圻暄把她放下床榻道:“睡罢。”

说完便朝外走,天凉猛然坐起,急切拽住他的衣裳,“哪儿去?”

圻暄侧首,眉眼好看,略带疑惑。

演!真能演!

厉小姐咬牙切齿,知道说出去不准上榻的话覆水难收,只好又道,“我什么都没吃,现在很饿,你去给我备吃的,抵罪!”

“这些时日”,先生好心提醒,“厉姑娘,敦实不少。”

敦实?

其实比胖还刺耳!

厉小姐忍无可忍的拿枕头砸他,却被他接了个正着。

拿着枕,放上榻。

圻暄床边,突然低头封住了他的唇。

他的手搂着他的腰身,顺着那个深深的吻,将坐起的她压了下去,放平了身子。

一吻结束,天凉的**还在微微的起伏,他已为他覆上了薄被,沉静的眸子瞧着她,安静祥和。

天凉胸口起伏几下后,忽觉眼睛开始朦胧起来。

这男人,竟然为了不让她吃晚饭早点睡,给她以吻用迷药!

这账…醒了…她一定…算…必须…算!

眼皮努力挣扎了几下,天凉终于不抗沉重,盖上陷入了梦乡之中…

“天凉。”

圻暄唤她一声,将她由眉到眼,由目至鼻,细细瞧看着了一遍…

明晚大婚过后,情势翻天覆转。

也许安眠之日,仅仅只余此夜。

“保重。”

低头在她唇间落下一吻后,圻暄遂而起身转首,毅然走出了毡帐。

天凉昨夜睡的沉,自然醒的也早,她坐起身,摸了摸被窝侧旁,冰凉,也没有留下任何那人的味道,她皱了皱眉,掀开被子下床时,发现原来她的脚伤好了许多,拄着拐行走也变的轻松了。

她自己打理一番过后,去寻圻先生,找了一圈没见人影,只好暂时放弃,先去用膳忙其他琐事,毕竟东文锦还在,这位先生作为谋士,总不可能抛了太子殿下自个儿消失的。

小包子正好送茶茶回穹庐去了,早膳便由天暖陪着。席间,天暖一直柳眉轻蹙,更是一句不言,没胃口的动了两下筷,便只盯着膳食发呆了。

天凉心道,难不成刚热恋就失恋了?

她开口正要说话,天暖突然问:“人的一生,总有很多选择的时候罢,三姐现在,有没有对曾经的选择后悔过?”

选择。

后悔。

那段遗忘的过去,算不算?

天凉轻怔,“有,也没有。”

“什么…意思?”天暖抬头。

“每一个选择都是自己做下的决定,后果是好是坏,也由未来的自己承担,说有,是因我体会到了承担那选择后果的痛苦和艰难。说没有…”

天凉微笑,“是因为天下没有后悔药吃,与其懊恼,倒不如去思考从现在开始,怎样让未来的自己不去后悔现在的选择,不是么?”

天暖唇一抿,垂下了眉目,静默不语。

啪嗒。

天凉把一本书册子扔到天暖面前,抬指敲了敲,“是不是,因为这个吵架?”

天暖刚掀开那书册一眼,急忙慌的又盖下去,脸色难看的愤红着,“三姐你拿这种东西出来做什么…”

“简少堂送我的,其实这东西,下至市井小民,上至皇尊贵族,只要他是男人,便没人讨厌这个,所谓男欢女爱,天经地义,女子出阁前也是要读过此物做婚前教育,没什么感觉羞耻的”,天凉无奈解释,语气十分耐心,“简少堂知道这个就算在书行中暗售,但销售排行也一直都是前几名,所以才选择画这个赚些外快,这算是有经济头脑,明白如何养家。”

天暖仍是不能接受,摇头道:“能画出这些,那就说明他…况且,简公子竟问也不问就误会我,分明是对我不信任…”

“他亲口对你说,自己阅女无数了?”天凉打断她,挑起眉头,“关于误会,你可出口向他解释了?”

天暖一愣,咬住唇默…简公子没那么说,她也,没有解释。

“天暖,你从第一时间,就对他不信任,起了怀疑,又拿什么来要求他甚是连你解释没听一句,就天生去信任你?”天凉叹,“信任这东西,不是理所当然的存在,它是通过双方努力,才能建立起来互相之间的关系。就如你方才问我,有没有后悔的事,这句话,不如问一问自己罢,该如何做,才使自己不后悔!”

天暖听着天凉的话,眼睛直盯着桌上碗筷,还是一动不动。

“寻了顾先生,我便去营帐,你若是想跟来,就在马车旁候我。”

天凉提醒一声后,起身,出帐朝顾子语的翰儿朵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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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1绝命毒药

【421绝命毒药】

天凉住着拐杖到顾子语营帐时,在外喊了几声,见没有听见拒绝,便掀开帘帐走了进去…

拐杖刚落在翰儿朵内的地上,入耳便听到有啪嗒落地的声响。

天凉定睛看去,只望见顾子语失神似的坐在榻沿,双目无光,盯着那在地上滚落的药瓶一动不动。

她走过去,弯腰拾起那药瓶,也拾起那滚落的一颗药丸放回瓶中,随而不解问:“顾先生病了么,这是什么药物?”

怎么她只碰一下,就觉皮肤灼热,有一股刺鼻辛辣的难闻味道。

“药…”

顾子语懵然回神,一把抓过天凉手中的药瓶,塞住收在怀中,站起急促道,“厉姑娘,这药物含致命之毒,碰不得,你…你快随我来净手涂药。”

天凉看他神色慌张,也只好伸了双手,任由他给自己消毒了,期间,略带好奇问了句,“这是什么毒药?”

“绝命粉,沾染便可瞬附肌肤,令人无声无息间气绝身亡”,顾子语解释着,快速处理了天凉手指沾碰的范围后,又拿药涂抹上,以纱布裹好,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好在不是成粉末状洒落下,否则,姑娘性命难保了。”

天凉嗯一声,向顾子语道谢,随后即问:“顾先生身为医者,随身携带毒药做什么?”

“没…无特别用处…只是这几日在帐中…做…做出的东西”,顾子语吞吞吐吐回答,眉眼闪烁。

他其实没有能耐做出这种可以杀人于无形的暗器毒药,自己神医的名头,不过都是托先生之福,他自己根本配不上这称号。这药,不是他的,是在夜间那人睡熟时,不经意间从胸膛中落下来的…

当他发现这是致命毒药时,那一瞬闪入脑海的,便是将药洒到这个一直尊称师父的男人身上…

他打开了盖子,瓶口几乎挨近阮美人的肌肤只剩半寸…可最后,不过在那人一个翻身呢喃间,心口发颤的收了瓶身。

语儿,人家想吃你做的饺子。

在自己毒药将洒上他的身时,那人转过身,抱住自己,躺在自己的胸膛上,像个孩子般这样呓语…

只是那简单一句话,便让顾子语想起,曾经下雪的夜里,这个叫师父的男人,朝他笑着称赞,好语儿,手艺真好,师父喜欢。

喜欢…

师父第一次对他肯定,说喜欢。

那夜的红烛烧的旺盛,师父的笑容也华彩迷人。

顾子语突然想起那个笑,手便僵住,默默收了毒药瓶,藏在了枕下,直到清晨阮美人离去,也没有发现毒药的消失…

天凉见他说过话后总是发呆,便不再追究,请求道:“我想要顾先生随我去一个地方,有个朋友,想要你看看,救治一下。”

顾子语听得这言语,阴霾密布的脸面上,多了淡淡喜悦,“好,子语会尽心尽力。”

“这次一定不会把先生弄丢了”,天凉笑言打趣着,瞅着他,言语旁敲侧击,“不过那天,大公主确认了是没有派人接先生的,到底…是被谁接回来的?“

顾子语瞪着眸,张开口,脸色苍白中沁出几颗汗珠。

天凉只看到他双拳紧握,似乎努力想要说什么,又似乎极度隐忍着什么,不解问,“顾先生,怎么了?”

“那时是,那时只是…”

顾子语情急之下还是说出了敷衍话,将阮美人的事,掩盖了过去。

他方才很想向厉姑娘讲明这一切,可他想起师父那威胁眼神,此刻竟发不出丁点儿声音…他真的是如师父所说很没用,若然怎会连那个人不在帐中,可自己也是,什么都不敢说。

“厉小姐,可有先生的消息?”顾子语面色苍白询了一句,问的是唯一可靠救星的下落。

“倒是有消息,不过是不在这里的”,天凉遵守着答应圻暄不透漏身份的诺言,笑道,“兴许过段时间,能寻着他。”

顾子语心头难免落寞,却没有表现在脸上,默默一点头,便随着天凉一起出帐朝马车上走。马车前,除了天暖还立着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单独留在这一人不识的北瑜皇宫里的花音,非要一起随他们到营帐里去。

天凉道:“什么单独,不还是有兽宠的么,都走了,谁照料?”

“花蛟跟着包子,阿白照料着火鸾在睡觉,我把它们俩给藏好了,放心吧。”花少爷信誓旦旦。

天凉侧首,“藏好?”

顾子语在旁解释,“厉姑娘,兽宠在这四玄本是该消失的东西,有人视为邪物,有人视为珍物,在这北瑜皇宫内随意暴漏,怕是会引来麻烦的。”

天凉想想所言极是,便由天暖扶着上了马车,由花音驾车,去了营帐。

营帐前,樊聪正焦急的候着,下车一询,才知他们接人时遇狼群,而大当家引来狼群后失去联系彻夜不归之事,现简少堂已带人前去那处,寻当家去了,只是到现在还未归来,所以樊聪才一直在此候着。

听此叙述,天凉难免狐疑,“十几只野狼,对于大哥这种顶级武者,怎么可能困的住?”

这也正是樊聪不解的地方,他定道,“简统领送完信后,便去接大当家了,正如主言,大当家一定会没事的。”

信…

天暖抬头,动了动唇,最终咬住,什么也没问。大事在前,她那些小事,便等简公子回了亲口问罢。

吩咐人接了天暖和花音营帐里休息后,天凉便带着顾子语朝那姓靳的公子帐里走…

“他是我朋友的一个旧识,之前受过重伤,我曾察觉他身上有一股奇怪气流,致他成了植物…昏迷之人”天凉拄着拐,边走,边解释,说着掀开布帘子,率先走了进去,“我想让先生瞧一瞧,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将他治醒,最好在今晚之前…”

话声,戛然而止。

眼前的情景,更令天凉愣住,顾子语停住。

那昏迷之人,醒了。

422花魁的儿子

【422花魁的儿子】

醒了?

顾子语与天凉互看一眼,面面相觑。

这位姓靳的公子,本是躺着,浑身毫无生息,满面沉灰之色,此时看来,却觉面目中正,一双剑眉之下俊朗的脸面有着健康光泽,现正紧阖着双眸,盘腿盘坐在草席间,正是一副大病初愈,精力充沛的模样。

“你…”

天凉开口欲唤,忽觉眼前寒光一闪,一道暗箭飞过,险些刺上她的臂膀。

好在天凉虽脚瘸,反应还是极快的,她抬拐一挥,砸开那银色短箭,便寒下了眸光,“姓靳的,只知道你是个薄情寡郎汉,没想却还是个不明知恩图报的。”

那人听到天凉唤他姓氏,猛而睁开眸,侧首道:“你是谁?为何认得我?这是在哪儿?”

能这么问,便代表他已醒了一段时辰,醒了之后却不离开,那么要么是这个人够沉稳,要么便是他认为,随意离开,会比现在更危险。

那么危险的理由…

天凉试探着走到他面前想要进一步探询时,那人忽然弹身力气,随袖掏出一把短刃,快而难挡的割在天凉喉间,冷道:“不要以为我是瞎的,就看不到你过来。”

原来如此。

天凉侧眼望去,果然见,他睁开的眸里暗淡无光,毫无神采。

这双眼睛,是瞎的。

天凉能感觉这人运招极狠,速度极快,一招一式间正中要害,光凭这外家招式就能知道,这是个高手。

那么究竟是谁能伤他至此?又甚是可以打瞎了他的眼?

“放下厉姑娘!”

顾子语在旁猛的高喊,掀开帘帐,就要去叫人,不想,却被天凉以话阻止了,她道,“顾先生,不必担心,你先出去罢,我有话,要和这人单独谈一谈。”

“可厉姑娘,他现在是在挟持你…”

“顾先生放心”,天凉嘴角微挑,“晚上北瑜部落的皇族婚宴,我可是要参加的,怎么会随便出事呢。”

果不其然。

当她说到北瑜皇族婚宴时,那人右手明显一动,面目怔忪,“你是说…”

天凉在他晃神之时,趁机打掉他手中匕首。

出招快如闪电,以一个顺手的小擒拿,扣住了他受伤较重的右臂,锁住了他的动作———

那人眉心一皱,却是没有反抗。

“看来,他愿意和我谈了”,天凉一笑,朝顾子语道,“顾先生,这下你可以放下心了,先去隔壁帐里歇着罢。”

顾子语定了定身,看天凉自信坦然,便颔下首,走了出去。

顾子语走后,那人即刻发问:“你所说可是北瑜皇族古诺部落,是谁要大婚?”

天凉扬眉,“你很关心?怎么,北瑜部落里,有哪位皇族是阁下的熟人?”

他听了她话,不知此语中是嘲讽还是试探,立即冷声反问:“你既如此问,那便知我问的是谁,那皇族与你又有何干系?”

言语间未曾向陌生人透漏半点风声,更是为帕丽安危考虑下,不随便自漏身份,好谨慎的人。

“我是帕丽的朋友,她捡到受伤的你,要我带你回中原”,天凉松开他,拾起自己身旁的拐杖,开门见山,“今晚,是她的大婚之日。”

大婚…

玄离心口被什么钻了一下,生疼。

琅邪宫一战元气大伤,他本只是轻微负伤,在那些人带走天狗意欲阻拦时,遭了君无意偷袭。

无论怎么浴血奋战,对于他来说,始终敌不过君家正宗的玄气修行者,三十招之内,君无意已将他打成重伤,丢到了山下…

山下跌落后,他本以为自己要死了的,带着悲愤的失责之心,仅留着一口气离开了低谷海峡,挣得了一条命,是因担心没了琅邪宫护佑,无他照料,方还年幼,至今下落不明的少宫主!

他随着那可有微弱玄气感应的哨子往这个方向走,眼睛因看不到,自也不知行到了哪里,最后失去意识昏迷后,醒来便是到了这里…

不想自己,竟是再次被帕丽救了…

他闭了眸,沉吸一口气后,猛的抓起放在草席上的剑,话也不多说便要出帐去。

天凉看透他似的,瞪眸抬拐,挥挡在了他的面前,“不准走!至少给我好好向恩人道个谢!”

他一顿,面向天凉道:“鄙姓靳,名乐,再次多谢阁下救命之恩。”

天凉瞪着这薄情寡义的人,郁闷道:“你这人榆木脑袋么!老子说要道谢的人,是今晚就要嫁作他人新妇的北瑜大公主帕丽!”

隐了自己琅邪宫身份名讳的玄离,看不见这人女子模样,此时听到这样的声音,突觉,如此相似,熟悉,竟和多年前与立在尊主身旁的那位女子有着异曲同工相似霸道嚣张语气…

“你…”

玄离一字出口,面色陡而一变。

这时只见黄光从侧旁如利刃闪出,直袭立在帐中他的大臂。

而那一向温和的土武之息,此刻却带着从没有过的嗜杀之气,以迅不可挡之势袭而来过来!

铿!

玄离的失明并没有令他反应迟钝,反而令他耳鼻感应更加灵敏,当那暖色刃光到达他侧身时,他抬剑相挡,带剑迎击,挥动之下,竟将那土武原封不动的反弹至那袭来的方向———

“有埋伏。”

他低诫之后,执着剑快速冲了过去,隔着帐布一剑刺了过去!

扎营的帐篷向来脆弱,同时经历这嗜杀的武气和凌厉的剑击,竟轰的一声,炸而开来!

剑刺出之时,一道身影陡而由侧闪入,撕破了一块帐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