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身份尊崇,却从未以势压人,骚扰地方百姓。白某一向对王爷敬重有加,没想到,你竟是个只知恃强凌弱的小人!”

“这是她咎由自取!”慕容铎斜睨着他,冷冷地道:“你要是心疼,大可撤销前议,本王乐观其成。”

“你!”白云遏气结。

他明明知道,眼下蒙巴身负重伤,整个巴里坤再也找不第二个人堪当此任。偏出此言,岂非是无理取闹?

“本王悃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慕容铎不再理他,打了个呵欠,慢条斯理地推动轮椅回了房。

“王爷!”白云遏再要上前理论,却被喻守业挡住,硬梆梆地道:“请回。”

“喻老大!”白云遏气得跳脚:“你这是在助纣为虐!”

“喂!”喻守成搭上他的肩膀:“我还没死呢!”

“滚!”白云遏推开他,气冲冲地回了住所。

院墙外,一抹纤细的身影在小径上徘徊。

白云遏掩不住惊讶,加快了步伐:“夜深了,庄小姐为何还不去休息?”

“白捕头~”庄然回头见了他,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睡了。”

“有事吗?”

灯光下,她额上的淤痕如此明显,令他很不是滋味。

“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庄然略有些腼腆地道:“最近厨房事多,白天好象抽不出空。可不可以把勘验改在晚上进行?”

白云遏心一紧,象被什么突然扼住了咽喉,万语千言集在心头,却吐不出半个字。

杵作不是什么风光的行业,当年蒙巴是他连吓带骗不得已才应允。

她娇滴滴一个女子,本不该沾染如此血腥恐怖的事情,被破案心切的他无端拖下水。

可是,既使受到富婶如此粗暴的对待,她也没有丝毫怨言。

让他如何不惭愧?

“要你们配合我的时间,真是抱歉~”庄然见他不说话,越发不安,鼓起勇气游说:“可我,真的不想放弃这个机会。请让我试试吧,求你了~”

“别这么说~”白云遏转过身,掩住眼中翻涌的情绪:“是白某欠庄小姐一份天大的人情。”

“那,”庄然语带兴奋:“咱们现在就开始吧?”

PS:亲们,是好是坏,给点反映好不?

039 朋友,下来吧!

沿着围墙,放了一排门板,用长凳架着,上面摆着十个衙役忙活了一天大致整理出来的死者遗骸,全部用白布覆盖。

庄然数了数,一共有十九张,顿时吃了一惊:“这么多?”

“这是较为完整的,还有很多散落的骨头。”提到案子,白云遏的表情很是凝重。

庄然沉默了一会:“不能再耽搁了,咱们开始吧~”

衙役们不待吩咐,点亮了粗如手臂的火把,把遗骨抬到空旷处。

庄然弯下腰只看了一眼,立刻抽了数根肋骨出来:“这几根不属于死者。”

“你怎么知道?”张卫见大伙忙活了一天,她只一眼就予以否定,顿时大为不服。

“死者是位成年男子,而这几根骨头属于女子。”庄然柔声回答:“一般来说,男子胸骨长度和骨柄的比例在二倍以上,女子则低于二倍。”

“是吗?”张卫将信将疑,拿了尺子测量对比后,不吱声了。

白云遏一直含笑观望,这时敲了他一记:“庄小姐是骨科大夫,还不比你们懂得多一点?”

庄然没有余暇搭话,低了头专心勘验:“死者年龄在30—34岁之间,身高五尺二寸;生前曾受外力撞击,导至胸骨断裂,刺破心脏而亡,死亡时间在四到五年之间。”

“等等~”负责记录的李安举起手:“死亡原因和死亡时间都好理解,但你怎么知道他的年龄?”

“颅骨骨缝愈合情况是判断年龄的一项重要依据,颅骨矢字缝大约在22岁开始愈合,到35岁左右完成愈合。当然,这个数据因个体不同稍有差异,但不会超过2岁。”

“这具尸体连矢字缝都未完全愈合,且耻骨联合面开始下凹,背侧缘向后扩张,联合面呈卵圆形倾向,再结合其牙齿磨损程度,我可以断定,死者的年龄在31—34岁之间。”

庄然有问必答,侃侃而谈。

这些衙役大都跟随白云遏办案数年,从来不曾听过如此精辟的理论,不知不觉靠拢来,把庄然围了个水泄不通,个个眼露佩服之色。

白云遏正自微笑,忽地眼角余光瞥到暗影一掠而过,顿时心生警觉,曲指轻弹,一道寒光脱手飞出,沉声喝道:“朋友,下来吧!”

“呵呵~”低醇的笑声倏然响起,说不出的温雅舒适。

庄然讶然转头。

从院墙外轻飘飘的跃进一个男子。

他全身白衣胜雪,一头黑发,狂野地披散着。轮廓阴柔,漂亮的双目,指间夹着一枚寒光闪闪的柳叶飞刀,浑身散发出一股优雅尊贵的气息。

“一别经月,白捕头别来无恙?”他嘴角含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眼睛却盯着庄然,目光炯炯,却并不令人生厌。

040 过命的交情

庄然见他一直望着自己,尴尬地笑了笑,移开目光。

白云遏很是不愉,拱手道:“原来是百里公子,白某眼拙,差点把你当成梁上君子,真是对不住了。”

“呵呵~”百里晗似是听不出他语带讥讽,把柳叶刀抛还,笑道:“我来拜访慕容,见这边灯火通明,过来瞧瞧热闹。”

“这里跟墨韵居好象并不顺路?”白云遏并未释怀。

来就来了,为何一声不吭,躲在暗处偷窥?而且,一出手便接了他的柳叶刀,好是让人不爽!

百里晗并不理会他的挑衅,目光转向庄然:“这位姑娘是接替蒙巴的杵作么?方才偶然听到几句,手法很是新颖啊!”

庄然脸一红:“我不过是初学,有不当之处,还望公子指点。”

“姑娘客气了~”百里晗并不掩饰对庄然的兴趣,冲她抱拳揖了一礼:“在下百里晗,请教姑娘芳名?”

他从旁观看多时,她分明成竹在胸,并无半点怯场之意,初学一说,显然是过谦之词。

白云遏不耐烦地道:“瞎打听什么?赶紧去墨韵居吧!”

“早见晚见都是见,不争在这一刻。”百里晗并不肯离去。

“在下庄然。”

“果然人如其名,端庄优雅,风致妍然。”百里晗微微一笑,如春风拂风:“女子从事勘验并不多见,庄姑娘做起来却游刃有余。不知是家传还是师出名门呢?”

“公子过奖了。”庄然摇了摇头:“对于勘验一道,我不过是个新手,只是出于个人兴趣,既非家传,当然更谈不上师出名门了。”

“是吗?”百里晗饶有兴致:“庄小姐的兴趣还真是特别。”

“庄小姐是大夫。”白云遏接过话头,狐疑地看着他:“百里公子什么时候也对勘验感起兴趣来了?”

“呵呵,”百里晗怕他起疑,急忙以笑容掩饰情绪:“我不过是好奇,随口多问了几句。若是不小心冒犯了姑娘,还请包涵。”

“公子言重了。”

事实上,她并不觉得杵作比大夫就低了一等。相反,还对此有着浓郁的兴趣和莫名的亲切感。

“不打扰你们做事,明天见~”百里晗优雅地欠了欠身,飘然离去。

白云遏凝着他的背影不满地嘀咕:“他不在七星山纳福,半夜三更跑到这里来搅什么局?”

“他,”庄然迟疑了一下,问:“跟王爷很熟吗?”

紫竹山庄禁卫森严,他深夜来访,却来去自如,除了身手高妙之外,显然于庄中守卫非常熟悉。

白云遏轻哼一声,淡淡地道:“过命的交情。”

庄然不自觉地笑了:“那就好。”

慕容铎脾气暴烈,性格怪异,她正担心他乏人沟通,精神太过空虚。百里晗能来,真好。

041 你很美,真的!

白云遏定定地盯着她,叹息:“你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慕容铎位高权重,自然多得是人巴结,躲在这里也不过是任性所致,于人无扰,更不值得人同情。

倒是她,好心没有好报,被折磨得不成人样,让人担心!

“我很好~”庄然微笑。

能够留在他的身边,还可以从事自己喜欢的工作,这已是上天的恩赐。

“好什么?”白云遏一时冲动,执起她布满血泡的纤手嚷道:“看看,成什么样了?”

“这点苦,不算什么。”庄然忍痛,轻轻抽回了手。

比起在锦州,这样的日子更让她满足。

起码,她的心是甜的。

白云遏沉默了。

正值韶华的女子却生就一副丑颜,不难想象,在成长的过程中她要承受多少屈辱和磨难?

“天色不早了,各位早点休息吧。”庄然淡然一笑,告辞出门。

“我送你。”

“不用了,”庄然婉然拒绝:“这里到晗雪居没几步路。”

“要送的,”白云遏坚持:“你一个女人走夜路,不安全。”

庄然莞尔:“放心,我这副样子,鬼见了也会吓跑。”

白云遏厉声叱责:“别胡说!”

庄然诧异地抬头:“白捕头~”

不过是一句玩笑,有必要发火吗?

白云遏吸了口气,竭力平服突然激动的情绪,移开目光,慢慢地道:“起码在我眼里,你很美,真的。”

庄然微怔,随即笑了:“白捕头,你心眼真好。这是我听过的最动听的谎言,谢谢。”

白云遏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吭声。

他说的是心里话,并非虚词客套。

————————明月的分割线——————————

慕容铎坐在餐桌前,对着那盘烩羊肝发呆。

那曾经是他的最爱,吃到嘴里却觉得索然无味。

事实是,不仅仅是烩羊肝,最近吃什么都感觉味同嚼蜡。

他烦燥地拍着桌子:“拿酒来,要最烈的烧刀子!”

“啧啧啧~”清雅的男音倏然响起:“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要戒酒戒燥。看看,全当了耳边风。”

慕容铎蓦地回头,对上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到嘴的喝叱变为惊喜:“晗兄,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当然是仙风,”百里晗风趣地笑道:“我掐指一算,就知道你将要大难临头,特地前来搭救~”

“去你的!”慕容铎当胸给他一拳,哈哈大笑:“大仙,你还算出什么?”

百里晗居高临下,睨着他优雅微笑:“你红鸾星动,运交桃花。”

慕容铎一怔,慢慢敛起笑容,拧起了好看的眉毛,怒道:“你特地来消遣我的?”

百里晗讶然:“你已经知道了?”

042 别问我

“知道什么?”换慕容铎惊讶。

百里晗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望着他:“显然,我们说的是同一件事,却不是同一个人。等等,你先别否认,让我猜猜。”

慕容铎苦恋姜梅到了痴迷的地步,五年前欲搭乘女皇号寻找时空之门,回到她的身边。

不料女皇号遇难倾覆,他虽侥幸生还,却残了双腿。加上他误打误撞破了血魂咒,害姜梅香消玉陨,更令他痛不欲生,万念俱灰。

若不是皇后苦苦哀求,说不定早已出家做了和尚。他被逼苟活,于是迁怒于人。

以前只是脾气急躁,说话不留余地,现在变本加厉,易怒暴戾,蛮不讲理。也只有朗三几个皮粗肉厚,经得起摔打,才能长期呆在他身边侍候。

紫竹山庄僻处荒山,守备森严,外人也进不来;他双腿既残,足不出户。很难想象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与女人发生情感纠葛。

“喂!”慕容铎等得不耐,以筷敲着桌面:“要发呆,滚回七星谷去!”

百里晗眼前倏地掠过一抹纤细的身影,冷静淡然,庄重大方。

慕容铎也是个男人,身心正常,发育良好。

他枯守在这苦寒之地,度过了五年画地为牢的寂寞时光。

撇开外表不谈,庄然的言谈举止确有几分与姜梅神似,撩动他那颗静如死水的心,实属顺理成章。

昨夜,在乍然看到她的那一瞬间,他不是也为她乱了心跳吗?

“庄然,对吧?”他含着微笑,带着几分试探。

慕容铎变了脸色:“好你个百里晗!早就知道内情,故意耍我呢?”

看到他的反应,百里晗的心倏地一沉。

他看着慕容铎,眼光很冷,象瞧着陌生人:“她,不仅仅是个大夫,还是你的女人,对吗?”

“放屁!”慕容铎暴跳如雷:“她算什么东西,也配做我的女人?”

百里晗低头敛去眼中光芒,再抬起头时,又是温雅如风。

他勾着唇,笑着调侃:“话不要说得太满。说不定不久的将来,你会对她痴恋成狂,一往情深呢?”

“放心!”慕容铎哧之以鼻:“那个丑鬼就算死了再投胎,老子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百里晗讶然:“昨夜惊鸿一瞥,虽未窥庄姑娘全貌,想来就算不是倾城之姿,怎么也不该冠以‘丑’字吧?”

“哼!”慕容铎冷笑。

百里晗心中一动:“难道,面巾之下,另有隐情?”

“不知道,别问我。”慕容铎不肯对庄然的容貌再做评价。

“说说吧,什么情况?”百里晗不死心:“刀疤?烧伤?烫伤?胎记?”

“哪这么多废话?”慕容铎不耐:“好奇的话,自己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