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氏满头大汗,深喘着气,努力让自己没有因为噩梦的惊惧,慌了心神。

她听到女儿的声音,苍白的脸慢慢转过去,看到女儿还有些没睡醒的小脸,摸摸她的头:“吵醒你了?”

付子茹摇摇头,自从父亲失踪,母亲已有几日没睡好了,这五日家里看似平静,却又极为诡异,付子茹还小,尚感觉不到太多,却又能明显的分辨出,周遭许多人,看她们的目光,都带着恶意。

将母亲轻轻抱住,付子茹问:“母亲又梦到父亲了?”

陆氏也将女儿回抱住,只觉得头疼欲裂。

付子茹连忙道:“母亲不要想了,父亲一定会回来的,母亲不要担心。”

小孩的安慰,并未让被折磨得日渐憔悴的陆氏舒服一点,她只是圈着女儿的身子,感受到炙热的体温,轻轻的说:“子茹,若有一天母亲也不在了,你就去找你外祖母,记住,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到你外祖家,虽以后的日子,会过得寄人篱下,但好歹,好歹……”

“母亲……”付子茹打断,不解的仰起头:“母亲怎会不在?母亲要去哪里?”

陆氏只觉得喉头哽咽,她摇摇头,稳了稳音色,才说:“母亲哪里也不去,只是说如果,如果……”

“母亲既然不走,那女儿自要同母亲一起,又怎会独自前往外祖家。”付子茹说着,天真烂漫的又把母亲抱得紧了些,在母亲怀中,依赖的蹭蹭。

这夜,两母女都没有睡好。

第二日,天还没亮,外面就传来丫鬟敲门的声音。

“四夫人,四夫人您醒了吗?四老爷出事了,出大事了……”

............

付鸿达的尸体,是在出事两日后,才被发现的,发现尸体的兵士是见过血,杀过人的悍将,自诩胆大包天,天不怕也地不怕。

但看到那尸体,他却在一个晃神的功夫,已趴在一边,大口呕吐起来。

随他之后见到尸体的人,个个也如一而行,或呕或晕,胆子小的,一口气没提上来,险些就这么背过去。

柳蔚被通知验尸,看到尸体的第一刻,表情就不太好。

柳蔚自认为自己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什么稀奇古怪的尸体都能轻易验查,但这具尸体,她显然是验不了的。【..】

第1126章 小黎是抱着捡漏的心态跑来的。

..,法医狂妃

这具尸体是个成年男子,身份已经确定,是付鸿达。

确定身份的因素有两个,一,他还算完整的衣服,二,能勉强看出容貌的半边脸。

为什么说是半边?因为他就只剩下半张脸了。

付鸿达的尸体,大概已经不能算尸体了,除了衣服勉强盖着,看得出是个人形外,若是将衣服敝开,你会看到他的身体,已经破烂不堪。

皮肉宛若泥浆一般,身上从肚子开始,遍布全身的,是一个又一个拇指大的窟窿。

那些窟窿密密麻麻,就像树枝上的蜂巢,千疮百孔,且每一个窟窿里,都有虫蛇蠕动。

看不出形状的另外半张脸上,眼眶的位置是空的,一只人手腕粗细的大蜈蚣,正趴在那空旷的眼眶边缘,细细的磨噬着尸体的颧骨。

这不是一具尸体,只是一堆烂渣,骨头不全,皮肉不全,浑身充斥着被野兽分食后的惨状,但按四周的环境看,这里根本没有野兽出没的痕迹。

所以,他不是被野兽分食,而是被这些密密麻麻的蛇蜈分食。

两天时间,足够这些蜈蚣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如蚂蚁搬家般,一点一点,吃个通透。

四周散发着恶臭,是尸体与虫蛇的粪便混合的味道,熏臭自然滋生的就有蛆蝇。

柳蔚站在那看了一会儿,手腕便被一只大手拽住,她被容棱拉了回去,紧紧的被护在身后。

显然,面容一派冷峻的男子对自家妻子离那些蛇虫鼠蚁这么近,表现出了极大的不满。

柳蔚看着容棱宽阔的肩膀,伸手拍了拍,道;“我不过去就是了,只是有些情况还是得了解,按理说在野外遇害,尸体又残破成这样,什么表面线索都找不到了,但我还是好奇,为什么蜈蚣会吃人肉?并且,这里的季节气候,也不是蜈蚣一向喜好的生活环境。”

柳蔚说着,忍不住又打算往那边走去。

容棱严防死守的张开双臂,将她圈截,拦住,低语警告道:“想过去,除非你打断我的腿。”柳蔚:“……”

最后,柳蔚也没靠近那边。

反而是小黎,在关键时刻有了点用处。

小黎是跟着娘亲来的,因为听说死人了,有尸体,他是抱着捡漏的心态跑来的。

但是没想到,见到的却不是一具尸体,而是一堆浆肉,说好的完整无缺的人骨呢?

说好的干净洁白的肢干呢?

这具尸体什么都没有,感觉自己白跑了一趟呢!

小黎很失望,在娘亲去查验尸体时,他就在边上给人发羽叶丸,也没挤过去凑热闹的心思了。

但是后来,他却被委以重任。

他家容叔叔是这么说的:“一,整理一份验尸报告,二,保存好遗体,三,将虫蜈提取化验,四,不得让你娘亲靠近尸体半步。”

小黎乖乖的听着,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容叔叔突然这么信任自己,竟会让他一人验尸,但还是务实的干起活来。

容叔叔安排了两位叔叔帮他。

他就蹲在地上,用钳子一条一条的夹虫,同时仔仔细细的把尸体没有被毁坏的部分,好生保存。

但是因为对于这种明显破坏度极高的尸体,没有太多的验证经验,小黎还是时不时要请教他家娘亲。

他屁颠屁颠的从五十米远的尸体这头,跑到自家娘亲五十米外,正在歇凉的地方,提出一些验证上的疑问。

柳蔚坐在容棱特地命人安排的软椅上,手里捧着一杯浆果汁,时不时啄上一口,温和的给儿子解惑。

小黎明白了,就又乖乖跑五十米,回到尸体身边,额间布满细汗的继续验尸,然后又发现问题,又跑五十米过来,问他娘亲。

柳蔚喝完了浆果汁,有点饿了,正在吃容棱让人找来的核桃酥,满嘴核桃香,吃得人心满意足,同时抽空,再为儿子解答疑杂。

就这么来来去去,过去了一个时辰。

柳蔚实在不忍打断容棱那两条大长腿。

小黎千难万险的终于把验尸报告做完了,他捏着袖子一擦头上的热汗,把书写的一叠宣纸,虔诚的递到他家容叔叔跟前,满脸笑意。

容棱因为柳蔚说有些晒,正命人找了张帆布,在督促人搭建遮阳帆,在忙时,看到儿子递上来的东西,他扫了一眼,又丢回去,冷酷的道:“字太难看,重写一遍。”

小黎强撑起来的微笑,在这一刻,像是被瓦解的干石,稀里哗啦,碎了满地(ー`′ー)。

付鸿达的遗体,到底是要归还给付家的。

归还的时候,柳蔚亲自去了,容棱知道她斗篷下已经明显出怀的肚子,非常不情愿她东奔西跑。

小黎没有去,一向爱凑热闹,看到牛车都能叫唤半天的小孩,大概因为劳心劳力了太久,心力交瘁,愣是缩在房间里,任凭谁敲门,都不打开。

归还尸体的团队代表,是司马西,作为青州府尹,这个工作是他的职责,而一开始是驻地兵发现尸体这件事的,在中间转了几道坎儿后,也归咎到青州府尹头上。

驻地军毕竟不好声张,挂在府尹名头上,就再适合不过。

按照柳蔚给的剧本,司马西把场面话说的很漂亮,至少在绝大多数的付府人眼里,就是自家四老爷失踪,而后遇到山贼遇了害。

当然,在极小部分人当中,比如付老爷子,付鸿望,他们是知晓内情的,因为在单独面对他们时,柳蔚没有隐瞒。

而听到蜈蚣吃人肉这桩事后,付老爷子却难得的发表了意见:“是巫族吗?”

柳蔚接话道:“老爷子,似乎对巫族极为了解?”

老人这时苦笑一声,摇摇头:“了解不多,但他们既盯上了鸿晤,我这老头儿总要多查查。”

柳蔚又道:“权王那里,并未说过此事与巫族有关。”

权王同巫族关系如此亲近,却都未将此事联想到巫族上去,付老爷子又知道什么?

老爷子知晓自己干说也难以令人信服,索性,摆摆手,对身边伺候的阿福道:“去将书房棋盘下的《野人册》拿来。”

第1127章 三王爷与柳大人呆在一起时的画面

中原之地,地大物博,民族各类,多如繁星。

这本《野人册》只是本闲志,上头不算细致的将一些大州人并不熟悉的边野民族,记载于中。

蝎人,狡人,鲜卑人,蛮人,胡人,苗人,巫人,都有记存。

手里拿到的这本书,是本新书,但有几页边角却磨损得很严重,看得出,拿到书后,老爷子怕是不停翻看,就为了能多了解巫人一分。

整册不过十来页,准确无误的翻到记载巫人的那页,老爷子将书移过来,搁到柳蔚面前。

柳蔚看了眼,宣白的页纸上,板正的字体,用不算多的言辞,将巫族人的特性,外形,居住环境,民族由来,都记载得一清二楚。

在看到“善蛊食命”四个字时,她停了停,眉头轻蹙起来。

付老爷子道:“再翻一页。”

柳蔚如是又翻了一页,就看到后面一页,书者对“善蛊食命”这一行为,进行了抨击。

以蛊养人,以蛊治命,这是苗人的信奉之道,巫人作为苗人的分支,极大的继承了苗人对蛊虫的钻研,但与苗人深居简出,以蛊行疗的行为不同,巫人将蛊,作为凶器,烧杀虐夺,谋财害命时,用的都是巫蛊。

后面书者还用自身经历,叙说了两族的区别,为了研透各族,书者曾远赴寒山,却在途中遇至凶蛇,蛇口脱生,生死一线时,恰被一苗汉所救。

苗人以蝎蛊为他辟除蛇毒。

救他性命不说,还收留了他十日,在那苗人村庄修养的十日,书者也了解了苗人的生活习性,大略知晓了他们蛊虫救人的治本之意。

还据说,苗人信奉娲神,蜗神捏泥塑人,乃是天地之母,苗人自成族以来,自诩女娲嫡族,继承族神遗志,虽做不到起死回生,却是尽最大努力,用蛊法,通医法,以兹救行之事。

但反之,被苗族分裂而出的巫族,却向来瞧不上苗人所谓的救死扶伤,他们认为,凡事有利有弊,蛊乃是天道,以蛊救人,实在是大大浪费,若将蛊法用至出神,却是能改天换地,移形换影,将天下收于囊中。

巫人精算蛊害,苗人精算蛊治,两族势成水火,偏又一脉同宗。

提到巫人,苗人必收起风度,大加指责,直说巫人狼子野心,豺狼之性。

而面对苗人,巫人也是极为鄙夷,称苗人才是真正的愚不可及,中原医术,从来不以蛊医为尊,苗族成行上千年,却从未真正崛起过,世人求医,何曾想过蛊虫一说?

一本只有十多页的闲志,包含了十六个民族,苗族巫族二族,用了两页述说,已算是非常之多

书到这里,已经记载完毕,后面的便是其他民族,柳蔚没有再看,合起书,看向老爷子。

老爷子道:“这书原本之版乃是六十年前所著,虽已过了一个甲子,但世上这种偏族人世的闲志实在太少,因此加文多次后,此书现今仍在一些小的书坊有售,但毕竟是六十年前的书,我老头儿也不敢确定巫人其后是否还是如此不堪,也曾派人去辽州亲自探查,但探查之人,到现在还未归来,怕是,已经凶多吉少。”

柳蔚点点头,将书递还给老爷子:“书中并未详言‘善蛊食命’的具体方式,老爷子对这方面,可有了解?”

付老爷子摇摇头:“我这里能查到的东西,并不算多,这本《野人册》,已是最全的。”

善蛊食命,柳蔚想到的是那个“食”字,老爷子显然也是想到这个,因此说到蜈蚣食肉时,立刻就提了巫族。

可这含含糊糊的,也不能作为确凿证据,当然,往这个方向调查是肯定的。

说完巫族之事,又谈了些许闲话,柳蔚便打算告辞了。

今日来的主要目的,是为了交还尸体。

付老爷子却显然对自家这位四子身首异处,尸骨无存的情况,并无多少情绪,口头上将尸体接过来了,转头就冷淡的让人将其送到四房去。

付鸿望倒是有些顾虑,遣人在送尸体过去前,先将付子茹带出来,旨在莫要让小孩看到自己父亲成了这个模样。柳蔚倒是有些讶异他的贴心,脑中又想到了付子辰,讥讽的笑了声。

对别的孩子尚存人道之心,对自己的亲生骨肉,却不闻不问,一丝关切都吝于给,这种男人,也不知心到底是怎么长的。

离开后,柳蔚忍不住问容棱:“小黎与小矜,你更喜欢谁?”

容棱不知她缘何问这个,看了她一眼,还是回:“小黎。”

柳蔚点点头,没有再追问。

容棱却好奇:“怎么?”

柳蔚摇头,轻叹口气:“只是觉得,父爱子,是天经地义的,哪怕偶尔会在外人面前嫌弃自己子女不才,但在真正大是大非面前,必还是会站在子女这边,可怎么会有一种人,对外人可以慈祥宽容,对自己的子女,却如此严苛刻薄?”

容棱显然知晓她说的什么,犹豫一下,替付鸿望辩解一句:“爱的过深,难免有责。”

“不。”柳蔚道:“怕是另一种。”

“嗯?”

“这种人,有时会表现的对外人好,让自己显得慈眉善目,和蔼可亲,面子上就会很好看,但对自己儿女好,有什么好处?自己儿女嘛,当然可以随便对待,因为他们就是仰仗自己而活的,既生为人子,就活该任父母左右,稍有不从,便是一个不孝,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容棱听出了她语气中的气愤,伸手将她肩膀搂住,轻声说道:“我不会如此。”

柳蔚正火着,听他突然这么来一句,又笑了出来,将他搭过来的手挥开,嗔怪的说:“你敢。”

容棱眉眼柔和,凑在她耳边:“本王的确,不敢。”

柳蔚将他推开一些,示意他别在人家家里拉拉扯扯的。

可容棱却显然不顾忌这些,被推开了又走过去,再被推开,又走过去,耍起乐此不疲的小游戏,边玩还边不着痕迹的轻笑起来。

离他们十步之远,一直目睹着这副辣眼睛画面的司马西:“……”

总觉得三王爷与柳大人呆在一起时,气氛都会变得很怪。

第1128章 归顺三王爷,已是必行之事!

送走了容棱与柳蔚,付老爷子端坐在正堂,沉默了许久,才与付鸿望提起付鸿达之事。

看得出老父亲显然并不想搀和此事,付鸿望识趣的提出,自己会全权处理,不劳老人家操心。

付老爷子叹了口气,抬头看向这个一直兢兢业业,踏踏实实的二子,由衷的点头道:“你,很好。”

付鸿望没有应,只是低垂着头。

“这掌家权,我打算交托给你。”

付鸿望一愣,皱了皱眉,抬起头道:“父亲,要这么急吗?”

以前的当家人是老爷子,后被付鸿达谋篡,如今付鸿晤死了,付鸿达死了,按照顺序,怎么都该付鸿望继承,但如今付府刚逢大变,付鸿望并不觉得现在是更换当家人的最好时机。

老爷子毕竟积威已深,由他亲自坐镇,显然是要比他这个半路出家的会好上许多。

而这个道理,老爷子又怎会不知。

老爷子道:“这掌家权,如今是只能给你,你也莫怪父亲不帮你,族内小事,你可着人去办,你三弟虽不堪大用,又胆小如鼠,但一些杂七杂八的碎事,你尽可使唤他,只是面对阖府大事时,我希望你,能与子辰商量商量。”

话说到这里,付鸿望是彻底明白了。

这个掌家权,与其说是给他,不如说是给付子辰,或者说,是给三王爷的一个态度。

这次之事,牵扯的是实实在在的谋逆造反,此事只要从三王爷口中泄漏半句到京都,他们整个付家全族,怕是都要身首异处。

他们如今能仰仗的只有三王爷,而付子辰又与三王爷如此亲近。

付家归顺三王,已是必行之事。

而为了给出一个诚意,这个当家人的位置,就必须让三王爷满意。

付鸿望沉默下来,低垂的目光紧盯脚下的灰白地砖,过了许久,才颔首道:“父亲做主便是。”

付老爷子点头,又道:“大房那边要不要接回来,你也先同子辰商量商量,要我看,他们在别院过得挺好,似也不需搬来搬去的折腾。倒是你的两个女儿,你要赶紧将子青找回来,再派人去一趟子秋那儿,问问她的意思,若她愿回来,家里支持她和离归来,当初你与子辰不睦,正是因为子秋之事,解铃还需系铃人,得解了子辰这个心结才是,你可明白?”

付鸿望再次点点头,头垂得很低,令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老爷子末了还是宽慰了付鸿望两句:“你也莫觉得丢人,不是让你讨好子辰,只是一家人,总不能继续这么针锋相对。还有,子言尚未醒来,这症,还得仰仗柳大人,子寒他们又是在牢里,我听刘家杨家说,刘睢杨泯那两个孩子,在牢里过得有滋有味,以前那些娇气的毛病反而都改好了,但我们家的几个孩子,却饱受排挤,你同子辰说说,若是可以,让他求求情,毕竟都是兄弟,不要伤了和气,能放,就放出来吧。”

前一件事付鸿望还能开口,后一件事,他却不打算去说。

“父亲莫非忘了,惩治那群毛孩子的最初原因,是他们险些害死柳大人的亲弟,此事,怕还得让柳大人先消气,子辰贸然求情,不允也就算了,若反被牵连,岂不得不偿失?”

“那就算了,那就算了。”付老爷子赶紧改口:“都关了这么长时间了,多几日就多几日,再不济,等三王爷走了再放,京里局势不稳,他们是必要回去的,当务之急,还是你要先与子辰打好关系,将以前那些误会清干净,父子没有隔夜仇,可知?”

付鸿望点头,又与父亲说了些旁事,正要离开,却听外头下人气喘吁吁的来报:“老太爷,二老爷,不,不,不好了,四夫人出事了!”

“出了何事?”老爷子的语气不好,蹙着眉不耐烦的问了一句。

付鸿望却想到付鸿达那具尸体,沉声道:“可是给吓着了?派人去请大夫就是!”

“不是,不是……”下人满脸惊慌,颤颤巍巍的道:“四夫人在我们将四老爷遗体送过去之前,已……已……已上吊自尽了……”

“什么?”付鸿望霍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急忙往外走。

付老爷子也愣住了,忙由着阿福搀扶,也跟着过去。

……

司马西刚从付府离开,还未上马车,转头就被付府的下人追上了,说什么四房的夫人自尽了。

四房的夫人,不就是付鸿达的发妻?

想必也是知晓此事涉及付鸿达,付府下人才急忙上禀,司马西不敢善专,立刻派人去追前面三王爷的马车,将此事详细告知。

柳蔚闻言后,只得去而又返。

回到付府,走到四房院子时,就看到里头已聚满了人,隐约的,还能听到最里头女孩凄厉的哭声。

看到他们进来,付鸿望立刻出来,为他们引路。

走过院子,进了房间,已没闲杂人等,付老爷子正满脸铁青的坐在一旁,而内室的床榻上,正躺着一女子,女子身旁,趴着个十来岁大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娃。

柳蔚没有急着去打扰,先问了付鸿望具体情况。

付鸿望仔仔细细的将知道的过程都说了,又招来那禀报的下人,详细问了一遍。

柳蔚先听着还好,听到最后,却愣了下:“在见到四老爷尸体前,已经上吊了?”

下人连忙点头:“小的叫人将四老爷遗骸停在院外,想着先通禀四夫人,可半晌也没丫鬟迎门,好不容易等到小姐回来,却听子茹小姐大叫一声,我们进去,就看到……看到四夫人已气绝身亡,悬挂在房间中央。”

柳蔚蹙眉,看了眼那哭得几欲晕厥的小女孩。

付鸿达与陆氏只有付子茹一个女儿,一直将其视为珍宝,呵护备至,付鸿达失踪,陆氏必然忧心,但为母者,哪怕再是忧心,再是憔悴,也不可能将独女抛下,不管不顾的一心求死。

况且,付鸿达之前只是失踪,又不是确定已经死了,为什么发妻就要上吊?

走进内室,柳蔚靠近床榻,去看那具已经没有呼吸,满面惨白的陆氏遗体。

视线在死者脖子处瞧了片刻,便有了答案。

第1129章 呈给容棱

陆氏不是自杀。

接着,柳蔚摸了摸付子茹的脑袋。

感受到有人碰触自己,付子茹仰起头,看了柳蔚一眼,认出了对方正是上次小桥之上,救自己一命的大哥哥,顿时哭得更加凄厉:“大哥哥,我母亲,我母亲……”

柳蔚没有作声,只又摸了摸头安慰。

陆氏是他杀,因脖子上有两道痕迹,一道是绳索印,一道是手指印,从两道痕迹的深浅看,她是先被人以手锁喉,活活掐死,再被挂到房梁上。

可是,是谁杀了她?

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院妇人,陆氏唯一引人注目的身份,就是付鸿达的妻子。

柳蔚又举目,环视了一圈儿房间,房间看似整洁,实则却有许多地方都被翻动过。

又招了四房伺候的婢女下人来问话,那些下人都说,他们是在一个时辰前被夫人派出去买东西的,夫人说心里不安,明日要去寺庙上香,让他们提前去买些祭礼之物,金猪也要定,还说身边不需人伺候,让他们都去帮忙准备东西。

柳蔚又问:“你们瞧这屋子里,少了什么吗?”

下人们东张西望仔细看。

两个贴身伺候陆氏的丫鬟却一眼就看出了不同:“珠宝匣怎么开了?我今日出门前明明锁好的!”

“枕头好像也变了,这不是夫人之前用的玉枕,咦,以前的玉枕怎么掉到床底下了?”

“书柜上的檀香炉和白玉佛像是不是换了位置?”

丫鬟们一口气说了十几处不同。

柳蔚又问:“只是变了?可少了东西?”

丫鬟们仔细检查了一遍,齐齐摇头:“没有,什么都没少,珠宝首饰一样没丢,值钱的东西也都在,就是书柜上的书册,好像少了几本?但奴婢们不识字,不知少的哪几本!”

柳蔚开始判断。

付鸿达被害,有人害怕付府藏有对自己不利的证据?亲自找来,将陆氏谋害,同时拿走了房间里,几本可疑的书册?

那么也就是说,杀死付鸿达的,的确也是杀死陆氏的凶手?

不对,付鸿达死于凶蛊,且死状可怖。陆氏却分明只是被锁喉掐死,其后虽然被挂上房梁,佯装上吊,但杀人手法实在不高明。

……

“什么,四哥同四嫂,都,都死了?”

付鸿天刚回到府中,还未歇口气,就听到发妻许氏所言,顿时如遭雷劈,瞠目结舌。

许氏也没亲眼瞧见,自从四哥出事,她家相公就千叮万嘱,让她没事不许离开五房半步,虽不知到底为什么,但想到相公之前同四哥走得那般近,四哥又突然失踪,她心里也有些打鼓,因此不敢违逆相公的话。

今日这事,是府里已经传开了,她才听到。

“不行,我得去看看。”付鸿望活了,付子辰也活了,但付鸿达却死了,陆氏也死了,这,这到底出了什么事,他必须尽快搞清楚,否则,否则或许下一个死的,就是他了!

急急忙忙,脚不沾地的从五房跑到四房,还未进去,就看到院子外聚满了人,他躲在人群后头,看着里头的动静,正好听到他那位死而复生的二哥吩咐:“查清楚,将所有丢失的东西,都一五一十记录在册,认不出名字的书册,就按大小,厚薄形容,不得有半点隐瞒!”

随即便是四房下人们的应承:“是!”

丢东西了?

付鸿天不敢再靠近,探着头往里面看,他是想看那个书柜,但因为隔得老远,又角度艰难,始终看不清明。

这时,站在他前头的下人突然转身,一下就看到了这位五主子,下意识的唤了声:“五老爷!”

这一唤,四周顿时静了下来。

付鸿天被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正想让下人闭嘴,却见房间里,付鸿望已听到动静,走到门口,朝他这儿看来。

付鸿天想都没想,转身就往外跑。

付鸿望却叫住他:“五弟?”

付鸿天哪敢应承,跑得更快。

付鸿望愣了一下,随即想到什么,立刻道:“将他给我抓住,带进来!”

院子外的下人立刻动了,七手八脚的上前就把付鸿天抓住,付鸿天还想挣扎,却已被众人拖进了房间。

房间里人不少,老爷子端坐正位,付鸿望站立一旁,甚至三王爷也在。

付鸿天本就是个胆小怕事之人,见了这阵仗,扑通一声就跪到地上,瑟瑟发抖的道:“不,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这真可谓是不打自招。

付鸿望与付老爷子对视一眼,付老爷子便对容棱请示似的目光询问。

容棱面无表情,转头却把视线投向内室门口的柳蔚,让柳蔚决定。

柳蔚领了这个情,上前一步,和缓的开口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是本官对你唯一的忠告。”

付鸿天下意识的朝她这里看了一眼,一看到柳蔚的脸,顿时吓得腿都软了,这位主他认得,把十几个官宦子弟二话不说的关在牢里,一关就是许久,到现在都没放出来。

听说,其中因为用刑过度,还死了两个,可谓残忍至极的人物……

害怕自己也会身陷牢狱,付鸿天哪里还敢隐瞒,结结巴巴的就道:“我,我真的……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只知道那书柜,书柜上……”

“书柜上怎么?”

“有,有暗格。”

众人齐齐转首看向那个平平无奇的书柜,一时都有些楞然。

“哪里?”柳蔚问。

付鸿天颤着手指,指了指最上面一隔。

下人们闻听此话顿时跪下,急急忙忙的说:“小的们不知道,这书柜平日只是扫扫灰,上头的东西都是老爷亲手整理,小的们不敢乱碰。”

付老爷子闻言,直接就唤道:“阿福,你去看看。”

阿福搬了凳子,站起来刚好能够到书柜最上头一层,仔细的瞧了瞧,果然在边角处,发现一个小扣。

“试着转动。”柳蔚道。

阿福老实的转动,只听“咔嚓”一声,当真有解锁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