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住了。”这话像是警告,又像是恐吓,说话的人看着是温言细语,可话里的意思,却怎么都让人不舒服。

正巧这时,鱼竿有动静了,垂钓的男子收回分神的心思,伸手一提,钓起了一条大鱼。

把鱼取下来放在旁边的水桶,他便继续挂鱼饵,全神贯注的样子,像是不会被任何事打扰。

青年离开了,刚走回驿馆,外面就涌来一大帮人。

其中打头那个恭敬上前,对着青年先就行礼:“王爷,船都到了。”

青年轻应了声,转身,看向驿馆的驿丞:“去把后面那茅屋推了,这码头到底也属官家地方,哪里容得闲人恣意搭盖?”

驿丞先是愣了下,随即便点头答应:“小的明日就派人将那茅屋拆了。”

“现在就去!”青年面无表情的说。

驿丞有些为难:“王爷您有所不知,那茅屋里住了两人,年轻的那个倒是不妨事,可年长的那个,头发眉毛都花白了,总不能让那老人家也跟着露宿街头……”

“去。”被唤作王爷的青年神色强势,语气不容拒绝。

驿丞就算存了大发慈悲的心,可在霸权面前,他就是只小小蝼蚁,哪里敢跟人家王爷对着干?

咬了咬牙,驿丞还是答应了。

招了几个小卒,便要去拆房子。

岳单笙钓了两条鱼便回来了,回来时,隔得老远就听到茅屋那边乒乒乓乓的声音,他快步过去,看到的便是官驿的小卒正对茅屋进行毁灭性的破坏。

房顶被掀了,墙和门都被劈倒了,而屋里原本还住着的那个白胡子老头,这会儿就站在茅屋外,背脊略微佝偻,瞧着有些可怜。

“怎么了?”他放下桶,过去问道。

白胡子老头回过头,撇撇嘴道:“还不是你闯的祸。”

岳单笙蹙眉。

老头抬着下巴,往前方比比:“那个小白脸,今个儿跟你搭话两三次了吧?驿丞说是他下令拆房子,还说这是个王爷。”

岳单笙没做声,只表情有些难看的盯着老头口中的小白脸。

那“小白脸”也似有所觉,将视线转过来,两人冷不丁来了个四目相对。

对方笑了笑,眼角眉梢,都带着张狂莽撞的顽劣。

岳单笙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提起水桶,对老头道:“今晚找别的地方睡。”

老头啧啧的撇嘴:“这小码头就丁点大,哪还有地方睡?”

岳单笙不悦:“前辈便是一夜不睡,又能如何?”

老头连忙摆手:“那不成不成,我得睡觉,我不按时睡觉,我那两个小徒弟是要生气的。”

岳单笙明知这人就是说说,就是没事找事拌嘴皮子,但他还是觉得这老头真招人烦。

这要不是容棱的师父,这要不是两人在船上已经礼貌性认识了,鬼才乐意带着这么个糟老头亡命天涯。

不过到底不是真的贪那一瓦遮头,两人你来我往的说了一会儿,便没将茅屋被拆这事放在心上了。

眨眼间,前头又是一声巨响,本就豆腐渣工程的小屋子,这回是彻底片瓦不留了。

白须白眉的老人揣着手,跟岳单笙闲聊:“你说你到底怎么那小王爷了,把人气成这样?”

岳单笙也不知道,勉强想了想,想到一点:“刚才,我叫他滚。”

老人啧了一声:“这就是你不对了,就容棱那小子,也不会张口闭口叫人滚。”提到容棱,老人又顿了顿,叹了口气:“也不知他们,现在好不好……”

每次说到这个,话题都是无解,岳单笙没有接口,他无法昧着良心说,他们必然很好,因为来到这个陌生的大陆快两个月了,他真的一点也没有他们的消息。

或许已经葬身大海了。

或许还在青云国没有过来。

总之,他和老头约好了,在这小码头等三个月,如果依旧等不到,他们便走。

当做,其他人已经死了的走。

前面的茅屋逐渐被拆得支离破碎,老人也没什么想说的,转身揣着手道:“先找个地方把鱼烤了,我都饿了。”

岳单笙提着水桶,最后又看了一眼那挑衅的朝他微笑的王爷,转身跟着走了。

却不想,两人刚找了个僻静地方,打算生火做饭,那位害他们露宿街头的主儿就找上门了。

“你的武艺不错,我看的出来。”对方开门见山的夸了一句,然后就和煦的提议:“要不要跟在我身边?我正巧缺两个侍卫。”

他说的是两个,显然,是把旁边的老人也算上了。

老人挑眉看着他,正巧看到对方眼中亲切的温笑。

老人笑了,笑的有些惊喜:“还当是个没见识的小后生,却原来是个有眼见的行家。”

第1330章 汝降王!

有的人观武,看的是体格,有的人观武,看的是内蕴。

自从流落此处后,岳单笙与老人过得便相当低调,岳单笙还好,到底是个青壮年,身板在那儿摆着,但老人一把年纪白须白眉,是个人也不会将他往武林高手上面靠。

可这位小王爷却看出来了。

还大言不惭的,要招他们替他做打手?

脸是不是大了点?

老人转过头,看着岳单笙,意思很明显,你解决。

可岳单笙能解决什么,他本就是个冷冷清清的人,性子倨傲,为人难处,他不管对方是不是看出了什么,总归,他不愿搭理对方,那就是真的一点都不愿跟对方说话。

周围陷入短暂的安静,片刻后,大略也是看出了他们的态度,那小王爷扬了扬眉,朝后打了个手势。

立刻便有侍卫上前。

耳语交代几句,那侍卫离开,再回来时,手里抱着个小匣子,匣子打开,里头全是金银珠宝。

“定钱。”对方这么说道。

正在烤鱼的岳单笙头都没抬,只问老人:“撒盐吗?”

老人闻着味儿,捉摸着道:“撒辣椒吧,烤鱼就要生切露白,裹着辣椒才好吃。”

两人一顿商量食谱,生生把旁边的人彻底忽略了。

那小王爷倒也没脾气,把匣子收了,自己也坐下,就坐在岳单笙旁边,还伸手去拿他手里的鱼架。

岳单笙手躲开,拧眉看他。

王爷含笑着道:“瞧你挺生疏的,该翻面了。”

岳单笙有些烦,将鱼架往老人手上一丢,背过身去串另一条鱼。

老人拿着烤鱼,翻来覆去的烤,眼睛还看着那位古古怪怪的王爷:“你这后生还是回吧,我二人不会同你走的。”^

那王爷又轻笑着问:“你们在等人?”

的确是个眼睛尖的。

“还看出了什么?”老人问。

那王爷没说,只垂了垂眸,片刻问:“要等多久?总有个时日。”

这话冷不丁的又戳到了心尖,老人不做声了,默默的在烤鱼上撒了辣椒粒,还凑近闻着香味。

“无妨。”那王爷又站起身来,拍拍衣摆的灰尘,温言道:“我在驿馆多呆一日,你们尽可考虑。”

说完,他便走了,平淡的步伐,显示着他并非武林中人的事实。

一个毫无内力的普通人,却有着非凡的眼力,甚至能一眼勘破其他人的武功路数……

不简单啊。

这夜,两个无瓦遮头的流浪汉只能凑合着找了棵大树,在树下烤着火,睡了一夜。

第二日醒来时,岳单笙便看到港湾旁停了七八艘大船,这些大船有一半是昨晚傍晚来的,另一半应当是半夜来的,但毫无疑问,都是属于那位王爷的。

还真是财大气粗。

心里随便想了那么一下,岳单笙便去洗漱,洗漱完又往海边去。

昨晚钓完鱼回来前,他在海边的礁石旁绑了个小网子,今个儿去收获,小网子里已经多了两只螃蟹,四五只大虾。

这就是他与老人今晨的早饭,也幸亏这码头附近海产丰富,他们才能在身无分文的情况下自给自足。

收获了虾蟹,岳单笙正要原路返回,可刚走两步,就看到前方那位王爷又过来了。

今个儿他穿了一件白色的长袍,站在那里时,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文质彬彬,看起来非常和善温纯。

可岳单笙知道,这人不是个省油的灯。看起来无害,实则心机叵测,狂妄傲慢。

反正,冲他把他们茅屋拆了这事儿,他就不可能再给对方好脸色了。

从这位王爷身边走过,他眼皮都没抬一下。

那位王爷却明摆了就是故意堵他,还巴巴的跟上来了,凑在他身边说:“我知晓你姓什么,你也当知晓我姓什么才公平,嗯,我姓千。”

岳单笙一点不想知道他姓什么,他走得更快了。

“千孟尧。”对方紧跟不放:“听过这个名字吗?”

岳单笙没听过,也懒得回答,双目始终直视前方。

“汝降王。”对方又说了一句,说完自己却笑了:“还是头一回遇见不认识我的人,挺新鲜的。”

彼时已经到了昨晚暂住的大树下,这会儿老人已经醒了,正揣着手,靠着树干,缩着脖子看看由远而近走来的两人。

岳单笙把虾蟹网放到熄灭的火堆旁,丢了两块打火石,意思是让老人生火。

老人慢慢磨起来,砸着嘴打石头,打了两下没生上火,他就看向那小王爷:“你能点上吗?”

小王爷愣了下。

老人往前倾了倾:“点上我们便同你走。”

小王爷目光眯了眯,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实性。

岳单笙眼神冰冷,是在抗议。

颠沛流离两个月以来,他对这糟老头一直不太客气。

老人没理岳单笙,只把打火石丢在了地上,目光看着那小王爷,等他自己决定。

岳单笙伸手,要去把那打火石拿起来。

关键时刻,那小王爷弯腰,一把抢到,笑呵呵的走到老人身边,坐下开始点火。

就像他竟然还知道烤鱼要翻面一样,这养尊处优的王爷,连生火也会,点了两下,干草冒出了火星,接着火苗窜了起来。

岳单笙脸彻底黑了。

老人却爽朗的往后靠靠,接着大笑起来:“你这后生,好,我们同你走,不过事儿办完了,你得送我们回来。”

小王爷一点不惊讶老人话里洞悉一切的意思,他没答应,只是就这么笑着。

等这小王爷离开后,岳单笙已经沉着脸快把老人瞪出一个窟窿了。

“你看不出来吗,那小后生遇到了点麻烦。”老人漫不经心的说着:“虽不知是什么情况,但既向我们两个生人求助,说明事情已经到了绝境求生的地步,总归在这儿呆着也是呆着,帮他一把,也未为不可,正巧,咱们也出去看看,我也想知道,这仙燕国,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岳单笙自然也是看出来了,但他并不愿多管闲事:“萍水相逢,何必节外生枝。”

“可他缠上你了。”老人揶揄的将岳单笙打量一圈儿,半晌啧啧的嘀咕:“你似乎,很招男的,那姓钟的……”

岳单笙霍然起身,朝海边走去,根本不想再同老人说话。

第1331章 抵达西进县!

那王爷的人很快便来了,早些起程,也能早日抵达目的地。

上船的时候,岳单笙与老人被安排到主船。

汝降王府的侍卫服是深棕色,岳单笙不想穿,他哪怕在人生最艰难的时候,都没当

过谁的下人。

老人也没穿,到他这把年纪了,也不适应向谁俯首称臣。

两人还是穿着他们原本的破烂补丁衣服,不保暖不说,还脏兮兮。

那王爷看不下去,倒也没勉强他们必须穿侍卫服,回头就差人找了两件长袍,让他

们暂且换上,一幅生怕他们将跳蚤带上船的模样。

洗漱一遍,换好新衣服,岳单笙沉寂了一早上的脸,终于缓和下来,他的确太久没

这么干净舒服过了。

那王爷对他们并无什么特别要求,也没再找他们说过话,仿佛他们二人就真是对方

闲来无事时,在路途中随手收拢的两个普通侍卫。

可王爷没表示,他身边的人却都盯圆了眼。

据说他们这趟船是要去白山洲。

白山洲这个名字岳单笙听过,事实上这两个月时间他们虽然呆在中转码头没走,却

也偷偷打探了不少这个陌生国度的信息。

白山洲位于两江的左边,接洽州府是一个小码头,那码头归属白山洲辖下一个小县

城,县城叫什么不记得了,但据说是个很穷困的县。

他们现在就是要去那个码头县。

岳单笙不爱说话,人也冷漠,自从上船以来,每日都有王府的下人往他身边打转,

他不乐意搭理,也就真的不搭理。

但容棱的师父却很喜欢与这些年轻人交流,明知道对方是故意来找他套话的,他却

总乐滋滋的接下,最后他们的秘密自然没被人套走,可他却套到了不少别人的秘密。

要说秘密也不确切,但总归是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事。

比如他们此行的目的。

圆脸胖嘟嘟的小丫鬟坐在白发苍苍的老人屋里,吃着老人递到她手边的糕果,鼓鼓

的脸颊,像仓鼠似的动着,然后跟老人说:“一开始我们也不知晓,但后来不是事

情闹大了吗,说是亭江州的府尹千金在白山洲杀了人,还不止一个,圣上都震怒

了,我们爷就说要过来看看。”

慈眉善目的老人看着小胖丫头吃得那么香,忍不住笑眯了眼:“所以你们就是去看

热闹的?那你们王爷可够排场的,七八艘船跟着。”

小胖丫头噗嗤的笑:“爷爷您说话真好玩,哪是我们的王爷,不也是您的王爷吗,

不过王爷以前也不是个爱凑热闹的人,这回也不知怎么的,这要是我们在京城还好

说,离白山洲也不远,可我们随老王妃去乐州祭祖呢,那么远的路,还要赶过去,

把老王妃都丢下了。”

老人微微拧了拧眉:“这么远赶去,是涉事的有王爷的亲信?”

小胖丫头一愣,忙压低声音,警惕道:“爷爷可莫乱说话,我们家王爷只是异姓

王,哪里敢与一州府尹谈什么亲信不亲信,皇上可是很忌讳这个的……”

老人忙点头:“好,爷爷不说了,你再吃点。”

小胖丫头又笑了,拿着糕点一口一口的咬,嘴里也继续说:“我们总往爷爷您这儿

看,也不是想打听什么,就是觉得奇怪,王爷也不是爱在路上捡人的,谁也不知怎

么在那小码头呆了一夜,就带回来两个大活人,我们老王爷一生戎马,咱们府内的

侍卫,向来是从军中挑选,从来没有在外头找的,更何况,爷爷您年纪还挺大的……”

说年纪挺大是婉转了,不都叫爷爷了吗。

老人探听得差不多了,便问了最后一个问题:“王爷,与什么人不合吗?”

小胖丫头摇头:“没有啊,我们王爷在京里人缘虽不算好,但表少爷是个爱结交的

性子,有表少爷在,王爷怎会与人不合,大伙儿巴结还巴结不过来呢。”

小胖丫头在老人屋里吃了三盘糕点,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他走后,老人也去了岳单

笙的房。

岳单笙正在房里磨剑,剑是船上侍卫长分的,他拿到手后,看到剑并不算锋利,便

开始自己磨。

行走江湖多年,岳单笙一直有随身携带兵器的习惯,之前流落码头、孑然一身,那

是环境所逼,现在又有了武器,他自然不愿放过。

岳单笙磨剑的时候,老人就坐在他房间的椅子上,揣着双手,嘀嘀咕咕的道:“这

仙燕国的朝堂好奇怪,一州府尹,竟是由皇帝亲管,权势还不小,王爷豪贵之流,

反倒没有实权,只有个漂亮名头,这在青云国,可是听都没听过。”

岳单笙对别人国家的制度没兴趣,只问:“他找你了吗?”

老人知道他说的是谁,便摇头:“没有。”

“目的呢?”

老人又摇头:“说是这小王爷没与什么人结仇,这趟还是从乐州过来的。不过你也

看到了,他之前那模样,分明就是有苦难言,要寻你我相助。”

“那就等着吧。”岳单笙看得很开:“憋不住,他自个儿会说。”

老人笑笑:“堂堂王爷,怕做梦也没想到会有求助两个流浪汉的一天,他这会儿估

摸正别扭着,不知该怎么与你我说。”

让老人与岳单笙意外的是,大船行驶了六天,抵达那个所谓的码头县时,那位小王

爷都没找他们谈过话。

倒是借了小胖丫头的口,船上的王府下人,对他们这两个生人的警惕小了许多,偶

尔遇到了,还会打招呼。

这个码头县叫西进县,大船靠岸的时候,在船上,岳单笙便看到岸边站着人,都是

身穿官服的朝廷官员,看头上的顶戴,官职还不小。

王爷是被侍卫们簇拥着下船的,排场很大。

他一下去,下面的人就行礼,模样毕恭毕敬。

岳单笙与老人走在最后,下船后,便跟在小王爷身侧。

那小王爷正与一位官员寒暄,说了一会儿后,一个满头大汗的中年男子便出来,埋

着脑袋的道:“王爷一路舟车劳顿,下官已备好府宅,恭请王爷回府暂歇。”

第1332章 柳蔚就在此时僵住了

柳蔚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首先看到的就是被搁在自己怀里的丑丑。

丑丑这会儿还没醒,小小的身子缩在娘亲怀里,脸朝外面,小嘴撅着。

柳蔚就这么伸着头,在女儿脸颊亲了一下,然后又亲了一下,再亲了一下。

连番举动,把睡得正香的小丫头吵到了,小丫头的小眉头皱着,嘴里嘤咛一声。

柳蔚不敢再惹她了,小心翼翼的退开,把她放到床最里面,再在旁边放上高枕头充作护栏,让她自己睡。

柳蔚下了床,看到房内的盆架上有干净的水,猜测是容棱准备的,便就近洗漱完才出去。

房间外连的是个小院子,容棱正在院中武枪,容棱擅长的武器其实不是枪,但因为这宅子里本就有几把给护院用的枪,他就顺手练了。

从身体大致恢复后,他就开始练枪,之前躺了太久,身子早就麻木了,若再不用用,怕是就要废了。

习武之人,最忌耽乐躲懒,勤学苦练方是正道。

柳蔚倚在门边,就这么看着容棱武枪的身姿,眼角露出笑意,半晌等他练完一套,她就远远的拍手。

容棱早注意到她出来,这会儿看她拍手,才看了过来,眼神清清的,道:“外头有人找。”

柳蔚惊讶,这才慢吞吞的走过去,走到容棱的跟前,便贴着他给他擦汗,问:“谁找我?”

容棱单手半搂着她的腰,身体因为剧烈运动有些发热,脖子一片都有些烫,他道:“衙门的。”

柳蔚无语:“宋县令又怎么了?”

容棱不知,没做声。

柳蔚道:“那行,我去看看,丑丑在房里,你盯着。”

容棱“嗯”了声,顺手将她因为洗脸而溅湿的衣领擦了擦。

柳蔚起得晚,衙门来找她的人已经等了快一个时辰了,大概受了叮嘱,不敢打扰,也就没叫醒她。

柳蔚出去时,那小衙役也大松口气,张嘴就把他家县令大人的话给带到:“汝降王来了。”

庄常之前寄了两封信出去,一封寄到巡按府,一封寄给汝降王,巡按府的人接了信早就来了,汝降王府那边却一点消息没有,现在,这边也终于来了。

柳蔚轻笑一声,也懒得再换正式的衣裳,就着这身稍显家居的长袍,便道:“那就去吧。”

汝降王是昨日傍晚来的,但因为太晚了,宋县令作为地主,又要忙着招待,安排住处,一时便顾不上通知柳蔚,今个儿这才择了空,立马就差人来知会了。

柳蔚不想找那汝降王做什么,她只是想先观察一下,看看这位大名鼎鼎的异姓王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对方又会不会如她所愿,助苏家一臂之力?

她跟钟自羽保证时,虽然自信满满,但心里未尝没有忐忑,毕竟是不认识的人,她无法百分百确定,这位大王爷真的会顺利入局。

不过对方既然已经来了,就是个好的开始,来,便意味着对此事是在意的,只要在意,就好说。

出人意料的,小衙役并没带柳蔚去衙门,而是把她领到了过三条街的一间四进大宅前。

柳蔚看着那大宅门匾上写着“李府”二字,猜测这应该是李大官人家。

可来这儿做什么?

还不等柳蔚问出口,李府里就蹦出个风风火火的身影,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李由。

“柳先生。”因为小黎的关系,李由已知那日救自己的人实则是这位仵作先生。

李宽现在已经蹲了大牢,死罪已犯,迟早是个人头落地,这一切虽然与李由无关,但间接的,李由成了最大受益者,原定计划他这个月就要启程前往京城,正式接管分行,但因李大官人已没了大儿子,不敢再失去小儿子,便将分行之事搁浅,让李由继续留下。

如无意外,这李家的全部财产,将来都会是李由继承。

李由自己得了好处,对柳蔚这个救命恩人,也是知恩图报,因此这会儿他就亲自出来了,一出来就主动解释:“宋县令说先生一向仰慕汝降王,知晓王爷来了西进县,无论如何也要见一面,也是正巧了,王爷如今就住在我们李府大宅,这不,我爹已主动让出主宅,阖家搬到他处小院暂居了,也是怕王爷人生地不熟,我还留着,权当个给贵人引路差使,先生要想面见王爷,那我这儿可做不了主,不过若只是远远看看,倒是可以同我一起,王爷现在住的院子,原就是我的院子,路我熟。”

柳蔚闻言,便点点头,不耽误的道:“那走吧。”

李由也麻利,领着人就往宅子里去。

李家大宅是整个西进县最大的宅子,王爷要来西进县,宋县令是挠破了头皮也不知能安置在哪儿,最后也是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找李大官人借。

因为来的是王爷,李大官人再不舒服宋县令抓了他大儿子的事,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乖乖的带着一家老小搬出去。不过王爷一住,原本好进好出的李宅,也变得严防死守起来,这不,就是李由这个主人家带个人进来,都要先被排查一遍。

王府的侍卫可不跟你讲情面,只要是不认识的人,进门都得排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