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就见那书柜靠墙的一面,竟直接破开一个方寸之地,里头,规规整整的摆着几样东西。

阿福将东西拿下来,递给老爷子。

老爷子则直接呈给容棱。

这是两封信与一本不算厚的小册子。

容棱拿过册子,翻阅的同时,把两封信递给柳蔚。

第1130章 容棱的足下之臣

册子,是个名册,容棱将其给付老爷子与付鸿望看。

两个付家人一瞧,就瞧出了端倪。

付鸿望铁青着脸道:“这应当是我那好四弟在各衙安插的人手名单,这个张山,正是我盐运衙门的二等师爷!”

柳蔚手里的两封信,都拆开了,她看了个开头,脸色便沉重起来。

这信,柳蔚看完,又在容棱、付老爷子、付鸿望之间转了一圈儿,看完,所有人都沉默了。

直到过了片刻,付鸿望才扬声将屋内所有下人遣出去。

当屋中只剩下知情的四人,与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付鸿天,付鸿望才问付鸿天:“这些东西,你可知是什么?”

付鸿天急忙摇头:“不,不知,我什么都不知!我只偷偷见过四哥打开那暗格,但里头有什么,我哪来的本事知晓?四哥这屋子,又哪里是我能随意进来的!”

这话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想到信中内容,付鸿望还是没有松懈:“那你还知晓些什么?”

付鸿天道:“没了,我什么都不知晓,当真不知晓,二……二哥,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不知晓啊……”

付鸿天原本就是个草包,一没胆量,二没谋略,文不成武不就,平日就是个三教九流的东西,做什么都上不得台面,付鸿望相信,他大概是真的什么都不知晓。

但此事牵扯太大,付鸿望不敢轻易松懈,又反反复复问了付鸿天许久,直问得付鸿天都开始磕头求饶,痛哭流涕,才停了下来。

柳蔚在长久的思忖后,看了眼付鸿天那哭哭啼啼的样子,开口:“他的确不知晓,先带下去吧。”

付鸿望想说些什么,付老爷子却肃着脸,直接吩咐:“鸿望,送老五回房,再派人将他院子给我围起来,没我命令,所有人均不得进出!”

先软禁起来也是好的,付鸿望应了一声,亲自提着付鸿天离开。

房间里又少了两人,付老爷子手上,还捏着那两张信纸,面色青白。

过了不知多久,付老爷子突然起身,竟直直的朝着容棱,跪了下来!

容棱蹙眉,弯腰想将老人家扶起,却被付老爷子拦住,年逾古稀的老人用沉重的声音恳请道:“此次付家大劫,唯王爷能救,我老头愿携全族上下千人,尽归王爷麾下,但凭王爷使唤!只求,只求王爷,能救了付府这次……”

容棱还是将老爷子扶了起来,锐利的视线,却看向老爷子手里的信。

柳蔚此时出声:“巫族谋逆之心,昭然若揭,但不过边陲小族,与朝政无甚牵连,可府上两位老爷,却胆大包天,胆敢直接与宫里……”

付老爷子忙打断柳蔚,道:“大房、四房,自今日起,与我付府,永绝往来!”

柳蔚想不到老人家竟会如此决绝,不过也是,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儿子,与全族性命兴衰相比,自然是后者更重要。

柳蔚沉默一下,看向了容棱。

光凭同巫族勾结的这个把柄,付府已算是废了,若想不废的彻底,那必倚靠容棱。

间接的,这个青州第一大族,便会成为容棱的足下之臣,可谁能想到,比巫族更大的把柄,会这么直接的送到容棱面前。

仅凭巫族的问题,可能还不足以让老爷子抛下颜面,亲自下跪,以求庇护,但算上这两封信,老人家就没有选择了。

这两封信,不光是付鸿达的。

其中一封是有人寄给付鸿达的,另一封,应当是付鸿达从付鸿晤那里“拿”来的。

落款没有名字,只留下一个印章。

那印章但凡是大族子弟,没有一个不认识的,那是皇后的凤印,通常仅用于深宫之中使用。

但这两封信,却是两封政令状。

一封,是一年前皇后给付鸿晤的,信中所言,要求青州布政司开城救灾,将重州因水患而家破人亡的难民接入青州,再以山道,送往同州安顿,其如下还有要求,要求救助难民数,不得低于五万,且精壮需得主占六成以上。

另一封信,则是两个月前,皇宫给付鸿达的,同样是一封救援信,要求付鸿达配合青州各衙,将安州因山泥坍塌而饱受摧害的灾民,以同样的方法,救入同州,救助人数不得低于三万,且这回要求,精壮需占八成以上。

赈灾救援,这本是利国利民的大善之事,且不说这种政令,皇后她一介女流,有没有权利颁发,就算她没有,毕竟是善事,说出来也是美谈一桩。可偏偏,信上标注了救援人数,精壮人数。

这两条要求,可就耐人寻味了。

柳蔚记得,中国历史上,也有此类事件,其中就拿五胡十六国时期来说。

五胡十六国期,中原四分五裂,汉人、胡人,乱作一团,将中原之地,搅得是民不聊生。

在那时候,中原的统治者乃司马氏,司马氏有十几个儿子,其中最著名的有八个,八王之乱,便是八位王爷各分中原一角,日日都寻思着将朝堂之上那有名无实的帝王取而代之。

当然,八王互斗,那八个人必然都得有兵,可国家战乱,百姓衣不果腹,这种情况下,正常征兵显然是不可行的,那怎么办呢?就充兵吧,充兵其意,便是将百姓插进兵营队列,原本只有三万的正兵,在混杂了七万精壮百姓后,突然就变成了十万大军。

因为大多数是百姓,这些士兵可谓没有丁点战斗经验,但没关系,死了就拿人命去填,打仗本就是拿命去打的,百姓的命不是命,那是蝼蚁。

一些因兵祸而颠沛流离的流民,甚至因为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宁愿用自己的命,去换一顿家人可以果腹的干粮,运气好的打完一场仗没死,还能升,那便能多吃些干粮,还能让家里人都吃饱穿暖。

乱世没有人性,有的只是各凭本事的头破血流。

皇后这两封信,点名要精壮流民,还是运往同州,这打的不也是天灾的便宜?

将这些颠沛流离的难民收留,并入自己的私营,这些人可就成了她来日的精兵重兵。

不用通过州府衙门利用正常途径征兵,很好的确保了她身份暴露的危险。

这些背井离乡,家破人亡的流浪者,都没有户籍资料了,说难听点,死了都没人知晓,将他们偷偷屯起来,又有谁能知晓?

付鸿晤是青州布政司,布政司管的就是一州的民政、田赋、户籍。

青州又是京都的门户,皇后将此事交给付鸿晤来做,简直再适合不过。

但前提是,付鸿晤既会答应替其屯兵,那必然也说明,他与皇后早有勾结,狼狈为奸。

助一国之后私屯重兵,这无论是朝野还是律法,都不能容忍,一旦揭露,直接就是个满门抄斩。

第1131章 从上到下,换上容棱的亲信

付鸿晤恐怕是真的不要命了,竟然从那么早开始,就将付家的兴衰存亡弃之不顾。

而付鸿达更了不得,一介庶子,竟避开付鸿晤,搭上了皇后。

第二封信的落款日期是两个月前,但两个月前,应当正是付鸿达与巫族建立关系的时候。

付鸿晤先与皇后关系良好,又转投巫族。

付鸿达尾随行至,刚与皇后拉上关系,也立刻就勾搭了巫族。

这两兄弟,倒是一个赛一个的吃锅望盆,野心勃勃。

他们以为能将这两股势力玩弄于鼓掌之中,待价而沽的观望到底哪边更有前途,可人家却早已识破他们的不忠不义。

付鸿晤死的那夜,有人将冷意大军调离了案发现场,而调离的人并不是巫族的人。

现在看来,应当必是皇后的人了。

通过秦徘和方若竹也能更加确定,皇后的人马,如今的确就在青州。

付鸿晤在承受着付鸿达与巫族人的追杀时,万万没想到,后面还有一个冷意,虎视眈眈的等着将他们一网打尽,而付鸿晤更没有想到的是,冷意与付鸿达、巫族三方,竟都会失了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皇后便是那只黄雀,她赶在了所有人之前,在不泄露身份的情况下,轻易就将自己曾经的合作伙伴,杀之灭口。

而付鸿达,其后更是被人发现暴尸荒野,死状像极了巫族人所为。

同一时刻,另一批人却进入他的府邸,将他的妻子诛杀,只为将他这里的线索,消灭得干干净净。

这另一批人,说不是皇后的人马,也没人信。

事情远比想象的要复杂,付老爷子可以接受自家两个儿子与边也势力密谋造反,却不能接受,他们竟在更早之前,就助远在京都的皇后,屯兵筹事,以图大业。

前者是人头落地,后者是抄家灭门。

当然,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付鸿晤、付鸿达同皇后的关系维持得非常好,那么皇后屯的兵以后若真的做了什么,大事得成之时,他二人,也能挣个从龙之功。

可皇后这明显是在杀人灭口,报复二人的吃里扒外,那此事的定义,可就大大不同了。

付老爷子如今是真怕!

老爷子的姿态放得很低,几乎已经到了祈求容棱将他们收入麾下的意思。

容棱一时并未答复,他如今想的,还是皇后的事。

皇后屯兵,虽然在那弩弓出现之时,他已心里有数,但再看这两封信,一封是一年前,一封是两个月前,那有谁能确定,在这中间,他们没有过其他书信来往?

第一封就要了五万难民,第二封要了三万,这就已经是八万了,加上同州庆州原本就有的本地胡兵,那皇后究竟已经,屯了多少兵了?

容棱面色冷肃,事情的严重性超乎他的想象,他认为,自己或许真的应该回京一趟了。

到最后,容棱应了付老爷子的请求,将付家同他拴在一条船上。

就目前而言,容棱并不觉得自己占了什么便宜,而是白带了个大包袱。

可青州毕竟是两江重道,有个自己人把守,总归会放心一些,换言之,无论是辽州,庆州同州,哪个方向有军进攻,有青州这座壁垒在,必都动不得京都分毫。

这样一来,倒该想想,青州这边的官员该如何重新安排了。

既然要防守住步入京都的最后一道防线,那就不能让付家之人,再任意为之,从上到下,都需换上他的亲信才是。

……

陆氏之死,对整个付府来说并没什么,暗格中发现的那两封信以及名册,才是所有人最关注的。

司马西最终以青州府尹衙门的名义,判定陆氏为他杀,但付府中,并未有人追究凶手是谁。

柳蔚指派了人,规规矩矩的将验尸报告以及上呈文书中,都标明了陆氏的死因。

可在此事上,大多数人,竟对陆氏之死,无动于衷到近乎麻木……包括陆氏的娘家。

陆氏的娘家离青州少说也有十来日的水路。

陆氏在陆家是嫡女,本着这层关系,付鸿望没有在通知死讯的时间上多做拖延,他甚至在着人亲自带信前往之时,还去驿馆飞鸽传书,希望陆氏家族众人能早有个心理准备。

飞鸽脚程快,陆氏娘家那边四日后就收到传书,看完内容后,回了一封。

信被送来时,柳蔚正在付府为付子言看诊。

付子言在付鸿晤出事后,便被老爷子从别院接回了主宅。

大房的其他人老人家不管,但这个嫡长孙,他却做不到无动于衷。

如今付子言已经醒了,伤势也好了许多,但大房突遭横变,显然让他无法接受。

一开始,所有人都还瞒着付子言,可后来,付鸿晤的发妻苏氏,竟为了能再回付家,偷偷差人找了付子言一次,原意是想付子言替她求情,但付子言乍一听父亲惨死,家破人亡的消息后,竟一口气没上来,又晕了过去。

这次和上次的情况不同,付子言这回是气急攻心。

原本已经快好得能下床的人,被他亲生母亲这么贸然一刺激,在床上一躺,不静养个一年半载,是彻底起不来了。

柳蔚看在老爷子的面子上,隔三日会来给他看诊一次,今日就是又一次的看诊日,付鸿望为了不慢待,全程作陪。

陆家的回信,就是这个时候送来的,本就是一封亲家之间的家书,付鸿望也没顾忌,打开看了。

可看了会儿内容,他便眉头皱起来了。

柳蔚看出他的异样,随口问道:“有事?”

付鸿望脸上有些讪讪,摇头:“一些家事。”

柳蔚没再多问,对于付家的家事,她没兴趣。

但因着这封信,付鸿望显然没心思再陪柳蔚,找了个借口,出去了一下,再回来时,他脸上的愁丝更深了,看的柳蔚想忽视都不行。

能让付鸿望这么着急的,莫非是……

“可是令嫒有消息了?”

付子青至今未被找回,付子秋那边是否愿意和离回家的答复也没传来,因为这两件事,付鸿望直到现在在付子辰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柳蔚看得出付鸿望想与儿子重修关系,所以估摸能让他如此焦虑的,八成是这件事。

岂料付鸿望却摇摇头,想了想,大概觉得家里的破事,这位柳司佐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也不差这一桩半桩,便将信纸递给了柳蔚。

柳蔚大略扫了一眼,看完后,神色也顿了。

第1132章 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看着柳蔚

付鸿望道:“这是我那四弟妹娘家的回信,寄信过去的时候,子茹就特地来找我,说她母亲曾提过,若将来有一日她不在了,希望子茹能回外祖家过,我本不愿,但那孩子刚刚痛失双亲,正是难过之时,去她外祖家呆几年,应当好些,我便顺手将此事在信中一提,可哪知道,陆家竟是这个态度。”

陆氏在陆家好歹是个嫡女,谁能想到,陆氏身亡,陆家竟只打算派个管家前来以示哀悼。

对于接收付子茹之事,更是用了无数借口,表明不太合适。

什么叫不太合适?

自家的外孙女,有什么不合适的?

付鸿望有些烦躁,陆家若不肯定接收付子茹,付子茹又心不在付府,那这孩子将来,只会越过越难受。

到头来,所有人心里都有根刺。

“我还是再写封信去陕南吧。”付鸿望叹息着说道,心里已经在思考书信时该用怎样的措辞才更合适了。

柳蔚却将信纸放下,道:“陆家已表明不想要她,再送她过去,岂非也是受罪。”

在一个不喜自己的家庭里生活会是怎样的情况,柳蔚再清楚不过。

还记得去年她刚回柳府时,柳瑶的针对,柳沁的轻蔑,柳玥的虚伪,吕氏的憎恨,这些可谓都让她记忆犹新。

当然,那些拙劣的伎俩,对当时的她是没有影响的,可对一个尚在幼年的付子茹,必是会造成不小的伤害。

付子茹虽是庶女,但付鸿达与陆氏却只有她一个独苗苗,可谓呵护备至,哪怕日子过得不太好,但有父母细心照料,总也是一直顺遂安康的。

这贸然去个不被人接受的地方独自生存,该是多困难。

况且,这里的人普遍认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怕是自己的外祖家,也总有些寄人篱下的意思。

这些道理,柳蔚这个现代人都能想明白,付鸿望这个古人又怎会不知。

可付子茹如今的身份很敏感,付鸿达造下的孽,现在都要由这个女儿来承担,老爷子不喜,三房不喜,就连五房的付鸿天,都将自己如今的惨状迁怒到付子茹这个孩子身上。

要继续在付府生活,对这孩子,也不见得多好。

“若想让付子茹留在府中,且日子好过一些,也不是没有法子。”

付鸿望意外的看向柳蔚,问道:“您有法子?”

他一个付家当家人都没办法,这一个外人还有法子?

“我记得,您家的老夫人,是还在的。”

付府老夫人并不在府中居住,老人家早在十多年前,便带发修行,成了青州城最大的庵堂的师太。

付老夫人姓陶,二十年前一场大病中九死一生后,便常说自己在梦中梦见菩萨,她笃定自己的命是菩萨救的,打那时开始,便开始敬佛,一日三餐不落的焚香参拜。

虔诚程度,比柳蔚的祖母,柳老夫人那种每日只念两个时辰经的情况,可大不相同。

再后来,付老夫人不满足在府中参拜,与老爷子磨了两年后,竟真的出家了。

再之后,付府里就像没了这个人,不过毕竟离得近,老爷子这次过大寿,老夫人是回来过的,但早上来,晚上天还没黑就走了,说的是,要赶在天黑前回去做晚课。

也不知是不是敬佛自有佛佑的缘故,老夫人的身子,越来越好,而越是如此,老夫人就越崇佛。

最后,明明是俗修,却成了正修,为了遵循天道,对俗世中的事,都毫不关心了。

这回付鸿晤惨死,到底是自己的大儿子,府里派人知会了老夫人,老夫人的回话却是——生死有命,付施主只是去了他该去的地方,善哉善哉。

还有付府大火。

当时还是付鸿达当家,付鸿达也尊这个嫡母,便派人去说了一声。

可哪成想,老夫人张口就道:“金木水火土,皆属天道,天道降灾付府,府中必是有大过之人,只有找出那人,束其悔改,菩萨才会收回灾祸。”

付府中派去传话的下人见了老人家那神神叨叨,万事不管的姿态,觉得非常欠揍。

但老人家看起来再无情,说话做事再气的人肝疼,她也还是付老爷子的发妻,还是付家兄弟的亲母,还是付家几位孙辈的奶奶。

你可以忽视她,但你不能否认她,见了她,你还得尊尊敬敬,行跪拜之礼,因为这就是孝道。

柳蔚提到老夫人,付鸿望眼睛就亮了一下,但随即又摇头:“母亲连大哥之死,付府易主这等大事都不管,更不会管一个子茹,母亲怕是都不知晓府里还有一个孙女叫付子茹。”

“孙女可以不管,但若这个孙女有佛缘,天生受佛佑待呢?”

“嗯?”付鸿望滞了一下。

柳蔚道:“二老爷若真想帮你这侄女,明日起,便去老夫人修行的庵堂附近散布流言,就说付府上回的大火,原来不是无意走水,而是天降流星,正正好落到了付家四房的院子里……”

“流星?那不就是扫把星?”

“不,那是天上星宿因宿世之缘,来找他的主人。”

“啊?”付鸿望有些发傻,这种话他可一次也没听。

“原来,付家四房的付子茹小姐,是天上的子虚仙子下凡渡劫,星宿临落之时,子茹小姐已恢复仙身,而凡尘的父母,也被她接到了仙宫,永生永世,享无尽之福……”

付鸿望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看着柳蔚,哽了好半天,才认真的问:“您是认真的?”

柳蔚点头:“信的人,总归会信。”

付鸿望半信半疑,但第二日,还是按照柳蔚所言,去庵堂附近散了传言。

为了怕只去庵堂那边散播,会显得太突兀,付鸿望还派人在府里,在城内,在人多的地方都传了起来,甚至买通说书人,要他们以天仙下凡这事,讲述起来,有多夸张,说多夸张。

消息传出去的第一天,付鸿望心里还七上八下的,觉得自己此举,有点像个疯子。

但第二日,老爷子竟将他叫了过去。

在老人严肃的沉默了一刻钟后,才深沉的问:“外面的传言,你可有听说?”

付鸿望一时不知老爷子说的什么传言,估摸了一下,老实道:“关于大房、四房那些晦事,儿子已着人澄清!”

“不是这个。”老爷子看看左右,确定除了阿福没有旁人,才迟疑的道:“仙子下凡那个……”

付鸿望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好半晌,才张张嘴,结结巴巴的否认:“不,不,不知道……”

老爷子谴责的看向儿子:“如此重要之事,你却还不知晓,你的反应还是太差了。”

付鸿望木木的看着老父亲,不知该怎么回。

老爷子见他朽木不可雕也,痛心的叹了口气,跟他分析:“前阵子闹出这么多事,咱们付府几乎成了青州城的笑柄,而眼下,不知为何传出子茹竟是仙子下凡。你准备一下,以后就说,前阵子府中那些事,皆是因为仙子坠落,仙气泄露而引起,如今仙子已将仙气收敛,将来我付府不会再受仙气波及,只会受仙气庇佑。”

付鸿望卡壳一般的立在大堂中央,表情复杂的望着老父亲那不似作伪的严肃面孔,干涩的问:“父亲,您是认真的吗?”

第1133章 八个月的肚子大得怎么都掩不住

付老爷子一拍桌子:“跟你说这么清楚了,还不懂吗?以二盖一,这么浅显的道理也不明白?你这么笨?”

道理是懂,可是……

付鸿望不知该说些什么,为了让自己不显得那么笨,他离开老爷子这里后,就怀揣着僵木的情绪,派人真的按此言,对外宣说。

第二日,他那一年半载见不到一面的母亲,就回府了。

事情就像柳蔚所想,再无稽的传言,只要骚到你的痒处,哪怕知晓不可能,你也依旧会为此动容。

老夫人本就是信佛之人,知晓自己的孙辈里,竟有个仙子,甭管真假,她都认为,这是她敬佛之心,受上天感召,送了她个有仙身的孙女。

若有这孙女庇佑,自己怕是百年之后,也会荣登九宫,上顶天庭。

而有了付府两个大人物撑腰,付子茹将来怎会过得不好?

哪怕无父无母,付子茹至少能凭着这个仙子身份,在府中安然无恙,甚至对将来的婚事,也大大有利。

事情落定后,在付鸿望带着付子茹亲自登门道谢时,付子茹这个仅仅几日,就好像成长了十岁的小女孩,猛地扑到柳蔚跟前,抱住她腰,哽咽着反复呢喃:“谢谢大哥哥,谢谢大哥哥,谢谢谢谢谢谢您……”

柳蔚温和的摸着付子茹的头,她其实也没做什么,不过是出了个主意,但能为这苦命孩子做点什么,她也很高兴。

或许真的有天神庇佑,在将付子茹安顿后,付鸿望的人,终于传来消息,他们找到了付子青。

付子青是个聪慧的姑娘,从付子辰的形容中就能看出,她机敏狡黠,重情重义。

面对贼人的束缚,胁迫,甚至伤害,她能用尽一切方式为自己争取时间,争取机会。

假的付子青落网后,便将真付子青的关押地点坦白了,在冷意这位悍将手上,还没有几个人能做到真正的宁死不屈。

可是付鸿望的人前往时,并没有找到付子青,他们在连续于周边搜查了足足十日后,终于,在一处农庄,瞧见了一个行为举止虽然刻意收敛,却依旧能看出大家闺秀气质的姑娘。

再三证明他们的确是付鸿望派来的人马后,那位姑娘才半信半疑的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同时表明,她是趁关押她的贼人饮酒不醒时,用瓦片一点一点慢慢磨破了手上的绳索,得以逃出的。

而那家收留她的农家,也得到了大笔酬谢金银。

在付子青被接回青州的途中,付子秋那边也有了回信,她愿意和离,也愿意回青州。

为了这事,付子辰亲自赶往其地,亲自为他这位姐姐撑腰,他那积存多年的怨气与自身威压结合,直吓得夫家那边的人瑟瑟发抖,甚至连求情都不敢,哆哆嗦嗦的签订了和离契书。

看着姐姐明显比出嫁时更清瘦憔悴的面容,付子辰眼眶红了,他很难得的露出脆弱的样子,但如今,他真的忍不住。

付子秋是个温婉的女子,常年的逆来顺受,让她看起来比正常女子更显娇弱,她瞧着弟弟那高大的身姿,伸出手,小心的碰了碰他的头,用很久没用过的亲昵语气,轻轻的说:“子辰长高了。”

这一刻,付子辰鼻尖一酸,狠狠抱住这个从小就疼爱他的亲姐。

柳蔚在很久以前就听说过付子秋,但见到真人,却是第一次。

付子青是付子辰的妹妹,柳蔚在付子青回到付府的第一日,就亲自登门,为她探脉。

被人关押多月,柳蔚担心这小姑娘身上会有伤。

而如她所料,付子青身上的伤口很多,大大小小,有些是鞭子印,有些是棍子印。

这个开朗的女孩并不叫疼,只稀奇的不断打量她,然后问:“您就是四哥提到的柳先生?奇怪,四哥信里明明说你身姿清雅,怎么这么胖?肚子也很大,就跟我那个爱酒如命的大舅舅一样……”

柳蔚:“……”

从那以后,柳蔚给这丫头擦药的力道,都没轻过。

与付子青不同,付子秋是个远远一看,就惹人呵护的女子,她身子很弱,有些贫血,胃也不好。

柳蔚为她细心调理,看着这个婉约如清风的女子时,总忍不住想到金南翩,付子秋与金南翩很像,但金南翩是外弱内强,骨头比男子的还硬,付子秋,却显然内外如一,外表软,心肠也软。

总之,是个再没良心的人,见了也不忍伤害的女子。

柳蔚想不到这样的女子为何会婚姻不幸,贤淑漂亮,又柔和温顺。

付家这边暂且安定,皇后那边的调查,却如火如荼。

托了容棱的福,秦徘、方若竹终于回到京都,其后跟着暗卫回来的,就有容溯寄来的两封信。

一封给容棱的,一封给柳蔚的。

没有任何隐私观念的容三王爷,先打开了寄给柳蔚的那封信,在看到里头那一系列的邀功后,容棱面色深沉。

容溯其心可诛,在信上一会儿说替柳蔚照料了柳府,一会儿又说知晓小矜是柳蔚的徒弟,一直对小矜关照有加,没让任何人欺负他,容棱看得一气,直接一把火将信纸烧了个灰飞烟灭。

他再打开自己那封,这封是容溯与他谈正事的。

容溯先道谢他送回秦徘、方若竹,又提到太子那边的情况。

说太子如今已半个月没露面了,应当是病入膏肓,下不得床,不过为了冲喜,太子已定月后,迎娶秦徘的妹妹秦紫为侧妃。

而关于秦徘、方若竹提到的皇后的私兵,他说他会尽快调查。

两封信看完后,容棱提起笔墨,给容溯回信。

回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三行——我与她受天地之命,父母媒妁,已于日前青州成婚,七弟贺礼请送达三王府。

注:贺礼不得少于三万两。

再注:银票也收。

将信寄出去后,容棱走到隔壁房间,看着正在督促儿子练字的妻子,上前,坐到她旁边。

青州最近这好一大段日子耽搁,柳蔚如今已经快八个月了,肚子大得怎么掩都掩不住。

她看容棱过来,顺手摘了颗葡萄喂他,容棱吃了,被酸的有点难受。

柳蔚问:“容溯寄信来了?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