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出什么事?只是对这种斗来斗去,无事生非的生活厌倦了而已。

姜梅但笑不语,举起酒壶替自己倒了一杯酒,轻轻地啜了一口。

“真的有事,”唐郁双臂环胸,语气肯定:“说吧,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

“去~”姜梅嗔道:“你姐姐我还没有弱到需要一个孩子来帮忙的程度好不好?”

唐郁神色僵冷:“女人,我最恨别人在我面前充老大!”

“哟~”姜梅见他气恼的样子,心情大好,偏偏要去惹他,伸手去捏他的脸:“有本事你早投几年胎……啊!”

她本以为唐郁一定会躲,哪知他不偏不闪,出手如电瞬间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拖入怀中,按在腿上,冰魄似的蓝眸里漾着冷厉的光芒,如大海般深不可测。

“快放开我,这哪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样子?”姜梅还只当他是开玩笑,挣扎着想要坐起。

拷,上帝真不公平,男与女先天体力差别如此之大,别看这家伙单单瘦瘦,一副风一刮就要倒的模样,手劲却一点也不可小视。

被他握住,手腕上象上了一道铁箍,竟是痛不可挡。

唐郁盯着她,身子慢慢地俯下去,鼻子触到她的,温热如兰花般的气息喷到她的脸上:“我说过,不要挑战我的忍耐力。”

“呀~”寒意自脚底蹿起,脊背一阵阵发凉,姜梅艰涩地道:“别,别开玩笑了~”

真是邪门,明明他还是个孩子,但只这么定定地望着她,她竟觉心神混乱,口干舌躁?

唐郁抬手,握住她抚在他脸上的手,轻轻摩挲,手法轻柔,语气森冷:“我最讨厌别人摸我的脸,你是第一个敢摸我的脸的女人。”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黯下去,一如夏夜的天空,蓝到深黑,肃杀而郑重。

“对不起~”姜梅心脏怦怦狂跳,勉强牵动嘴角,扯了个难看的笑容出来:“下次再不会了~”

呃,好象她伤到他的自尊了?

玩笑开大了

唐郁稍稍逼近几分,鼻子在她颊上亲密地蹭了蹭,骄傲地俯瞰着她,意味深长地道:“摸过我脸的女人,通常只有两种命运。一种是死,另一种就是嫁给我。”

他年少俊美,她娇美柔弱,坐在一起,原是赏心悦目的一幕。谁又想得到,他用如此性/感的红唇,吐出这般血腥而诱/惑的话?

姜梅涨红脸,尴尬地伸出纤指,不敢乱碰他的脸,只好小心地戳戳他的肩:“男女授受不亲,可否请你稍稍后退一点?”

“你选哪一种?”唐郁放开她。

姜梅揉了揉发红的手腕:“我可不可以两种都不选?”

这孩子看上去有些变态,害她心里毛毛地——似乎,他并不是玩笑,而是真的打算付之行动。

“看你救我一次的份上,这次就算了。”唐郁双手搭在椅背上,懒洋洋地仰靠上去,半真半假地道。

姜梅舒了一口气,神情放松:“讨厌,下次不许开这种玩笑。”

真没用,竟然被个少年耍得团团转!

唐郁端了热茶捧在手里,笑笑并不回话。

玩笑?他唐郁的字典里可从来没有玩笑二个字!

“对了,”姜梅拈了一粒葡萄在手,忽地想起一事,忙问:“你找到合适的大夫没有?如果没有的话,我倒是有一个不错的人先介绍给你。

糟糕,这两天心烦竟把这事给忘了,回去定要跟煜宸说一说,看能不能找个时间介绍两人认识,给他瞧瞧病。

唐郁漫不经心地道:“错与不错,有区别吗?最后都是一句话,没法治!何必浪费时间?”

“呸~”姜梅轻啐道:“年纪轻轻的,怎么尽说丧气话?相信我,给你介绍的人准错不了!”

“放心,死不了~”唐郁好笑地睨着她,两个人不过是萍水相逢,真有点不明白她的热情从何而来。

“先别忙着拒绝~”姜梅热心地道:“看你什么时候有空,我给你们约个时间见一面,如何?”

“我随便~”唐郁依旧是无可无不可地道:“反正每天都在见不同的大夫,吃不同的药,多一个少一个也没差。”

望着眼前这张漂亮得足够让天下最美的女人都妒忌得发疯的脸孔,他的悲观厌世是显而易见的,忧郁更是浓得几乎能流淌出来。

姜梅没有吭声,由心底升起一丝疼痛。

可怜的孩子,究竟承受了多少折磨,才会变得如此苛刻而刁钻?

与唐郁分手自谪仙居出来,姜梅暗暗下定了决心——这桩闲事她管定了,就算是拖也要把李煜宸拖到这孩子面前去!

听蓝三说,煜宸好象有怪癖,替人治病全凭兴趣,完全没有所谓的“医者父母心”。他若是看那人顺眼,死乞白赖也要给人治,他若看那人不顺眼,天王老子说情也没用!

所以,现在剩下的问题就是,她要如何说服煜宸破例?

她心事重重,不知不觉竟走岔了,如意不知她做何打算,只好亦步亦趋地跟着。

待得姜梅发现走错,早已过了几条街:“如意,你怎么不提醒我?”

“我哪知你要去什么地方?”如意十分委屈。

“算了……咦?”姜梅在转身之际,眼角余光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这不是柳管家吗?跟他走在一起的那个是谁,面生的很~”

奇怪的是,他怎么从客栈里出来?

跟他站在一起的是个中年男子,做商贾打扮,长得福福态态,眉宇间一团和气,似个弥勒佛。

如意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真的是管家呢。”

两个人说话之间,柳无风也看到她们,先是一怔,然后坦然地走了过来,手在背后向萧破天做了个手势,令他离开:“九夫人,来喝茶?”

姜梅抬头一看,他出来的地方隔壁刚好是一间茶楼,于是释然:“刚巧路过,管家在这里跟朋友喝茶?”

放着大好的机会与姜梅认识萧破天哪里肯放过?

他装着没有看到,径直朝这边走过来,冲姜梅抱拳施了一礼:“在下萧金石,是无风的朋友。”

“萧壮士~”不知为何,姜梅见了他莫名地心惊,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如意拽着她的衣角,好奇地眨巴着眼睛打量着他。

柳无风心中愠怒,面上却保持着优雅淡定的微笑道:“不打扰九夫人的兴致,府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哦,那你忙吧~”姜梅冲他点了点头。

“萧兄,”柳无风转身,见萧破天并没有离开的意思,眼里透出寒光,冷冷地笑道:“你不是还有货要办?”

“不忙,”萧破天不慌不忙地道:“我刚好有事与九夫人谈,你先走吧。”

姜梅大为诧异,指着自己鼻子问:“我?”

他是柳无风的朋友,两个人初次见面,有什么好谈的?

“萧兄!”柳无风强行捺住心底的怒气,略提高了声音,不悦地低叱道:“玩笑开过了吧?”

“我可没有开玩笑,”萧破天依旧是笑容满面,只有柳无风看出他眼底闪着淡淡地嘲弄之色:“在下确实有事求九夫人相帮。”

“不碍的~”姜梅见柳无风发急,忙摇了摇手道:“你且说说,是什么事?”

“听说江照影江公子是九夫人的胞兄?”萧破天胸有成竹,脸上是一副市侩的商人笑脸。

“是。”姜梅心中略有些明白.

江照影曾经跟她提到过,过年前要组个商队去啖星,估计这人想通过她的关系搭上江照影这条线,走曲线救国之路。

原来你在

“江公子纵横商场,威名远播,在下一直无缘识荆。”不出姜梅所料,萧破天开口便谈到了江照影:“听说他年前将组商队去啖星,不知夫人可否替在下安排,若能加入商队,一定不会忘记夫人恩慧~”

姜梅虽说一向禀持着助人为快乐之本的原则,但也不是那么二缺,不管什么人,只要找上门来都肯帮。

生意往来本来不是她的强项,更不是她所关心的内容,这种半路上搭讪,开口便满身铜臭的商贾也并无好感。为了他还要欠江照影的人情,更非她所愿。

因此,她只微微一笑,委婉地拒绝:“抱歉,生意上的事向来都是大哥做主,我半点也不懂。何况,现在已嫁进王府,更不方便介入。”

“那么,可否请夫人代为引荐一下?”萧破天早算准她不会轻易答允,以退为进,提出下一个要求。

“这~”姜梅瞄一眼一旁的柳无风,心道这个要求倒不算过份,若是再一口拒绝,柳无风面上须不好看,只得道:“等我有空帮你问问。”

“烦请九夫人多费心了~”萧破天拱手施礼,指了指身后的客栈:“我就住在青云客栈。”

“好,我记住了。”姜梅还了一礼,携如意返回靖王府。

柳无风陪同她们默默地走了一段,忽地道:“其实我跟萧兄只是同乡,并不算很熟,九夫人若是为难,可以不必理会他的要求。”

姜梅微笑,知道他担心什么,温声安慰道:“不要紧,只是帮忙介绍一下,并不算很为难。要不要接受他,决定权在大哥手里。况且,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多认识一个人也不是坏事。”

柳无风看她一眼:“多谢九夫人。”

说话间已走到了靖王府门口,君墨染带着几个侍卫骑马出门,两人四目相对,姜梅眼里闪出怒火,他却笑意盎然,下意识地停了鞍。

如意和柳无风忙躬身行礼:“王爷~”

“如意,我们走~”姜梅冷哼一声,板着脸气呼呼地与他擦肩而过。

蓝一生恐君墨染恼怒,悄悄瞥过去,却见他莞尔一笑,带了缰绳轻叱:“驾~”声音清脆,似颇愉悦,不觉暗自纳罕。

如意见姜梅神色僵冷,小跑着跟上去,想劝又不敢劝:“小姐~”

真搞不懂小姐心里想什么?别人恨不得王爷天天来,拼了命去巴结讨好。她倒好,王爷主动示好,还给王爷摆脸色看,就不怕王爷一生气,从此不来忘月苑?

“管好你自己,我的事少操心~”姜梅冷冷地呛了一句,如意见她不高兴,也不敢吭声了。

阿秀神色紧张地自岔路口闪了出来,压低了声音道:“九夫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有事?”姜梅诧异地挑眉。

阿秀望了一眼如意,并不说话,只尴尬地笑。

“如意,你先回去。”姜梅会意,打发如意离开。

“我们夫人想请九夫人戌时到碧波亭一会~”阿秀神情局促,红着脸小声加了但书:“嗯,最好不要带如意。”

“戌时?”姜梅越发奇怪:“这么晚?”

还不准带丫环,搞得这么神秘,是什么意思?

“白天人多嘴杂,恐不方便。”阿秀一脸歉然,不停地左顾右盼,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十分紧张地望着姜梅:“九夫人不会拒绝吧?”

去就去,左右就在王府,难道还能把她吃了不成?

姜梅点头:“好,我去。”

“多谢九夫人~”阿秀顿时松了一口气,眼里掠过卸下肩头重担的表情,向姜梅施了一礼,匆匆离去,那模样,倒象是躲瘟疫。

姜梅望着她仓惶的背影,若有所思。

看来,府里几个夫人分了帮派了。只是,凌香若是想抱自己的大腿,未免打错了算盘,她可没打算在王府里长住下去。

以老夫人的态度看来,她勉强住下来也没有好日子过。她才不想给自己找罪受呢,这样的婆婆,够呛!

所谓求人不如求己,还是得抓紧寻找破天斧,早一日找回《金刚经》,就能早一日拿到休书,离开这鬼地方。

想到这里,姜梅转身往柳无风的住处走去——一直说要找他打听破天斧的线索,一直没有抽出时间,拣日不如撞日,就是今天了!

说起来,她进到靖王府这么久,椎风居那一块,还真的从未去过呢,也不知长成啥样?

反正没事,她也不问人,一边走一边想着心事,没多久便到了。

抬头一看,是个单独的小四合院,青砖红瓦,绿树繁花,收拾得窗明几净,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并不输府里其他主子的住所。

说起来老夫人性子虽然冷厉,御下也极严,但是对她欣赏的人,该有的尊重却给了。

柳无风说是个管家,她却从没拿他当个下人,拨给了他单独的院落,待他如上宾。

从这一点说来,这老太太倒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只是偏激固执得厉害。

姜梅心中感叹,顺手推开大门走了进去,在正房外唤了一声:“管家,在吗?”

柳无风正在卧室里研究那副秋水长空,听出是姜梅的声音,心中诧异,忙把画卷了起来塞到床垫下面,仔细抚平了,瞧了瞧并无异样,这才拉开门走了出去。

姜梅等了片刻,见无人应声,只当他不在,转身正欲离开,身后吱呀一声,门开了。她回头,看到柳无风,不禁笑了:“原来你在呢。”

深夜赴约

“九夫人有什么吩咐?”柳无风谦恭地问。

“管家客气了~”姜梅笑道:“我是有事想要请教,这才前来的,没有打扰你休息吧?”

“没有~”柳无风忙把姜梅让进花厅,歉然地道:“屋子没人收拾,有点乱。”

“不是啊,很干净,清爽~”姜梅由衷地赞叹。

做为一个单身男人的独居寓所,能维持到这种程度,已算得上有洁癖了。她自问如果换成自己,绝对达不到。

“请坐~”柳无风请她上坐:“要喝什么茶?”

“随便~”

未几,柳无风奉上热茶,两人分宾主坐下,柳无风道:“九夫人有什么事但说无妨,无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是这样,”姜梅道:“管家即是啖星人,对玄黄破天斧其人应该并不陌生吧?”

柳无风心中咯噔一响,只道姜梅已发现不对前来试探,面上保持不动声色:“他是我大内第一高手,无风自然是识得的,不知九夫人因何问起他?”

“据你所知,他最近是否有可能到了邀月?”姜梅也不跟他绕圈子,单刀直入。

“柳某去国三年,国内情形并不太清楚。”柳无风小心措词。

“那么,如果他来了,是否会和你联系?”姜梅此问并非无的放矢,身为大内统领,怎么也该关心一下自己的主子吧?

柳无风低头,脸现愧色:“柳某在邀月之事,并未敢禀报父皇,国内当无人知我来此,否则应无宁日。”

姜梅点头,他这话也并非没有道理。

身为皇子,再怎么因报恩的理由,在他国做个管家,总是有失身份,他不敢说也是情有可原,更何况其间还掺杂了复杂的皇权斗争在内。

“破天斧是个什么样的人?”姜梅退而求其次,想了想,把问题再细化一下:“比如,长相,身高,特长,性格等等,越详细越好。”

“嗯~”柳无风低眉想了想道:“萧统领长相平平,身材中等,长象上基本没啥特点,擅长易容,性子狠辣,出手极毒,为人阴险,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哈,”姜梅微微一笑,随口玩笑道:“若是不听后面这段,感觉你说的就是萧金石呢!他长得就是一张那种扔到人群里找不到的大众脸。”

柳无风尴尬地笑了笑,顺着她的语气道:“九夫人这么一说,两人倒还真是有点象呢。”

“不过,萧掌柜弥勒佛似的一团和气,与他的性子却是天差地远呢。”姜梅呵呵笑,忽地想起一事:“对了,他与你既是同乡,怎么不找你帮忙呢?”

舍近求远来找江照影,不是很奇怪?

柳无风早想好借口,这时从容对答:“那时微服出游,偶尔结识,他并不知我的身份。他乡遇故知,又知我在靖王府当差,他一片热诚,我却不过情面,只得跟他见了几次。”

“这样啊~”姜梅并不疑有他,恍然。

“对了,”柳无风又提醒道:“破天斧其实是一种暗器,他平时惯用的兵器是一条九节寒铁鞭。”

“是吗?”姜梅如获至宝,起身告辞:“你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

“对不起,没有帮到你。”柳无风送她出门。

姜梅笑道:“这样已算是帮了大忙了,谢谢,改天有空请你喝酒。”

等他从靖王府辞了工,不再是王府的管家,不再象现在这么拘束,两个人能象朋友似地坐在一起聊天的时候。

柳无风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心中升起一丝温暖,郑重地点了点头:“九夫人相邀,无风万死不辞。”

姜梅俏皮地冲他眨了眨眼睛:“我酒量不大,陪我喝酒,不需要万死那么严重。”

“哈哈~”两人相视一笑,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在柳无风心底悄然滋生。

回到忘月苑,小休了一会,早早用过晚饭,找了本书打发时间,等待晚上的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