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1章 容棱很满意这样的同居

岂止是好事,简直就是奇迹。

打个比方,就像是一个富贵滔天的大豪贵,他开出千两黄金,要买一株有小孩手臂那么粗的极品人参。

人人都说,人参难得,何况如此粗壮的,便是万两黄金,怕是也有价无市。

可却不知在大海的彼岸,在另一个国度里,这里的百姓平日就是把人参当萝卜吃,像小孩手臂那么粗的人参,他们这儿家家都有。

当你正惊讶万分,不可思议时,人家还说,这些人参我们一般都是炒着吃,有时候也凉拌,不是什么金贵东西,客人你要不要来点?

柳蔚愣了,看着手里的巴覆子,就像在看一个没见过世面的自己。

云想却有点慌了,她觉得柳蔚现在的模样不对,好像有点魔怔,可这是为什么,就因为一株巴覆子?

“阿蔚?”是的,经过多日努力,云想对柳蔚的称呼,已经从容夫人,容大嫂,柳姑娘,晋升为“阿蔚”了。

俨然是把自己当成柳蔚的闺蜜那般亲热了。

云想拍着柳蔚的肩,拍了好几下,柳蔚也没回神,不知在想什么。

云想怕了,心惊胆战的跑去找兄长。

没一会儿,云席过来了,他听了云想说的来龙去脉,稍一联想,便想到了情况,他拿起那株再平常不过的巴覆子,看了看,然后问柳蔚:“我这里有一册百集药谱,柳姑娘可要同我一道儿看?”

柳蔚猛地抬头,紧盯云席。

片刻后,柳蔚和云席头凑着头,唠唠叨叨的聊起了百集药谱上的所有药材。

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

因为药谱上的插画都画的很简单,也没有大小模样的比例,柳蔚便挨着问,云席也耐心,挨着给她描述,两人这么一问一答,不知不觉便过去了一整天。等到整本药谱都看完,柳蔚已经两眼发光,啧啧称奇了:“简直想都不敢想,原本只以为你们这儿的药材,与我们那儿的只是名称不同,却不想,原来体积药性竟都如此各异,相比起来,我们那儿的药材,

就像发育不良的幼苗,倒是见笑了。”

云席同样也处在惊愕中,通过他的描述,柳蔚知道了仙燕国的药材情况,而通过柳蔚的描述,他也知道了柳蔚所在国家的药材情况,他无法想象,巴覆子在别的地方竟然只有成人拇指那般长?束叶果竟不是拳头那么大的果子,而是只有小指结那么小的一丁点?还有黑生砂竟是只生长在悬崖峭壁?他们这儿的黑生砂可是靠南的山里遍地都是的,比野草还不值钱,还有苦胶、泻芥、毕实壳,这些

药材在别的地方,竟都是稀罕之物?

而更让云席不敢置信的,用那样拙劣而低等的药材,柳蔚竟还能成为一代神医。

相比起来,拥有大好资源的他,却像拿了一手好牌,却输得一败涂地。

若说以前云席对柳蔚只是敬佩,那现在,这敬佩里便多了一丝挥之不去的仰望,就像他对自己的父亲,对自己的伯父,对那些杏林前辈那般的仰望。

他承认,自己还是个学徒,学无止尽,哪怕他已经挂牌行医,但他的医术,也并非炉火纯青。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比他厉害的人太多了。

他会抱着谦逊的姿态,继续学习,而这些值得他学习的人,都是伟大的!

一日的彻谈后,云席对柳蔚越发尊重了,而他最直观的表现,就是赖在柳蔚房间不走了。

柳蔚为了就近照顾容棱,已经和容棱搬到一间房了,碍于容棱身体不好,他们是睡两张床,但再怎么说,也是同处一室。

容棱很满意这样的同居,可他不满意现在的云席。

一个云想也就算了,云席又在凑哪门子热闹?

直到月上柳梢,容棱才在忍无可忍的状态下,冷着脸,轰走了云席。

云席离开时还有些依依不舍,柳蔚去关了门,回来后便在容棱唇上亲了好几下,笑话他:“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

容棱眯着危险的眼,还是不高兴。

柳蔚就又亲了几下,直哄了他好一会儿,才让他面色缓和下来。

这夜,他们夫妻二人睡得很好,可其他人,却没那么好过了。

受创最深的,就是可怜的宋县令。

万氏失踪并非一朝一夕,她已经被柳蔚藏了好一阵子了,孙家一直寻不到她,自然是着急上火。

孙家不是担心万氏遇害,他们对万氏可没什么情分,可怕只怕万氏在西进县出了事,会惊动亭江州的万府尹。

孙家在过了三天还找不到万氏后,便已经心惊胆战的差人往亭江州送信了,信是早就送到了,但人却迟迟未来。

可现在,人来了。

万重是在临近关城门前抵达的西进县,他优先去了孙家,得知万茹雪已经失踪了近半个月后,他大发雷霆,吓得孙家上下静若寒蝉,心惊肉跳。

随后,他满脸铁青的去了西进县衙门。

彼时的宋县令正集结人马,要去码头仓库接人。

万重就这么冷不丁的冒了出来……

万重,亭江州驻兵总督令,万府尹的义子,万茹雪的义弟。

很难形容这一刻宋县令的心情,呆了,傻了,木了,慌了,最后急了。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张口就道:“下官不知督令大人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万重是亭江州地方官,宋县令是白山洲地方官,按理说地方不同,哪怕是下级遇到上级,也不至于行此大礼。

可万重又不是普通的地方官,他还有个更牛逼的身份,是亭江州府尹的义子,是有权势,有后台的那种。

宋县令怕死了,整个人哆哆嗦嗦,跪都快跪不稳了。

万重毫不在意的受了宋县令的全礼,随即眼眸一闪,看到了宋县令后面的大批人马。

“这是要出去?”

宋县令心脏砰砰的跳,咬着牙,强撑着回:“是,是有些事,要,要去办……”

“何事?”

宋县令说:“城南那边,抓,抓了个小贼,下官,带人去看看……”

万重的表情没表现出信了还是没信,他只盯着宋县令又看了一会儿,刚要再说什么,却眼睛一瞥,看到了衙门内又走出来一人。

来人满脸和煦,胖胖的脸,胖胖的身子,笑眯眯的眼。

看到万重,那人仿若并不惊讶,反而好脾气的唤了声:“这不是万督令吗?”万重却是愣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在这儿,会见着巡按府的人?

第1322章 当官为民,不能只是说说而已

庄检察吏,全名庄常,在巡按府各类油盐不进、明镜高悬的牛鬼蛇神中,庄常是最和蔼的,他喜欢笑,对很多事睁一只眼闭一

只眼,为人和睦,也容易说话。

每一次的监察,各州府的府尹最愿意接待的就是庄常。

可大概是他近几年真的太温和了,致使许多人忘记了,年轻时候的他,也是个让各地贪官们不寒而栗的煞星。

庄常以前不是巡按府的,刚科举出来那年,他被下派到乐州岚泉县,任县令一职,乐州在天阳江的左岸,与白山洲遥江对立,

二者刚好横跨整个天阳江。

而就因为乐州离京城远到天边,这边就藏了许多狰狞的污垢。

庄常任职的第一年,他在没有通报,不向上反映的情况下,把乐州府台的亲娘舅腰斩了。

在县衙斩的,他亲自操的刀,血溅三尺。

事情的起因,是因为他查到,那位府台大人的亲娘舅,利用职权,与县内数家医馆勾结,他们在当地井水中投毒,致使百姓病

痛连绵,最后在去求医的过程中,他们对馆内女病患或是身段好的男病患,甚至孩童进行迷晕等各种钳制,而在病人丧失意识

后,将他们带到馆后的附院,那里有早就交了钱的嫖客,他们挑选性的对屋内那些赤身光裸,不谙世事的身体进行凌辱。

而让人惊讶的是,在庄常进入岚泉县前,这种情况,这种将百姓当做玩物践踏的情况,已经长达三年之久。

期间不知有多少人遇害,也不知有多少受害者自杀。

而同时,乐州府尹,与岚泉县原县令也在那三年中敛财无数。

岚泉县原县令之前就是被其中一位遭到奸污的女病患家人杀害的,而因为他的死亡,才迎来了庄常的任职。

庄常当初正值年少,在愤怒与冲击的双重刺激下,他近乎丧失理智,于是,他夺了衙役的刀,横腰斩杀,直接把那位府尹娘舅

给结果了。

然后,是以此类推的几位医馆主事。^

那天的朝堂,静若寒蝉,鲜血淋淋。

而庄常,一战成名,在他被怒不可遏的乐州府尹下判斩首前,京城巡按府的人,闻讯赶来,他们救下了庄常,彻查了岚泉县,

而那之后,庄常进入了巡按府,一直到现在。

万重从不敢小看这位巡按府的老油条,比起当初的初出茅庐,现在的庄检察吏,已是只人见人笑的老狐狸了,他更懂得为人处

世了,更懂得迂回战斗了,当然,他也更难缠了。

或许很多人觉得他不难缠,那是因为你没犯在他手上,一旦犯了,他不止要让你死,他要让你全家都死,更甚的,他一来劲,

还连你祖坟都会挖。

万重收起了浑身煞气,他谨慎的朝庄常行了礼,心里却已乱成一锅粥。

姐姐的失踪,检察吏的到来,这个西进县发生了什么?与他们万家,又有没有关系?

“万督令?”庄常唤回了失神的万重。

万重立马看向他,硬挤出一丝笑:“不知会在此处遇见大人,下官还当,大人已从白山洲离去。”

孙家很早以前就传信到了亭江州,万家早就知道万茹雪失踪,可他们没有轻举妄动的过来,正是因为,他们收到消息,白山洲

不日会迎来检察吏督监,日程大概会在五天左右,万重是算好了时间过来的,但没想到,还是碰上了。

“顺路过来看看,这西进县倒是人杰地灵。”庄常笑着说,眼睛还往宋县令身上瞥了一下,意味不明。

宋县令吓得后背都湿了,却只能讨好的干笑着。

因为庄常绊住了万重,他甚至提出时辰还早,要与万重喝一杯,两人离开后,宋县令不敢再耽误,立刻马不停蹄的带人去往码

头。

其实到现在宋县令都是慌的,万重的到来是他没想到的,如果万重在,那明日的开审,还会顺利吗?

但想到庄检察吏最后的那个眼神,那个,像是洞悉一切的眼神,他又无端的涨了些信心?

算了,反正天塌下来有庄检察吏和柳姑娘顶着,他什么都不管了。

秉持着不管不顾,就一颗傻大胆的心,宋县令带走了万氏。

彼时的万氏刚被钟自羽喂了药,确保她在被运输的过程中不会醒来,宋县令带走得很顺畅,他把万氏安置在了提前就备好的安

全房里。

这夜庄常与万重到底发生了什么,宋县令不知道了,但第二日一早,他亲自跑到了客栈,去找柳蔚。

柳蔚昨晚睡得美滋滋的,今个儿起来还精神饱满,看到宋县令竟带着人在楼下等她,她愣了下,下去就问:“出事了?”

这话可谓是一矢中的,宋县令急忙把昨夜的事说了。

柳蔚沉默了一会儿,简单梳洗完,连招呼也没打,便与宋县令离开了。

去衙门的路上,宋县令一直在说,柳蔚一直在听。

关于万重的传闻,关于他在亭江州的身份,还有关于他同万府尹的关系。

宋县令越说越害怕,最后是柳蔚安抚住他,反问道:“那庄检察吏呢?”

宋县令一顿:“什么?”

“我知巡按府只出清官,这庄检察吏也是个清廉的好官,但从他能准确无误的出现,带走万重这点,就足以说明,他不止我们所

看到的那么简单,他的传闻你知道吗?”

宋县令想了想,对于当初的腰斩事件也记起来了。

等他说完,柳蔚的脸上已露出了笑,她点头,自信的道:“那就无须担心了,今日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宋县令还是害怕:“但是万重……”

“宋县令。”柳蔚打断他,郑重的对他道:“这个世界的黑暗面,我见到过很多,我不希望有哪怕一个坏人,是被包庇,被隐藏,

被保护的。你或许会说,岚泉县长达三年的遭遇只是个小概率事件,这个世界远没有那么恐怖,但我告诉你,有的地方就是这

么恐怖,就是发生了这种事,这是你看到的知道的,那些你没看到的你不知道的呢?善良限制了你的想象力,但人间的恶魔,

就是绵延不绝,律法的意义,是维护正义,而大多数官员缺乏的,就是整治罪恶的勇气,就是惩奸除恶的动力。那位庄检察吏

,当年做到了,我相信他现在也会做到第二次,这是他的本性,好人对罪恶的不容忍,是过多少年都不会变的。”

宋县令直直的看着她,柳蔚的话说的很快,很愤怒,当她把一整段话说完后,他突然就有种醍醐灌顶的热血正义感。

好像“当官为民”这四个字,真的不能只是说说而已……

第1323章 昔日母老虎,今日小老鼠

被柳蔚说服了,宋县令突然就胆大起来,带着对庄检察吏的盲目自信,他一马当先,到了县衙就去后堂找人。

柳蔚作为仵作,算是证人,必要时她会出席作证,所以她直接在前堂等候。

等待开堂前,柳蔚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万督令。

万重是从前衙进门的,他的身份不同,不会被拦在门外,并且还有衙役为他引路。

从柳蔚身边走过时,万重稍微看了她一眼,柳蔚也看着他,两人四目相对,柳蔚是打量,那位万督令却只是顺遍一撇,他大概也并未觉得,这个生面孔与后续案情会有多大的关系。

万重被请到高堂的侧位,那是旁听位。

柳蔚稍微挑了挑眉。

师爷这时不知从哪儿冒过来,蹭到柳蔚身边耳语:“是庄检察吏请他来旁审的。”

柳蔚“哦”了一声,不置可否。

一刻钟后,庄检察吏出来,他身后跟着亦步亦履的宋县令,瞧见外面已到的万重,庄检察吏老好人似的笑笑,跟万重打招呼。

万重站起来迎接他,两人寒暄几句,敲鼔开审。

蒋氏被带出来时,比之三日前,显得更没有精神。

她脸颊凹陷,眼眶乌青,头发似干草蓬乱,身上还隐隐散发着臭味。

万重的眼睛朝下瞥了一眼,瞧见了蒋氏白色囚裤前的干黄污渍,似猜到那是什么,他厌恶似的皱了皱眉,抬手略微挡住自己的鼻子。

庄检察吏没有宋县令那一惊一乍的习惯,他甚至惊堂木都没敲,只语声温和的看着蒋氏:“你可认罪?”

蒋氏眼底流出泪,狼狈不堪的捂着自己的脸,哽咽着点头:“我认罪,我认罪……”

柳蔚有些讶然,虽然早已确定蒋氏会乖乖认罪,但刚说第一句就认了?这么好商量?

庄检察吏叹了口气,拿出张帕子,让衙役递过去。

衙役把帕子送到蒋氏手上,蒋氏捧着帕子,呜咽着哭得更难受了,边哭,她边还望着庄检察吏,像仰望老天爷那么期盼的道:“您说会替我姐姐找回公道,您说会替我儿子沉冤得雪,我相信您,大人,请您千万要说到做到啊……”

庄检察吏没有做声,只是抬了抬眼皮,朝堂下又道:“带嫌犯李宽。”

牢狱之灾的苦,绝对不是普通人愿意去尝试的,蒋氏在牢里关了半个月,再出来已从耀武扬威的母老虎,变成任人宰割的小老鼠,而李宽本就是个心志不坚的人,一段日子的牢狱之苦,再出来时,他的状况比蒋氏还惨。

按理说,李宽的审理根本不需要上堂,证据确凿不说,这人也早就什么都招了,但这次把李宽叫出来,却是为了别的事。

庄检察吏要李宽把作案过程再从头到尾坦白一遍。

第一次审理的时候,李宽在堂上已经交代得七七八八了,就连围观群众都快了解来龙去脉,这种情况,完全没必要让李宽再复述一遍。

但柳蔚知道,这一遍是必须复述的,因为他们不是说给别人听,是说给上次一审没有在场的万重听的。

万重来西进县的目的是寻找姐姐,昨晚被庄常逮了个正着,已算是耽搁他的行程了。

可因为这人是巡按府的,他不敢得罪,只好阳奉阴违的应付了,还稀里糊涂的答应今日来当个什么谋杀案的旁审。

万重之前对这桩案子没有半点兴趣,可这会儿听李宽再说一遍,却猛地发现,这说的不是他那个窝囊废的姐夫吗?

万重和孙桐的关系很疏远,名义上虽说是姐夫,但实则他看到孙桐不会有半点礼貌,孙桐看到他,却是要点头哈腰的奉承。

万重一直很看不上孙桐,他不理解身为府尹千金的姐姐,为何要找这么个男人。后来他知道了,那是义父的主意,义父疼姐姐,不愿姐姐嫁入高门,看夫家人的脸色,所以才找了个低门,让姐姐过去享福。

孙桐不需要有任何优点,没钱、没成就、没事业这些都无所谓,他只要做一个乖乖的傀儡,将姐姐捧在掌心,千般疼万般护,不要妄图爬到姐姐头上,更不要妄想做对不起姐姐的事,这就够了。

万家这不是嫁女,这是招赘,孙桐就像入赘过来的,但对万家来说,也只是多个人,多张嘴罢了。

孙桐死了,这事儿万重知道,姐姐这回与孙桐回西进县,好像就是因为孙家的谁死了,他们是回来吊唁的,但没想到,刚回来不到两天,孙桐也死了,当时姐姐书了信回去,开玩笑的说自己成寡妇了,万重还笑了,心说那窝囊兮兮的男人,死了跟没死有什么区别吗?

万重没想到原来这个蒋氏与李宽,就是杀害孙桐的凶手,甚至他到现在才知道,原来他们还对孙桐进行了碎尸,砍成一块块,再放进锅里油炸?

还挺有创意的,比他们这些行军打仗的男人还心狠。

到现在,万重都跟在看白戏似的,没把这件事和自家姐姐挂上钩。

直到李宽提到了万氏。

“我知道蒋怀蝶和孙桐有一腿,他们的关系有好几年了,当时孙桐早就成亲了,但还没与他妻子搬到亭江州去……”

万重愣了愣,没料到那龟孙子孙桐还给她姐姐戴了绿帽子。

他有些生气,这好像不是第一次了,十几年前他们刚成亲那会儿,孙桐好像也闹过一出,是跟个青楼女子,不过那件事最后怎么解决的来着?

李宽还在继续说:“都是她要我做的,都是蒋怀蝶的错,当时我就没想过要杀人,是她说孙箭对不起她,她要报复,还有高槐、孙桐,都是她出的主意,怎么杀,何时杀,怎么碎尸,也是她教我的……我那时候哪知道她一开始就存了利用我的心?她就是要给她姐姐报仇,她知道红粉是孙桐和万茹雪杀的,她还想杀万茹雪……”

“啪!”

巨大的声音倏地响起,打断了李宽未说完的话。

堂上人的目光齐齐向右转去,就见县令位的右下方,旁审位的那位武将大人,此时正一脸愤怒,拍桌而起,目光磅礴又凌厉的瞪着李宽。

李宽被那目光吓住了,呆呆的愣着,嘴张了一半,就这么望着他。

第1324章 把她一半身子扯进地狱!

万重没想到事情的进展会是这样,他到现在才察觉自己上当了。

李宽的口供,将案情引到了万氏身上。

而万氏就在衙门,此刻的她,经过一夜的昏睡,已经苏醒,这半个月,万氏一直过得浑浑噩噩,像今日这么清醒,还是头一遭。

可清醒后所面临的,却是她始料未及的。

“杀人?我?”万氏的精神非常不好,嘴唇苍白,脸颊干瘦,习惯了锦衣玉食的千金小姐,在昏昏沉沉的半个月里,吃的东西甚至连果腹都不算,她现在很虚弱,又饿又渴,脑袋里还满是浆糊。

可尽管这样,她依旧在了解事态后,谨慎的本能的选择否认。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莫要冤枉我。”她竭力的说着,眼皮上掀,视线朝向旁审位上的义弟。

万重握着拳头,周身散发着狂暴的戾气。

他很愤怒,很生气,就像易燃的炸药桶,只需一个引子,便能轰然爆开,将整个衙门炸得七零八落。

宋县令已经怕得往师爷背后躲了,可离万重最近的庄检察吏却像什么都没发觉似的,依旧面色平静的问万氏:“张麻子,你可认识?”

万氏摇头:“不认识。”

庄检察吏挑眉:“回答得这么快,不再想想?”

万氏皱起眉:“名字如此粗鄙庸俗的人,我怎会认识?”

庄检察吏转首,看向宋县令。

宋县令顶着万重杀人般的目光,咽着唾沫,艰涩的道:“传婢女银秀。”

万氏有很多下人,但是身边最贴身的有四个,两男两女,名字分别是金银铜铁。

官府县令有权传召任何人上堂作证,银秀是今日一早被衙役提带过来的。

银秀自己都很慌,根本不知这是什么情况,被带上堂后,她先是茫茫然的看着小姐,然后又茫茫然的看向堂上的庄检察吏,莫名的磕了个头:“民女见过大人。”

庄检察吏语气平静的道:“银秀,本官问你,上月初四,你做过什么?”

银秀愣了愣,想了半天才回:“禀大人,那……那么久的事了,民女不记得了……”

庄检察吏提醒她:“上月初四,就是你家姑爷被发现身亡的日子,那日你做了什么?”

一说起这个银秀就想起来了,她面色先变了变,随即偷偷瞥了眼自家小姐,最后一脸凛然的道:“回大人,那日我家姑爷突逢大难,我家小姐伤心欲绝,民女从头到尾都陪在小姐身边,照料宽慰小姐。”

“没出去过?”

银秀摇头:“没有。”

庄检察吏笑了声,和蔼的胖脸看起来亲和力十足,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背脊发寒:

“这可是你说的,没出去过,那若本官有证人证明那日在东武街见到过你,你如今说的,便是谎言,欺瞒本官,藐视朝堂,此乃充军大罪。”

银秀被吓了一跳,脸上露出一丝惊慌,随即急忙改口:“大,大人,时日过得太久了,民女当真忘了……不,不过,现在民女想起来了,那日下午,小姐因食欲不振吃不下东西,民女……民女是去了东武街的汤圆铺,给我家小姐买过汤圆……”

庄检察吏问:“哪家汤圆铺?”

银秀脑子飞快转动,结结巴巴的说:“喜,喜记甜铺……”

“胡说!”庄检察吏一拍惊堂木,大喝道:“东武街根本没有一家喜记甜铺!”

银秀忙又改口:“不是喜记,是德,德……”

“德品斋?”

银秀忙点头:“对,德品斋,德品斋……”

庄检察吏脸上的寒意都快结冰了,他道:“宋县令,你说。”

宋县令扬声道:“上月初一到初八,德品斋老板嫁女儿,歇业八日。”

银秀脸上汗都出来了,她惊慌失措,手忙脚乱的看着自家小姐,又吞吞吐吐的道:

“不,不是德品斋,是……是……”

“是什么?”庄检察吏咄咄逼人。

“是……”

“你说你是去买汤圆,那你买的什么汤圆?芝麻的?鲜肉的?还是八宝的?”

银秀咽着唾沫:“鲜……鲜肉……”

“你家小姐食欲不振,你不给她买开胃的,给她买油腻的鲜肉汤圆?”

“是八,八宝……”

“到底是八宝还是鲜肉?还是都买了?”

“都买了……不是,是八宝……不对,是,是鲜肉……”

银秀已经彻底混乱了,整个脑袋搅成一锅粥,事前想好的说辞都派不上用场,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万氏早已看不下去了,狠狠的瞪着银秀。

偏这个时候,庄检察吏目光又转向万氏:“她不记得了,你呢?你自己吃的什么,也不记得了?”

“我……”

万氏正要说话,庄检察吏又打断她:“你吃过汤圆吗?不是新年,不是中秋,这个季节吃汤圆的本就少,各地甜水铺子在非年非节的日子大多不包汤圆,包括德品斋,你倒说说,你吃的是什么,本官这就派人去问,初四那日,他们究竟是否卖过汤圆给你。”

万氏欲出口的话又生生止住,她有些慌乱的看着自己的义弟。

万重此刻早已皱紧了眉,眼底的阴暗挡都挡不住。

偏这个时候,庄检察吏又看向银秀,大喝着问:“买的哪家汤圆记不清,买的什么馅的也记不清,你到底去东武街做了什么?又是谁让你去的?你给了张麻子多少钱?还有张麻子的妻子,你见过她对不对?你跟她说了什么?”

一连数个问题,将本就心慌意乱的银秀彻底击垮。

伴随着心智上的不坚,她像豁出去了一般,突然捂着耳朵,大喊起来:“我把老鼠药给了她,我告诉她他相公要害死她!”

一语出,全堂鸦雀无声。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以后,庄检察吏再度恢复了他轻缓温和的语气:“那你便是承认了,你接触过张麻子夫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