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庄然脸一红,微微不自在地道:“我就是想听听消息。王爷他,还好吧?”

“不好~”朗四叹息着摇了摇头:“姜姑娘验过了,太子自缢无可疑。”

庄然心中恻然:“真可怜,太子还这么年轻。”

“可怜的不是他,”朗四淡淡地道:“是太子妃和陡然失沽的皇长孙,皇次孙,皇孙女才可怜吧?”

死人可以一了百了,活着的却终其一生都被烙上伤痕。

他们有什么罪?不过因为丈夫(父亲)错穿了一件龙袍,便遭此巨变!

庄然叹道:“其实,哪有过不去的坎?”

虎毒尚且不食子,皇上又怎会真的要太子的命?

朗四看她一眼,笑道:“大小姐倒是宅心仁厚,常怀悲天悯人之心。”

执政之人最忌讳的便是有人窥视自己手中的权力,古往今来,为了一把龙椅,不知上演了多少父子相残,天伦泯灭的人间惨剧。

“四爷取笑了。”庄然也知自己想法太过天真,窘迫地垂下眼。

朗四笑了笑:“王爷去宫中探望皇后,恐怕很晚才会回来。”

若然情况不乐观,留宿宫中也有可能。

“哦。”庄然微感失望。

朗四见她一脸落寞,心中不忍,看一眼手中的案卷,灵机一动:“大小姐若是无事,可否帮忙整理一下勘验纪录?”

庄然欣然接受:“四爷若信得过,就交给我吧。”

“岂敢不信,求之不得!”朗四把案卷递过去:“当时姜姑娘连验边说,我胡乱记下,写得乱无章法,大小姐不要笑话我才是。”

“我拿回去,今晚整理一遍,明天早上交给你,没问题吧?”庄然郑重地抱着案卷,问。

“不用这么急,迟几天也无碍的。”朗四笑道。

事实上,太子死因已经查出,这份纪录已不需要了。

疑点重重

天刚朦朦亮,慕容铎便起了床,抓了外袍披上,缓缓步到窗边,推开,远处几声鸟叫,清脆而欢快。

他几乎一夜未眠,既不想放弃姜梅,也不愿意让庄然带着伤痕,怀着对他的怨恨,永远走出他的生活。

考虑了整整一晚,也没找到使三个人从困境中解脱出来的方法。懒

怎么想,娶庄然都是势在必行。

否则,他用什么理由留下她在身边照顾她,偿还欠下的债?

当然,他娶她不是为了爱,而是基于一个男人最起码应该具备的责任感。所以,他决不会碰她。

除了王府,她已无家可归,偏偏她又不肯接受他的帮助。

既然是他使她有家不能回,那么道义上,他就应该给她一个家。

即使,这个家对她而言不那么温馨甜蜜,最少可以遮风蔽雨。

当她遇到真正心动的男人,确定那个人会令她幸福,到那时,他会放手,还她自由。

可,这样做,毫无疑问会引起姜梅的强烈反弹。

他不知道要如何说服他,暂时接受这个事实?

别说姜梅,就是庄然那里,他也不知该如何启齿?

说他为了娶到姜梅,逼不得以才会娶她,举行这场早在四个月前就该举行的成亲仪式?

说,婚后她可以拥有王妃的头衔,皇室的尊崇,世人的艳羡,却独独没有他的爱?虫

说,他们的婚姻其实只是一个假象,他娶她,只是想要报恩?

“王爷,王爷~”朗四步覆匆匆,打断了他的冥想。

“什么事?”他抹一把脸,试图把满心的烦燥和无奈也一并抹去。

“福公公来了。”朗四惊疑不定。

昨天在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慕容铎一怔:“他来做什么?”

“他送来一些贺礼,说是皇后给王妃的。”朗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慕容铎怒了:“谁让他送?让他带回去!”

他还没做最终决定,母后凭什么自作主张?

“他已经走了,”朗四冷静地看着他:“他还说……”

不对,王爷似乎知道些什么,或者说这母子二人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

“说什么?”慕容铎余怒未息。

“他说:三天时间很短,怕你来不及准备,所以先把成亲所需的东西送来,让你多些时间考虑。”朗四一字一句,慢慢地转告。

他看过礼单,很明显,那是为婚礼准备的。

娘娘的大手笔,令见惯世面的他都有些吃惊。

对于这个只见过一面的未来儿媳,她未免太过热情了一些。

尤其,在太子新丧的非常时期,她的这种热切显得更加诡异。

慕容铎愣了一下,怒:“我的事,不需要她操心!”

“王爷,”朗四心中暗喜,语气笃定地道:“娘娘跟你,说什么了吧?”

显然娘娘中意的王妃人选并不是姜梅,否则他的脸色不该如此难看。

慕容铎心烦意乱,一言不发,负着手在窗前站定。

“娘娘是不是择定了三日后为王爷的婚期?”朗四继续追问,语气还是那么笃定:“王爷成亲是大事,总不好太过仓促,卑职是不是该通知管家预先做些准备?”

怎么说也是王府办喜事,就算不能大肆铺张,也不能太过简陋。

只有三天时间?

想想看,写请柬,布置婚房,置办酒席,赶制喜服……还有什么?

他素来精明能干,可婚事还是第一次操办,再加上毫无准备,当场有些手忙脚乱了。

庄然的娘家远在锦州,总不能让她从偏院嫁到主屋,得给她找间临时的住所。

嗯,城外的别院到是可以利用,得找几个人过去收拾一下。

另外,她身边一个丫头都没有,还得让管家挑两个伶俐些的送来。

还有,她也没有象样的衣服首饰,虽说娘娘有送,名义上是王爷成亲,怎么也得送上七八套吧?

这么一想,他哪里还站得住?车转身匆匆往外走。

“站住!”慕容铎喝道:“我话还说完,你干什么去?”

“当然是筹备王爷大婚~”朗四没有回头,甚至连脚步都未曾停下。

要做的事堆成了山,已没有时间可浪费。

从现在开始,他得马不停蹄,一天到晚连轴转了!

“谁说要成亲了?本王还没做决定!”慕容铎怒吼。

“还有三天,王爷慢慢考虑,卑职只是预做准备。”朗四头也不回,随意地摇了摇手,大步流星地走了。

早知这样,当初带小五来就好了,这种时候,小五最能派上用场。

“你!”慕容铎咬牙切齿地瞪着他格外轻快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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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小妹~”喻守成语调轻快,风一般地掠了过来,见房门紧闭,绕到窗前:“快点起来,二哥带你逛京城去!”

庄然伏在桌上,听到喊声,茫茫然地抬起头来:“天亮了?”

“你不是吧?”喻守成见她两眼通红,又见桌上那对蜡烛还未熄灭,不禁嚷:“晚上不睡觉,搞什么?”

庄然揉揉眼睛,坐直身体:“我在整理纪录呢。”

“什么纪录?”

“就是太子爷自缢的勘验纪录呀,四爷交给我整理呢。”庄然解释。

“小四真是,这种事交给你干什么?”大喜的日子,晦气!

“你来得正好,”庄然把纪录翻开:“有一个疑点,我看了数十遍,想了一晚上也没想通。”

“你又不是大理寺的,想那么多干啥?”喻守成曲指敲她一个爆栗:“赶紧梳洗一下,跟二哥上街去。”

案子都结了,还提它做什么?浪费时间!

“不是啊,”庄然很着急:“这点真的很重要,我怀疑太子根本不是自缢,是被人谋害的!”

喻守成一怔:“何以见得?”

“你看这里,伤口长有一寸有余,深达一分,这几乎已能将手腕整个切下来了,这么重的伤,岂会是一块碎瓷片造成的?”

“那说明他求死的决心大。”不然,也不会切了腕之后,又去上吊。

“如果他确实决心自戗,下手极重,在剧烈疼痛和大量失血的情况下,应该不太可能还有机会去自缢。”庄然反驳。

“那也许他意志较常人坚定呢?”

庄然摇头:“如果创口如此大,割开的瞬间,血必然会喷溅出来,那么在墙上,床上,被上,地面,衣服……肯定会遗留下飞溅的血迹。而纪录上却只有床上和地面两处大面积的积血,无一处飞溅的痕迹。”

喻守成没有吭声,微微蹙起眉头。

“还有,悬吊处离床沿约摸有一尺半……”

“我亲自试过,踮起脚尖,完全可以够到吊索。”喻守成截断她。

“你说的是正常情况。”庄然微笑,淡淡地道:“但我看过纪录,太子中年发福,体形宠大,而且左手严重受伤,已不可能使力。试想,他单凭一只手,如何把自己宠大的身体吊起来?当然,如果他武功高强,就当我没说。”

喻守成默然。

太子性格与王爷截然不同,喜文不好武,自小身体羸弱,手无缚鸡之力。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庄然郑重地道:“做为割腕所用的碎瓷,是本案中的关键证物,但不论是现场还是纪录上,根本没有提及。这不是很奇怪吗?”

“嗐!”喻守成抢过她手中案卷,随手一扔:“管他自杀也好,他杀也行,都与咱们无关。”

还有两天她就要嫁进王府了,这个节骨眼上可千万不能出岔子,否则这亲事可就毁了!

“你怎么这样?”庄然不高兴了:“普通人冤死了,还得帮着申冤,太子是王爷的亲哥哥,怎么可以袖手旁观?”

“那你想怎样?”喻守成反问:“把真相告诉王爷,然后鼓动他去闹得满城风雨,成为众矢之的?”

“呃,”庄然窒了一下:“难不成就这样算了?”

“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喻守成微微一笑:“但也不必急在一时,等风声过了,再找机会慢慢查。”

“再等下去,什么证据都没有了~”

“你有绝对把握?”喻守成沉吟片刻,问。

“呃,那倒不是。”庄然摇了摇头:“只是有疑虑,如果可以重新勘验,或许可以解惑。”

“那就没办法了,勘验是姜姑娘做的,若然推翻重来,必然闹得天翻地覆。”喻守成慢条斯理地道:“你也不想让人误会你与她争宠吧?”

庄然沉默了。

“再说了,”喻守成耐心分析:“敢谋害太子,势力必然不可小觑。王爷是火爆脾气,事关重大,没有十足的把握,不可轻举妄动。”

“那好,我听二哥的。”

嫁或不嫁

“丑八怪!”一声尖叫,伴着香风凄厉而来。

庄然骇了一跳,抬眼一看,姜梅披头散发,面目狰狞地冲了过来。

“姜姑娘,出什么事了?”她讶然。

认识姜梅这么久,即便是在病中,亦是浓妆艳抹,到哪都是盛装出行,从来也没试过象今天这么狼狈。懒

“出了什么事?”姜梅在门口站住,恶狠狠地瞪着她:“你这贱人,明明使妖术,抢走了王妃的位置,竟然还装得一脸无辜地问我出了什么事?”

庄然一脸莫名,下意识地望向喻守成。

她说的什么话,你听懂了吗?

喻守成耸了耸肩:谁知道她发什么疯?

姜梅越发生气,怒冲冲地喝:“你们不用眉来眼去!丑八怪,你不要得意,我死也不会同意让你嫁进门,哼!”

说完,她又象来时一样突然,风卷残云地走了。

“二哥,”庄然一脸担忧:“她是不是跟王爷吵架了?”

“管它呢,”喻守成微微一笑,搭着她的肩:“走,二哥带你逛京城。”

她心肠软,若提前知道真相,搞不好这婚事就黄了。

何况,王爷也没下定决心,万一到时他选择等三年,岂不是害她空欢喜一场?

所以,跟朗四商量之后,打算一直瞒到大婚前一天晚上再告诉她实情。

庄然不疑有他,欣然跟着他出门。虫

姜梅从庄然住处跑出来,直奔书房,把慕容铎堵在房里,大闹了起来:“你说过,这辈子只爱我一人,现在却娶那丑八怪为妃,那我算什么?”

慕容铎又生气又心虚,黑着脸问:“没有的事,你听谁在胡说八道?”

姜梅更气了,揪着他的衣服一顿乱揉:“皇后娘娘连聘礼都送过来了,你还想瞒我?”

铁证如山,慕容铎也狡辩不得。

他窒了一下,强横地道:“那是母后的意思,我并没有同意。”

“她长得那么丑,娘娘会喜欢她?”姜梅说什么也不相信:“一定是昨天进宫,支开我之后,你又说了什么,对不对?”

那天在报国寺,庄然揭开面纱之后,娘娘虽然神情不变,语气也未露嫌恶之意,但眼神却变了。

表情可以掩饰,好话谁都会说,但眼神却骗不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