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蔚嗅了嗅那草梗,沁人的艾草气息,让她天灵果真舒服了些。

小黎又掏出一个小瓶子,抖出一颗药丸,塞进娘亲嘴里:“这是人参丸,含着不要咽,记住,千万不要咽。”

柳蔚虚弱的点点头。

小黎卷了卷袖子,又将娘亲的手臂拉过来,给她探脉。

过了一个呼吸,小黎眉头皱了起来。

四个丫头急忙紧张的问:“怎,怎,怎么样了?”

小黎看看娘亲,又看看四人,最后走到床尾,掀开娘亲的长袍,目光疑惑:“怎么是干的?”

小妞急忙道:“水,水,这里有水,要怎么做?”

小黎摇头:“不是这个水,是羊水,羊水还没破。”

就算再没常识,是个女人也知道,羊水是生产前的最后一道屏障,若羊水没破,那就是还不到生产的时候。

四个丫头都有些迷茫,彼此互相对视。

小黎又给娘亲探了探脉,半晌,他“啧”了一声,跳下床,从包裹里拿出银针,并了两根,扎入娘亲面上两处大穴。

之后便是一阵沉默。

一盏茶的功夫后,门外守着的暗卫们,没听到惊叫声了。

众人面面相觑,半晌,有人问:“这是,生了吗?”

“可是怎没有婴孩哭声?”

“许是孩子不爱哭?”

“不行不行,刚生下来的婴孩,哭得越大声才越好,不哭不行的。”

“那这是……”

就在他们七嘴八舌时,舱门,打开了。

众人急忙看过去,就见满脸通红的四个丫头,簇拥着一脸郁气的小公子,正走出来。

走到门口,他们就听到小公子压着火气教训:“孕妇生产前会有几次假阵痛,但只要羊水没破,那就不是要生,你们连羊水都不看,就搞得鸡飞狗跳,是嫌折腾不死我娘吗?”

“那个……”明香弱弱的想争辩两句。

小黎却眯着眼睛,一个冷刀子眼神扫过去。

明显当即不敢说了,缩着脖子,脸都快埋进胸口里了。

小黎又喊:“除了惜香姐姐,其他人都过来,去我房间,我告诉你们真的要生时,到底该怎么做!”

一整夜的战斗,直到天明,才稍稍平静。

魏俦同老船家,均是一夜未睡,只是老船家的小孙儿,迷迷糊糊的厥了过去。

舱门再次打开时,扑面而来的,便是刺鼻的血腥味。

魏俦紧张的站起身,迎过去,刚好与正要进来的几人撞见。

这场夜战,打得非常艰难,而主战场,并非他们所乘的这条渔船,而是敌人的船。

如上次盗船一样,昨夜,加上容棱在内的八人,是通过潜水,埋入敌船下方,对其进行的近战袭击。打得挺惨烈的,毕竟敌众我寡,但结局还算不错。

魏俦看到,进来的人,人人身上都带着伤,严重些的,半个身子都跟泡过血似的。

但所幸,他们搜刮了敌人的船只,带了一些干衣服,食水,还有药物回来。

在场的都是大老粗,魏俦尽管高烧未退,还是自愿接过来药物,细细的给所有人包扎。

老船家确定了回来的人数一个没少,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

其中一个暗卫笑了,递了一袋干饼,给老船家的孙儿。

小孙儿可好几日没吃过饼面了,顿时惊喜得眼睛发亮,抱着那袋干饼,期望的瞧着爷爷。

老船家摸摸孙儿的头,道:“去用水泡开,咱们一人吃一个。”

漂泊大海上,这个在陆地上一个只要半文钱的粗面饼,却如此珍贵。

容棱也受了轻伤,右手手臂被划了两下,魏俦给他上药时,发现那伤口竟然深可见骨,有些在意:“这些药都是些普通伤药,你这伤口太深,随意包扎,我怕还是会生脓……”

容棱没做声,只单手捞过放在船舱里的小包,自小包里拿出几个瓶瓶罐罐,递给他。

魏俦一看那瓶子就知道是药瓶,然后打开一嗅,顿时愣了:“这可是上好的金疮药,光闻味道就知用料不俗,有这个就没事了。”

他说着,捻开了药丸,将药泥和水,敷在容棱的伤口上。

等包扎完毕,魏俦看容棱小心的将那小药瓶放回小包,忍不住问了句:“其他的瓶子里,也是装的金疮药吗?”

容棱没做声。

另一个暗卫却笑着说:“是柳大人为王爷备的常用药,我上回看,不止金疮药,好像什么药都有,解毒的,治伤的,退烧的,好像连嗓子疼的都有,还有一瓶不知什么水,王爷说滴在眼睛里,熬夜的时候,眼睛能舒服很多。”

暗卫说的一脸羡慕,魏俦却注意到一个细节点:“退烧的?”

“是啊。”暗卫一脸自如:“之前咱们一个同伴发烧,吃了一颗,第二日就好利索了,柳大人亲自制的药,真是厉害极了。”

魏俦努力平复呼吸,没让自己的愤怒,表现得太过明显,他刻意明示:“我也发烧了……”

第1153章 在这一刻,似乎终于到了头

魏俦努力平复呼吸,没让自己的愤怒,表现得太过明显,他刻意明示:“我也发烧了……”

暗卫说:“那你去歇息吧,我的伤我自己包。”

魏俦红着眼睛瞪着暗卫,瞪得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

暗卫却看都没看,只低着头,去拿布和伤药。

魏俦气的要命,他霍然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容棱,握紧双拳:“那退烧药,能给我一颗吗?”边说,边浑身发抖:“我烧的很严重!再烧下去,脑子都得烧坏!”

容棱看他一眼,蹙了蹙眉。

另一个暗卫却说:“想什么呢,那是柳大人给我们王爷备的,你和咱们又不熟,怎么可能给你。”

魏俦差点吐血:“好歹同甘共苦两天两夜,一颗药都舍不得?”

暗卫嗤了声:“你啥都没干,怎么就同甘共苦了?”

魏俦气的险些哭出声,他脚一转,什么也不管了,埋头冲出了船舱。

舱门被砰得一声关上,舱内的几人面面相觑,半晌,一位暗卫真心实意的问:“王爷,这人事儿真的挺多的,咱不能半道给他扔下吗?”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附和,同时发表评论:“一点忙帮不上,还老拖后腿。”

“夜里总咳,吵得人觉都睡不好。”

“不知多久没洗澡了,闻着臭臭的。”

容棱在众怨下思索片刻,才道:“先留下吧。”

其他人都不乐意:“为什么呀?”

容棱说:“那人外号丹邪老祖,你等可听过?”

暗卫们愣了一下,随即惊讶:“门内通缉榜上,排第一的那个?”

“我记着两个月前,大理寺的通缉名单更改,那丹邪老祖的通缉金额,又涨了五千两。”

“那就是三万五千两?抓到他,能得三万五千两?”

话题到这里,出现了短暂的寂静,随后,几个暗卫纷纷起身,前前后后的出了船舱。

魏俦站在船头发脾气,一张脸绷得紧紧的,暗卫们出来,突然将他团团围住。

魏俦冷哼一声,倔强的道:“别以为道歉我就会接受,我才不……”

话音未落,突然,有人朝他出手,魏俦平时的反应还是很快的,但这不是发烧,又熬了一整夜,精神本就不济吗?

对方一击即中,直接打中他后颈,他眼前一花,直直倒了下去。

容棱再看到他的同伴们时,就看到他们拖着已经五花大绑好的魏俦,正把人往一个麻袋里装。

老船家听到动静过来看,很惊讶:“这是,这是怎么了?”

暗卫们嘿/咻嘿/咻的将麻袋扎了口,心满意足的对老船家道:“没事,不是怕他冷吗?袋子里暖和。”

老船家满脸忧愁,觉得他们不对劲。

暗卫们却不说了,托着老船家,把人往另一头带,嘴里还问,饼子泡好了吗?

没一会儿,饼子端上来了,打发了老船家和小孙儿去睡会儿,以容棱为首的八个人,开始凑在一起说小话。

经过昨夜的一场恶战,这些精通陆战的武功高手们,突然被打开了一扇门。

他们缩在一起开会,开着开着,味道就变了。

等到会议结束时,所有人脸上,都挂着轻松的笑,这些日子无奈缩在渔船的困窘与憋屈,在这一刻,似乎终于到了头。

他们已经想到,如何让事情,往更好的方向去发展了。

五日后。

一艘船帆上挂着血斧图样的黑色海船,从海平之外,远远驶来。

穿着丝绣松衣,一脸吊儿郎当的男子,混混似的翘着二郎腿,盯着远处的海船,呲笑一声:“那不是老黑的船吗?哟,怎么从深海方向过来?那边也有买卖?”

男子身边的小工嬉皮笑脸道:“这黑船长必定是让咱们打怕了,不敢在内海这块找生意了,这才往那穷乡僻壤的鬼地方跑,深海那边都没海线了,过往船只也是零零星星,能遇到肥羊?做梦去吧。”

男子摆摆手:“别这么说,人家黑船长可是咱们这行的老前辈,你问问看,两江海盗,几个知道咱们红蛇的,人家都只知道血斧老黑,黑船长去深海,那肯定是有原因的,年轻人谦虚一点,走,咱们过去,同黑大哥打打招呼。”

小工笑的幸灾乐祸:“那要怎么打?咱们船上还有两门火炮,都是上个月从去定州的那艘官船上打劫下来的,这不是一直没找着机会用吗?”

“那今个儿天气好,就试试火,我倒要看看,这官家出的火炮,比咱们自个儿造的,到底能好多少。”

小工哈哈大笑:“好好好,我这就去准备准备!”

一刻钟后,眼看着远处那艘血斧黑船,越驶越近,男子一声令下,只听“砰”的一声,天地间,仿佛突然被炸开了一般。

男子仰头瞭望,只见那血斧黑船似乎是被击中了,船身摇晃片刻,船尾都冒出了黑烟。

男子恣意大笑,旁边的其他人,也笑的腰都直不起了。

而远处那血斧黑船在刚开始的漂泊之后,竟很快维持了平衡,然后云云的,朝着他们的红蛇船驶来。

男子眯了眯眼,旁边的小工说:“这是不服气,要找咱们对峙呢?”

“对峙,就老黑那点人手?船长,咱们要不再开一炮,让他们吃吃厉害?”

几个人七嘴八舌,被唤作船长的男子却只是停顿片刻,便大手一挥,慷慨的道:“开,想怎么开,就怎么开。”

手下们被振奋了,嘻嘻哈哈的又去装炮火。

只是他们第二炮还未来得及开出去,远处的黑船就已经加快速度,驶到了他们跟前。

红蛇船长探头探脑,嬉皮笑脸的等待迎接气急败坏的血斧船长,可他看了半天,却没瞧见对方黑船的甲板上出现人。

他正狐疑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他回头一看,听见那尖叫声是从炮火台方向传来的,他忙皱着眉去看,可还未近前,就感觉一道冷意,从后颈窜了上来。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素来以敏锐见称的红蛇船长,失去了镇定。

他急切的想看清楚胆敢袭他船的贼人面孔,迎面而来的,却是一柄利刃,那利刃银光熠熠,在掠过他视线时,已经刺向他肩胛。

两刻钟后,将红蛇船上,前前后后六十多人捆绑好,扔进底仓后,某位暗卫,一边拍拍手,一边面带笑容的走出来。

走到门口,他看到自家主子,便恭敬的禀报:“算上这次的,咱们五日共遇到三伙海盗,抓敌一百五十一,其中八十四人,还在血斧船内被关押,这六十多人过去怕是住不下,只能安置在这儿。”

第1154章 柳蔚的羊水已经破了……

容棱随即只是“恩”了声,站在红蛇标志的船帆底下,望着远处海面,问:“已经到内海了?”

暗卫点头:“应当是了,进了主海线,再过七八日,咱们便能回到青州了。”

容棱没再做声,沉默了许久后,他突然道:“去审审红蛇船上之人,问他们,近些日子,可有瞧见官船出没。”

容棱是以王爷的身份在青州搭乘的远航大船,他留了一部分亲信在青州,如今过了这么久,他这里却迟迟未有消息,留在青州的人,必然坐不住,会出海寻他。

若是这红蛇船上的海盗见过寻人的官船,他们直接过去会和,能省下不少功夫。

暗卫也想到了这点,当即回身,又去了底仓。

镇格门出身的人,别的不说,审讯本事却绝对拿手,审问不过半刻钟,已经得到全部消息,但这个消息,却让暗卫心生不祥。

出来后,暗卫将得到的消息逐一禀报。

说到最后时,暗卫顿了一下,方道:“虽说这伙贼盗言见过的官船,有四艘,但他们还提到另一艘船,那艘船是客船,没有官家标示,他们却说,船上的小工,个个武艺精湛。”

容棱挑了挑眉:“哦?”

暗卫道:“这伙海盗行匪,遇到大船,自然先派人踩点,遇到那艘客船时也是,他们派了一男一女,乘小渔船接近,说是迷了海线,朝客船求救,客船上的船工,倒是将他们接了上去,只是都是做海盗的,近距离接触船上的人,他们自然能看出对方的功夫底子,这一夜的踩点,把他们吓得够呛,说是船上,除了掌舵的几个小工模样平平,其他人,似乎都不简单,他们好像是某位大人物的侍卫,身上都是血腥气,一看就是杀过人的狠角色,红蛇船毕竟是两江刚崛起的新盗,打劫官船的胆子有,遇到这种大人物,却是不敢冒险,因此,第二日那两人便悄然离开,不敢造次了。”

容棱听到这里,只“嗯”了声,道:“那艘,应当就是了。”

暗卫犹豫一下,又道:“可是王爷,那两个海盗虽未见过船上那位大人物,但他们却听见两个小丫鬟对话了,说什么,小姐要再找不着王爷,怕是真要在船上生产什么的”

容棱眼神一凛,顿时看了过去。

暗卫苦着脸:“属下猜测,恐怕青州的人失去王爷消息,便,便将话,禀回了京都,惊动了柳大人”

“荒唐!”容棱怒斥,周身充斥冷意。

暗卫看的心惊胆战,结结巴巴问:“那那咱们”

“立即问清客船去处,全速行驶,必在最短时间,同客船会和!”

“是是是。”暗卫应着,跌跌撞撞的跑开,回到舱内,同其他同伴说了一遍。

其他人听完也吓住了,忙跑去底仓,问明客船行驶方向,然后又去主舵房,催促舵手全速起航,日夜兼程,不可懈怠。

“啊”

刺耳的疼叫声,穿过夜深黑幕,惊动船舱内的所有人。

大妞小妞如平日演习的那般,麻利的倒着热水,一盆一盆的往主舱房里端。

门外再次聚集了大批人马,他们不知这次会不会也是虚惊一场,但老实说,听着里头的尖叫声,不管是真是假,都让他们心惊胆战。

以前老说,女人生孩子,是在鬼门关走一遭,可多少男人对此有过共鸣?女人不就是要生孩子的!哪个女人不生,有的女人还生好几个呢,生孩子嘛,如此平平无奇之事,怎么就被说得这么难?人家都能好好生下孩子,就你难受是不是?

可这回,真的切身看到这长达数日的折腾,这些男人们才算明白,为了生下这个孩子,女人究竟要吃多少苦,受多少罪。

生产前有个什么阵痛,就是现在他们王妃正经历的这个,而小公子说,这个阵痛还分为假性阵痛,和真性阵痛,假性阵痛,也就是俗称的白痛,痛完了却还不能生,需继续等待。可这要等多久,还要白痛几次,谁也不知晓,只能一次一次的痛,一次一次的承受这非人的折磨,偏偏这个痛,谁也代替不了,谁也分担不了。

门外聚集的人,一个个都双手紧握,向天祈祷,就盼着这回一定要是真生,再这么白痛几次,他们真的害怕王妃会受不住。

明明是女子,明明天生柔弱至极,却为何要她们承受这样的苦楚?

男子皮糙肉厚,能打能抗,这些痛,就不能让男人承受吗?

女人生子,这究竟是谁规定的,怎么就非要折磨娇娇柔柔的女人呢?

门外众男子可谓想得痛彻心扉,又联想到自己的母亲,妻儿,更是心绪难平。

而舱房内,柳蔚的羊水已经破了,这回阵痛出现在半夜,她迷迷糊糊醒来时,只觉得下身已是湿润。

接下来的事,便如前三次一样重复。

可真正的阵痛,同之前的假的,不可相比较,她生过一次,作为经产妇,比初产妇多了一些经验,也多了很多心理准备。

可当疼痛真的来临,腹中的动静,搅得她头昏眼花时,她还是只能承认,她低估了这个痛,也低估了真阵痛时,这个阵痛的时长。

小黎这次没有在场,第一次是所有人都不会,他临时过去救场,但这回,明香惜香已经经过培训了,虽然新手初驾,但至少流程清楚了。

船舱内的气氛,紧张到极点,船舱外也没好到哪儿去,所有人在念着“阿弥陀佛”,却又不知这临时抱佛脚,老天爷究竟能不能听到。

而就在这时,距离这艘客船三海里外,一艘挂着红蛇样式的两层大船,正朝着此处,全速前进!

客船上安有哨岗,在听到行船的声音时,哨岗的船工,便心生警惕。

而不过片刻,他便看到了远处那飞扬翻飞的红蛇船帆,顿时吓得跌跌撞撞,一边跑下哨岗,一边喊着:“不好了,不好了!海,海盗船有海盗来打劫了!”

第1155章 容棱狠狠抓住柳蔚的手

..,法医狂妃

阴郁的海空,突然疾疾的刮来!

容棱站在船头,迎着夜晚的海风,衣角猎猎翻飞。

有人走到他身边,小心禀报:“王爷,前面那,应当就是了……”

容棱没有回头,视线顺着波光映照的暗色水影,看着远处那光点般的船身。

这时,一道破空之声,突然而至。

容棱愣了下,而他身边的暗卫,已一个箭步冲到主子跟前,满脸戾色的握住一柄飞来长箭……

“火藤!”暗卫捏着那箭羽,于桅杆悬挂的灯笼余光里,看到了长箭下方的藤蔓印记:“主子,果真是他们,是西营一队的羽标!”

容棱深吸一口气,掌心,慢慢握紧:“吩咐舵室,再次疾航!”

暗卫面上带着笑意,重重应了声“是!”,说完,他又转过头来道:“主子,您还是进船舱吧,虽说是咱们自己人,但对方既向我们投来利刃,必是以为我们来者不善,予以警惕,若是瞧见我们不但不返航,反而一往而前,怕是一会儿,会再投箭羽,届时若是误伤了您……”

“无事。”容棱摆摆手,目光始终盯着远处那客船方向,一瞬不瞬。

暗卫知晓王爷这是想柳大人想急了,有些无奈,也不敢再劝,只连忙回了舵室,吩咐了舵手再次加速,又叫了几个人,一起出来,守在王爷身边,为他保驾护航。

而此时,远处的双层客船上。

见到那嚣张的红蛇大船,竟无视自己的远箭示威,不退反进,手握长弓的青年男子冷笑起来:“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这两江的海盗,都是不想活了?”

青年旁边还站了个男子。

男子有些三心两意,眼睛时不时就往船舱方向瞟,听到了青年的冷讽,他有些烦躁的道:“不想活就别让他们活了,你赶紧,王妃不知何时要生,我得进去守着。”

青年回手一掌拍在男子脑门:“王妃生孩子,你守个屁,你有这资格吗?”

男子推了青年一把,来火了:“我怎么没资格了?我跟你一样吗?我是王爷留在京都,保护王妃的,你呢,你是同王爷去了青州,还将王爷弄丢的,你知道我算什么吗?我算王妃的亲信,自己人,你呢,哼,罪臣一个,我跟你说,王爷要找不回来,你头一个掉脑袋,到时候我才不给你求情!”

青年听得呲牙咧嘴:“你说谁是罪臣?都是当暗卫的,你比我得意什么你?”

男子仰着鼻子,一脸倨傲:“反正王妃在,我保护王妃,王妃生了孩子,我就保护小世子。”

青年绷着脸,气的话都不会说了。

男子还催他:“那船又过来了,你倒是再射几箭过去,最好射死两个不要命的,看他们还敢不敢作死。”

青年虽然很想使脾气不射,但想到还在船舱内,因生产而疼得尖叫连连的王妃,只得一咬牙,憋着口气,一连射了七八箭出去。

这回他是动了怒,射的箭不止远,还准头好。

容棱这边,好几个暗卫在黑暗中捕捉箭羽,其中两个似没想到对方力道这么凶,险些没接住,顿时气极反笑:“这几个不要命的,知道射的是谁吗?这是真把咱们当靶子了?”

“西营远射好的,不就那两个,不是小丁,就是老王。”

几个暗卫正说着,忽而就见,前方又射来十几只箭羽,几人顿时敛神接住,但慌乱中,还是有人受了伤。

受伤那人呲牙:“我要宰了他们!”

旁边同伴拍拍他的肩膀:“算了算了,他们也是尽忠职守,情有可原。”

可话音未落,又有十几箭射过来。

一波又一波的箭雨,不间歇的往这边飞来,渐渐的,暗卫们都吃不消了,就连容棱都被刮了两箭。

终于,有人气冒火了:“不行,我飞过去看看,再这么射下去,咱们都成筛子了!”

他这么说着,就踏着轻功,直直的飞了过去。

而此时,客船的甲板上,早已从之前的两人,变成了满满当当的二十人。

二十名远射手,一人拿着一把大弓,一边射,一边补,还有人偷偷比赛,看谁先射中远处那红蛇大船桅杆上的灯笼,他们说了,先射灭灯笼的,明早奖励一斤牛肉干,一共就两盏灯笼,大家都不想错失机会。

容棱这边的暗卫飞过来时,刚好就迎面而来二十多只长箭,他吓了一跳,一边咒骂,一边躲闪。

听到他的声音,这边的人停了一下。

那暗卫终于在躲过最后一支长箭后,心力交瘁的上了甲板,他拍着胸口,一边喘气,一边说:“别射了,对面那是王爷!”

……

柳蔚疼的已经意识模糊了,只觉得,恨不得从腰间,将自己切成两半,把疼的那部分,扔得远远的。

明香还在她耳边说话:“小姐,快了,快了,再使点劲儿,再使点劲儿……”柳蔚狠狠的喘了两口气,然后往下一憋,又生生的憋出去刚刚蓄满的呼吸,这一下,直接让她头昏眼花,险些缺氧。

“小姐,再用点劲儿,再用点劲儿……”

惜香趴在柳蔚双膝之间,她咬牙看着小姐的裙内,焦急得满头是汗。

谁也没能想到,小姐竟会难产,羊水已经破了,可无论小姐如何使劲,孩子却连一点手脚都看不到。

惜香甚至忍不住想直接将那磨人的小祖宗拉出来,可她到底不敢。

怎么也得先出来点部位,手也好,脚也好,头也好,哪里有孩子,赖在母亲肚子里,就是不肯出来的!

“惜香,怎么样了?”明香一边给小姐擦汗,一边咬着牙抬头问惜香。

惜香对她摇摇头,两人都是头一回接生,一来就遇到这种问题,都有些六神无主。

“不行,还是找小公子吧。”明香说着,转身就跑出去,一边推开大门,一边喊着:“小公子,不行,生不出……”

她话还未说完,便仿佛被雷劈中一般,僵在原地,看着舱门外,那一脸刚硬,站得笔直的冷峻男子,明香震惊得根本说不出话来!

差不多过了两个呼吸,明香才试探性的,不可思议的,唤了一声:“王……王爷!”

容棱的突然出现,无疑是令客船上的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没人知晓他是为何会在这个时间来到这里,他的出现就好像一场梦,一个让所有人,错愕又惊喜的梦。

在容棱刚出现时,小黎就看到他了,他几乎是哭着跑过去,抱住容叔叔就没有撒手。

容棱也狠狠的抱住了小家伙,可他还未来得及问一句“你爹呢”,就听到舱房内,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传来,接着,明香便推开了门。

柳蔚难产,孩子胎位不正,生不出来。

容棱哪里想得到,一见到柳蔚便是这样的情况。

明明将她留在京都,明明让她好好安胎,千叮万嘱不得让她以身犯险,她却这样违背他的话,这样弃她的性命于不顾。

容棱冲了进去,什么女子生产,男子不得冲撞,在他眼里,这些俗世的规矩,甚至没有柳蔚的一根头发重要。

他跑到柳蔚面前,看着她满头大汗,浑身湿黏,眼角全是泪痕,整个人犹如正受着什么炼狱酷刑,他心疼得无法呼吸。

狠狠抓住她的手,他的音色在颤抖:“柳蔚,柳蔚……”

第1156章 大名容夜,小名丑丑

..,法医狂妃

柳蔚没有回答他,在经历了许久的折磨后,她现在本能的维持清醒,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使劲点,再使劲点。

可是无论她怎么使劲,都还是那么痛,痛的整个人都要碎裂了一般,她怕自己会撑不下去。

但作为医者,她知道自己不能晕倒,晕过去了,孩子会憋死在肚子里,她必须呼吸,必须供给孩子足够的氧气,让孩子从她身体里出来。

不知是谁握着她的手,她麻木的回握着他,再又一次使劲中,她的指甲陷入那人的掌心,她不知是不是给那人抓破了手,她摸到了湿润的感觉。

但对方没有摆脱她,甚至更用力的握住她,柳蔚深吸一口气,像抓着救命稻草一般将对方紧紧抓着,一丝一毫不敢放松。

“对不起,对不起……”细细的声音,飘在自己耳廓,却没进入大脑。

柳蔚感觉到自己的唇被吻住了,对方熟悉的气息,一点一滴的窜入她的鼻息。

她的唇瓣很凉,对方的唇却很热,那人轻微的碰触着她,谨慎的啄着她唇瓣,一下一下,反反复复的道着歉,反反复复的用他的方式,安抚着她。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管用,半晌,柳蔚听到一个声音:“脚,脚趾出来了,脚趾出来了……”

柳蔚睁开眼睛,就像回光返照的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