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黎早就准备着她会醒,他手忙脚乱的从小包包里掏出一个水壶,在壶盖子里倒了点水,又用之前在老乡家借的筷子,点着水,往妹妹嘴里喂。

小女婴尝了一口那水,不是奶,她立刻就不吃了,扭着脸往旁边躲。

小黎着急的哄她:“乖,乖哦,回到县城哥哥就给你找奶,咱们先克服克服,这是糖水,有味道的,再吃吃。”

可小女婴就是不吃,她这个年纪就只喝奶,除了奶别的都不吃,她就要喝奶,就要喝奶!

于是,发现怎么看哥哥,哥哥都不给她喝奶后,她就哭了。

“哇”的一声,把赶车的陈泰吓住了,甚至把驴都给吓了一跳!

小孩哭的时候,就是闹脾气的时候,看过小婴儿是乖乖窝着哭的吗?

小夜不光哭,她还闹,还手舞足蹈,企图挣脱哥哥的怀抱,反正怎么折腾怎么来。

小黎又不敢使劲抓她,怕把她抓疼,最后哄也哄不住,只好先停车。

陈泰有儿有女,对付小孩很有一套,他从小黎手里接过小女婴,用非常专业的姿势抱起来,颠着哄了好一会儿,小女婴总算哭得没那么狠了。

但她还是哭,嘴里“嗷呜嗷呜”的叫着,像是在找母豹子。

小黎心疼得受不了,左右看看,发现离他们不远处,正好有户民居。

那户民居门前正有两个妇人在晾衣服,她们边晾衣服还边往这边看,那怀疑的目光,分明是以为陈泰和小黎是拐子佬,这不知偷了哪家的孩子要拿出去卖。

陈泰是柏三村的村长,也算是有点身份的人,他手忙脚乱的抱着孩子过去,简单的说了两句,那两妇人似乎就有些信了,犹豫一会儿,她们进去了片刻,再出来时,就牵着条狗出来。

第1245章 父女团聚!

小黎此时也跑了过去,刚好就听到其中一个妇人道:“我们这儿附近可都没有奶娘,这孩子要实在饿的狠了,这条母狗正好是月子期,让她喝两口垫垫也行。”

豹子奶都能喝,狗奶肯定也能喝。

妹妹哭得都快哑了,小黎实在受不了,干脆利落的同意:“那麻烦两位婶婶了。”

两名妇人便接过孩子,带着母狗和女婴一起都进了内屋。

没一会儿,刚才还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孩就没声儿了。

小黎悄摸地从门缝儿边往里头偷窥,就看见妹妹正缩在母狗的肚子下面,小手一推一推的推奶,吸溜吸溜的喝得正起劲。

可豹子奶和狗奶,到底味道不一样,小女婴喝了一会儿就不喝了,但不喝又饿,可喝又难喝,最后她苦兮兮的喝了个半饱,就把小臭脸傲娇的扭到了一边。

妇人将女婴还回来,小黎看妹妹终于不哭了,千恩万谢后,赶紧与大泰叔继续上路。

不过这件事也给了小黎启发,他想,如果真没有妇人说的那个什么奶娘,他知道怎么解决妹妹以后的饮食问题了。

回到县城时,天边刚好太阳落山,他们没有立刻回客栈,小黎说要去趟菜市场。

从菜市场出来后,小黎就牵了一头母羊。

进客栈时,云楚和云觅正在大堂,瞧见小黎抱了小女婴回来,还牵了头羊,以为他是为了一家团聚,晚上想吃涮羊肉庆祝庆祝,还乐呵呵的表示,他们也喜欢吃羊肉。

小黎赶紧打破他们不切实际的幻想,老实道:“这是给小夜喝奶的。”

云楚愣了愣,女孩子家想东西细,立刻就问:“羊奶那么膻,你妹妹会喝吗?”

小黎想了想,道:“她会喝豹子奶和狗奶,羊奶应该也会喝。”

云楚挺发愁的:“要不请个奶娘吧,畜生的奶,要是喝出毛病咋办。”

小黎摸摸自己扁扁的小包包,囊中羞涩的道:“我请不起奶娘……”

云觅大笔一挥,特别财大气粗:“我替你请,别怕,我别的没有,钱管够!”

小黎眼角就露出了笑,抿着嘴羞涩的承下这份情,然后,他赶紧抱着妹妹去找容叔叔,他知道容叔叔肯定可想妹妹了。

二楼的房间里,容棱正在喝药,因为上次执意要出去,伤情又加重,死是死不成,但吊着一口气活着,才是最可怕的。

现在云席给他的药剂加量了,这两日他基本上睁开眼就开始喝药,喝完差不多又没知觉了。

容棱知道云席肯定在药里加了催眠的东西。

不过云席不说。

他问了云席,云席也不承认,这么僵持的结果,就是药量不变,困只能睡。

小黎推开门冲进来时,容棱已经再次有些睡意了,但听到儿子的声音后,他来了精神。

隐约看到儿子怀中抱着的小女婴,容棱几乎立刻撑着坐了起来,小黎也抱着妹妹风风火火的冲到床前。

小夜这会儿是醒着的,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眨着,小黎把妹妹递到容叔叔面前,容棱立刻颤抖着往日很结实的手臂,将其抱过。

熟悉又温暖的小家伙在他怀里缩成一团,容棱手指也有些不受控制的颤动,这种颤动来自他内心深处的激动,他尽力想将孩子抱好,可抱来抱去,却怎么也抱不稳。

小黎盯着容叔叔的手,表情一下变了:“容叔叔,你的手怎么了?你是不是伤情加重了?”

容棱平静地对他摇头,眼睛始终看着怀里的小女娃,眼角温和:“我没事。”

可话音刚落,双手的颤抖,却逐渐变严重了。

然后,越来越严重。

最后,小夜明显已经被抱得很不舒服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容棱只能将孩子交给小黎,小黎将妹妹接住,好好哄了会儿,妹妹不哭了,但容叔叔的手,还在抖着。

小黎睁大眼睛,伸出一只手,握着容叔叔的脉搏就探看起来,过了一会儿,他吃惊的问:“容叔叔,你这两日吃过什么?你的经脉在乱窜,你走火入魔了?”

容棱沉默。

这时,过来收药碗的云席进来了。

云大夫自然也看到了容病患那双仿佛触雷般颤动的双手,他在愣了一下后,极快的诊视起来,一番了解后,他脸上出现了短暂的嘲讽,而后,他松开了病患的手。

小黎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是自断经脉的后遗症。”云席平静的说道。

显而易见,眼前这个情况,云席之前也是料到了的,大夫都不喜欢病患擅自做主不惜命:“这下好了,快残废了。”

容棱并不后悔。

小黎不懂:“什么意思?什么自断经脉?”

云席没有解释,只是看了眼小黎怀里的女婴,问:“你妹妹?”

小黎呐呐的点头,又把妹妹往怀里紧了紧。

云席道:“那就是了,人的激动情绪,引得经脉跳动异于平时,这若是个脉搏完好的人倒是不妨,可遇到个脉搏虚弱,且经脉乱接的人,就出大问题了,现在经脉全乱了。”

小黎一时没明白。

之前容叔叔不只是脏器有问题吗?现在怎么经脉也出毛病了?但他还是问:“那该如何治?”

云席将旁边的药碗拿起来,一边往门口走,一边幽幽的道:“先静养吧。”

小黎毕竟还不了解容叔叔这经脉到底咋了,因此也拿不出章程,但看容叔叔手虽然颤动不停,可气色却没太多变化,他也知道那是心脉无碍,只要心脉不妨事,其他的毛病都可以治。

他就把妹妹抱起来,往前递了递,体谅的道:“容叔叔你现在不能抱小夜,那我抱着你看吧。”

容棱沉默的盯着自己的女儿,抖动的双手又往前面伸了伸。

小黎对他摇头:“你抱不了啊,只能这么看。”

容棱不语,目不转睛的盯着孩子。

小黎无奈的叹气:“容叔叔你瞪我也没用,那怪谁啊,谁让你生病了呢?不过,云大夫刚才是什么意思?谁自断经脉了?”

容棱:“……”

第1246章 上岸了……

云家三姐弟这一趟,原本是想去了外祖家后,回京城府邸的,可却在路上捡了个伤患,本着慈悲之心,他们将人救了起来,而后再与来接他们的云想会和,又在西进县暂住了起来。

云家姐弟一开始以为,他们顶多住上三五天,可光是云楚云觅去一趟黑水村,来来回回,就折腾了三天,再然后又发生了许多计划外的事,比如容棱病情加重,以及答应替李玉儿看诊……

如此一来,云家四姐弟就脱不开身了。

索性回京城的事也不着急,云席便命了云想书信回府,道明实情,同时交代,他们要在西进县多留一阵。

这一阵到底是多久,也没个定数,总之,半个月就这么过去了。

这半个月,小黎与李玉儿,包括小夜都住在县城客栈。

人命案子的凶手没抓到,县城上下包括周边村落都是人心惶惶的,小黎也忙,几乎每天都要去县衙门关注案情发展。

其实能查的线索已经都查出来了,可案子就是陷入了瓶颈。

虽然调查出了黄二宝、孙箭、高竹之间微妙的三角关系,也调查透了三人生前的仇家,与何人有生意往来,关系往来,但这些偏就是与凶杀案无关。

案情没有进展,最头疼的就是宋县令。

宋县令一不好过就缠着小灵童不放,弄得小黎也很不好过。

小夜起早贪黑,这回算是真真正正的了解了娘亲平日的苦楚,每次晚上回客栈,他都累的够呛,连抱妹妹的力气都没有。

要说小夜也不好伺候,原以为一个能在豹子窝里待着的孩子,应该皮实得很,至少不会出现挑奶的问题。

可小夜还就挑奶了。

云想给请的奶娘,都是县城里出了名的奶质好的妇人,可小夜却挑嘴,怎么也不肯吃,逼急了还哭。

到最后,竟还是靠着小黎牵回的那头母羊解决温饱。

羊奶是肯喝,但是也不肯多喝。

足半个月了,大家就没见过小女婴吃饱过一顿,每回都吃个半饱就停了,后来只能想方设法的给喂米糊糊。

其实这么大的孩子了,也是能断奶了的,一般贫穷一点的村子,母亲身子骨差,没奶水,孩子一两个月就得被逼着断奶。

现在小夜不肯喝奶,总不能饿肚子,只好搭配着羊奶,给她喂米糊糊。

可小孩断奶本就是个比较残忍的事,加上之前小夜就半饥不饱的,现在羊奶喝不够,还要被逼吃米糊糊,她顿时饿的更凶。

小黎见着这样,也难受。

事实上,在发现小夜跟着自己回来后,反而瘦了一圈时,小黎就慌了,和容叔叔商量了一下,急忙又跑回了怀山。

可这次他怎么找也没找到那头母豹子,甚至去了红家村,却被告知白太爷爷已经又离村了。

小黎心里着急,早知道妹妹回来了反而要吃苦,还不如就把她留在母豹子身边。

当然现在怎么说也来不及了。

小夜以前喝母乳,都是娘亲喂,从生下来就没饿过肚子,后来落了水,被白狼救走,但在此之前,白狼也带着她在水里漂了一天一夜,虽然幸运没生病,但孩子是实实在在饿了一天的,再之后遇到母豹子,小夜是已经饿过头了,别管是什么奶,一吃就没完,而等她已经适应了豹子奶,现在乍然换口味,她就怎么也不行了。

其实如果再饿她两三天,饿出毛病了,再给喂,别管喂什么,肯定都能头也不抬的吃光,可谁能这么狠心?

小黎这个当哥哥的,看妹妹一顿吃少了两口,都能急的掉眼泪。

更何况容棱虽然面上不说,却每天都守着女儿,生怕女儿磕了碰了。

云家四姐弟是外人,平时帮帮忙,但孩子是别人家的,他们可不敢乱出主意,而且都是些没嫁人没娶妻的年轻男女,谁又懂怎么带孩子?

于是就这么折腾来折腾去,到现在半个月过去,小夜虽然还是喘气的,但不管让谁来看,都能看得出这孩子营养不良,不用大病,一个小伤寒,估计就能去半条命,体质太差了。

也因为如此,小夜身边现在更是离不得人,基本上小黎出门,小夜就要被放到容棱房里。

可日子不能这么过,这是客栈,不是自己个儿家。

云家姐弟是好心帮助他们,却不是应该应分的,现在欠下的银子,以后都是要还的。

虽然云家姐弟说不用,但小黎还是仔细的把他和容叔叔还有小夜、李玉儿用的每一款债项都记录下来,等着将来有钱了都给还上。

而这种时候,小黎就迫切的希望自己能挣钱。

他开始跟宋县令讨价还价,他表示,自己一定会抓到凶手,但是作为报酬,衙门必须给嘉奖。

不能口头嘉奖,得给银子!

宋县令琢磨了一下,觉得能破案,钱根本不算什么,因此,就同意了,只要破案,立马就给一百两奖金!

当然,这一百两也不光是衙门出的,大头还是孙家赞助的,要说急着破案,宋县令头一个,孙家就是第二个。

有了那一百两的金萝卜,小黎就开始每天早出晚归,起早贪黑,就为了赶紧让银子入袋。

可是案子怎么破都是绕圈子,在死循环里卡了几轮后,热闹的来了。

又出人命了。

而这回死的,不是别人,竟然是听闻二弟身亡,带着妻儿回县探望父母的孙家大少爷——孙桐。

在孙桐尸体被发现的当日,西进县往东的码头,一艘普普通通,看起来尤为不起眼的灰顶船只,靠岸了。

先从船上下来的,是个身穿黯紫色长衫的白净男子,那男子相貌清隽,唇红齿白,尤其是一双眼睛,黑亮极了。

男子身后,是另一位年轻男子,长得也很好看,斯斯文文,就是有些清瘦,看着像是读书人。

再后来的,是个中年男子,男子穿的倒是干净,就是容貌一般,不过却精神奕奕,一下船就笑了起来:“可算是上岸了,娘的,老子再也不想坐船了!”

第1247章 虐尸狂魔!!

孙桐的尸体,依旧被发现在孙家染布坊里头。

上次孙箭就是死在此处。

孙家早在事发的第二天,便停了染布坊的生意,不止雇工都挨着去衙门录了口供,登记了户籍,就连管事也被监管了起来,毕竟在杀害孙箭的凶手没有被捕前,染布坊里的每个人,都有嫌疑。

首先发现尸体的是布坊的管工,叫赵五。

赵五乃是孙家染布坊的老人,在布坊做工了几十年,现在年纪大了,老伴儿去世了,儿孙也成家了,他不想去儿子家住,惹儿媳妇的嫌,便索性住在布坊里头。

布坊暂时停业,但赵五并非无家可归,他依旧可以从后面的小门进布坊后院,就是他住所的地方。

可事情偏就这么巧,那孙家大少孙桐,就死在他那单独小院儿的天井旁。

死的时候根本认不出是个人。

赵五年岁大了,清早起来朦朦胧胧的眼睛就看到天井旁放了个东西,鼻子还闻到一股糊味,他原先以为是野猫还是野狗啥的,可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个人!

一个被拆成好几块,大大小小扔在地上,且被油给炸得外焦里嫩的人!

赵五吓得当即差点疯了,叫叫嚷嚷的跑出了大街,张口咋呼:“死人了!死人了!”

最后在衙门的确认下,终于有人认出,那死者不是别人,正是恰逢回县探亲的孙家大少爷,孙桐。

这孙家是造了什么孽,儿子死了一个又一个?

孙员外与孙夫人无法接受事实,哭得肝肠寸断。

小黎在衙门的通报下,一大早什么瞌睡都没有了,着急忙慌的赶往布坊,远远的,就看到宋县令已经到了,正拿着一张帕子捂着嘴,难受的站在小院儿的树荫旁拍胸。

小黎走上前去,有衙役认出了他,赶紧给他让路,又通知了宋县令。

宋县令也顾不得满腔的恶心想吐,捂着口鼻就过来,一脸苍白的说:“太惨了,真的太惨了,怎么死成个这个模样,手啊,脚啊,包括头,都被人炸变形了,而且太难闻了。”

尸体炸完有尸油,不是寻常人能接受的。

小黎一时没做声,沉默着上前查看,一番检验后,他发现,尸体的保存度已经非常低,再特地翻看了一下,发现油炸程度高到,几乎将尸体表面证据全部破坏的地步。

这绝对不是个好消息,除了证明凶手丧心病狂,实在是个虐尸狂魔外,还给破案方向增加了极大的难度。

小黎不会太精细的尸检,比如要是他娘亲在,或许还能从切割现有尸块,检查内部肌肉密度或肌理环境,判断死者的死亡时间,甚至可以从切割角度,炸尸手法,鉴别出凶手身高、力量等有助辨别凶手性别的具体特征。

可小黎还是个实习生,与他娘亲的十项全能不同,很多东西他哪怕以前看娘亲做过,自己也知道原理,但要他来做,他却完全做不到。

原因无他,他没有那个经验。

老仵作验尸从来不是照本宣科,手摸一下尸块就能断定出尸僵程度,这些让新手来做却不可能。

说到底,哪怕从小就和尸体一起泡大,但小黎实实在在还是个六岁的孩子,哪怕早熟,哪怕聪明,很多事依旧不是他这个年纪的孩子能够理解的。

心里懊恼的同时,小黎在宋县令满含期待的目光下,只能道:“先录口供吧。”

尸体已经成了这样,宋县令也没指望真能检出个子丑寅卯,但是看小灵童也一幅被为难得无力回天的样子,他还是忍不住失望。

毕竟他知道自己是块什么料子,搞经济可以,搞命案,他真的不行,但他可是将全副身心都压在了小灵童身上啊,小灵童要是也不行,这桩案子必定是要越闹越大,最后惊动州府,甚至传到京城……

到时候……

想到自己没两年就快致仕了,宋县令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落下个管治不严的名头,甚至有可能连乌纱帽都要不保……

“那就,先录口供吧。”最后没办法,宋县令也只能这么说,没辙啊,难不成抱着尸体哭去?

口供方面自然优先就是赵五,赵五说他昨晚回来的很晚,是去了大儿子家,且是用过晚饭才回来的,因为喝了点酒,回来也不是很清醒,也记不得那尸块是不是昨夜就有。

而经过衙门的调查,也证实了赵五昨晚的确是去了他大儿子家,他大儿子一家,包括街坊邻居都可以作证。

然后就是孙家二老的口供。

孙桐虽说户籍还在西进县,但早在五年前,便彻底离开西进县,在他岳父所在的亭江州淮峪县安家。

淮峪县乃是亭江州内五大县中最好的一县,也是州府设立之县,算是亭江州的机关要处,而孙桐的岳父更是身份高重,人家是亭江州府尹,正三品的朝廷命官。

孙员外家不过是一介商贾,能攀到这么一个亲家,可谓是用光了祖宗十八代的福气。

孙家大少很懂人情世故,知道妻贵夫贱应该怎么为人处世,因此,当妻子提出在西进县住的不习惯时,他二话不说,便带着妻子搬去了亭江州,甚至在淮峪县定居起来。

孙家大少不是入赘,但看起来跟入赘已没什么区别,妻子一家是那样的人物,他将来是决计不可能再回孙家继承家业的,因此,孙员外与孙夫人便将满腔心血寄托到孙二少孙箭身上。

孙箭自然是个纨绔子弟,生意子嘛,没几个品行端正的,可别管平时怎么玩,怎么闹,只要他会做生意,能把家里的事业继续经营起来,那老两口便无所求了。

可眼下孙箭一命呜呼,老两口心力交瘁时,定然就要通知仅剩的大儿子回来一趟。

孙桐回来了,不光他回来了,还把妻儿带回来了。

旁人猜测,应当是孙大少想着父母伤心难过,才特地让妻儿回来探望父母,也算让老人家安安心,毕竟死了弟弟,还有哥哥在,晚辈是怎么也不可能不管长辈的。

但坏事一个接着一个,刚回来,孙桐也死了。

还死得比孙箭好看不到哪儿去。

孙箭是被砸成了肉泥,孙桐被炸成了块儿,都是面目全非,死无全尸。

孙家二老是真的崩溃了,录口供的过程里,他们都在哭,而有过一面之缘的二儿媳蒋氏,则一直在旁陪着孙夫人,倒是那位传说中的亭江州府尹千金,大少夫人万氏,没有露面。

而里面因为孙桐之死乱成一团,外面的县城百姓也有了新的谈资。

短短一个月,死了四个人,这可是西进县几十年来头一回。

不管心里是不是害怕,但八卦这种事,向来是不分男女,不分老少的。

大家说的热火朝天!

柳蔚想着该给咕咕买点鸡肉吃,正在摊子前挑选活鸡时,就听到卖鸡的大婶神神叨叨的跟旁边摊的菜贩说:“肯定是撞邪了,我就说那姓孙的一家为富不仁,肯定要遭报应,这回啊,肯定是以前被他们害过的冤魂回来索命了!”

第1248章 一语道出,漫长哗然!

大婶说得煞有其事,旁边的菜贩也深以为然:“造孽啊,这得是受了多大冤屈啊,才接连让他们家两个少爷都死了,也不知那鬼魂还要杀几个。”

“这不是还有两个孙子吗?我看两个小孩也好不了了。”大婶说完又叹气:“就是可怜了那么小的两个娃,你说这要偿命,找孙员外孙夫人去啊,找个孩子算什么?”

柳蔚听着新鲜,忍不住搭了句讪:“你们这儿,出人命案子了?”

大婶看了他一眼,瞧是个白生面俊的公子哥儿,便道:“您不是咱们县的吧?”

柳蔚说道:“路过贵县,今个儿才下的船。”

大婶一听,这便道:“那您可得赶紧走了,咱们这儿出了好几桩悬案了,连着一个月了,都没找着凶手,也不知道那凶手是什么变态!您这外地来的可最好别多逗留,就是我们这些本地老实头儿,也是一下了工就回家了,在外面多呆一刻,都怕是容易碰见凶手!”

柳蔚点头承了大婶的忠告,又探了探头,问:“能具体说说吗?”

大婶立马就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唠唠叨叨的给完整的科普起来。

魏俦也去买了好些东西,大多都是吃的,在船上呆了那么久,吃的都是干粮,他现在就迫切的想吃点肉。

叼着肉饼过来时,魏俦就看到那奴役了他们一路的母老虎正一脸乖巧的坐在鸡摊边上,跟卖鸡的说话。

魏俦忍不住推推身边的钟自羽:“她就会在外人面前装涵养,平时不知道多凶,简直是个疯婆子。”

钟自羽嫌弃的离他远点,没让他油乎乎的手挨着自己的衣服,又平静的道:“去问问她,是在这儿歇一晚,还是今日就启程?”

魏俦哼了声:“问这个有啥用,她能知道去哪儿吗?都家破人亡了,去哪儿不一样……”

钟自羽道:“她看过来了。”

魏俦立马背脊一抖,口中的肉饼差点把他梗死。

再看鸡摊那边,人模狗样、女扮男装的贵气公子哥果真看过来,魏俦刚才多得瑟,这会儿就有多怂,他忙踢踢踏踏的跑过去,一脸恭敬的问:“您有什么吩咐?”

柳蔚拧着眉,不解这人为何突然点头哈腰起来,只看着他心虚的脸,道:“找家客栈,今晚我们住下。”

……

因为偏近码头,魏俦索性找了家盖在码头附近的客栈,客栈不大,但人来人往还挺热闹。

柳蔚一进去,就看到一楼大堂边上,有蓄着小胡子的老头儿,挥着扇子侃侃而谈:“要说那孙家孙大少,可是个有大福气之人,可保不齐就是福气太好,这不,老天嫉恨了……”

说书先生要想听客多,自然就要讲百姓都喜欢听的,今个儿早上出的命案,不过片刻,已经有段子出来了,不知详情的百姓果真听得有滋有味,还有人举手提问:“那孙大少死了,他家夫人怎么是好?”

是啊,提到孙大少,西进县的人都得提一嘴他家大少夫人万氏。

万氏乃是亭江州府尹之女,可谓是千金贵体,锦衣玉食,怎么满朝文武、青年才俊看不上,偏偏看上一个官家面前就显得分外低贱的商贾之子?

而这,也是说书先生一再强调孙大少有福气的原因。

可不是?没福气能娶官家小姐?还是正三品的大官?

柳蔚瞧了一会儿热闹,索性也寻了个位置,在魏俦他们去安排客房时,她已经抓了一把瓜子,津津有味的听起来。

与鸡贩大婶说的不同,这说书先生是把孙大少的前半生都讲了一遍,着重说的,还是他的夫人,其中,怎么与夫人相识,怎么一见如故、相逢恨晚、再私定终身,最后抱得美人归,讲得那叫一个浪漫非凡,都可以写成故事演大戏了。

柳蔚听了一会儿,也举手提问:“听说这回孙大少死的,比他弟弟还难看?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说书先生一拍扇子,道:“这位客官问得好,怎么死的呢?大家可听过十八层地狱?”

有人立马吆喝:“听过听过,我娘说生前做了孽,下了十八层地狱,要让小鬼勾舌头,炸油锅!”

“对了,就是炸油锅!”说书先生明显也是有内部情报的,毕竟是今早才发生的案子,大部分人也就知道人死了,死得很难看,可到底怎么个死法,衙门里的人是都看到了,可外头的百姓却还不清楚。

看大家都来了兴趣,说书先生又卖起关子。

“你们说,一个人那么大,得多大的锅,才能把他丢进去炸?”

有个小姑娘比划着手道:“得,这么大这么大吧?”

“可这么大的锅,寻常人家哪里有?你们说,有别的法子吗?”

听客们交头接耳,半晌摇头:“不知道,你倒是快说。”

说书先生笑了一下,正想公布答案,却听靠门位置,一道清清凉凉、秀秀气气的男音飘了过来:“砍成小块,不就好炸了。”

说书先生愣了一下,扭头去看,一眼认出来,这就是刚才问孙大少怎么死的那个年轻公子。

那位公子明显不是本地人,见都没见过,但这里是码头附近,西进县又是码头县,来来往往生人商贾一贯都多,也不稀奇。

“胡说,怎么能把人砍成块,又不是鸡鸭猪!”刚说话那小姑娘明显没见过什么世面,反驳得那叫一个斩钉截铁。

但说书先生这时却道:“还真让这位公子说对了,就是砍成了块儿,给炸了!”

一语道出,漫长哗然。

柳蔚反倒因为猜测落实,而没有兴趣再听下面的话,她起了身,直接上了二楼。

二楼走廊里,魏俦正趴这栏杆也在听下面说段子,看柳蔚上来了,他就站直了,小心的指了指后面的房间,道:“这是您的。”

柳蔚“嗯”了声,从他身边走过,走了一半又停住,转过头来。

魏俦一紧张,后背都僵了。

柳蔚道:“你去打听打听,衙门里对这桩案子是怎么个说法。”

魏俦愣了一下,马上点头:“我这就去。”

第1249章 柳蔚想谈个条件!

魏俦的办事效率很高,过了半个时辰回来时,就一边喝水一边说:“衙门那边挺保密的,我递了好几十两银子才打听出来,这西进县里,最近已发生了多起命案,除了一开始那个叫黄二宝的女子,剩下的死得都难看,衙门说这桩案子要和前头几综一起查,说他们仵作说了,这是连环凶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