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敢用性命打赌,在庄然和她之间,娘娘是中意自己的,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

“梅子,”慕容铎又是委屈又是无奈:“发生那种事,我哪还有心思想这些?再说,我一直站在你这边,哪会向着她?”

否则,他也不会挖空心思,编造理由把她跟唐意扯到一起。

姜梅象头困兽,在房中走来走去:“不可能,一定是那丑鬼使了妖术,否则不可能是这个结果。”

慕容铎听得直皱眉头:“梅子,这事跟庄然没有关系,你能不能别把她扯进来?还有,京城不比塞外,你说话注意点~”

庄然也不喜欢姜梅,但他可从没听她说过一句梅子的不是。

姜梅心思敏捷,领会到他的,立刻拔尖了嗓子,尖刻地道:“还没娶进门,就开始心疼了,说两句都不可以?叫一句丑鬼就不高兴,你以前骂得不是比我更凶?”

慕容铎不愿意争吵,苦笑:“我说不过你~”

“我说错了吗?”姜梅理直气壮地嚷:“你慕容铎什么时候在乎过别人的言论?”

现在,却为了个丑女跟她讲京城不比塞外,说话要注意分寸?笑死人!

慕容铎被她戳到痛处,索性闭口不言。

“慕容铎,”姜梅板着脸,冷冷地道:“我告诉你,这个王府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你自己看着办!”

“那么,”慕容铎无奈地道:“你可以再等我三年吗?”

姜梅愣住:“为什么?”

“太子新丧,若不在热孝内成亲,需得再等三年。”慕容铎慢慢地道。

“开什么玩笑?”姜梅惊怒之下,口不择言:“只是死了个太子,又不是死了皇帝,凭什么要你为他守孝三年?”

“梅子!”慕容铎厉声喝叱。

兄弟俩相差十二岁,七岁之前一直追在太子身后跑,两人关系十分亲密。加上父皇性子冷厉,不易亲近,太子对他来说,其实比父皇更象父亲。

后来长大了,两人志趣不同,反而越来越疏远,最终形同陌路。

他一直以为,这个兄长对自己而言,早已可有可无。

乍闻噩耗的那一瞬,他才知道,血浓于水,骨肉亲情是永远割不断的!

姜梅自知失言,讪讪地道:“好,算我说错话。可是,娘娘的要求没道理呀!你不是一向特立独行,为什么婚姻大事却要受她的摆布?”

“她是我娘。”慕容铎淡淡地道。

也许在所有人的眼里,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后,但在他的眼里,却是温柔慈祥,对他百般溺爱和包容的娘。

诚如姜梅所言,他向来是不畏世俗,为所欲为惯了的!假如他豁出去,非要坚持己见,也并不是完全不可行。

但,他不得不考虑母后的立场和感受。

不论是昨天父皇与母后的那场冲突;还是他在母后头上偶然瞥到的那几丝白发,都让他心生感慨。

母后,是真的容颜不在,年华老去了。

他,又如何忍心在她刚刚经历了丧子之痛的时刻,往她心上再插一刀?

想到这里,他禁不住再次苦笑。

其实老了的又何止是母后?

换了五年前的自己,早已一言不合,掉头就走,谁还耐烦跟她罗嗦?

“阿郁~”姜梅的心一沉:“你真打算娶那丑鬼进门,让她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

“庄然不是那种人。”慕容铎淡淡地道:“我也不会看着你受欺侮不管。”

姜梅失望透顶:“你对她,还真有信心。”

慕容铎不语。

真是奇怪,说到了解,梅子本来应该是他最了解的人。

可他却越来越看不透她,她已变得面目全非,远不是当初他爱的那个清澈如水,纯净通透的女子。

可是庄然,这个曾经是他最憎恶的女人,却离他越来越近。

近到,她的一举手一投足,他都了若指掌,仿佛随时可以触到她的灵魂……

“也可以不娶,”慕容铎看着她,幽暗的眸子里有隐隐的期待:“只要,你答应再等我三年。”

姜梅拂袖而去:“凭什么要我等?”

慕容铎没有吭声,眸光却在瞬间黯淡下去。

六月二十五,靖王大婚。

因为慕容铎很不情愿,也因为太子猝死,婚礼办得很低调。

但,他毕竟皇后仅剩的,唯一的亲生儿子,手里还握着五十万的重兵,是储君之位最有力的竞争者之一。

今夜,王府门前车水马龙,满城贵胄云集于此,共贺靖王四喜临门——归来,康复,大婚,娶侧妃。

王府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笑语喧哗,奴婢仆妇,厨工杂役,穿梭往来,忙得脚不点地。

满院的大红灯笼,令整个王府都蒙上了一层红云,透着浓浓的喜气,象极了它的主人,张扬,霸道,放肆。

一根大红彩绸,牵着三个人,缓步走向大厅。

三个人,三种心情。

慕容铎喜愧掺半,毕竟前世今生的愿意一夕之间达成,不由得他不喜。

但,没能实现誓言,给姜梅今生唯一的爱,还让她不得不忍受与庄然同一天进门的羞辱,令他深感愧疚。

姜梅又气又呕,她一直以为王妃之位十拿九稳,唾手可得,偏偏失之交臂。

她必需在三天之内做出决定:嫁或者不嫁。

而她,别无选择。

女人的青春有限,她耗不起。

庄然则是一脸的不敢置信,踩在厚厚在地毡上,如踏在云端。

她直到昨夜凤冠霞帔送到别院,喜娘进来给她梳洗打扮,才知道今日与慕容铎大婚!

从那一刻开始,她就象掉进了一个五彩缤纷的梦里。

醒来时,已然身在喜堂,手握红绸,而红绸的那一端,站着玉树临风,魂牵梦萦的他!

“三叩首,夫妻交拜,送入洞房!”司仪的高唱,伴着如雷的欢呼,两位新娘被喜娘扶着分别送进了东西跨院。

慕容铎独自坐在书房里,阴沉着脸,衬着那身大红的蟒袍,极具讽刺的意味。

夜,渐渐的深了。晚风隐隐传来丝竹器乐和觥酬交错之声,中间还不时夹杂着阵阵的轰笑打闹之声。

来与不来

“夜深了~”朗四站在书房门外,悄声提醒。

慕容铎冷着脸,恍如未闻。

“还在生气呢?”朗四觑着他的侧影,小心地道:“大喜的日子,别为了些小人,坏了心情。”

“庄然,”慕容铎艰难地涩声开口:“事先不知跟梅子同一天进门?”懒

礼成,送新娘入洞房的时候,喜婆也不知怎么搞的,竟然踩到了庄然的裙摆,她一个趔趄,盖头飘然落下。

乍然见到她的模样,满堂宾客哗然。

残废了五年,避世隐居的靖王携神秘女子归来,满城贵胄竟无一人见过靖王妃的庐山真貌。

所有人都在猜测:究竟要怎样倾城倾国的容貌,才能打动靖王那颗冰冷残酷的心?

谁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是个貌比无盐更丑的女子!

庄然抬头,与慕容铎四目相对。

他清楚地看到,那一瞬,她的眼中含着娇羞,脸上带着红晕,眉梢上都透着喜悦……整个人就象一颗透明的宝石,闪闪发光。

可是,当她的视线落在一身大红嫁衣的姜梅身上,经历了短暂的惊讶和慌乱之后,她漠然地移开视线,黯淡了周身的光华,转身离去。

沉静的背影,象朵凋谢的莲花。

他告诉自己,他没有错。

在这场婚礼里,庄然从来就不是主角,她不过是一件为他所利用,得到姜梅的工具。虫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本来就是他行事的原则。

何况,认真计算起来,在这桩婚姻里,庄然并没吃亏。

他娶到梅子,庄然得到许多女子倾其一生也无法得到的地位和身份。

可,为什么一想到她离去时落寞的背影,他的心会疼得这么厉害?象是被一柄利刃贯胸而过,鲜血顺着刀尖沥沥而下。

得偿所愿的喜悦,被浓浓的不安搅得烟消云散。剩下的,唯有焦虑,烦躁和莫名其妙的不知该向谁发泄的怒火。

朗四自知理亏,涨红了脸,一声不吭。

一开始确实是想瞒,到了后面却是张不开口了。

眼看着她那么开心,他如何忍心泼她冷水?

“混帐!”慕容铎积蓄了一晚的愤怒终于找到了出口,对着他大声咆哮:“这种事也可以瞒天过海?你到底有没有脑子?”

喻守成在廊下等候,听到骂声探了头进来,嘻皮笑脸地道:“王爷,**一刻值千金,再拖下去,天可就亮了呢!”

更何况,他一天之内娶了正侧二妃,就算立刻过去,时间也怕不够用呢,哪里还有拿来浪费的?

“是呀~”朗四嗫嗫低声:“二夫人已派人来催过好几次了。”

争宠,从新婚夜便开始上演。

他忽然有些不确定,这样积极推进二人的婚事,究竟是否正确?

“走吧~”喻守成抓住机会,与朗四一左一右,连拉带拽地将他请出了书房。

青石路在岔道处分开,一条往东一条往西,慕容铎下意识地停了下来。

他有些头疼,做为成亲的条件,他答应了姜梅:这辈子不踏进庄然的房中一步,绝不做对不起她的事。

一个声音在说:“今晚是新婚夜。你至少应该过去掀盖头,意思意思喝交杯酒吧?难不成就这么把她撂在新房里?”

另一个声音反驳:“既然注定要独守空房,那么一杯交杯酒又能代表什么?还不如让她从一开始就认清现实,免得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

内心正在激烈的挣扎,来福已从西院一溜烟地跑了过来,曲膝行礼:“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喻守成不悦地竖眉:“来福,你懂不懂规矩?”

长幼有序,尊卑有别。

正妃的门都没进,哪里轮得到侧妃?

“去西院。”哪知他不说还说,这一喝,倒让慕容铎拿定了主意,他冷声吩咐,举步朝西院走去。

“王爷~”喻守成还想再努力:“这不合规矩~”

“喻二,”慕容铎转头,似笑非笑地睇着他,眸中冷光四射:“你不会连本王的闺房之事都要管吧?”

喻守成一窒,只得悻悻地闭了嘴。

来喜在新房门前翘首期盼,远远地见一行过来,欢喜地扭头就跑:“夫人,王爷来了~”

姜梅又是着急又是愤怒,闻声立刻问:“他是不是刚从东院出来?”

“呃?”来喜一怔,讷讷地回:“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

“没用的东西!”姜梅咬着樱唇,气得俏脸通红。

说话间,慕容铎已推门而入,喜婆迎上来,说了些吉祥祝福的话,忙忙拿起桌上的金秤递了过去:“请王爷掀盖头。”

慕容铎接过金秤,轻轻一挑,姜梅抬头,嫣然一笑:“阿郁~”

奇怪的是,眼前明明是张如花的笑靥,脑海中浮起的却是另外一张含羞带怯,明眸如水的容颜。

他,还是过去一下吧。

在喜堂被人议论,她的心里应该也不好受吧?

最起码,他应该把话跟她说清楚。

他并非嫌弃她貌丑,只是心里已住了人,再装不下另一个女子。

心里想着,脚步已开始往外走。

姜梅心中咯登一响,俏脸一凝:“阿郁,你要去哪?”

“我,”慕容铎蹰踌一下,说了实话:“去看看庄然……”

“不准去!”话没说完,姜梅已然尖叫着打断了他:“你答应过我,永远都不踏进她的房门一步,我才会嫁给你!现在是怎样?成亲第一天,就要反悔?”

太过份了,连交杯酒都没喝,就想着去看那贱人?

如果喜堂那一幕还不够让她自惭形秽,妄想着要跟她争宠,那么她会让她明白,什么叫痛不欲生!

“梅子,”慕容铎俊颜发烧,试图解释:“我……”

“好,”姜梅赌着气,把他往外推:“你去,去了就再也不要回来!”

喜婆和一双丫头,瞪大眼睛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不知如何了局?

愣了一会之后,还是喜婆老练,顾不得还有一堆例行的颂词要说,推着两个丫头脚底抹油,溜了。

新房里,只剩一对新人,四目两对,一个两眼通红,一个满眼无奈。

“好了,”慕容铎强抑住脾气,过去搂着她的肩,低声诱哄:“我不去就是,大喜的日子,就别再跟我呕气了,好不好?”

“不好!”见他软了态度,姜梅越发来了劲,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想左拥右抱?门都没有!”

慕容铎又是心虚又是烦燥:“我不是没去吗?”

姜梅抄起一只枕头砸过去:“不管!今晚你睡软榻,不许碰我!”

规矩得先立好,一定要从第一天开始就彻底堵死所有他通向庄然的路,否则给他尝到甜头,就会得寸进尺!

“不碰就不碰!”慕容铎赌了气,掉头就走。

这算什么,新婚夜竟要睡软榻?

“我警告你~”姜梅撩起眼皮看他一眼,冷冷地道:“你要是敢半夜溜到东院去,我让你后悔一辈子!”

慕容铎一窒,再迈不出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