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个女子用刑,他可有些下不了手。

再说了,她是王爷用大红花轿抬进门的侧妃,过门没到两天就动大刑,传出去也不好听呀!

“要不,”喻守成沉吟一下,道:“先把她关到柴房里饿几天?”

慕容铎冷着脸,不吭一声。

事实上,就算她坚不吐实,他也大约猜得出来,这是谁的杰作?

他只是想不通,找个女子来冒充梅子,对百里晗究竟有何好处?

“来人,”朗四知他已然默认,眼下也确实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于是吩咐:“把二夫人请进柴房暂住。”

“阿郁,你会后悔的!”姜梅哭着叫被人拉走。

朗三刚好进门,迎面撞上,又惊又诧:“咦,这是怎么啦?”

大夫人,二夫人,一个接一个地闹,难怪王爷一个头两个大。

“让你请的太医呢?”朗四不答反问。

“在后面~”朗三一脸得意:“我快马来回,他被我颠得去了半条命,这会子在那边吐呢!等吐利索了,就来了。”

“不用~”慕容铎掀开被子下地:“备马,我要进宫。”

“太医都请来了,好歹看一下吧?”朗四劝。

“可不是?”朗三瞪着眼睛:“这么晚了,进宫做什么?那些人爱嚼舌根,就让他们嚼去!咱们什么时候怕过?”

慕容铎抿着薄唇,眸中透出坚毅的光芒:“我意已决,不必再劝。”

“好,”喻守成点了点头:“我陪你去。”

“小四,”慕容铎又吩咐:“你派人跟喻大和小五联系,让他们分出人手,顺着伊州到京城的路搜寻。”

“不会吧?”朗四惊疑不定地望着他:“你怀疑夫人回了伊州?”

既然走得那么绝决,怎么可能还自投罗网?

“小然的性子我了解~”慕容铎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苦涩而温柔的笑:“她喜欢出奇不意,因为不可能,所以反而最有可能。”

这话听起来有些拗口,但细一想,不无道理。

谁都认为伊州是她最不可能去的地方,也许,她就直奔伊州而去了。

喻守成若有所思地点头——他没有忘记,伊州,还有一个白云遏。

怎么知道,庄然在走投无路时,不会投奔他而去?

朗三张大了嘴,奇道:“王爷,你说的是大小姐吗?”

他怎么听着,象是另外一个人呢?

朗四虽未吭声,但眼里的疑惑是同样的。

慕容铎不答,敛了笑容,淡淡地道:“另外,派一路人追到锦州,在庄家附近监视,不许轻举妄动,让他们有所察觉。”

“还有,”慕容铎一口气了第三条指令:“再派一路人马,守在所有通往东晋的路口,凡过往商旅,皆需严加盘查。”

他现在真后悔,当初为啥要编出那样的谎言帮“姜梅”虚张声势?

这下好了,典型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要是真的跑到东晋去了,只怕自己鞭长莫及。

澹台凤鸣那小子,肯定会借机报当年的一箭之仇!

唐意不消说,百分百是站在姜梅一边,力挺她。

若是受些刁难可以赢回庄然,那也算物有所值,最怕是历尽波折,终究无法使她回心转意!

当时,他难道真的冲冠一怒为红颜,挥师东进?

想想就头疼!

只有寄希望于她当时心不在焉,或者虽然听到,但未能联想到此唐意就是彼唐意……

但,希望归希望,必要的防范措施还是要做的!

朗三结巴了:“好端端的,查,查什么往东晋的商旅呀?”

他总不会怀疑大小姐一气之下,偷了他的伊州城防图去投靠东晋吧?

再说了,就算真的偷了,她也该去柔然,不可能是东晋呀!

“咳~”朗四轻咳一声:“文书往来,怎么也要一个月,会不会……

“不会~”慕容铎断然否认:“她身上没多少银子,也不会骑马,步行过去,至少得走两到三个月的时间,足够咱们布置人手。”

“呃~”朗四窒一下,见他态度坚决,倒也不敢拂他的意:“好吧,卑职这就去安排。”

天罗地网

“那,”喻守成试探地问了一句:“京畿之地的搜索是不是可以暂缓?”

看他的布署,显然是完全针对庄然出城之后的,那么还有必要把京城闹得天翻地覆吗?

“要,”慕容铎冷冷觑他一眼:“京畿之地的搜索绝不可放松,城内的大小客栈,一间也不可落下,遇有可疑必需盘查!”懒

“有那个必要吗?”其实三人都有同感,只有朗三爽快,直接问了出来。

兴师动众若有成效倒还罢了,人都走了,何苦跟自己较劲呢?

“当然,”慕容铎一笑即敛:“不但要查,而且会长期查下去。”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是她的论调,他听过不止一次。

她身上的钱不多,外面风声这么紧,也许根本走不远,索性就在京城附近暂时落脚。

可惜,他已错过一次,绝不会再错第二次。

这一次,他要布下一张天罗地网,让她插翅也难飞!

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要把她找回来!

“长,长期?”朗三瞪大了眼睛,怪叫:“这不可能吧?皇上也不可能允许你这么做呀?”

“所以,”慕容铎冷冷一笑:“本王现在就进宫,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怎么变?”这一次,朗四和喻守成异口同声地问。

真是怪了,到底京城的水土有问题,还是王府的风水有问题?怎么进了京,一个个都跟换了个人似的?虫

庄然走了,姜梅是假的,就连王爷都彻底变了样?

以前王爷说什么想什么,他们不说一清二楚,总也能猜个**不离十。

今天却让他们压根也摸不着边,只能呆呆地张大了嘴,被他一个接一个的决策不停地惊吓?

“本王要接管京畿之地的卫戍权。”慕容铎眸光坚定,一字一顿地宣布:“另外,刑部也打算管一管。”

管了京畿卫戍,他高兴封几天城就封几天;掌了刑部,各地衙门任他调用,他喜欢查哪里就查哪里,谁管得着?

“咝~”三个人倒吸一口凉气,这时才算是真正地被震住了。

“怎么,”慕容铎眉峰一挑:“你们不替本王高兴?”

高兴?

朗四和喻守成面面相觑,做不得声。

都说一个人短时间里改变太大,是将死的向征。

他颓废了五年,万事不理,一夜之间突然变得野心勃勃,到处插一杠子,谁高兴得起来?

“王,王爷~”半晌,朗三忧心冲冲地问:“你,你不要紧吧?”

该不会被庄然一纸休书,气得得了失心疯了吧?

“你以为本王疯了?”慕容铎嘲讽地弯起唇。

“嗯~”朗三不怕死,勇敢地点头。

慕容铎二话不说,飞起一脚,直接将他踹出门:“喻二,咱们进宫。”

他深夜进宫,简皇后很是惊讶,亲自迎出院子:“铎儿,听说你宣了太医进府,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为免节外生枝,婚事办得确实有些仓促,没有顾虑到他伤病初愈的身子,确实有欠思量。

慕容铎还来不及答话,威严冷肃的声音已然响起:“你这逆子!好容易消停了五年,刚进京就闯祸!说,为何派人强行封了城门,盘查过往行人?”

“皇上,”简皇后很是不悦,牵了慕容铎的手,将他护在身后:“你没见铎儿正病着吗?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好好谈,非要夹枪带棒地训?”

这个消息一早传得沸沸扬扬,她也略有耳闻,不过并未放在心上。

王府失窃,他捉贼,那是天经地义的事!

他身为皇上嫡子,又是堂堂靖王,掌着北越一半的兵权,将来整个天下都是他的,封一天城门有何大惊小怪的?

“儿臣参见父皇。”慕容铎倒没有出语顶撞,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慕容铎清一愣,甩袖进了门:“你就会护着他!看看,把他惯成什么样了?在朕的眼皮底下都敢胡作非为,在伊州不知是如何的鱼肉乡里?”

“皇上,”简皇后秀眉一蹙:“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伊州自铎儿去了之后,一直风平浪静,百姓安居乐业,不知多感谢铎儿。知州写的奏表,你没看吗?”

慕容清哼了一声,到底缓了脸色:“说吧,怎么回事?”

慕容铎倒也并不绕弯子:“庄然失踪了,儿臣正是为此事前来。”

“谁是庄然?”皇帝脑子一下没拐过弯来。

简皇后急了:“好好的,怎么会失踪?”

她可不能走呀,她有旺夫相,是母仪天下的命,可不能让她嫁了别人!

“是儿臣不对,”慕容铎神色黯然,沉默了一会,低低地道:“请母后放心,儿臣一定会把她找回来!”

“这么说,她不是被人绑架,而是离家出走?”慕容清震惊地瞪着他:“你闹得满城风雨,结果只是因为夫妻失和?”

慕容铎抿紧了唇:“是儿臣的错,不怪她。”

“胡闹!”慕容清龙颜大怒,拍桌而起。

“皇上,”简皇后很不高兴:“从小到大,你只会骂他!他都快三十了,又不是孩子,会这么做,总该有理由的!你就不能相信他一次吗?”

“你也不看看他都做了些什么好事?”慕容清余怒未息:“正因为他不是孩子了,做事才更应该有头脑,不可任性妄为,要考虑后果!”

“最起码,他没有私制龙袍。”简皇后不紧不慢,冷冷地顶了一句。

“你!”慕容清气得说不出话来。

“父皇,母后~”慕容铎淡淡地开了口:“儿臣这次前来,就是打算为此事负责,给大家一个交待。”

“你怎么交待?”慕容清虎目一翻。

“请父皇把京畿卫戍权和刑部一并交给儿臣掌管。”慕容铎简洁地道:“做为交换,儿臣愿意交出手中的五十万兵马。”

“铎儿,”简皇后又惊又喜又是着急:“你不打算回伊州了?”

想留在京城做一翻事业,与各位皇兄一较高下固然是好,但显然经验不足,缺乏考量!

自古以来,兵权在握是最有力的威慑,岂能轻易拱手让出?

当然,京畿卫戍,也有十几万兵马,但用五十万换十几万,显然太不划算。

另外,刑部事情多又没油水,远不如户部,掌着朝廷的经济,就等于卡着皇上的脖子!

慕容清狐疑地蹙起眉,上下打量他:“你想好了,不会是做两天又嫌累,要换回去吧?”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从来不问政事的小九,居然也打算插手朝廷之事了?

还是说,锫儿的死,让他看到了机会,打算乘虚而入?

“放心,”慕容铎从容不迫:“儿臣做事,从来不曾后悔。”

“慢着,”简皇后轻咳一声,向他使了个眼色,慢声慢气地道:“朝廷之事,也不是父皇一人说了算!京畿卫戍向来由睿王负责,刑部又归小七管理,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傻孩子,心急吃不了热锅粥。

这些事,母后自然会替你安排,总得有个合适的机会,说风就是雨哪成?

“我不管你们怎么计议,”慕容铎态度坚决,目色清明而炽热:“总之,这两件事我管定了!明天开始,我就着手安排。”

“你这是什么话?”慕容清恼了:“是不是你想坐龙椅,父皇也得立刻让出来?”

慕容铎看他一眼,淡淡地道:“放心,儿臣对你的龙椅不感兴趣。”

“放肆!”慕容清被他看得老脸一红,怒而喝叱。

“儿臣的话说完了,告辞。”慕容铎浅笑一声,笑容不达眼底,转身从容离去。

“铎儿,铎儿~”简皇后追出门外,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皇帝呆呆地坐在椅中,心中又是欢喜,又是羞恼,还有一丝怅然。

方才那一刻,从慕容铎身上散发出来的睥睨天下的强大气场,以及无坚不催的力量,让他又羡又妒。

初生牛犊不怕虎,年轻人的气势如虹,竟只是一个眼神,已迫得他心慌气促?

他,真的老了!

而简皇后立在庭院里,对着满园的花团锦簇,欢喜得流下泪来。

盼了二十七年,终于盼到了这一天!

她的铎儿长大了,成长为一个真正的,有担当的男儿了!除去了暴戾和焦躁,沉淀出一份前所未有的犀利和沉稳。

不能想

出了坤宁宫,喻守成赶紧迎了上来,看一眼他的脸色:“事办妥了?”

慕容铎冷哼,倨傲地道:“你什么时候见本王说过空话?”

他说要控京畿卫戍,要接管刑部,谁敢跟他争?

惹急了,直接翻脸不认人!懒

再说了,他也不是凭白去抢人饭碗,扔出五十万兵马,不信他们不争得打破头?

一个破刑部,要不是为了庄然,谁爱要谁拿去,他还瞧不上呢!

“呃~”喻守成摸摸鼻子,退到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