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州被困在敌军中长达五个月之久,他不急着调兵遣将,却在此时虚晃一枪,派朗三去东晋,绝不是去游山玩水。

“嗯。”慕容铎含糊其辞。

不是不知道她在怀疑什么,但只要她不问,他就不打算谈。

运帱帷幄,勾心斗角之事有他就够了,知道得越多,越担心。

庄然冰雪聪明,见他不愿透露,心知此行并不象他表现得那么风平浪静,其间只怕暗藏杀机无限,冲动之下握住了他的手:“我也要去!”

“你?”慕容铎怔住,愣愣地望进她的眼底。

清澈晶莹的瞳眸,流光溢彩,凝着坚定执拗的光华。

“怎么,”庄然恼了,崩紧了脸:“怕我拖累你?”

“不是,”慕容铎笑了:“我去跟人谈判,不需要大夫。”

言外之意让她放心,此行绝无危险。

“那更好,”庄然打蛇随棍上:“你只管谈你的判,我自己会打发时间,保证不打扰你办正事。”

慕容铎挑眉,露出个诡异地笑容:“可不可以,先放开我再说话?这衣服料子不太好,再拽下去,我怕袖子会断……”

“呀~”庄然垂眸,这才发现自己死死地捉着他的手臂,几乎将他的衣袖拧成麻花。

来去匆匆

“呀!”庄然垂眸,这才发现自己死死地捉着他的手臂,几乎将他的衣袖拧成麻花,忙不迭地摔开,脸烧得可以煮熟鸡蛋。

慕容铎有趣地看着她,见她不安地绞着衣角,目光闪烁,左瞧右望就是不肯看他,脸上的神色要多扭捏有多扭捏——很久很久以前,每当她做错事心虚时,就是这副模样。懒

小雪,他的小雪!

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意识到她为何突然态度大变。

想着她居然在大吃自己的飞醋,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好笑;但想着她早为他所累,弃了仙籍,在这红尘中打滚,受数世轮回之苦,又觉心痛万分。

他情绪翻涌,手在袖子中握紧了拳头,放松,又握紧,如此反复几次,勉强控制好情绪,以免冲动之下吓坏她。

庄然见他表情瞬息万变,心生警惕,斩钉截铁地道:“不管,我反正要跟着你。”

久别重逢,不过小叙别情立刻就要分手,本是离情依依,忧伤满腹,听她语气铿锵,态度坚定,慕容铎亦忍俊不禁,莞尔一笑:“放心,这次事了之后,你想不跟着我都不行!”

言外之意,这次并不打算带她走。

庄然大为失望的同时,深悔莽撞,垂了头不吭声了。

以她的性子,主动提出要跟他一起离开已是极限,被拒绝之后再去死皮赖脸地缠着他,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虫

“然然,”慕容铎心知她生了误会,低叹着轻声解释:“我不是不想带你走,只是这次用的本来就是疑兵之计,只要他一天不能确定我的生死,一天就不敢轻举妄动。”

若说百里有弱点,那就是过份求稳!

他当然知道,诈死瞒不过他的眼睛。但在没有亲眼见到自己的尸身之前,百里绝不会当他不在世上。那么,为了应对这个局面,必然要做两种打算!

这样一来,无形中为他布局大战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这次诈死隐身,藏在暗处看清了许多平日不曾关注的问题。

百里不仅仅实力宠大,他的野心更大,竟然说服了慕容钊,联合了柔然人,妄图在伊州,潼关,甚至京城这三处同时点燃战火。

并且,这三个战场,他都想赢。

三个战场,彼此间相隔数千里。做为一名出色的指挥家,大大小小的战役经历了数百场,却从未同时指挥三场战役!这对他,无疑是前所未有的挑战。

慕容铎并不害怕挑战,也不缺少信心,他少的,是时间!

百里为此准备了十年,他却是仓促应战。

缓兵之计是必需的。

相交十年,百里对他了若指掌,同样的,他对生平唯一的朋友的优缺点亦是洞若观火!

两个人的实力不相上下,最重要的就是比的先机。

谁的心态更平和,谁就掌控了主动权!

但是,如果他带走了庄然,等于告诉了他真相。

所以,情感早已在疯狂叫嚣着让他抛开一切带她远走高飞,理智却在告诉自己,不可轻举妄动,受制于人!

“你不用解释,我明白。”庄然羞得无地自容。

“然然,”慕容铎微微倾身,神色柔和:“你肯跟我走,我很欢喜……”

庄然咬着嘴角不说话在,眼神湿漉漉的,在暗处闪着光。

“喵~”窗外不知何处,传来一声猫叫。

慕容铎轻咳一声,依依不舍地望她一眼:“我,我得走了。”

庄然猛然别过脸,伏在枕上,声音闷闷地透出来:“要走便走,谁留你了?”

“然然,”慕容铎心中刺痛,伸了手想去抱她终是半路收了回去,垂在身侧,低低地道:“天气转凉,注意身体,我很快回来。”

庄然不答,拉了被子蒙住头,只把手伸出来胡乱挥。

他低叹一声,走到窗前又驻足望了一团那小小的身影,毅然转身推窗没入风雪之中。

等了好一会,见没有动静,探出头来一瞧,房中已是空无一人。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庄然鼻中一酸,不禁心生幽怨。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既是来去匆匆,翩若惊鸿,就不该来撩拔她,害得她碾转反侧。

又忆起情到浓时,他唤的居然是别人的名字,禁不住气恼万分!

好个慕容铎,摆出副深情无悔的嘴脸,分开不过两个月,已是见异思迁!

再一想,不对呀!

他连投胎转世都不曾忘记自己,这两个月为了伊州之围星夜兼程地四处奔波,只怕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哪有机会见异思迁?

再加上,明知道有人在暗处窥伺着,仍然冒着危险跑来见她,难道还不足以表明他的真心?

怔怔地抚着唇,仿佛他炙热灼烫的气息仍在齿间徘徊,那种纯粹的,属于男性的阳刚的气息紧紧地将她包围,非常稳妥,幸福的感觉……顿时颊飞红云,芳心鹿撞。

又想起他临走时的那句:“然然,天气转凉,注意身体,我很快回来”

她小嘴一噘,恨恨地道:“要走就走,谁要他假惺惺?”

骂完了,忽然觉得不对:“然然,他叫的竟是然然?”

她现在,不是应该是霍府三少爷霍青玉吗?

她毛骨悚然,什么离情别绪都抛到九霄云外,猛然坐直了身体,瞪大了眼睛努力回想。

没错,从进门开始,他从头到尾没叫过她一声青玉!显然,他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若不是她鬼神使差地那一抱,只怕他碍着身份,也不敢这般恣意放情!

而她,居然傻乎乎地一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他会怎么想?她又拿什么脸再见他?

PS:那啥,这两天又是生日,又是姑妈葬礼,忙得不可开交,全挤一堆来了,好在天气凉快,唉。。。

探底(一)

塘报入宫的第三天,简素云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坤宁宫的宫女太监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阿弥陀佛,这条小命总算是得以保全!

皇上得到消息,过来瞧了一眼,也不知是皇后病中过份虚弱,还是帝后感情其薄如纸,皇帝在坤宁中里坐了不到二刻钟便离开。懒

所有前来探视的大臣,包括国舅简章都被拒于宫门之外。

据说娘娘虽已苏醒,身体仍然极弱,连说话进食都还有些困难,只宜卧床静养,不得喧哗。

戌时二刻,坤宁宫的小宫女明珠才到御膳房传了四样粥品,八色小菜并各色点心。

“能吃东西了?”百里晗把玩着手中折扇,目光闪过一丝玩味之色。

他本来以为既是缓兵之计,怎么也该昏个一两个月。三天就醒,难不成是他估计错误——慕容铎为求逼真,事先并未知会简皇后?

可没有简皇后的支持,他要如何应付“死”后引起的骚乱?

“是,”简平小心翼翼地答:“上半夜勉强吃了小半碗粥,喝了药又睡下了,不曾传召任何人。”

百里晗未再理睬他,垂眸望着精致的扇风出神。

他从不相信慕容铎会出师未捷身先死。所谓陷入乱军之中,不知所踪,不过是一条障眼法而已。

然,他突施此计的目的以及所针对的对象却颇耐人寻味。虫

慕容铎除了自己,一个朋友也没有,按理他就算不潜藏回京,也该在第一时间联络自己。

可事发到现在二十天过去,沓无消息。他眉心一挑,想起差一点就丧命在自己手下的雪球。难道……竟是那该死的畜牲通风报信,才会令慕容铎临时改变主意,害自己功亏一匮?

那畜牲既能修成人形,至少已有了千年以上道行,认出慕容铎也不稀奇。

王府虽不同皇宫有天将守护,鬼神不侵,也是有神灵庇佑的!寻常妖怪若没有一点修行,只怕是难以接近。更何况,它伤重若此,竟还敢冒死示警,想来也算它有几分义气。可怜,现在只怕早已横死在某座荒山了!

百里晗弯了唇,冷笑连连。

简平知道他想事情,也不敢打扰,垂着手站在手廊下等待。

“霍宅那边,有什么动静?”清冷的嗓子状似不经意地响起。

“跟平时一样,”简平知道他问的是霍青玉,一五一十地道:“每日卯时起床,吃过早餐便去店铺转上一圈,下午回霍宅看帐。”

“没有访客,也不曾外出访友?”百里晗微微蹙眉。

“啊,”简平额上冒汗,急忙补充:“白四公子去找过他几次,三少偶尔也去石台巷姓曹的那里坐上个把时辰。”

“她去过几次七星阁?”百里晗略一思索,问。

“最初几乎每天都打发丫头跑三四趟,后来是一天两趟,今天似乎还没来过。”简平摸不准他的态度,语气便有些吞吐,一边悄悄地拿眼睛溜他。

年轻的主子心思深沉,对霍家三少的态度更是让人琢磨不透。

若说重视,偏又一直冷眼旁观,三番五次拒绝她上门求见。若说全不在意,只要是她的事,便事事亲力亲为,他跟在身边五年,还从未见公子对谁这么上过心。

他想来想去,也没明白,这个少年书生对公子的千秋大业究竟有何助益?

“不来了?”百里晗的眉心轻蹙,想了想,问:“派去的人还在吧?”

“在,”简平急急点头:“按公子的嘱咐,自半个月前就一天十二个时辰轮班贴身跟着,未敢有丝毫松懈。”

百里晗似乎没听到,将手负在身后,眼睛盯着窗外的修竹,目沉若水。

好个慕容铎,这次竟然一反常态,如此沉得住气?

哼哼,他想逼自己出手?别的没有把握,要比耐心,还真想不出这世上有谁能赢过他?

他就不信,慕容铎会舍得下庄然?只要守住了她,不怕揪不到他的尾巴!

“密切注意坤宁宫,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禀报。”百里晗啪地合上扇子:“另外,派个人去霍家送信,就说我从宫里回来了。”

嗯,晾了这几天,是时候露个脸,探探庄然的底了。

“是~”简平不敢耽搁,立刻出了门。

“少爷,少爷!”那边苏解语得了信,飞奔着往帐房跑。

庄然正跟霍庭汇报这个月店铺的收支情况,听到嚷声,忍不住皱了皱眉,放下手中帐册,略带些歉意地看了一眼霍庭。

这丫头,越发地没了分寸了。

霍庭倒是不以为意,和善地一笑:“去吧,好象有急事。”

“我去去就来。”庄然走到门外,苏解语已到了跟前,小脸涨得通红,满眼兴奋地道:“少爷,简掌柜的打发人来,说是公子回来了,请少爷过去喝茶。”

她说得既快且急,声音又大,霍庭在房里听到,眉毛一扬。

“是吗?”庄然踟蹰了片刻,返身回了屋里,还没开口,霍庭已了然地点了点头:“既是与公子有约,那就去吧。”

“对不起,等我回来……”看着摊了一桌的帐册,庄然有些心虚。

“不必了,你只管安心喝茶。”霍庭已先打断了她:“帐也对得差不多,余下的我自会整理。”

“多谢老爷。”庄然不好意思地走了出来。

“快走吧,人还等在那里呢。”苏解语说着话,已掉头走了,竟是比她还急。

庄然不觉莞尔,摇了摇头,心中盘算待会见了百里晗,要说些什么?

事实上,直到现在,她还是不太相信,百里晗会是那种笑里藏刀的小人,会在背后暗算慕容铎?

她,要亲自去看一看,证明这个猜测是错的。

PS:这两天天气骤变,偶这把老骨头没扛得住。。。。。

试探(二)

一见面,百里晗先道歉:“对不起,这几天急坏了吧?我是皇命难违,身不由己,莫怪莫怪!”

“嗯~”庄然点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百里晗一派坦然地任她打量,微笑着调侃:“不认识了么?”

“现在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庄然眉尖微微蹙起,带着薄薄的不满。懒

“哦?”百时晗神态轻松:“你倒说说看,现在是什么时候,连玩笑都不能开?”

“越漄!”

百里晗神色一端:“你真的相信慕容会如此大意,陷于乱军之中么?”

“我不信!”庄然飞快地打断他,嚷了一句,又颓然地低下声去:“可塘报上即如此写着,京里也是这般传着,我……”

她说到这里,便住了嘴,神色凄惶地望着他。

“我也不信。”百里晗点头,轻声却坚决地道。

“你从宫里来,朝廷可有决定?”庄然停了一会,问。

“众大臣各执一词,争了几日,并无结果。”百里晗轻轻叹了口气,又露出笑容道:“好在娘娘已清醒过来,虽然回绝了所有探视的大臣,总算已开始进食了。”

庄然轻轻“啊”了一声,语调便也轻快了些:“娘娘康复,想必那些老臣们便不敢贪生怕死,反对出兵了?”

“你很希望朝廷出兵吗?”百里晗望着她,眼里含着探究之意。虫

“难道你不是?”庄然不答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