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跟母后说好的事,怎么可以反悔?”慕容铎微微有些不耐:“再说了,她都不担心,你还怕被比下去?”

“哼,”姜梅傲然道:“我岂会怕她?只是跟这种人站在一起,难免生出掉价的感觉嘛!”

“梅子,”慕容铎蹙起眉峰,正色道:“你怎能这么说话?她治好了我的腿,对我有恩,咱们应该心存感激。”

而不是象她这样,蔑视她的人格!因为容貌而否定她的全部,这一点,更让他无法忍受!

“阿郁?”姜梅呆了一下,噘着唇:“你干嘛发火?”

“我不喜欢你这样,”慕容铎直言不讳:“你以前不是这样,你不会因任何原因而蔑视任何人。”

就连他这种对她心存恶意,伪装身份,刻意接近她的邪恶之人,都能敞开心扉,视为亲人。

庄然只是容貌上有些欠缺,她竟然不能容她?

姜梅一惊,垂下眼帘,委屈地道:“可是,他们都不是你的妻呀~”

慕容铎心一软,叹口气:“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在遇到你之前娶了她。所以,明天乖乖去,好好表现,给母后留个好映象。嗯?”

希望,明天一切可以回到正轨。

姜梅怕他起疑,不敢再闹,虽然没达到目标,也只好偃旗息鼓,噘着嘴道:“好吧,我给你面子。”

“这才乖~”慕容铎抬手,摸摸她的发。

姜梅缠上来,搂着他的腰,仰起头,无限娇柔地唤:“阿郁~”

慕容铎偏过头,避开她娇艳的红唇:“太晚了,早点休息。明天记得要早点起床。”

狼行虎吻VS母仪天下

六月十五,报国寺。

禅房里,气氛有些沉闷。

朗四,喻守成在门外把守,庄然和姜梅在门边候宣。

简皇后居中,悲苦大师和慕容铎一左一右分坐于下首蒲团之上。

慕容铎低头喝茶,不发一言,对悲苦胡乱插手自己的婚姻大事,表现出极大的不满。懒

稍叙闲话之后,简皇后吩咐随侍女官:“让她们进来吧。”

“娘娘有旨,宣两位姑娘觐见。”

“姜姑娘请~”庄然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让姜梅先进。

姜梅深吸一口气,以高昂的斗志,情绪饱满地走了进来。

为了博个好映象,姜梅使了浑身解数,天没亮就起床,精心打扮,描眉画唇,扑粉梳头,衣服换过一套又一套,最终挑了最衬她肤色的大红。

头上珠环翠绕,行走之间,环佩叮当,香风扑面。

往简单朴实的禅房一站,顿时艳光四射,美艳不可方物。

她屈膝盈盈下拜,娇声呖呖:“民女姜梅,见过皇后娘娘,愿娘娘福泰安康,千岁千岁千千岁。”

简皇后见了,便就有些不喜,淡淡地道:“平身。”

反观庄然,只着一身白色淡墨竹绣的长裙,黑发简单地在头顶挽了个髻,用一枝白玉簪固定,剩下的垂在两肩。

清秀脱俗,飘逸如云。

她进得门来,盈盈拜下,不卑不亢地道:“民女庄然,见过皇后娘娘和悲苦大师。”虫

简皇后见她白纱蒙面,微微蹙起眉峰:“摘掉面纱。”

庄然一怔:“民女不敢。”

“母后!”慕容铎冷声抗议。

“你别说话~”简皇后诉道:“身为王妃,岂能藏头露尾,连面目都不敢示人?”

姜梅暗中高兴,眼中闪过兴灾乐祸的光芒,随即低头掩饰。

悲苦大师心如明镜,早将她的反映尽收眼底,微微一笑,低头品茗。

庄然垂下眼帘,低声道:“民女不是不敢,只是天生容貌丑陋,怕惊吓了娘娘。”

简皇后冷笑道:“本宫身在宫帷四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还会因这点小事而受惊吓?”

“是~”庄然轻应一声,抬手,从容地取了面纱,平静地直视着她。

简皇后见她蒙着面纱时,眉目清秀,说话温婉,怎么也料不到揭开面纱之后,会见到这么狰狞地一块猩红胎记,不觉骇了一跳。

只是,她这四十年的皇后并不是白当的,虽然受了惊吓,面上却未露分毫,轻描淡写地道:“一块胎记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她本以为只是丑,没想到竟然这般骇人,难怪铎儿会如此不喜。

以她这等相貌,当个王妃已是勉为其难,日后如何入主中宫,母仪天下?

“世人愚昧,惯常以衣貌取人,哪有娘娘的智慧?”悲苦大师放下茶杯,不着痕迹地捧她一下。

简皇后听得心里舒服,越发慈眉善目:“铎儿的腿,是你治好的?”

“王爷的伤虽是民女主治,但若没有姜姑娘的鼓励和王爷自身的坚忍不拔,亦是枉然。”庄然平淡地答。

“嗯,”简皇后轻轻点头:“居功不傲,谦恭有礼,不错。”

姜梅心中着急,又不便替自己争功,只好拿眼睛去看慕容铎。

慕容铎笑道:“庄然说得不错,儿臣决定接受治疗,绝大部份原因是梅子。此后漫长而艰辛的康复过程,更是因为有她在身旁,才能坚持下来。”

“嗯,”简皇后叙觑他一眼,含笑揶揄:“母后知道你疼她,不必偏帮,两人功劳一样大,母后都有赏,满意了?”

慕容铎脸一红,轻咳一声:“儿臣也不是要替她们讨赏,只希望母后能成全儿臣。”

简皇后未动声色,将目光转向姜梅:“多大了?”

来报国寺之前,她看过五虎将的联名奏表,心中对庄然已是十分满意,打算无论如何都立她为王妃。

不是因为对铎儿有恩,更重要的,如此短的时间里,她能轻易将五虎将的心牢牢地拢住。

在深宫四十年,让她深深地体会,权力其实就是人的战争。

在两股势力的斗争中,谁拥有更多的人脉,谁就获得优势。

因此,庄然的这项特点,绝不比拥有强大的家庭背景差。

这时见了庄然的样貌,又心疼儿子,不愿意委屈他一生。

更何况,她早就有心要把慕容铎扶上帝位,今日的王妃,对她来说,就是日后的皇后,岂能不慎而重之?

“十九~”姜梅强忍了喜悦之情,柔顺地答。

“祖籍哪里,家中还有些什么人?”简皇后又问。

姜梅谦恭地道:“实不相瞒,民女并非北越人士,实为东晋晋阳人。五年前父母双亡,自此寄居伯父家。”

说到这里,她停下来,看一眼慕容铎。

慕容铎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示意她不必心虚。

于是她继续往下说道:“年前因故离开伯父家,流落到北越。”

“晋阳?”简皇后挑眉,望向慕容铎:“可以问一下,究竟是何原因使你情愿一人孤身在外流浪也不回伯父家?”

昨天不是还说不知她的身世?今日终于肯吐实了?

姜梅犹豫一下,娇羞地垂下眼帘:“伯父要民女嫁人,换取聘金,民女不得已,这才逃了出来。”

“婚姻大事,本就该遵从父母之命,你既从小由伯父抚养,婚事理当由他安排,岂能私自潜逃?”简皇后冷着脸问。

“若只是年纪老迈,家境贫寒些倒也无妨,”姜梅颇为委屈地道:“可对方是称霸一方的恶棍,一惯鱼肉乡里,横行无忌。”

“罢了,”简皇后点头:“也算是其情可悯。”

“还有一件事,”慕容铎微笑着道:“儿臣昨日自宫中回去之后问过梅子才知,原来她与东晋皇后唐意,少时曾是闺中密友。”

身世成谜在普通人家或许算不上大缺陷,但在皇室却是致命伤。

思前想后,唯一可以给她做靠山的,只有唐意。

一则她与姜梅是旧识;二来,她已贵为东晋皇后,与她扯上关系,必然可以为姜梅加分。

考虑了一晚,编出这样一个故事,临出门前教姜梅背熟了才来。

“哦?”简皇后先是一怔,随即疑惑地问:“还有这种事?可本宫听说她其实是西秦人,又怎会与你自幼相识?”

“皇后所言极是~”姜梅早有准备,神色从容,答得滴水不漏:“家父之前一直在西秦经商,长居秦都,后西秦为南淮和东晋所灭,家父母正是死于战乱。”

庄然还是第一次听她提及家中情况,不觉有些惊讶,抬头看了她一眼。

“原来是这样。”简皇后点头:“本宫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

姜梅原以为会听到一些溢美之词,未料如此平淡便结束,不禁有些失望。

强抑了情绪,屈膝行了一礼,与庄然一同退了出去。

刚一出门,立刻趾高气扬地瞪了她一眼:“不相信呀?有本事,你也找个皇后当靠山呀,哼!”

“姜姑娘怎会这样想?”庄然讶然道:“我只是替你感到惋惜而已,并无他意。”

她本来以为自己自幼丧母,又天生貌丑,已是天下最可怜之人。

没想到姜梅不但父母双亡,还被伯父迫婚,环境比她艰难百倍。

“惋惜?”姜梅尖声道:“你有什么资格来为我惋惜?”

眼下胜负已分,自己马上就要当上王妃,何惧之有?

喻守成似笑非笑地睇她一眼:“姜姑娘,小心隔墙有耳。”

姜梅一惊,气势立刻弱了下去。

禅房中,慕容铎追着皇后要结论:“母后,如今姜梅的身世也了解了,她并不是个来历不明之人。你看,她是不是有资格当你的儿媳了?”

简皇后嗔道:“只不过见了一面,母后怎知她够不够格?”

“母后这是信不过儿臣了?”慕容铎很不高兴,崩着脸反问。

“你先回去,”简皇后道:“这么大的事,也不是母后一个人说了就可以决定的。你得容母后一点时间,跟你父皇商量呀。”

“还商量什么?”慕容铎不以为然:“父皇哪次不是听皇后的?”

简皇后淡淡地道:“你不会连几天都不能等吧?”

“那好吧,”慕容铎无奈之下,只得起身:“儿臣告退。”

说完,转向悲苦,眸光瞬间转为冷厉:“大师这次不会又对本王的婚事有意见,想要指手划脚吧?”

“铎儿!”

悲苦大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请王爷放心,老衲跳出五行外,不在红尘中,早已不问世俗之事。”

“最好是这样,若给本王知道,你再次横加干涉,小心你的舌头!”慕容铎厉声警告。

“阿弥陀佛~”

“哼!”慕容铎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简皇后歉然道:“铎儿向来蛮横,嘴利如刀,失礼之处还望大师海涵。”

“靖王生性率直,”悲苦含笑:“乃性情中人,比之那些口腹密剑之人实在强了太多。”

“依大师所见,姜姑娘如何?”简皇后看着他,声音里有淡淡的期待。

“恕老衲直言,”悲苦大师无悲无喜地道:“此女狼行虎吻,不宜掌实权,勉强可以为妾。”

简皇后拧起秀眉:“何为狼行虎吻?还望大师指点迷津。”

“所谓狼行,就是在行走时回头那一瞬,劲部转动而身体不动;所谓虎吻,是习惯随时咬牙,远看笑容可掬,近看似怒非怒。笑容不够真挚,虚假成份居多。”

“是吗?”简皇后凝眉细思,若有所觉:“大师不提倒还未觉,这一提,还似乎真是这么回事。”

“拥有狼行虎吻形态的人,往往心机深沉,难以揣测,凶恶狠毒,个性凶狠,绝情薄义。”

简皇后想了想,随口问:“那么庄然呢?”

心机不深,心性不狠,又如何统领后宫?这点虽不讨人喜欢,倒也不算是很大的缺陷。

只要,她的心机不是用在铎儿身上,而她的绝情寡义又不会针对铎儿,又有何妨?

“当日皇后送来王妃八字,若老衲没有记错,她是紫微坐命加禄存在宫。”

“娘娘也看到了,王妃个性平和沉静,温柔而有韧性、聪明而擅于思考。紫微星是十四主曜中的帝王星。命宫紫微坐守的人气质高雅,性傲王侯。紫微遇禄存同宫,主权力,而面相更佳,有母仪天下之相。”

简皇后听到“紫微遇禄存同宫,主权力”这句话,已经怦然心动。再听到“有母仪天下之相”几句,已然下了决心。

一直以来她都在为铎儿登上帝位而努力,但这些布署进行得都极为隐秘,除几名心腹,鲜有人知。

悲苦大师是方外之人,自然更不可能知道她深藏在心中,长达二十几年的秘密。

“多谢大师指点,本宫就此告辞。”简皇后一身轻松,满意地离开了报国寺。

太子自缢

慕容铎没有等到废庄然,立姜梅为妃的圣旨,却于三天后收到了太子入狱的消息。

“不过写了几封抱怨时运不济的书信,怎会弄到进惩戒院的地步?”慕容铎与其说是愤怒,还不如说是惊讶。

太子这些年到底在做些什么?这么小的事情,怎会闹得这么大?懒

“内卫接到密报,带了人在太子官砥的卧房密室里找到了私制私藏的龙袍。皇上龙颜大怒,下令将他抓进内惩监。”朗四叹一口气,低低地道。

“不对,”慕容铎狐疑地道:“太子向来谨小慎微,规行矩步,怎会做出这种蠢事?”

“可是,他这储君做得实在太久。”朗四神色平淡。

人生有多少个二十五年?

关键是皇上仍然健朗,且无丝毫禅位的迹象,也许他还要再等一个二十五年才可以登基。

试问,在这种情形下,有几个人还能沉得住气?

“糊涂!”慕容铎气得在房里来回走:“太子怎会如此糊涂?父皇年事已高,只要不出差错,皇位迟早是他的!那身龙袍,以后要穿数十年,何必急于一时?”

喻守成几人不敢搭腔。

内惩监是独立于各机构的,专门办理皇室内部事务的官衙,直接受命于皇上,也只为皇权服务。

它不受任何衙门的操控,也不屈服于任何势力,是皇室子弟人人谈之色变的地方。虫

进了内惩监可不是小事,别说挽回颓势,就算想保住性命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