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吵了两句,你还真要离家出走呀?”喻守成又好气又好笑,抬手就去敲她的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别忘了,你是靖王妃,气度要大,胸怀要宽才行!”

庄然侧身避过,淡淡地提醒:“现在已经不是了~”

“你呀~”喻守成微愕,想起那封惊世骇俗的休书,不禁大摇其头:“什么时候变得牙尖嘴利了?”

“我意已决,二哥不必再劝。”庄然不想再跟他纠缠,绕过他往前走。

喻守成三步并做两步追上来,与她并肩:“天都黑了,你能走到哪里去?”

“先找间客栈住一晚,明天出城。”庄然也不瞒他。

王府,她一天也呆不下去。

喻守成见她态度坚决,隐隐感觉她已不是过去的那个柔弱的庄然,且现在正在气头上,一时半会之间很难说得动她。

倒不如放她冷静一晚,说不定明天想清楚了,不用人劝,自己回来了。

这么一想,便改了主意:“好吧,既然你坚持,二哥不拦你。不过,你得让二哥知道你住在哪里。”

庄然心知即使明里不跟,暗地里肯定也会坠上来,瞥他一眼:“随你。”

两人一路沉默,出了王府,找了间干净的客栈住下来,喻守成亲自去柜台登记,又当着她的面,板着脸跟掌柜扔狠话。

不外乎,他把妹子托付在这里,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仔细看好了,若是有了差池,唯他是问之类。

庄然冷眼旁观,也不制止。

“咳~”喻守成把戏份做足,送她上楼,这才告辞:“你好好休息,我明天来接你。”

“二哥~”庄然迟疑一下:“帮我带句话给王爷。”

虽然大部份原因是因为太自信,太骄傲,但不管怎么样,慕容铎是为了她,才会上假姜梅的当,她有责任点醒他。

“有话你自己去跟他说。”喻守成立刻拒绝:“我又不是传令兵。”

“关于姜姑娘的,我说不方便。”庄然蹙眉。

“哦?”喻守成挑眉。

庄然叹了口气:“姜姑娘配不上他。”

“这还用你说?”喻守成冷哧:“可王爷就跟鬼迷了心窍似的……”

说到这里,他看庄然一眼,闭嘴不言。

庄然笑了:“你不必顾忌我,我要说的也不是这些。”

“说吧,我听着。”喻守成嘿嘿笑。

“你要他想清楚,他究竟是爱姜梅的人,还是只爱这个名字?如果这个人已经完全变了样,是否还值得他爱?”

“等等~”喻守成狐疑地觑着她:“你跟二夫人以前就认识?”

否则,她怎么知道姜梅已经变了?

“不是~”庄然镇定地回望他,目光坦荡而清澈:“我只是觉得,能够让他倾一生的心血追寻的女人,不该是姜姑娘这个样子。”

“这倒是~”喻守成颇有同感。

他是属下,慕容铎很少对他提及过去的事。

但从偶然透露的一鳞片爪中,不难看出,曾经的姜梅,冷静聪慧,果敢坚强,绝不会是现在这般俗不可耐。

“另外,”庄然想了想,再补了一句:“注重感情虽然很好,但爱情,不应该是一个男人的全部,杀戮亦不是释放压力的唯一办法。除此之外,他应该还有亲情和事业。拥有完整的人格,才会独具魅力。”

喻守成似懂非懂,一脸惊奇地睨着她:“说得真好~”

怪了,眼前站着的明明是庄然,为何语气,神态,已全然不同了?

似乎,她在一夜之间成长了!

庄然叹了口气:“时间不早了,二哥请回吧。”

她言尽于此,不能再多说,能不能领悟,就看他肯不肯反省了。

“好,你早点休息。”喻守成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显然,庄然已不昨日的吴下阿蒙。

她不象是说气话,竟是真的下了决心要走。

他可不能掉以轻心,得立刻派人守着这家客栈,搞不好真让她溜了!

这么一想,哪里还敢拖延,跑到掌柜的那里吩咐了几句,急匆匆地走了。

庄然从窗户看着他离去,这才松一口气,摘了面纱,拧了帕子捂在脸上。

从出王府开始,脸一直在发烫,先还以为是气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心情早已平复,而脸上的烧不但未退,反而越来越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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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旧貌,换新颜(二)

打湿的手帕往脸上一捂,很快就热了。

她只能弯着腰,不停地掬水到脸上冷却,便是这样,亦难消涨肿灼热之感。

她心知有异,取了镜子一照,右脸那块青色的胎记已然发紫,并且越肿越大,脸上皮肤被撑得发亮透明,随时会破裂迸开。懒

难道有人在水或毛巾里下了毒?

这是庄然的第一反应,取了银针一验,并无异常。

二十几年一直好好的,刚找回记忆,就开始发恶,莫非是天要亡我?

庄然自嘲地苦笑。

眼见面皮越肿越大,整个脸已大如气球,用力轻轻按下,柔软而富有弹性,似是充满了积液,一旦破裂,后果不堪设想。

庄然牙一咬,心一横,索性取了手术刀在脸上一划。

反正已经丑到极致,也不怕再多条刀痕!

一股粘稠透明的淡黄色液体激射而出,空气里却不闻腥臭之气,反而异香扑鼻。

她活了三辈子,行医二十年,还从未见过这种怪事,不禁啧啧称奇。

很快,脸上积液排空,只余一层粘乎乎,湿嗒嗒的皮贴在脸上。

轻轻一揭,竟然轻松地撕了下来,就跟撕面膜一样。

拈着那层粘膜,庄然瞠目结舌。

这下好了,以前好歹还有一张皮遮着,现在连皮都没了,可不成了名符其实的妖怪?虫

这要是走出去,只怕要生生吓死一群人,气死一堆人!

人家苦练武功数十年,都未必有她一揭面纱的威力。

这么一想,她不禁哧地笑出声来。

苦中作乐完毕,她从药箱里找出返元露——这个东东貌似有养颜美容之功效,而且药性温和,不伤皮肤。

拿了镜子打算涂药,这一照,愣住了。

想象中可怕而瘆人的一幕并未出现,镜中映出的竟然是张清秀绝伦,完美无缺的脸!

那个伴随了她二十一年,用尽了各种办法都无法消除的青色胎记,竟然莫名其妙地蒸发了!

她回过神,也不管手里拿的是洗脸的毛巾,顺手就把镜子拿过来,使劲擦了N遍。

再一照,胎记还是没有。

她不信邪,伸了手试探地在脸上搓了一把。

皮肤细腻得刚剥了皮的鸡蛋,滑不留手,并没有或是毛发或是血液或是残余的皮肤之类恐怖而奇怪的东西掉下来。

她兴奋了,拿出狠劲,对着镜子在脸上又是掐,又是捏,又是搓地弄了好半天。

呃,总算有反应了——俏脸被搓得通红,但是正常,绝对正常!

虽然不知原因,但她的胎记确实没有了!

女人哪有不爱美的?

意识到这一点,庄然高兴得跳起来,双手圈成喇叭状,对着窗子大声欢呼:“哟嗬~”

“疯子!嚷嚷什么?”听到吼声,楼下立刻抗议。

从院墙下的阴影部位闪出两条人影,抬起头往楼上观望——很明显,那是喻守成留下来的尾巴,用来监视她的!

庄然轻吐舌尖,关上窗户。

看来,连老天都站在她这边!

她轻咬唇瓣,只思考了一刻钟,已订下了周密的计划。

她打开门,来到走廊上,刚探出身子,在底下呦五喝六,赌钱赌得正欢的一桌赌客里,有人抬头往她这边看了一眼。

“掌柜的,让伙计给我打盆热水来。”庄然心中有数,淡淡地吩咐。

喻守成果然心细如尘,店里店外,院里院外都安排了人。

只可惜,天时地利人和都在她这边,安排得再周到也没用!

未几,敲门声响,伙计送了热水上来。

庄然开了门,让伙计进门,等他把水放下,拿了锭银子笑眯眯地道:“赏你~”

“多谢夫人赏赐~”伙计先是一愣,继而一喜,躬身致谢,伸了手去接。

庄然微微一笑,把手缩了回来:“借小哥一套衣服给我,可以吗?不必太好,只要干净就行。”

“呃?”伙计一愣。

她一个贵妇人,要他的衣服做什么?

“没有?”庄然眉梢一挑:“那就算了。”

“有有有,当然有。”伙计眼见到手的银子飞了,哪里肯放,没口子的答应:“小的这就去给夫人拿。”

说罢,转身飞也似地去了,不到盏茶时间,去而复返,手里捧着一套浆洗得干干净净的灰色衣裤。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衣服有些旧~”

“没关系~”庄然把银子放到他手上,温和地道:“不过,我找你要衣服的事,可千万不能对任何人提起,否则……”

说到这里,她故意停顿一下,诡秘一笑。

“否则会怎样?”伙计心中惴惴,眼睁睁地看着那套衣服,又不敢从她手里抢回来。

庄然不答,慢慢地抬起手做了个砍头的动作。

“夫人!”伙计骇得冷汗直流,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小的与你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你为何要害我?”

庄然这才慢悠悠地接着往下说道:“只要你闭紧了嘴巴,不向任何人透露半点口风,让这件事烂在肚子里,那就什么事都没有。”

“夫人放心,小的打死也不透露半个字。”伙计赌咒发誓。

“那就行了,”庄然微微一笑:“你回去吧。”

“多谢夫人。”伙计抹了一把冷汗,爬起来就走。

“对了,”庄然忽地想起一事,忍不住补了一句:“若是明天有人追问,你就说,解铃还需系铃人。”

“什么意思?”伙计听得雾煞煞。

“这你别管,”庄然笑道:“他自然会明白。”

悲苦大师,你为求自己心安,陷我于尴尬境地,如今也该自尝苦果了吧?

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得道高僧,该如何为慕容铎指点迷津,让他从茫茫人海中,找出一个已经彻底消失的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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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守成预感不妙,心急如焚地赶回靖王府,立刻去见慕容铎。

不料,竟吃了个闭门羹。

“怎么回事?”他问垂手候在门外的朗四。

朗四竖指就唇,示意他噤声:“王爷连晚饭都没吃,一直将自己反锁在书房里,不见任何人,也未听到任何响动。”

“这可怎么办?”喻守成急了:“小妹好象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走不可。我怕拦她不住,得王爷出面才行。”

“王爷这次气得可不轻,短时间内怕是难以消气。你还是另行设法,拖她几天总应该没问题。”朗四摇头叹息。

经过了白天的事,他已完全不看好这段婚姻。

试想,被女人休弃已是奇耻大辱,何况还当众将休书扔到他脸上?

那比被人甩耳光更难堪十倍!

想着下午的事,他仍心有余悸!

果然是人不可貌上,谁能想到,向来柔弱大度,委曲求全的庄然,吃起醋来竟然如此厉害?

姜梅跑到她房中闹事,她出手惩戒,是情有可原,更是大快人心。

王爷毕竟是男人,是她的相公,一家之主,她竟然不分清红,照打不误?

这事要发生在别处,他绝对会鼓掌为她喝彩!

现在,他可笑不出来!

她倒是痛快了,捅了个天大的娄子,让他们焦头烂额,无法收场!

难怪王爷气得脸发青!事实上,他没有当场翻脸,要她的小命,已经让他很意外了!

这个时候,还想让王爷出面去挽留庄然,简直是痴人说梦!

道理,喻守成当然也明白,尽管内心焦急万分,也只得苦笑一声,强行按捺:“小四,你觉不觉得小妹今天很反常?”

“岂只是反常?”朗四白他一眼:“简直是彪悍!”

这都怪他!

要不是他惯着,庄然也不会越来越刁蛮!

“我不是指这个~”喻守成尴尬地摸摸鼻子,凑过去,压低了声音问:“你不觉得小妹今天整个人完全变了,象是脱胎换骨?”

“脱胎换骨的不止她一个好不好?”朗四冷睨着他。

“也对,”喻守成深有同感:“王爷的脾气也好得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