又重新振作的道:“师兄先看信,师父必有要事叮嘱师兄,才让我兼程而来。”

容棱拆开信封,将那只有半页的信纸看了一遍,看到最后,脸色却凝重起来。

安排纪槿休息后,柳蔚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门,正好看到容棱也从另一间房出来,想必是也将芳鹊安置了。

两人在走廊会和,柳蔚眼露疲惫,容棱将她搂住,带回他们的新婚房间。

房内喜气洋洋,柳蔚看着红塌,红绢,红蜡烛,坐到床上:“今个儿还真是忙碌的一天,你师父说什么了?”

容棱没有回答,只是将信纸递给她。

柳蔚拿过信纸看了一遍,脸色也沉了沉:“要我们尽快前往安州上延府?我们?”

容棱显然也没明白师父的意思,又看天色不早了,便握住柳蔚的手,道:“有事明日再说,先休息。”

柳蔚点点头,顺着容棱的搀扶,去洗漱,洗漱完毕,慢慢躺到床上。

第二日,对于任何一对新婚夫妻而言,都是很特别的清晨,在柳蔚、容棱这里,却没有任何感觉。

两人如常的起身,如常的洗漱,如常的下楼用膳,唯一的异常,也就是餐桌上,多了两个借宿一宿的姑娘。

付子辰与柳小黎下楼时,看到往日自己坐的席位上,多了两张说熟不熟,说陌生也不是全然陌生的身影,彼此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

柳蔚端起自己的热粥,一边吹着,一边小口小口的吃,间或的抬头,问问两个姑娘家:“昨夜睡得可好?”

纪槿没有作声,只是点头,面上那薄薄的轻纱,将她五官遮得朦朦胧胧。

芳鹊则开朗许多,笑眯眯的道:“睡得很好,就是今日便要走了,有些舍不得嫂嫂。”

柳蔚笑了声:“你家师父,现在安州?”

芳鹊一愣,随即想到昨日的信中,或许师父提了,便点头:“是在安州,嫂嫂要去吗?师父想必也对嫂嫂好奇极了,要知道,就师兄这脾性,我们都以为他娶不上媳妇,一辈子要孤独终老呢。”

柳蔚将碗里的清粥晕开,轻声道:“暂时不去,过些日子应当要去。”

纪槿却在此时开口:“表姐得先去岭州,先去看表姑奶奶。”

芳鹊当即不乐意了:“我同嫂嫂说话,你谁啊,插什么嘴?”

纪槿平日温软,但该坚持的地方,也很坚持:“你这人奇奇怪怪的,不知要将我表姐拐到哪里去,居心何在?”

“嘿,你这人……”芳鹊动气的发火了。

纪槿却不依不饶,一双金橙橙的眸子,直直的看着柳蔚。

柳蔚干笑一声,道:“安州与岭州同路,过了两江,途径安州,便是岭州,很是顺路。”

有了她这句话,两个姑娘才消停下来。

付子辰不明所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还是决定转移话题,看着柳蔚说:“昨日那弩弓,再给我瞧瞧。”

柳蔚转头看向容棱,容棱眯着眼盯着付子辰。

付子辰咳了声:“什么都不射,只是看看!”

容棱这才不情不愿的将那弩弓拿出来,放在桌上。

付子辰伸手去拿,可手还未碰到,就被两只白嫩的柔荑挡住。

纪槿:“这不是我家的千方驽吗?”

芳鹊:“这不是师父前年做的万里驽吗?”

第1123章 一鞭一棒,都絮满了铁血腥气

话落,两人便对视起来。

大概因为昨夜的误会,两人怎么瞧对方都不顺眼,扫了一眼,又齐齐转开。

芳鹊去拿那弩弓,纪槿也要拿,小小的弩弓被两人一左一右的拉扯着,互不放松。

“这千方驽乃是族中精通制器的叔伯近两年所造,族中凡领侍的儿郎,每人都有,但这驽,怎会在此?”纪槿仔细辨认着弩弓的结构,发现的确与家中所造相同。

纪槿越发使劲,想把小弩完完全全拿过来。

芳鹊却全不松懈,紧紧抓着弩弓另一头道:“我家师父周游列国,前年他老人家游历并国,在一旧货铺子里,淘到一本器工杂记,其中驽制篇里,就有这万里驽,师父一时好奇,自己照着做,做出的成品就是这样,且杂记之中,弩弓的扣环位置,有三枚锁,师父自行更改后,改成了一枚,说这样更简洁轻巧,所以,你手上拿的,就是我师父所造的万里驽,你还不松手?”

纪槿金灿灿的眼瞳透过轻纱,射出锐利明亮的光:“岭州地势险峻,连连征战,我纪家儿郎为保护族人,素来建有私营,人数不多,但每位兄弟佩带的武器,都是族中制坊亲自打造的,这千方驽,是我亲眼看着族内伯父,一块生铁,一块生铁打出来的,至于你说的锁扣,世人皆知,正驽本就是一枚锁扣,这千方驽本就是依正驽而变,自然也是一枚锁扣。”

“呵,你在说笑话吧?你哪来的脸说是你家的?刻了你名字了吗?”

“没刻我家名字,刻了你家名字吗?这分明就是我族中所出!”

“是我师父所制!”

“是我家的!”

“呸,是我家的!”

眼看两人越吵越厉害,一幅随时要打起来的阵仗,柳蔚连忙放下筷子,把那驽夺走。

手中失了较量之物,两个姑娘都愣了下,而后齐齐看过来。

柳蔚把弩弓丢给容棱,屈起手指,敲敲桌子:“先用膳。”

两个姑娘都没动,就这么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柳蔚吃了一口鸡肉丝,后道:“虽说没想到这弩弓会与你们有关,但天大之事,也给我先用膳,用完了一个一个说。”

这顿早膳,最终芳鹊与纪槿都没吃好,两人很是赌气。

等到柳蔚用完膳,将两人叫到房间,分别询问时,两人的语气,还格外愤愤不平。

纪槿说:“表姐,这真是族中叔伯所制,当时听说要造一种比正驽轻便,连十岁孩童都能单手举起,杀伤力却不逊于正常大驽的弩弓时,族内还为此骚动了一回,这千方驽从制图到改图到铸造,都是由族长亲自督管跟随的,十六叔还参与了制作,刑哥也帮忙打过铁,这千方驽,可是我们族人耗了足足九个月,废了一堆山那么高的生铁才做出来的!”

芳鹊说:“师兄,你也知晓师父的脾性,他最喜欢捣鼓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那器书杂记拿回来后,就放在他房里的书柜上,我那时还好奇,屋里啥时候多了个这么破破烂烂的东西,还险些将它扔了,幸亏师父及时赶到抢了回去,后来他就把那万里驽做出来了,还让我和玉染试过,只是我和玉染都不擅用驽,因此这东西做出来也只是积灰,放在书房两年多,要不是今日瞧见,我都给忘了,可哪里想到,竟还有人冒认是她家的东西,真是不要脸,这破东西,送我都不要,我抢来有什么用?可千真万确,这就是师父做的,不能平白让别人捡了便宜啊!”

两间客房,两个姑娘都在拼命朝自己的兄姐阐述自己的观点。

半个时辰后,柳蔚和容棱在走廊会和。

“你怎么看?”柳蔚摩挲着下巴,问道。

容棱面上清浅,稍稍沉吟一下,才问:“莫非,二人说的都属实情?”

柳蔚摇头:“哪有这么巧,一模一样的东西,由两个不同的人前后创造出来?依我看,这弩弓,保不齐真是你师父所制,纪家人什么德行你还不知道?把偷来的东西临摹一番,假装自己所造,这种卑鄙无耻的事,他们怎会干不出来?只是,谁做的暂且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东西怎会传到胡兵手里?”

是啊,无论是容棱的师父所造,还是纪家人所造,这东西都不可能流传到皇后的手上。

容棱的师父是个世外高人,远离尘世,自己凭兴趣弄出个玩意儿,放在一边乐呵乐呵就是了,没有与朝中权贵贩卖的可能。

他老人家又不缺这份钱。

至于纪家,纪家所有的兵器武器都是用来抵御朝廷的,他们躲着京里的人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还将此新型武器,双手奉送到纪家叛徒手中?

两种可能都说不通。

……

另一边,清冷的地牢里,潮湿的空气,憋得人呼吸困难。

付鸿达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内衫,他将自己缩卷在地窖最靠里的墙角边,卷成一团,脑子飞快的运转着。

离他不远的位置,躺着个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男子,此人的身份,正是没两日前,还同他称兄道弟,一起笑谈政事,抱负远大的外强盟友。

可此刻,比起自己的衣不果腹,这位昔日的盟友处境,可比他要惨的多了。

这里是驻兵军营地的临时地牢,由地窖改造,环境凄凄,同时,军人的审讯方式,也与文官不同,轻则打骂,重则用刑,一鞭一棒,都絮满了铁血腥气,像是要把人的灵魂都打出来一般。

付鸿达没有挨打,从关进来那夜开始,他就没被提审过,但养蛇人却接连的,日日浑身是血被抬走,又血气更浓的被送回来,今日若是再没大夫给他医治,怕是今夜就要过不去了。

付鸿达没有多余的好心去关照这个落败的旧友,他只盼望在此人死了后,那些军人会对他手下留情,他可以坦白从宽,把自己知道的一切,知无不言的一一相告,这些皮肉苦,当真不是他一个文人能受得了的。

酱缸的角落,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

付鸿达随意的看过去一眼,便看到一只双眼猩红的獠齿老鼠,正直勾勾的盯着他。

后背汗毛立刻竖了起来,付鸿达更加紧密的把自己往墙角里缩,他其实不怕老鼠,但这里的老鼠却与外面的野鼠不同,这里的老鼠是疯的,沾到人肉就不要命的扑上来咬,非要咬掉你一块皮不可!

他亲眼看到这些老鼠往养蛇人身上扑,把他的脸和四肢都咬得坑坑洼洼,任凭养蛇人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付鸿达害怕,他害怕这些老鼠会发现他,他不想自己的一生,结束在这么一群劣等的畜生身上。

第1124章 生吃活人的饮食习惯?

索性,酱缸旁的那只红眼鼠在判断了一下室内唯二的两个活人,哪个更好食用后,选择了地上躺着,浑身是血的那个。δ』看δ书』δ阁

付鸿达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那恶鼠,往养蛇人拱去,接着,就响起鼠类啃噬人肉那种叽里咕噜的声音。

“哐当。”

一阵巨响,是地牢的门被打开的声音。

付鸿达急忙看过去,而那只红眼恶鼠,似乎也因为惧怕外人,而躲在养蛇人身体后面不出来。

进来的是看守的军官,身上穿着营兵的衣服,他丢了两个馒头,看了付鸿达一眼,又瞧了瞧打从白日开始就没醒过来的养蛇人,下来,伸手往养蛇人鼻息间探了探。

“命挺大的,还没死。”军官笑哼了声。

付鸿达紧忙低下脑袋,紧张的握紧双拳。

那军官没再说什么,离开后,地牢里又恢复了寂静。

又过了会儿,老鼠啃噬肉类的声音又响起,付鸿达盯着湿烂的地上,那已经脏了一大半的馒头,深吸一口气,还是冲过去,把馒头抓在手里,又回来。

两个馒头,是他和养蛇人今日一整日的食物,他把自己那个吃了,随后,又把目光定到养蛇人那个馒头上。

人既然都要活不下去了,还留吃的做什么?还不如成全他这个尚有一线生机的人。

偷偷窜过去,把另一个馒头也抓起来,迅速躲到墙角,付鸿达正要张口咬,地上,那晕了一天的异域男人,竟动了下。

<center></center>这一动,首先惊醒的就是正在吃肉的红眼老鼠,老鼠毕竟是老鼠,丁点动静就怯怯缩缩。

红眼鼠跑回了酱缸后面的老鼠洞,而养蛇人,也在感受到浑身疼痛时,从地上半坐起来。

一抬眼,目光就盯向付鸿达,比起他的狼狈,付鸿达现在,简直算是毫发无伤。

明明是盟友,凭什么吃罪的只是他一个?

养蛇人深吸口气,眼内的恨意慢慢凝聚,肮脏的脸庞上,布满狰狞,付鸿达被他这么有压迫性的盯着,颤了颤,将手里的馒头往前丢去。

养蛇人看着那个滚到自己脚边的馒头,似是嘲笑般的咧了咧嘴角,这个完全不能被称之为笑的笑,看得付鸿达更加浑身发抖,他咽了咽唾沫,尽力维持声音的平稳,道:“你的伤太重,先吃些东西,也能多撑一撑。”

养蛇人没做声,也没拿那个馒头,只是继续盯着他。付鸿达很怕这人突然发狂,将死之人,无欲无求,唯一的恶意,也就是带个人,一起下阴曹地府。

付鸿达不想死,他这么鬼祟的活了大半辈子,刚刚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一切,他绝对不能现在死,他得活,至少得活着离开这该死的驻地军营,回到他的妻子女儿身边,再看她们一眼!

地牢里很安静,付鸿达心被悬在喉咙口,他眼睛紧紧注视着养蛇人的一举一动,心里在想,如果这人真的冲上来,自己要往哪边跑,怎么跑胜算大一点?

但他等了很久,养蛇人都没有冲上来,或许是体力太差,根本站不起身,或许是不想浪费精神对付他这个无用之人,养蛇人抓起那个又黑又脏的馒头,慢慢的,一口一口的吃了起来。

养蛇人吃光了馒头,胃里仍旧感觉空,他的眼睛又看向付鸿达,尖锐的视线,比起地牢里盘踞成窝的红眼鼠,有过之而无不及。

付鸿达脑中突然蹦出一个荒谬的想法,这人,不会因为没吃饱,打算吃他吧?

巫族,这个诡谲可怖的民族,或许真的还残存着茹毛饮血,生吃活人的饮食习惯?

付鸿达一时不敢吭声,尽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幸亏,养蛇人最终并没有打他的主意,而是趴在地上慢慢挪,一步一步的,挪到了酱缸旁边。

酱缸后面的老鼠洞里,住着六只老鼠,像是一家子,这几日下来,付鸿达是把六只都认齐了,每只都有猫脑袋那么大,且浑身漆黑,倒长獠牙,看起来阴森又凶悍。

抓起一只恶鼠,养蛇人几乎看都没看,直接就往嘴里塞。

付鸿达顿时差点吐出来,却见养蛇人咬断了老鼠的脖子后,竟将它的头,生生嚼烂,咽了下去!

“呕。”付鸿达终于受不住,趴在墙根,吐了。

养蛇人却很开心似的,咧嘴呲笑一声,他这一笑,满牙都是血,口舌间,隐隐还能见到老鼠的头颅碎渣,那只红色的眼睛,正死不瞑目的睁着,眼球更是鼓胀得随时都要爆裂一般。

吃了三只老鼠,养蛇人才像饱了一般,餍足的靠在酱缸旁,眼睛,时不时的往付鸿达身上看。

付鸿达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这个人太危险了,为了生命安全,他一定要把这人安抚住。

但他还没想到好的话头起口,养蛇人却突然出声:“它吃我肉,我吃它肉,怎么,你觉得不公平?”

付鸿达哪敢答应,立马摇头:“怎会不公平,先生天生神勇,能人所不能,付某只有敬仰的份儿,不敢质疑。”

养蛇人笑了声,或许是因为吃了红眼鼠,付鸿达竟觉得他的眼睛也在逐渐变红。

“你想吃吗?”养蛇人狞笑的问。

付鸿达再次拼命摇头:“不敢同先生争食,先生慢用,先生慢用。”

“你怕?”

付鸿达摸了摸额头的冷汗,他怕,他怕得要命,和一个生吃活鼠的人共处一室,他怕自己稍一分神,骨头都要被人咬断,吸出骨髓。

“有什么怕的,我能不能活过今晚都不知晓,你怕我什么?”

付鸿达心口直跳,急忙道:“先生洪福齐天,必有百神庇佑,长命百岁,再说,您刚食过神鼠,必是精气得丰,延年益寿,付某还仰仗先生带付某脱身,先生怎可说些不吉利之话。”

“哈哈哈。”养蛇人大笑起来,仰着头。

笑完之后,也没说什么,有些疲倦的靠着酱缸,没一会儿就眯了眼睛。

付鸿达却不敢大意,依旧浑身紧绷,一刻也不敢松懈。

如此过了三刻钟,只听“哐当”一声响,地牢铁质的闸门,突然又被打开。

这回进来的不是身着兵服的军官,而是三个蒙面人,三人人高马大,虎背熊腰,领头的那个环视了一圈儿地牢环境,又看向唯二的两个活人,重声道:“有人要救你们,跟上吧。”

付鸿达眼前一亮,半眯着的养蛇人,也瞬间睁开了眼。

三个神秘的黑衣人,将两个受尽迫害的阶下囚带出了地牢,一出去,付鸿达才看到,地牢外两排镇守的军官,竟一个不漏的趴在地上,不知是晕过去了还是死了。

带着两个行动不便的人,三名黑衣人走得很慢,直到七拐八拐的出了大营,付鸿达才松了口气,他正要同黑衣人道谢,顺道问清是谁救了他们,却见其中一个黑衣人手持利刃,一刀向他捅过来。

“噗呲。”肚子那儿传来一声响,付鸿达低头一看,便看到自己灰黑色内衫中央,一块深色,正慢慢晕染散开。

“你……你们……”付鸿达指着三个黑衣人,视线变得,愈发模糊。

昏过去前,他听到打斗声,还有养蛇人咬牙切齿,阴鸷冷戾的声音:“娘娘如此过河拆桥,就不怕与我整个巫族为敌?”

第1125章 这具尸体,柳蔚显然是验不了的

..,法医狂妃

付鸿达再醒来时,只听到“噼里啪啦”,树枝被烧断的声音。

他勉强睁开眼,意识还未完全清醒,已感觉腹部一阵绞痛。

脑中恍然回忆起什么,他颤着手,下意识的往肚子处摸,入手的,果真是一片黏腻的湿滑。

他心口一跳,盯着自己腹部那湿哒哒的猩红一片,眼睛像是被那暗红色熏烫了。

“醒了?”怪异的男声,自耳边响起。

付鸿达忙抬头去看,就见离他五步远的火堆边,正坐着个身着异服的中年男子,男子满脸胡须,不修边幅,样子看起来有些邋遢,但背上,却背了把比他人还高的长刀。

长刀的边角,不知是材质的问题,还是其他原因,正泛着点点红光,像欲吸食人肉的妖魔血口。

付鸿达结巴的问:“你……你是……”

男子从地上站起来,两步走到付鸿达面前,阴着声音问道:“我弟弟是你杀的?”

付鸿达错愕的看着他,拧着眉,满头大汗的摇头:“不,不,我不识得你弟弟……”

男子猛地弯腰,一把揪起付鸿达的头发,将他整个头颅往后扯,嘴角咧出讥讽:“不识得?此人你不识得?”

说着,他把付鸿达的头扯向另一边,付鸿达这才看到,离自己躺着的地方不远处,竟真的有具尸体。

再一看那尸体的容貌,付鸿达面色大惊:“先,先生,他,他怎么……”

中年男子观察了片刻付鸿达的表情,看付鸿达的惊讶不似作伪,才丢开他的头,沉声道:“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说出来,不得有半句隐瞒!”

付鸿达哪敢违抗,咽着唾沫,将这几日发生的一切完完整整说了出来。

说到最后,又想到自己被捅的那一刀,登时捂着肚子,尤其小心的对男子道谢:“贵人若是先生兄长,那必也是圣族中人,今次功亏一篑,皆因容棱等人多管闲事,在下身处险境,还劳贵人搭救,实在忏愧得很,在下发誓,余下生涯,必为圣族孝犬马之劳,以报贵人救命之恩!”

“呵。”男人嗤笑一声,看蝼蚁一般看着付鸿达,视线又从他的脸,转到他的腹部,啧了一声:“搭救?一刀穿肠,捅破肚皮,你说谁能救你?”

付鸿达一愣,呆呆的垂头又看着自己的肚子。

男子冰凉的声音,带着满满的恶意:“我那弟弟死的不明不白,你又正巧躺在他旁边,不将你唤醒,如何知晓他的情况,我巫族中人,要唤醒一个人,何易之事,只是醒了就代表活了?呵,不尽然吧。”

随着他话音落下,不知是不是错觉,付鸿达竟觉得肚子痒痒的,那麻痹的疼痛,伴随着奇怪的蠕痒感,让他登时头皮发麻。

他掀开自己已经被血液湿透的衣裳,露出衣裳底下血肉模糊的腹部,就看到,他那被捅出一个洞的伤口边,竟然趴着几条手指粗细的蜈蚣,那蜈蚣还在活动,半个身子在他肚子里,半个身子在肚子外面,攀爬时,还发出叽里咕噜的声音……

“这,这这,这……”付鸿达全身都软了,蜈蚣在他身体里游走,让他觉得头皮都要炸了。

“这可是好东西。”男人的声音,自头顶传下:“续命蜈,蛊蜈的一种,只要尚还有一口气,便能用这小东西,让人暂时苏醒,当然,作为回报,这小东西也会将寄生的事主当做养分,逐渐吞食干净。”

男人说着,自己都笑了起来,付鸿达却险些疯了,他抖着手,不顾恶心的去抓肚子上的蜈蚣,将那些半截的长虫狠狠拽了出来,可不管他怎么拽,似乎都拽不完,他越发的觉得疼痛,不是伤口的疼,而是骨肉被啃噬的疼,那种让人绝望,濒近死亡的疼!

“救,救我,救救我……”付鸿达终于崩溃了,他趴在地上,去抱中年男子的裤管,脸上涕泪横流,那是对死亡的恐惧:“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我还有娘子,还有女儿……”

中年男子像看什么有趣玩物一般,就这么看着他,冰凉的视线充分证明了他无情的本性,片刻,似是看腻了般,他一脚将这碍眼的东西踢开,悠然的转身,背起自己那已经没了呼吸的弟弟尸体。

尸体不轻,但他背的很自如。

付鸿达还在原地挣扎,嘴里求救的话一刻也没断过,但中年男子却根本不在意,背着弟弟后,一步一步的朝远处走。

火堆逐渐照不到他的背影,付鸿达知道他真的不会救自己,一时趴在地上,手紧紧握成拳头,指甲抠进粗糙的泥地深处,直到手指破出血,肚子的疼痛感越发强烈,终于,在不知哭了多久后,他闭上了眼睛。

每个人都有死的一天,只是早晚。

付鸿达想过自己会死,他的年纪已经很大了,浑浑噩噩了几十年,用一些小打小闹的方式,努力维持自己在那个家的尊严,他很辛苦,开始反抗时,他已年过不惑,若不是妻子与女儿的出现,他根本不会对庞大的付家,有丝毫僭越的心思。

但他不为自己,也要为妻女,他想她们过得好些,想她们能挺起背脊,想妻子回娘家时,没有三姑六婆在她耳边嗤笑讥讽,说她千选万选,选了个不顶用的庶子,门不当户不对,还是个鳏夫。

人都有骨气,他的骨气出现得很晚,但至少还有。

他有谋略,有智慧,他会步步为营,会蹈光隐晦,他能凭一己之力,将这个昔日神圣不可侵犯的大家轻易摧毁,他能杀老大,杀老二,甚至老爷子,他变得不一样,再不是曾经那个苟延残喘的宵小。

可是,他还没体会到胜利的成果,还没让娘子过上尊贵的生活,也没给女儿找个皇亲贵胄的夫君,他要做的,一件都没做成,除了那名不副实的付家家主,他什么都没得到。

他要死了,死亡的感觉那么清晰,他知道只要自己一闭眼睛,就再也睁不开了。

可是,他舍不得,不甘心!

他直觉自己不该这么平庸,不该这么轻易的消亡,他还可以做很多事,只要给他一点时间,一点机会,他必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

谁能给他这个机会,谁能给他这个机会……

意识越发模糊,内腹被啃噬的感觉越发明显,脑中晃过妻子温婉的浅笑,晃过女儿闪烁清明的黑眸。

能不能再看她们一眼,能不能再让他见她们一面……

他的妻子,他的女儿……

……

“豁。”床铺翻动的声音,吵醒了软榻内侧的小女孩。

付子茹揉揉眼睛,从被子里钻出来,细声细气的问:“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