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郁只是路过此地求医问药,何苦将他也卷进这复杂的漩涡之中?

“你明明答应过我,现在想要反悔?”唐郁漂亮的眸子半眯了起来。

“对不起~”姜梅苦笑:“你生气也没用,我确实去不了了。”

她本来对李煜宸寄了很大的希望,现在看来他似乎也没有把握,那就更没有必要把唐郁留下来了。

“唐公子~”不等唐郁开口,李煜宸抢先开口:“我不知道梅子当初是怎么跟你说的,但现在江家遭逢巨变,她改变初衷也是可以理解的,你何必咄咄逼人?”

“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要你强出什么头?”唐郁并不买帐,冷然反击。

“小子~”江勇的脾气本就急躁,这时见他得理不饶人,忍不住冷声喝道:“你是什么东西?小姐……”

“江勇!”江照影忙出声喝止:“主子说话,你一个奴才插什么嘴?”

唐郁正欲再说,江家的仆役已抬了装着江秋寒尸身的棺材过来。他这才闭嘴不说,只把疑惑的目光投向李煜宸。

李煜宸缓缓地点了点头,唐郁改了脸色,淡淡地道:“上船吧,我送你们回京。这么多人,临时要找条大船恐怕也不容易,大热的天,耽搁太久可不太好。”

姜梅本欲拒绝,但他说得有理,而且这个时候,她也不想看君墨染的脸色,跟他一起去挤官船。因此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转头望了江照影一眼,意在征询他的意见。

江照影这时亦是六神无主,只求早日回到江家,哪里还计较这许多?

“唐公子,”江照影朝唐郁深深地鞠了一躬:“大恩不言谢,容日后再报答。”

“哼~”唐郁冷哼一声:“我是瞧在江湄的份上,谁要你报答了?”

众人听他如此蛮横无理,俱都变色。只有姜梅早已习惯了唐郁的说话方式,知道他就算是一番好意,也会把话说得极难听。这种程度,已算是相当客气了。

其实,他们带着一棺材,船家最忌讳这种事,十之八九是不肯载的。唐郁肯把船借给他们,已是一份大大的恩情,就算言语有些无理,又算得什么?

“既如此,多谢你了。”姜梅领先上了船。

她上船去了,江家的人再不情愿,也都只能跟着鱼贯而上。

“墨染,”李煜宸望着君墨染犹豫着要不要跟上:“你怎么……”

官府会为他们提供船只,但是看着姜梅苍白的面容,他又实在放心不下,恨不能分分秒秒都跟在她身边,以便照应。

“你想去便去吧。”君墨染何尝不明白他的心情?只恨时机不凑巧,偏偏在这个时候与江湄闹翻。他身份尴尬,就算想要安慰她都不可能。

“我的船小,装不下大菩萨,两位还是止步吧!”唐郁冷哼一声,扔下一句话,转身进了船舱。

“这~”司空博尴尬地望着岸上几人,搓着手不知所措。

“蓝一,上船。”君墨染吩咐一声,掉头上了停在一旁的官船。

PS:吊了一天水,身体好些了,我再去码字,争取早点把欠下的字债都还清,哎。。

他不是神

“哎呀~”宛儿拍手称庆:“这老贼死得好!果然是大快人心!”

君墨染瞪她一眼,慢慢地点了点头:“是。”

“你确定?”老夫人先是大喜,继而狐疑地望着君墨染:“这厮老奸巨滑,别又在耍什么花枪。”

说不定这老贼明知墨染在查他的过去,怕明里斗不过他,这才想出诈死之计来瞒天过海。

“不会,”李煜宸接过话头:“这是梅子亲自确认的,应该错不了。”

想着江湄以何种心情下这种结论,他的心都痛得揪起来,恨不能插上双翅立刻飞到江家去——只可惜,他还没有这种立场和身份!

“她?”老夫人愣住,十分不悦地沉下脸:“你又跟那个妖女见面了?”

“路上偶然遇到的。”君墨染不愿多提,轻描淡写地一语带过。

偶然?她才不信世上有这么巧的事。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得给他面子,不方便训斥,只能把不满放在心里。

“她是江秋寒的女儿,说的话更加不可信!”老夫人冷冷地道:“谁知道会不会是他们父女联起手来耍我们?咱们可得多留一个心眼,别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银子。”

“不会~”李煜宸和君墨染异口同声地否认。

“你怎么知道?”

见君墨染不说话,李煜宸瞧了他一眼,淡淡地解释道:“梅子不是这种人。”

老夫人黑下脸,冷冷地斜睨着他,嘲讽道:“你对她倒挺信任。”

“伯母,”文紫萱在一旁乖巧地接了一句:“依我看来,江小姐心怀坦荡,确实不是那种奸滑耍巧,满嘴谎言之人。”

“是吗?”老夫人轻哼一声,终于不再质疑。

“娘,我还要办点公事,就不陪你了~萱儿小姐,你今天也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君墨染淡淡地道。

“你去办你的事,萱儿陪我说几句话。”老夫人拉着文紫萱的手不肯放人。

她要好好盘问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娘~”君墨染皱眉:“萱儿小姐累了一天,你硬拉着人家陪,不合适吧?”

就算想要把两个人凑成堆,这样做也太过明显了!难道娘就一点也不考虑他的心情?

“萱儿又不是外人,有什么不合适的?”老夫人反驳:“再说了,跟我唠几句家常,是那么累的事吗?”

“王爷~”文紫萱心中微热,冲他嫣然一笑:“你放心去吧,我不累。”

“随便你。”君墨染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李煜宸想了想,还是跟着他一起进了书房,示意蓝一在外面严加把守,不让外人靠近,这才问:“墨染,你怎么看?”

“什么?”君墨染抹了一把脸,却抹不去萦绕于胸的烦乱。

他的心底空落落的,完全没有大仇得报的喜悦,反而有一种虚脱的感觉。所以,千万不要再问他对江秋寒的死有什么想法,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该喜还是该忧?

李煜宸曲指轻敲着桌面,陷入沉思:“在我看来,这个叫唐郁的少年,绝对不是个简单人物。”

君墨染轻应一声,未置一词。

江湄,为什么她对每一个人都如此信任,独独对他这么苛刻?

“注意到他身边那个长随没有?”李煜宸只得继续往下说:“如果没有看走眼,那人是个绝世高手。至少在咱们这几个人当中,没有人能挡他全力一击。”

“哦,”君墨染淡淡地道:“看出他是什么路数了吗?”

有钱使得鬼推磨,市井之中本就藏龙卧虎,世家大族养几个绝世高手也并不稀奇。

他注意过了,唐郁本人似乎并没有武功。而且明眼人一眼即可看出,唐郁的身体很弱,否则不会在如此炎热的天气,身披重裘。

“他没有出过手,所以暂时还看不出身份。”李煜宸摇了摇头:“但那个唐郁,似乎长期服用某种极厉害的毒,掏空了身体,导致现在的极度虚弱。”

虽然他替他把过脉,没有在他的体内发生内力。但心底却总隐隐有一种不安的感觉——这个唐郁给人太过阴郁的感觉,心机很深。

他总觉得他在故意示人以弱,用这种面貌降低梅子的心防,从而博取同情,达到接近梅子的目的。

说到这里,他略略停顿片刻,撩起眼皮瞄了君墨染一眼,确定他在听,这才接着往下说:“他小小年纪,能奴使高人,又在这种敏感时刻出现在梅子的身边,其居心着实可疑。在我分析,他很有可能也是冲着江家的藏宝图而来。”

君墨染听到这里,才耸然动容,倏地坐直了身子:“你的意思,这三十几条命案……”

说到这里,他噤口不语,感到不寒而粟——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放任江湄跟他一起,岂不是相当危险?

“说不好~”李煜宸摇了摇头:“不过,不能排除这个可能……墨染,你去哪里?”

君墨染面色铁青,头也不回地迈开大步往外走。

他要把江湄带回来!

“墨染~”李煜宸迅速追了上去,拦在他的身前:“你冷静点!你现在闯去江家,强行把梅子带回来,她会怎么想?干娘又会怎么看?”

“我不管,她有危险,我不能坐视。”

“你别傻!”李煜宸提高了声音:“一切都只是猜测!你这样岂不是打草惊蛇?退一万步讲,就算真是他的谋划,目的也是在藏宝图,梅子暂时性命无忧!”

“你能肯定?”君墨染冷冷地盯着他。

“呃~”李煜宸哑然。

他不是神,这种事谁敢肯定?何况关乎梅子的安危,他如何肯定?

二嫁:法医小妾

吊唁(一)

绕了个大圈,姜梅最终还是回到了江家。

如意拉着她的手,泪眼婆娑地闹了半天,姜梅实在没有心情去安抚她的情绪,借口身体不适,关上门还自己一个耳根子清静。

凶手既然处心积虑,为隐瞒江秋寒的身份,竟不惜将他大卸八块。要不是唐郁及时送来雪球,要确定死者的身份将会极为困难。

确定死者身份后,为案件的下一步侦破奠定了良好的基础,她本应该感到轻松,却怎么也提不起劲来。

事情本不应该如此顺利——似乎有哪个环节出了错误,偏一时又想不出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姜梅敲着额头,想得脑袋发昏都不得要领,不知不觉竟真的睡了过去,待再醒来时,天色已然放亮。

推开窗,底下到处幡帐高挂,触目已是一片银白的世界。

有那消息灵通又与江家交好的,已然赶来吊唁,低泣与哀嚎声充塞耳边,整个江家一片愁云惨雾。

江夫人莫萍和大小姐江絮此时远在安阳,来不及赶过来。江照影独立支撑大局,只能强行抑了痛楚,打起精神安排丧葬事宜。

身后吱呀门轻响,如意悄然探了头进来观望,姜梅听到声音,转过头去:“有事吗?”

见姜梅醒了,如意忙侍候她洗漱毕,这才小心翼翼地看她的脸色:“要不要帮你拿点吃的来?下面闹轰轰的,少爷叮嘱小姐没事别下楼,免得不胜其扰。”

“嗯~”姜梅轻应一声。

江照影在这种时候,还能考虑到她的感受,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兄长——至于当初有没有跟江秋寒同流合污,对她来说已不重要了。毕竟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人生总是要向前看的,不是吗?

见她神思忧惚,如意不敢打扰,蹑手蹑足地出了门。

“小姐~”不多久,如意端着一个精致的银托盘,盛了些她平日爱吃的点心进来:“有客人来访,要不要打发他们回去?”

姜梅拿了个馒头在手,撕了一小块慢慢地嚼着:“谁啊?”

江家的亲人和朋友她一个都不认识,下去又能做什么?听着那些千篇一律的安慰之词,反而闷得慌。

“唐公子和柳管家。”如意替她盛了一碗小米粥,回道。

姜梅皱眉:“就说我还在睡,替我打发了吧。”

唐郁牙尖嘴利,平时她或许还能包容,现在却没有心情去哄他开心。而拒绝了他就不可能去见柳无风,好在估计他也只是听说了江秋寒的事,过来说些安慰的场面话,不听也罢。

“是~”如意领命下楼。

花厅里,唐郁带着司空博在东边窗前坐着,面无聊赖地玩着衣上的流苏;柳无风带着箕在江家仆从的引领下走了进来,替他安排了坐位,奉上茶告了个罪便离去。

两拨人打了个照面,柳无风先是怔了一下,随即扬起浅笑朝他礼貌地点了点头;唐郁轻哼一声,并未起身回礼,大刺刺地坐着瞪着他并不避让。

箕心中咯噔一响,暗自提高了警觉,小步上前假意替柳无风斟了杯茶,低头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小心,这个人就是唐郁,在他身边的就是司空博。”

这不男不女的妖孽好大的胆子,杀了这许多人命,竟然还敢带着人大刺刺地出现在江秋寒的家里来吊唁!

柳无风面上不动声色,端着杯子轻啜了一口,将杯子朝唐郁举了举,赞道:“好茶,公子不尝尝?”

“哼~”唐郁冷然一笑:“别人家办丧事,你倒有闲心跑来品茶!”

“公子面熟得很,我们好象在哪里见过?”柳无风不以为杵,放下茶杯道。

“是吗?”唐郁傲然道:“无关紧要的路人,本公子向来都不太记得。”

“喂~”箕按捺不住愤怒之情,提高了声音喝道:“我们少爷好心问你话,你居然敢如此无礼?”

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杀了角和房就没事了,他绝不会放过他!

“司空,这里有条狗在吠,还不快打出去?”唐郁懒洋洋地转头,睨向司空博。

“少主,”司空博微微一笑,躬身回道:“打狗还需看主人,况且咱们是来探望江小姐的,闹出事来怕是她面上不好看。”

这番话,表面是在劝阻唐郁,意在息事宁人,但他连削带打地嘲讽,听在柳无风和箕的耳中,无疑就是在火上浇油。

“是吗?”唐郁竟真的认真地偏头想了想,撇撇唇,不情愿地道:“那咱们就给蠢猪一个面子。”

这主仆二人一搭一唱,完全没有把柳无风二人放在眼里。饶是他修养到家,忍功不同寻常,这时也有些挂不过脸,面上变了颜色。

箕拍桌而起,伸手按向了腰间暗藏的软剑之上,怒声喝道:“臭小子,你骂谁呢?究竟是谁在这里疯狗似地乱吠?”

柳无风在桌下伸手扯住他的衣角,示意他千万不可冲动,否则就中了对方的奸计!要知他们是来吊唁的,可不是来闹事的!

司空博眉心微蹙,顺手抄起面前的茶杯便掷了过去:“这位小哥,嘴真臭,怕是早上没漱口吧?我给你洗洗?”

“哧~”地一声响,劲风已然扑面,箕慌不迭地偏头,哪知司空博声东击西,先虚晃了一下,弹指发出声响,然后才扔出杯子。

箕若是不躲还好,这一躲,杯子飞过来,不偏不倚地塞进他张大的嘴里,啪地击落二颗门牙,鲜血顺着他张大的嘴角流了下来。

唐郁端坐在椅子上,一脸惋惜地摇头道:“哎哟,白白糟蹋一只上好的青花瓷杯。”

吊唁(二)

箕莫名吃了如此大亏,哪里肯罢休?当下呛啷一声挚出腰间软剑,唰地抖得笔直,直指唐郁的眉心,嘴里嚷道:“大爷今日替天行道,收了你这个妖孽!看你还怎么妖行于世?”

如意这时刚好踏进门,见此情况大吃一惊,“啊~”地一声尖叫出来,掉头就往门外跑。

“如意~”柳无风反应极快,身形一闪迅速拦在她的身前,一把拽住她的手把她捉了进来:“别嚷,我是柳无风。”

“管,管家?”如意惊魂未定,颤着声音指着箕道:“他,他是谁?拿剑指着唐公子想干什么?”

“没什么~”箕呸地吐掉嘴里的碎瓷片,心有不甘地迅速把剑收了回来,做势轻弹一下剑锋,讪笑道:“我刚得了把好剑,请唐公子鉴赏一下。”

他嘴角不停往外渗血,呲牙这么一笑,着实十分恐怖。

如意脸色一白,她又不傻,哪里肯信他的说词?若不是柳无风捉着她,早已跑得没了影子:“别怕,他是我的仆人,近日从故乡过来接我。”

“不错,”唐郁优雅地挑眉一笑:“是把好剑,可惜,主人太过粗鲁。”

箕强忍住怒气,把剑收进怀里,朝如意抱拳揖了一礼:“抱歉,吓着姑娘了。”

“不,不要紧~”如意满脸紧张,只敢望着柳无风:“管家,唐公子,我们小姐身体不适,还未醒来,你们二位请回吧。”

“是吗?”柳无风何尝不知姜梅是托词,这时也不能强求:“没办法,请代为传达问候,我改日再来。”

说罢,他领着箕告辞而去。

唐郁却没有柳无风这么好打发,双腿交叠着冲如意微微一笑,柔声道:“如意,江湄并没生病,只是不想见我,对吧?”

认识他以来,他似乎永远在发脾气,极少有人看到他笑。可是他笑起来却极美,极魅惑,眼睛极黑,犹如钻石,璨然生辉。

假如是第一次认识他,一定会从这双黑到极点,清澈到极处的眼睛里看到一切诸如:善良,真诚,纯洁……等等美好的词汇。而绝不会想到,这是一只坏脾气的小花豹!永远挥舞着利爪,指向身边的每一个人。

如意惊叹于他那一颦一笑间流转的神韵,张口结舌地望着他,有半分钟回不过神来。

“带我去看她~”唐郁笑得更甜了,犹如吹面不寒的杨柳风。

如意仅剩的一点思维只能用于点头,机械地转身乖乖地领着他和司空博朝秋雁阁而来。

姜梅正低头喝粥,听到推门声,抬起头来,就看到唐郁那张迷人的脸蛋。

“你怎么来了?”姜梅差点被粥呛到。

如意这才醒悟过来,无措地捏着裙边,涨红了脸不安地瞅着姜梅:“小姐~”

“把门关上,别再放人进来了。”姜梅叹一口气,把粥碗放下,打发如意离去。

是她的错,竟然相信如意能挡住唐郁。

“啧~”唐郁恢复了冷漠轻狂的模样,不屑地睨着姜梅:“还说病了,吃得比猪还多!”

“有事吗?”姜梅不理会他的挑衅,继续掰着馒头。

“爹死了还吃得这么欢,你是第一个。”唐郁打量看她一遍,嘴里尽是嘲讽,眼里却是激赏,暗地里却悄然松了一口气,总算放下心来。

本来还担心她过于伤心,不吃不喝地拖垮本就不强健的身体,这才强行闯来,看她的模样,他的担心好象纯属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