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禁大为尴尬,讪讪地垂下手,望着地面。

“孤城兄,你看这舞可还看得?”君墨染眼中含笑,转头望向另两人。

“我是个粗人,只会舞刀弄剑,哪知歌舞好歹?不过身段倒是不错的~”叶孤城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姜梅心道不好,这魔王脾气暴躁,这姓叶的语气轻漫,言词轻佻,怕是要惹得他动怒了。

“倒是我糊涂了~”岂料君墨染哈哈笑,竟不以为忤,目光重新转向亭外:“佩岑,孤城不喜歌舞,不如你舞剑替他一助酒兴。”

“哦?”叶孤城一直表现得意兴澜珊,直到此刻才露出点兴味的目光:“早听说四夫人乃绵罗公主,十八般武艺精通,今日倒要见识一番。”

旁边早有家丁奉了一柄宝剑过来。

方才同行的高挑女子越众而出,接剑在手,缓缓地行了一礼:“佩岑献丑了。”

只是,在姜梅看来,她语气恭谦,神色之间却尽是傲然,殊无半点献丑的意思。

果然,她使了个起手势,便舞将起来,刚开始还能分清剑光与人影,渐渐的越舞越快,越舞越急,到最后就只能瞧见一片森森剑气了。

敬酒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姜梅虽说是个法医,对于武术终究没什么研究,哪看得出好坏?

只是,叶孤城瞧得目不转睛,目中迸出激赏之色,并不断以箸击桌替她打着节拍,也知这四夫人佩岑的剑术应该是不错的了。

只是,她既身份高贵,又有一技傍身,为什么也做了君墨染的小妾呢?看情形,她在靖王府颇受排挤,过得并不如意。

虽只两日,已觉这靖王府里处处透着古怪,非常理可度。

正胡思乱想之间,耳边忽闻一片惊呼,眼前黑影一闪,森冷的剑气已扑面而来。

姜梅吃了一惊,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与她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这佩岑竟要当堂击杀自己!

人在遇到危险时都有趋避的本能,姜梅不及思索,迅速把头往后一仰,她却偏偏忘了,此时正坐在君墨染的腿上,这一下猛地后仰,正好撞上他的下巴。

“哎呀~”众妻妾同声惊呼,宛儿更是激动得站了起来。

姜梅只觉一阵刺痛,一股热流涌了出来,瞬间浸润了发丝。她心知闯了祸,哪里敢回头?更不敢用手去摸。

佩岑盈盈俏立,与她隔桌相望,手中一柄长剑上三只酒杯一字排开,酒香四溢,竟是在敬酒。

君墨染神色自若,稳如磐石,一手搂着姜梅的腰,另一手自佩岑的剑上取下一杯酒:“孤城,哲南,请~”

范哲南如坐针毡,默默地接过酒杯在手,目光闪烁,不敢与之对视。

叶孤城豪爽一笑,取了最后一杯酒在手:“好,好!就只为四夫人这套剑舞,这杯酒也是一定要喝的!”

他不夸她剑术好,却说这是剑舞,显然认为这套姜梅瞧得眼花缭乱的剑法是花架子,只能唬唬外行。

旁人听了没什么,佩岑轻咬唇瓣,眼中飞扬的神彩瞬间黯淡了下去。

君墨染放下酒杯,低声调笑:“湄儿,你有何过人之处,不妨也展示一番?”

众目睽睽之下,他越靠越近,眼见就要吻了下来,姜梅大骇,忙伸出手阻拦他的靠近,无奈他的力气极大,她的抗拒不过是螳壁挡车。

她无法可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脸贴上来,冰冷的青铜硌着柔嫩的肌肤,金属特有的质感迅速传遍全身。

“王爷,”他的手如铁箍似地钳在腰间,肺里的空气好象全被挤了出去,她痛得变了颜色,不得不放柔了嗓子求饶,眼里泪光盈然:“求你~”

君墨染顿住,瞳色发暗,漆黑冰冷,声音轻缓带着讥嘲:“怎么,还害羞?”

如此近距离地注视那双眼睛,极黑的颜色,闪着两簇无名的火花,象来自地狱的火。

姜梅只觉浑身发冷,讷讷不能成言。

“墨染,今日已酒足饭饱,告辞!”范哲南忽地放下酒杯,霍地站了起来。

抹药

“君兄,就此别过~”叶孤城紧跟其后,大笑着扬长而去,竟是连头也不回。

君墨染也不挽留,只微笑着道:“即如此,日后再择期相会。”

“王爷~”见叶,范二人离去,几位夫人立刻围了过来。

宛儿走过来,妖娆万分地坐在他另一条腿上,圆臀有意无意地向左一翘,姜梅冷不防,被她挤了下来,掉到地上,引得众夫人一阵哄笑。

宛儿视而不见,用银箸挟了块糕点喂到他的嘴里,丰腴的身体更是大胆地依偎过去,在他的手臂上有意无意地轻蹭,嘴里嗲声道:“王爷,吃块云片糕!”

姜梅尴尬地红了脸,爬起来拍拍灰尘,正打算悄然离去。

君墨染斜眼觑到,冷冷地道:“本王没说让你走~”

“我,我头疼~”姜梅只盼能早点脱身,只得低声解释。

“哟~”宛儿眼里几欲喷出火来,娇声笑道:“九妹真是的,虽说王爷疼你,也不能恃宠而娇,醋劲这么大,往后姐妹间可没法处哇?”

“哦?”君墨染挑眉,忽地把宛儿推开,一把扣住姜梅的腕,把她带到怀里,按在膝上瞄了一眼,轻描淡写地道:“没事,蹭破点皮。”

姜梅被迫以一种极狼狈的姿势趴伏在他的双腿之间,只觉全身的血都涌到头上,脖根都红透了。

五夫人捏着绢帕,冷声讥讽:“九妹真是娇贵,就这么点事,也值当拿出来在王爷面前哭诉?”

“别动,”君墨染单手按住她的头,另一手自怀里掏出一只白净瓷瓶来,轻轻拨开她的发,挑了些粉末洒上去:“伤口虽不大,感染了也是麻烦事。”

“多,多谢王爷。”姜梅苦笑,感觉身体早已被妒忌的目光射成了蜂窝。

他今日替她上药,明里治好了这脑后的伤,暗地里却不知给她留下多少隐患?

“行了,记得三天别沾水。”君墨染却似未觉,抹完药,这才满意地放开她,凝注着她的眼睛,淡淡地吩咐。

“是~”姜梅不敢多说,垂下眼小心地避开他的视线。

真是好笑,这一刻她居然有种错觉——如果心里没有装着那么多的仇恨,他其实也可以是个温柔的男人?

“王爷,”见君墨染只顾着与姜梅说话,将其余人完全当成空气,宛儿心中不忿,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仲青早上送了条新鲜的石斑,不如晚上去宛月阁用膳吧?”

“好了,我也乏了,大家都散了吧。”君墨染却不再看她,挥了挥手,示意众人离开。

“是~”宛儿虽心有不甘,但他的意思已表现得十分明显,也不敢违拗,只把这笔帐算在了姜梅的头上,恨恨地剜了她一眼,扭着腰肢离去。

送礼

回到望月苑,如意两眼红肿地迎出来:“小姐~”

“怎么了?”姜梅吃了一惊,难不成她在花园那会,玉意在这里也受了欺侮了?

“让我看看你的头。”如意崩着脸。

嫁过来才两天,又是昏迷,又是头破血流,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主子不受宠,她这丫环能好到哪里去?

没想到如意竟会为自己哭,姜梅心里一阵暧,摇摇手:“没事,就擦破点皮。”

这倒好,皇帝不急太监急!

如意恨铁不成钢,赌气跺跺脚扭身回了屋:“那你就生受着吧!”

姜梅也不解释,笑眯眯地跟在她身后,慢悠悠地往里晃。

“九夫人在吗?”

“谁啊?”

如意心中诧异,拉开门探出头一瞧,乖乖!

院子里闹轰轰地,黑压压地站了一群人,各个手里都捧着礼盒。

“什么事?”姜梅咯噔一下,不知又出什么乱子。

“九夫人,”张妈面无表情地拍拍手,一溜丫环仆妇捧着礼盒排成队进了望月苑:“我是张妈,多承蒙王爷看得起,府里的丫环仆妇们都归老奴管教。这里是几位夫人送给夫人的见面礼,麻烦点收一下。”

姜梅怔住。

看今天的情形,那一众女人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去,怎么还会送礼?

这究竟唱得哪出戏,她倒是真的有些看不懂了。

“快请进,请进~”还是如意反应快,立刻转嗔为喜,忙不迭地把门大开。

不多会儿,桌子上各种纸盒布包已堆了满桌,五颜六色的,分外热闹喜庆。

“张妈,辛苦了~”如意没口子道谢,笑得见牙不见眼,掏了碎银出来打赏。

“老身只是一个奴才,不过是听主子的吩咐做事,辛苦什么?”张妈不咸不淡地答,推辞着不受。

张妈对如意那二两碎银明显没有感觉,身在职场,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姜梅忙拉住她,从腕上撸了一只碧玉镯子下来,硬塞进她手心,亲热地笑道:“张妈,我初来王府,许多规矩都不懂,还请张妈多多关照。”

俗话说得好,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张妈既然管着府里的一干婢仆,拢着她总是没错的。

张妈悄悄用指尖抚了抚,触手清凉,温润如水。

她是个识货人,知道这镯子必然价值不菲,立刻转了态度,眉花眼笑地道:“九夫说哪里话,你是主,我是仆,替主子办事是份内的。九夫人有事只管吩咐,老身定当竭尽所能。”

如意在一旁心疼得不得了,又不敢吭声,待张妈一走,立刻发难:“小姐,那只镯子是你身上最值钱的物什,怎么能便宜了这老虔婆?”

姜梅不以为意,笑道:“钱财身外物,若是一只镯子能换来平安顺遂,也就算是物有所值了。”

蝎子

如意噘着个嘴:“那还不如给二夫人呢!好好一个主子,让个老妈子欺侮算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