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却可以再次利用她之后,行为举止都如此的事不关己。

她愣了,愣了很久,都不知该说什么。

许久,她听到一旁有翻书声,才转首望去,看见圻暄已在书桌前坐下,手中拿着一本薄薄的书册,缓缓翻看,一脸云淡风轻,没有任何愧疚与多余神色,从始至终,都是一副凉薄模样。

“先生…”

她盯了许久,转过身,轻轻唤他一句。

圻暄抬头,面色温润应了一声,“我在。”

这应声,一如往常。

天凉鼻头一酸,握紧了拳,“这是你第二次利用我了…”

“兵不厌诈”,他答声淡薄,“你身为将领,此为兵法基本,应该懂得。”

“我懂…当然懂”,天凉双手紧握,菱白的指甲掐的肉生疼,“我只是不知,原来东璟的皇族地位,对你来说如此重要,重要到你甚可编造那些谎言去骗我!”

“应得之物,没有弃下之由”,圻暄缓声回答,“布局数年,只为今日,断然不可毁于一旦。”

“布局数年…”

天凉慢慢重复着,眼中失了神,他终究,还是承认了…

“我找不到了…”天凉摇头,“为你辩护的理由,一个也找不到了。”

圻暄没有答话,只是面色无波的嗯了一声。

天凉只觉胸口一直信仰的光亮,一丁一点被偌大的黑洞遮掩,覆盖,陷入荒芜。

“你骗了我,利用了我,却还可以如此坦荡。我从没有,被一个人利用两次,还如此心平气和的要过解释。你不知道我用多少心待你,你也不知道我有多信你,你更从未考虑过我的感受…我和你之间的信任,情谊,是被你亲手,一丁一点的磨灭,毁掉…”

她闭眼,“圻暄…我累了…”

圻暄看到自己手执的书册上,滴上了两颗豆大的泪滴…

“这样和你在一起,太累了…”

圻暄望着她,直到她睁开眸子,才放下册子言语,语调清冷:“当初是姑娘亲言要帮我,你只是在做分内之事,现在,为何要哭?”

分内之事…

原来算作他计策中一枚棋子,被他骗,被他利用,都算作分内之事…

天凉心中一片寒凉。

此时看着他俊逸的脸庞,竟连反驳的力气,都全部失了。

阮先生说得对,她输了。

从一开始选择相信时,她便输的彻底了。

是她,太愚拙,信守着这份所谓根本不存在的信任,小心翼翼去填补着这根本满是谎言的感情。

她错了…大错特错。

天凉抬手,擦去了眼角的湿痕,“这一次,是我识人不清,认了栽!暂不提你目的为何,从前,你确实帮过我不少,这两次助你,算作还恩。当初,说过要帮你的话,我收回…从前,我对你圻暄说的每一句话,全部都收回。”

他望她静答,“好。”

好…

只此一字。

天凉突然失笑,那样明媚的笑容,表情却凄婉的突兀,“你不懂我方才为什么哭?那我告诉先生罢。因为我知道,我们要完了…从此之后,要形同陌路了…连这个都不懂,先生你还真是不了解我,倒如我也从未了解过你一样,相遇到相识,浑浑噩噩,不明不白…我自以为,遇见了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不料世态总是凉薄,遇见的原是狗屁都不如的感情,我陆蓝,也真是瞎了眼的不会挑男人…”

这次,她只落了两滴泪,也没有如从前一般激动,愤怒,她漠然说完这些话后,扯下了头上他送予他的头绳,放在了桌上,平声道:“希望我下辈子,不要再遇见你。”

否则我不敢保证,会第二次爱上这样一个完全不在乎我的你。

她转身出营帐时,听到圻暄在后低言,“姑娘慢行,不送。”

到最后,也没有一句任何挽留。

天凉心中悲哀,脚下却似没听到般,不曾停留一下,头也不回的径直走了出去——

圻暄将那红线摆放于掌心中,轻轻扣挽,三五两下,便成了一个简单小巧的相思结,他望了扣结半晌,收了起来,坐在椅上,整整两个时辰,一言不发。

天凉出了营帐便骑上马,策马狂奔来纾解心中酸楚郁气,迎风奔向远处。

天很阴,狂风大作,刮在身上的风,如刀子,割的肌肤每一寸都疼的狰狞。

她脑中想起很多情景,他下了轿子,立如墨画,浅笑相迎,姑娘,可是在等我?

他坐于榻旁,那样令人心暖的语气,低低言表,我留在你身边。

他在钓鱼,在看书,在立于水波前伸出手向她笑道,姑娘,过来我这里…

从前她总想闪躲,不肯交付真心;

现在她倾尽全力的过去了,却被他谈笑之间推于远处,置于不顾,冷眼旁观的看她惹了一身伤痕。

终于明白,他为何从来不唤自己名讳了…因为对他来说,自己不过是个可利用又可欺骗,萍水相交的姑娘。

也终于知道,他为何可以那么放心的一走数日了…因为圻暄,从来不在乎有个人疯了一样的担心他,寻找他。

这分明不是喜欢,也分明不是爱情,不过是她被欺骗的一厢情愿罢了。

她不会回头…再也不会了。

461帕丽的恼怒(金牌加更)

【461帕丽的恼怒(金牌加更)】

“驾——!”

天凉不顾风沙迷眼,仍旧两脚夹马腹,扬声一喝,促马行的更快。

她想就这样朝前跑,没有目的也好,没有方向也罢,跑到何处都可以,只要没有圻暄,只要至一个没有他的地方就好。

马匹行的飞快,它经由一处高岗时,突然向下疯狂俯冲起来,天凉正感身子不稳,侧旁忽有一股力道冲来。

她侧首望去,猛见一道棕色光芒迎面而袭,击中了她的身体,打在她腰腹之上,将她从马身上击飞出去,被迫滚落下马。

天凉闷哼一声,掉入了一片灌木丛中。

她还未来得及去减却这份阻力,抬头,便见一道黑色身影落下,双手揪起她的衣领,随着一声暴喝,拳头如铁朝她的脸砸了下来——

“我信错了你!”

带着北瑜腔调的女声音在狂风中,显的异常愤怒。

麦色肌肤的女子,抓着她狠声咆哮,“厉天凉,你与东璟勾结,结兵攻我部落,你暗算我,你不配称我的朋友!”

拳头如雨片纷纷砸落,一下下,狠狠砸在天凉的腹上,脸上,颈上,胸上…每一处都用尽十分力气。

是帕丽。

她果然还是回来了。

天凉没有还手,只是侧首着她一拳又一拳,嘴角不觉已涌出了咸腥。

“你有什么话要说!”帕丽怒吼着,揪起天凉的衣领。

天凉睁开眼,看到帕丽一张容颜如染了火一般,眸也如沁了毒箭,毫无保留将愤怒全射向了自己,便知道,她对自己不仅仅是愤怒,还有着被背叛后的悔恨欲绝,她没有挣扎,擦去嘴角血腥,抬头平静叙述道:“是我信错了人,你也信错了我,全是我的错,冤有头,债有主,你打我罢,我绝不会还手。”

帕丽牙一咬,恼怒下,抬起手便是打了天凉一巴掌,“我皇城要毁了,我古诺要灭了,我可汗要亡了,我可敦和弟弟们还要作为俘虏困在你们营帐里备受屈辱!你以为,打你就够了吗?”

“我知道,这远远不够我对你们北瑜造成的伤害,可若不挨你这些打,以后,我也会良心不安”,天凉转回脸时,右颊已有五个指印,她神色却始终平静,“可敦被关在东璟营帐,你们孤身二人想入帐营救,根本不可能救的出人。”

帕丽对她主动说出可敦位置的举动略微不解,立即拿出匕首威胁,“你又打什么心思?”

“我到此地,并非有早有预料,更不可能一早就知晓会碰到你们,至少我现在所说的话,你可不必怀疑这又是一个阴谋”,天凉稍顿,静劝,“我可以帮你,救出可敦。”

“你以为到现在,我还会信你?”

“你若信了,我便下手去做;你若不信,我便随你处置,信与不信,选择权在你”,天凉眸色清明,“我本不欲再搀连这北瑜与东璟之战,但毕竟,我欠你一个交代,所以无论你有何要求,我都会尽量满足。”

帕丽盯望了她许久,终于道:“你当初助我逃婚,可是有意而为之?”

天凉摇头,“当时我助你的逃婚计划,被人看破钻了缝隙,设出了攻北瑜的计策,后我又错信于人,使之形势一错再错,以致今日成了一发不可收拾之态,此次战争,我确实要背上大部分责任。”

“责任…”帕丽此时已冷静许多,哼笑一声道,“实话言,我与几个年长些的弟弟,一月前便开始受训加勤练习带兵术,是因可汗与喀图集兵,所要攻的第一个目标,便是西凤…这也是,当初我为何答应你逃婚的原因,死了这么多人,战争的责任,谁也背不起!”

天凉沉默片刻,”若没有那场逃婚,那么现在,便是另一场侵战,北瑜对西凤的侵战。”

“所以我这次来,并不是要向你寻是非对错”,帕丽目光泛冷,“我是要救可敦和我的亲人!”

“我很想帮你。”天凉这么说。

帕丽安静,眸光复杂看她。

天凉当然知道帕丽想救人的急切,可她更清楚帕丽对自己无法信任,这种时候,自己说什么都多余,只能静静对峙着,等待帕丽做决定。

“你刚才说我要你做什么都尽量满足”,帕丽递上手中,匕首冷命:“要我信你的话?若我现在要你死,你也照做?”

天凉什么也没说的接过她手中的匕首,快而猛烈朝脖颈处划去——

刀尖划破肌肤,眼见就要划破喉管。

天凉眼睛未眨一下。

帕丽也是冷眼旁观。

正在刀尖深入,天凉脉搏肌肤处沁出血珠时,前后分别有两道掌风袭来,击上了天凉的手腕,将匕首击落在地——

刀尖上,还残留着天凉的血。

她并不意外帕丽袭来的掌风,可身后那一道掌风,是怎么回事?

“娘!”

蓝光闪烁,后方落下了一道小小的身影,焦急呼喝声响后,小包子已慌切扑了过来,立即心疼的用小手捂住天凉的伤口,为她止血——

“包子,我没事…”

天凉想说什么,只听后方不远处的灌木丛中忽有动静,随后便窜出一道高大身影,快速冲至他们身边,双手急促的摸着小包子,颤声低喊:“少宫主,可是少宫主?”

“玄离,你没有离开…”

“玄叔叔,果然来了…”

帕丽与包子同时出声。

天凉却不由一怔。

玄离?

这个男人,不是花音同父异母的哥哥,靳乐么?

(感谢赠送默默金牌礼物和红包的所有亲,本章是加更^_^)

462道不同不相为谋

【462道不同不相为谋】

天凉蓦的想起,帕丽曾说过靳乐在那消失的年头里,曾经抛弃自己的姓氏,改名换姓,靳为他本性,这么说,这个叫靳乐的男人,当年随着的名家高人,是君无寻。

她看着紧抱着小包子问平安的玄离,面色难免惊讶而不可思议…有时候,费力去找的东西总是踪迹难寻,却能在不期然间便能出现在你的面前,令人恍悟不已。

原来这个叫做玄离的关键人物,早已出现在自己的身边!

“玄离…”帕丽看着目色无光的男人,面有不解,“那时听了古诺里因我起了乱势,我决定易容回古诺打探情况,你也说要去寻一个重要的人,我以为你回中原去了…”

“我怎么放的下心令你独自参险”,玄离一叹,松开了包子,“其实我要寻的人,本就在这草原之上,只是我知你天生倔强,为了不让我牵扯进这乱事,定会一意孤行要独自回古诺面对,所以这些日子,我只能暗中随你,护你安全。”

帕丽这才想到自己几次大险都莫名轻松脱难的情景,不由眼眶微热,将脸转向了包子,低问:“这个孩子,是你要寻的人么?”

玄离低声一应,转头再向包子,尊敬唤道:“少宫主,属下未能如护宫护主,致得琅邪宫护卫性命全失、少宫主行踪不明颠沛流离,属下有罪,请少宫主责罚。”

玄离半膝跪地,责声言语。

“玄叔叔,这不是你的错”,君小宝并未多言,只是扶他起身,低问:“玄叔叔的眼睛,可是我五叔君无意所伤?”

玄离一怔,愕然抬头,“少宫主…”

“下琅邪这些日子,发生了很多事,我也寻到了娘亲。”包子说着,转过了身道,“娘,这是玄叔叔!”

天凉早已见过靳乐,如此一由介绍,想了想,勾头道:“我们见过了,再做一次自我介绍,我是厉天凉,或者,你可以叫我陆蓝。”

“陆…姑娘…”玄离脸色一震,似在觉不可思议,出口的语调断断续续,“你难道…记忆…”

“我并没有记起什么”,天凉平语答,“所以待会儿,要向玄公子讨教了。”

“帕丽姨”,包子突然转脸,向看着天凉的玄离更是茫然的帕丽,平静说道,“看你这一身装扮,便知你已易容成兵士,混于古诺军队参战数日,如今是何战况,我想帕丽姨一定是比我们更为清楚的不是么?如今,古诺皇城不保,可汗被困东璟兵阵,无论你古诺可敦在不在东璟手中,北瑜已注定败势,没有任何挽留余地了。既然如此,我娘便没有多此一举,再为你设险境的动机,她诚心想帮你而已,只看你可否应来,又想不想救人罢了。”

包子将形势分析的很透彻,讲的毫不遮掩。

天凉自然也知道现今是怎样的局势,只是她无法向帕丽亲口去言,毕竟毁的灭的,是帕丽的国,帕丽的家。

“娘亲是怎样的人,帕丽姨心中总是清楚的,否则,也不会比我早一步去出掌袭开那匕首了不是么?”包子眉目笃定,提声道,“俘虏向来是在兵急时有用,待到大胜之时,便没有任何用处,谁也无法再能保证可敦和那些王子的性命,帕丽姨,时间拖不得,你即刻做决定罢。”

君小宝言语丝毫不隐晦,甚至有些逼迫的意味,可这些话说出后,天凉才知道,这种时候,逼迫比道歉有用。

“好。”帕丽低应,“我接受。”

答应时,身子微微在发颤…

玄离默默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抚,“别怕,这一次,我哪里都不去,陪你到底。”

帕丽这才安下的三分的心,看着玄离点了头,毕竟是因为有玄离在,她才能撇去那一分不安与害怕,接受了这可算作是敌人的提议。

天凉摸了摸包子的头,起身向玄离和帕丽说了西凤营帐位置后,便与包子一起骑马先归,回营进行打点。

“娘亲,疼么?”

路上,包子看着她脸上被揍的伤痕,忍不住心疼询问,“包子感应到这里有玄叔叔哨息,出来寻玄叔叔时,听到东璟士兵议论说娘亲从先生帐里冲出,骑快马飞奔出了营…是不是,先生欺负娘了?”

“他没有欺负我…”天凉摇头,“只是这几日与他相处的多了,娘发现了一件事。”

君小宝歪起脑袋,“什么?”

“道不同,不相为谋”,天凉扯出淡笑,“我与他本非一类人,如此下去,太累了…”

“娘…”包子踌躇出语,面色微闪间有些欲言又止。

“这样下去,娘会累坏的”,天凉知道包子也许是出言想劝,便笑着话,“心累,则老的快,从前我壮志酬筹,心带鸿鹄之愿,现在觉得,活的轻松,比许多东西都重要。”

包子见她满面疲惫,想起一路上多少次娘亲为人担忧的模样,想起有时夜间醒来,娘亲会立在甲板之上默默为人祈祷平安的模样,又想起娘亲在不为人知下,偷偷收集很多医书查找有没有关于血痕两个字时的认真…他薄唇微微一抿,收回了目光中那份踌躇,不再多加言语了…

“厉家人已归,要劳烦包子你帮忙了,虽说关押可敦的营帐虽层层戒备,但悄无声息把人带走倒也非不可能,只是…”天凉神色微转,“只是不能留下证据。”

“包子明白”,君小宝笑的灿烂,“娘亲放心罢。”

天凉则看着包子自信的小脸,心中才终于多出几分安慰——

却也不禁心酸。

那个曾经令她如沐春风的男人,现在提起独自面对四个字,她竟会有些彻骨寒冷的后怕起来…

463玄离解疑(一)

【463玄离解疑(一)】

东璟与北瑜的仗还在持续的打着——

天凉和包子回西凤营帐时,正见东璟一批军队凯旋胜归,她眉头一蹙,便在侧方保持一段距离,缓缓随了过去,这一靠近,她便看到军队囚车后带有不少被关押、和被绳索囚绑的俘虏,而人群中,竟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小巧身影——茶茶!

天凉心头一惊,险些驾马冲上前去。

好在包子理智,夺走缰绳,摇头,劝了下来。

大部队停滞。

天凉坐在马上远观,望见圻暄立于高处迎接,递酒犒赏将士。

他笑意淡泊,眉目舒卷,无波的面容在扫向那些俘虏们时,甚是未变动一下,也没有任何怜悯表情。

这种平淡,类似于残忍。

将士们开始入营,俘虏们则全被带入了囚禁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