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锦瑟也曾向他说过,她并非孤儿,幼时曾有一个与之走散的姐姐,他曾思量为锦瑟寻一寻,问了有没有什么特征,锦瑟只记得姐姐的名讳与自己相呼应,叫做梁和鸣,锦瑟和鸣。

怪不得,花音与锦瑟轮廓会有六分想象,那时看到他,会想起逝去的锦瑟。

原来如此!

现在,又寻回了浩儿,那么说,花音的血蛊,有救了…

天凉自然也知道梁锦瑟有一失散姐妹之事,也为花音能救而欣喜,只是,当她猛不丁听到这姓靳的言语时,当下起气愤质问:“既然知道,方才在帐里为什么不说?”

靳乐面无表情,无神的眼睛动也不动,声音无情绪的平声道:“姑娘没问。”

天凉倒…

心中郁喊,帕丽姑娘,您眼光,未免忒特别了!

一路上,几个人都在商量关于为花音解血蛊的事,在听到顾子语说了解蛊方法后,所有人都沉默了。

脸色最过深沉的,莫过于一直最上心的厉天啸,他眸光落下,盯着前方,面色沉重,一言不发。

天凉也知道他在顾虑什么,便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只是看了眼顾子语,低道:“多谢顾先生告知方法,待有需时,还是要劳烦顾先生了。”

顾子语点头应承,没过多久,北瑜皇宫便至了。

428南诏国灭

【428南诏国灭】

此时,雨扔在大,他们马车一停,便有仆人前来撑伞,送他们进去翰儿朵。

不知是不是大雨的关系,小包子迟迟没回,厉天啸和顾子语便直接去了天暖和小包子的翰儿朵,查看兽宠们的安危,天凉则带冒充的樊聪进了自己的帐,入帐,她以为会看到那个如往常而落座于书桌前朝她浅笑的男人,却不料看到的又是帐内空空,心中难免有了一缕失望。

靳乐寻椅坐下,闭着眼,面无表情,虽看似平静,天凉却能感觉到他那暗藏的跃跃欲试。

“你果真要抢婚?”天凉忍不住向他确认,她记得帕丽亲口说过,这个男人要抛下儿女情长事,现在看实在转变过大,尽管她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可终是问出了自己心中不解,“为什么会改主意?”

“报恩,负责”,靳乐回答的简略,肯定。

报恩…自然是救命之恩。

可负责?天凉抿唇,“你难道,一早就是知道那夜她…”

“知道”,靳乐打断她,缓缓睁开眸子,“但对那时的我来说,家仇大于一切。”

“那么后来在东璟遇见她,你又为何逃避?”

“我确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靳乐勾下了头,想起抚养小少主长大的日子,面色不由放淡,低低一叹,“她捡了我三次命,我该还。”

“你可知抢婚的后果是什么?”天凉没有追究他可否薄情,只是重着语气问,“又怎知她愿不愿跟你走,所造下的乱子谁来负责?”

靳乐目虽无神,问出的话却肯定,“她嫁给喀图部落王子做妾,是好的么?”

天凉微怔,哑语。

孰好孰坏,她此刻也有些说不清,只是这毕竟牵扯太多,部落间无妄的战争,不是每个人都承受的起,莫说生长在这里的帕丽,就连她,也不想打破这份草原的宁静。

“就算要抢,也必须要想出周到的法子才成”,天凉手指无意识扣敲着桌面,眉眼谨慎的思虑着,“要寻一个,可以保帕丽万全而退的法子…”

管闲事,不能莽撞,要管的周到,才能放手去做。

天凉思考着,手指无意识敲打一旁的桌面,正苦于无计之时,只听啪嗒一声,手下压的一本书便掉了下来…

天凉弯腰,拾起那展开的书册,定睛一瞧,才发现这是圻暄前两日赖在她榻上时老在瞧的医书。

她夹抬起那书册,往桌上放,却在不经意间,瞄到了书中好几页都在写怎样去制作一剂特殊药物。

那特殊药物其中的一剂重要配方,便是她今晨在顾子语手上见过的东西…

好巧。

所谓无巧不成书,圻大先生,还真天生就是她的救星,这神通范围,连随随便便留下的东西,都能派上大用场。

啪嗒,阖上书,天凉眉宇间已多了几分笃然,“有主意了。”

靳乐抬头,面带不解,“如何做?”

“抢婚,不文明”,天凉托着下巴,自顾点头颔首,“还是,逃婚罢。”

◆◆◇◇

离婚宴开始,还有一个时辰。

简少堂将兽宠全部偷偷转移至营帐后,前去接小包子。

顾子语也即时入帐,将配好的东西交给了天凉,坦言:“姑娘放心,子语会尽全力相帮。”

去帕丽院中捎信的厉天啸,入帐时,面带担忧的朝天凉摇了摇头。

靳乐神情一紧,站起了身来。

“不妨事”,天凉却无惊色,只道:“照原计划进行。”

安嘱好所有事宜后,天凉便走出翰儿朵,去寻迟迟不见身影的圻暄,刚至东璟使者居住的翰儿朵附近,天凉便看到东文锦正撑着伞立在帐前,似是在等她。

“先生繁忙”,东文锦有礼道,“暂不见将军了。”

天凉不满,“他在哪儿?”

“自然是在这北瑜了”,东文锦微笑,“厉将军霸去先生这么多天,我只借来一日而已,将军就开始心神不定六神无主了么?”

这言语下,好像没了圻暄她一无是处似的,天凉啧一声,对他语气极度不爽,但想起时辰不早,她还有不少事要做,便懒得追究,低声道:“那便劳烦殿下传个话,说三日后,我与他在科鞥驿站,不见不散。”

“定然传到。”

东文锦应下,天凉便转开轮椅离开了。

东文锦收下伞,往着她的背影,眸中多了几分复杂。

只是不知三日后,厉姑娘还否会期待这会面…

◆◆◇◇

淅沥的雨,越下越大,掉落在草丛上,便使皇宫四处,皆是不安的沙沙响动声。

天凉雨中行路不稳,抬手招了一个仆人推她入帐,那仆人会些中原话,言语还算顺畅,行走间,向天凉叹道,“公主就要大婚,怎么这样的天气,几十年难得一见的暴风雨呢!”

“几十年难得一见…”天凉低言重复,“姻缘不妥,自然易天公不作美罢。”

那仆人睁大眼,“将军,这话给可汗听到要生气的,这次特意选来兵力最强盛的部落,只有这样的部落,才配得上我们大公主呢!”

“玩笑话,不要当真”,天凉笑,“路上一直听很多侍卫在窸窸窣窣谈话,是在谈论什么?”

“将军不知道吗?”仆人回话,略有惊讶,“南诏!灭国了!现在四国变三国,东璟国大兵强,独占鳌头,侍卫们都在讨论呢!为期不至一个月,南诏竟被东璟攻至灭国,这对四玄来说,简直前无可鉴啊…”

灭国。

天凉心口微震。

一直知道在打仗,交火,南诏也算是大国,有蛊相助,兵力鼎盛,要亡国绝非一朝一夕可得之果,东璟与其国力相当,区区大半月,却能打至南诏覆灭…天凉忽然对圻暄某些常人不可及的能力,开始感到超乎敬佩的微微恐惧了,又不知为何,对这一国毁灭,突然动荡的局势,心头竟起了一丝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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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9语儿真善良

【429语儿真善良】

顾子语为天凉配好药物回帐时,不想竟看到了阮美人正毫无遮掩,亦没有易容的半倚在一张椅上睡觉,他呼吸平稳,发丝轻落,徐徐间遮住半扇脸面,又使那份美至不可方物多有几分朦胧,颜丽妖娆,缭人近望,失神。

顾子语扣锁住帐帘,站在椅面前,盯着他的脸面,便有一刻**。

当他察觉到自己在失神时,懵然意识到这是不可多得的好机会。顾子语将一手放在胸怀衣口中,拿出了剩下的半瓶绝命散,打开了盖子。

不能迟疑。

不可拖延。

当那股刺鼻的药味冲出药瓶,在帐内蔓延时,顾子语如此告诉自己,伸出臂便开始倾倒半个瓶身,将那粉末朝阮美人身上撒去…

就在那细碎的银粉将要冲出瓶口时…

顾子语却似在恍惚间,仿佛看到了那乌丝遮掩下,勾魂的唇角上多出了一抹兴味之笑。

他忙收回瓶,止住粉末流动,再看那熟睡脸庞,只觉仍是如方才一样,熟睡不动。

顾子语胸口微微有些起伏,惊魂不定的害怕起来。

杀了他…可以吗?

顾子语,一生双手未沾过鲜血,未染过人命,他自从习医,发誓绝无论善恶皆要善待每一条性命,难道真的要因为这个人,污了自己的手,坏了自己的一直的坚持?

杀一个,和杀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没有区别,终归已是动手,那便没有轻重之分。。

那时跟着他离开顾府,第一次见他杀人,他穿着洁净的衣裳,擦着手,一张容颜没有冰冷,没有惊慌,只是一脸平静的习以为常向自己这么叙述着。

现在动手,那么他和这个男人,还有何区别!

即使…他是那么的想挣脱这样令人恐惧的禁锢,可他不想,正中下怀的被他一语成鉴。

阮美人曾说,只有同类人,才能在一起,语儿,其实,你和我是一样的。

一样的…

顾子语愤懑握拳,看着他沉睡的容颜,再也提不起力气去拿起那瓶身,进行方才那自认坚决的决定!

他那时,不懂阮美人为何会向自己说这些言语?

可无论何时,他和这个男人,都不会相同,绝不一样。

顾子语这一生,就算死,也不会成为像阮美人这样杀人如麻还毫不在乎的嗜血侩子手!

顾子语抬起手阖上瓶身,扔在了一旁的木桶中,待他转回头时,却看到方才还闭眸睡的慵懒的阮美人,早已睁开一双清亮的眸子盯着自己,嘴角噙着一抹轻嘲讽笑。

“机会,给你了”,阮美人撩开额前发丝,一指把玩起自己及腰长发,低笑,“乖徒弟,果然不舍得害师父。”

尽管顾子语早已想到他是故意而为之,却还是被他的言语,激出了一身冷汗。

“为师百毒不侵,但绝命散却可令我丧失意识昏迷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内毫无反击之力”,阮美人缓缓起身,绕过桌案,走过来搭住了顾子语的肩,“其实你可以以此毒制住我的行动,继而到帐外将我身份暴漏,行个借刀杀人的手法,将我神不知鬼不觉的失了性命。”

阮美人在他耳边吐气,呵呵一笑,“可你没有。”

顾子语一经他靠近,便是禁不住的身颤;他朝后退,阮美人便欺着他继续前行,一双如魅灵般的眼睛直瞅着他的脸面,似是要将他吸入这深渊,万劫不复。

“你一定舍不得杀我,对不对?”阮美人抱着他,突然出声发问,连续问了好几遍,“对不对…嗯,对不对?”

顾子语只感到他的身子比自己高出许多,可他抱着自己的姿势,却任性的像个孩子,从前他长的很慢,生的矮小,他有时便会抱着自己坐在他的腿上,像这样任性的语气问自己说,师父是你见过最好看的人,对不对…嗯,对不对?

他那时,总是懵懂着点头,说声对,看着师父绝世无双的脸面,心中有一丝丝的幸福想,他拥有天下最美的师父。

现在,顾子语推开阮美人,神色仓皇道:“不对,我只是遵守医道,不想伤人性命。”

阮美人看着自己被挣脱的两臂,又看着他慌张的脸面,朝他温柔一笑,低道:“语儿,真善良。”

顾子语怔忪…没有打骂,没有讽刺去揭穿自己的掩饰,没有用言语去在自己毫无尊严的伤口上撒盐…他又在,玩什么把戏!

“昨日,我夜观天象,知晓今日乃数十年难得一见暴风雨夜,这一夜过后,北瑜必将不复从前,因为有一人做事向来讲求天时地利人和都掐算的准确,这一点,是连我都佩服的”,阮美人从桌上拿起一杯茶,啜饮入腹,抬起了眼皮,“好徒儿,可能猜到这人是谁?”

顾子语瞳孔一紧,心起不祥,“先…生…”

“圻暄一直在北瑜”,阮美人挑眉,“当然也一直清楚,你就在这里。”

顾子语手指紧握住衣角,摇头否认,“不,先生他…厉姑娘她告诉我还未寻…”

蓦的抬头,身子一怔,终于明白了阮美人言语中的意思。

先生,即使知晓自己在阮美人手里如何,也已漠然以待。不要的门生,便是不会再插手去管,就如现在近在咫尺也不愿暴漏身份相见提言,这个他一直以来当做的唯一希望,本就不该在存有,早该破灭了。

“善良,向来与愚蠢对等”,阮美人放下杯子,唇角微勾,“就如今日你不杀我,那么承受这善良所得后果的人,也只是你自个儿,没人能来替你。”

430盛大婚礼

【430盛大婚礼】

阮美人缓缓走过去,顾子语见此,脚下一晃,竟失稳跌坐在了地上。

“起来,跟我走。”阮美人命令。

“别过来…”顾子语慌了,语气混乱的摇头,“你别过来…我要留在这里…要我与你一起,我宁愿死…”

“死?”

阮美人抬脚,踩住了他的脚踝,脚尖施力之下,顾子语痛苦的唤了一声,双手去抓他的腿。

阮美人冷笑,“你连这点儿痛都受不住,谈什么死字?”

这一瞬,顾子语情绪有些崩溃,甚是绝望。他趴在地上低诉,“你到底想要我如何?为什么总是缠着我!你要我求你么…那我求你…求你大发慈悲放了我…有没有用…我求了你几百次…不…几千次…每求一次,你便打一次,折磨我,是不是你的乐趣…我与你无冤无仇,无恨无怨…为什么你总是缠着我…我逃…你便施法抓我回来…你想要我如何…到底要我如何…”

阮美人踩着他的脚踝,看着胡言乱语情绪崩溃的顾子语,漠无表情的瞧着,什么也不说。

待顾子语终于平静下情绪后,他才弯下腰,盯着他的脸道:“你知道自己最动人的模样是何时么?”

顾子语满面凌乱的抬起头,神情有些狼狈…

“绝望的时候。”

阮美人言语时,抬手抚了抚他的面,眸色是顾子语不懂的认真,“语儿,我很喜欢你。”

“我…”顾子语很努力,说出那两个字,“…恨你!”

“很好”,他眉眼一弯,笑有风情,“我喜欢你恨我。”

说罢,他抬掌拍昏顾子语,将他扛在肩头,一片昏暗中,随着风声,遁入了雨雾之中…

我天生狠毒,注定无情,素来自私。

最后的时光,偏要你陪着,只要你陪着,顾子语。

离大婚,还有半个时辰。

仆人来请宾之时,天凉看到了身着奴仆服饰的女人,挑眉一笑,“我知道,你会来的。”

“他在哪里?”

“你想见,今晚定能相见,你不想见,便让他独自离开草原就是。”

“我人都来了,你说我是想见还是不相见?”帕丽一叹,终归难敌厉天啸今日捎过去的一个醒,一个瞎字,她神色急切,“他的眼睛…怎么样了?”

天凉侧首:“你可是决定了?”

“我…”

帕丽迟疑片刻,抬头,看向轮椅上神情坦然的女子,点头道,“我可以信你么?”

“可以信,也可以不信”,天凉微笑,“我是你的朋友。”

帕丽微顿,颔首郑重,“多谢。”

天凉招了招手,帕丽附耳过去,三言两语之后,她用惊奇目光看了天凉一眼后,便勾着头,退了出去。

一炷香后,喀图王子领人马牛羊到达古诺领地,迎入可汗院中相见后,暂入翰儿朵避雨,候婚宴正式开始,喀图王子与奴仆三人入帐后,喝着暖身的羊奶酒,与仆人大声炫耀着自己身为勇士的战绩,兴致高昂间饮完了整整一壶的羊奶酒。

大婚即将开始,喀图王子由仆人伺候换衣整装,在穿上那火红色的单襟衣时,走出翰儿朵时,他听到站在翰儿朵附近几个未察觉的仆人在谈论婚事。特意驻足细细一听,原来说的是公主总算想开答应嫁人,这对北瑜与喀图来说都为喜事一桩,其言语之间多为赞扬,听的喀图王子大为愉悦。

“只是公主那病…”

“嘘…别乱说…公主哪里有病,公主只是…”

喀图眉头一皱,掀开帘子走了出去,仆人听见动静后连忙行族礼后,匆匆退了下去。

路上喀图王子的仆人见他一直闷闷不乐,怕他变心思,急忙小声道:“王子,天下美丽女子百千个,但都不是帕丽公主,不能助此次古诺喀图片合兵,无论公主是病是痛,是美是丑如何,一定要安妥娶回喀图才成啊!”

“本王子难道不清楚吗?”喀图王子甩袖,“传闻中草原上最刚烈勇猛的女子,本王子求婚十八次,当然要风风光光娶回家做我的女人!”

盛礼开始。

雨势不减,越下越大,却分毫不影响草原人民的热情,合着雨落声,歌舞飞扬,乐声齐奏,在古诺部落可汗引马下,将乘坐着婚辇一身红衣的帕丽公主迎了出来,亲手送交到了喀图王子手上。

帕丽公主抛下火红色哈达,落在了新郎肩头上,喀图王子扬扯起哈达,骑马在绕着人群骑奔之后,将红色哈达扬升起天空,象征起下了永远的誓言。

宾客欢舞,草原上的勇士们骑马,赛跑,在雨中畅饮,摔跤,气愤热烈。

姑娘们,纷纷为将要远去他方部落的公主,唱起了送嫁歌。

清源河水,长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