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愿傻眼,嘴张了半天问:“为什么呀?”

刘青山笑笑没说话,俯身卷起右腿的裤管,露出金属假肢。

祝愿呆了呆,嘴唇蠕动,低声说:“抱歉。”

刘青山缓缓直起身,眉宇间一片平和,“你看看我的脸,我的腿,这副残躯,还能回去做警察吗?”

P.N垂眸,遮住眼中的恻隐。

祝愿急道:“刘警官,你因公伤残,理应享受抚恤优待,你想做警察,可以啊,只要回到原单位——”

“回到原单位也不可能留在原岗位”刘青山苦笑,“转到一个吃闲饭的岗位上做废物,看兄弟们在缉毒战线上出生入死,我能厚着脸皮享受所谓的抚恤优待吗?还不如死了痛快,我们做警察,不怕牺牲,只怕伤残,累人累己。”

祝愿劝他,“话不能这么说,你昔日的同事知道你还活着会很开心的。”

刘青山摇头,“晚了”担心自己的右脸引起祝愿的不适,他微微侧着身,用完好的左脸面朝她,“陆离既然带你来见我,说明你信得过…”他停顿良久问,“你见过地狱吗?”

祝愿回想踩地雷以及小时候被绑架跳船顺海漂流的经历,她运气比较好,两次都化险为夷,于是戏言,“如果真有地狱的话,大概死后才能看到吧。”

“有人把禁毒工作比作在刀尖上行走,可想而知有多危险,当年我刚入职,血气方刚,完全没把这些放在眼里,工作后与歹徒搏斗是家常便饭,也有因此牺牲的同事,我很难过但并不害怕,怕什么,大不了一死。”刘青山自嘲地笑笑,摘下假肢,攥住空荡荡的裤管,眼神剧烈震动,“然而每一次幻肢痛都提醒我有些事远比死亡可怕…”

他得到关于金三角毒王沙惕.瓦拉里洛的情报,赶赴云南边境与线人见面时不慎走漏风声,落入沙惕手中,“他们对我严刑拷打,折磨人的手段逐步升级,一开始他们折断我的手骨,后来踢断我五根肋骨,再后来用枪射击我的四肢,每次他们都留我一口气,可我恨不得死去——”

随着刘青山的叙述,祝愿这才注意到他的十指骨节粗大扭曲,不能合拢,几乎可以想像当时的毒打有多么惨绝人寰,她忍无可忍地骂了句,“这群没人性的混蛋!”稍后平复了下情绪说,“他们折磨你应该是想从你口中问出告密者。”

“无论我说不说实话最终都难逃一死,他们知道我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也不相信我会招供。”刘青山掀开衣服,祝愿目光触及他胸膛密密麻麻堆叠的紫褐色瘢瘤短暂地凝滞,“他们对你使用火刑?”

刘青山点头,“他们放火烧我,在我奄奄一息时改变了主意…”

由于泄密,沙惕需要开拓新的贩毒路线,因此损失的金钱不可估量,所以仅仅杀死一个缉毒警察难消他心头之恨,他要借这个警察敲打中国公安,警告他们别把手伸得太长,在金三角沙惕.瓦拉里洛才是老大,惹他的下场会生不如死。

三和帮内一个精于肢解的刽子手给刘青山打了针肾上腺素以防他猝死,待他生命体征稳定下来,便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右腿是如何被锋利的骨锯切断的,这位喜欢虐杀的刽子手替他结扎血管,然后向他的伤口淋上蜂蜜,将他丢入中老边境的原始森林,离开时微笑着说,“死得太快没意思,我喜欢让人痛苦的死去。”

“不晓得他们给我打了哪种药剂,我说不出话,痛觉却很敏锐,虫蚁循着甜味爬满我的身体,聚集在伤口处撕咬,发出细小绵密的沙沙声,很多年后依然在我的噩梦中作响,对于死亡,我曾想象过,无非倒在子弹下或在抓捕过程中遭遇意外,但我想不到有一天我会在人迹罕至的森林死于万虫噬体。”刘青山摩挲残肢的伤疤,完好的脸在笑,烧毁的另一半脸则在抽搐,“倘若那时候有人给我一枪结束痛苦,我会感激他。”

祝愿瞄P.N,P.N眉头轻蹙,可见此刻他心绪不佳,就没搭话,转而鼓励刘青山,“不管怎么说,你活下来,没让那些王八蛋得逞,就是胜利。”

“以这幅鬼样子?”刘青山笑的有几分心酸。

“活着最重要”祝愿找不到更有力量的话安慰他,只得苍白无力地一遍遍强调,“活着最重要。”

敲门声打破令人窒息的压抑,一个身穿右襟黑色长袍,胸前佩戴银饰的褐肤女人端着一盘香茅烤鱼走进来,手脚麻利地撤下凉掉的菜,将烤得焦黄的鱼摆上桌,祝愿注意到她隆起的腹部和刘青山看向她瞬间温软的眼神,意识到什么,“这位是…”

刘青山轻声说:“她是我的妻子,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住在边境的阿卡族姑娘朗玛采岩蜜满载而归,她哼着山歌穿过森林,顺手砍些枯枝干藤带回家烧火做饭,就这样走走停停,忽然她被脚下成群结队的虫子吸引,出于好奇心跟上它们打算一探究竟,当她看到密密麻麻的虫子蠕动地爬上一具尸体,不禁吓坏了,“尸体”发出模糊的呻*吟声,她意识到这是个活人。

“幸亏我随身带着驱虫草药和清水,否则他就要被虫子活活吃p掉了。”朗玛紧紧挨着丈夫,生怕他消失似的,羞涩地笑笑,抬头看向P.N,感激道,“若不是您当天找到我老公,秘密送他去治疗,就没有我们夫妻的今天。”说着俯身一拜,“谢谢您。”

P.N放下酒杯,颔首还礼,稍后正色对夫妻二人说:“我安排人明天送你们去美国匹兹堡,那里的医疗研究所会根据青山的身体情况为他设计仿生义肢,然后系统地进行康复训练。”

刘青山问:“需要待多久?”

P.N说:“一段时间。”

刘青山盯着P.N的眼睛,良久问:“你要动手了?”

P.N点了下头,没说话。

刘青山长长舒了口气,神情中有欣慰亦有担忧,“我明白了,你…多保重。”他糟糕的身体状况留下只会成为P.N的负累,决战时刻,容不得半点闪失,更需心无旁骛,全力以赴。

第二天太阳尚未升起时,刘青山夫妇被秘密送走,P.N的人接手他们的民宿,代为管理。

祝愿打着呵欠跟在P.N身后,她被叫醒时正做美梦,带着起床气控诉,“你说咱们这一路打打杀杀,我没睡过一次囫囵觉,就不能让我多睡会儿?能坚持到现在我已经超常发挥了好吗?”

“少发牢骚,上车。”P.N打开车门。

祝愿干瞪眼,僵持了几秒,上车坐好,“去哪里?”她问。

P.N发动车子,没搭腔。

祝愿丝毫不怕冷场,自顾问自己想问的,问之前铺垫了下,“我大致明白你送走刘青山夫妇是为了保护他们,但刘青山没死是事实,你为什么编织谎言说他牺牲了,还编得那么真情实感?”

“到目的地我会解释给你听,所以暂时安静些。”P.N神色严肃,祝愿用鼻子哼了声表示不满,不过倒也没说什么。

车子迎着晨曦向前飞驰,浅金色的光线穿过轻纱般的薄雾,洒落在鲜红的国徽上,祝愿看着前方威严的建筑,坐直身体,“那不是中国磨憨口岸吗?”

P.N停车,仰望高高飘扬的五星红旗,无声致敬,静默片刻收回目光,从储物格取出一个档案袋交给祝愿,“拿好。”

祝愿接过来打开瞄了眼,好像是证件材料之类的。

“中老边境出入境通行证以及过关必需的材料”P.N向她说明。

祝愿霍然抬头,逼视P.N,“你什么意思?”

P.N露出浅浅的微笑,说出口的话不太相干,“仔细看你还是孩子嘛。”

祝愿撇撇嘴,“听你口气感觉咱俩差辈儿似的。”

“你的真实年龄满22岁没有?”P.N含笑说,“这个年纪在我眼里只是小朋友。”

祝愿挑眉,“所以呢?”

P.N说:“小朋友应该回到安全的地方,不要再冒险。”

“你逗我呢?”祝愿失笑,“眼下这个节骨眼,你让我走?”

“刘青山的故事并没有讲完,还想听吗?”P.N问。

祝愿看着他说:“假如你指和事实不符的部分,当然。”

P.N对她话中带刺不甚在意,淡淡道:“后续是刘青山的断腿被切碎掺进生猪肉通过物流渠道流入云南各地的餐馆和公安局食堂——”

祝愿忍不住爆粗,“沙惕这狗东西太特么阴损了,他摆明想恐吓中国警方又不想查到自己头上。”

“没错,警方耗费大量时间进行DNA比对,半年后才确认身份,在这期间,刘青山接受治疗的过程中出现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不能正常生活,甚至多次自杀,病情得到控制时,他所在的单位已经为他举办了追悼会。”P.N顿了顿,冷冷一笑,“从法律上讲,刘青山确实死亡了。”

祝愿听他语气暗含讥讽,觉得作为警方中的一员有必要挽回颜面,“刘警官的单位做出错误判断还不是怪沙惕干扰警方视线吗,半年前的碎尸块,还有冷冻的迹象,司法鉴定也只能给出一个模糊的结论,毕竟没找到关键的人体部位,无法形成完整的证据链,大概率会成为悬案,除非刘警官去云南同你会面前向上级报告过…”说着连她自己都觉得站不住脚,喃喃道,“没找到遗体,也没确凿的证据证实死亡,宣告失踪比较合理吧。”

P.N唇边的讽刺加深,“自然有人动了手脚,弄假成真,不,或许那个人确信刘青山死了。”

祝愿问:“谁?”

P.N看着她,扯了下嘴角没说话。

祝愿向他确认,“是我们警方内部的人?”半天等不到回答,火冒三丈,“你说话总藏藏掖掖,爱搞悬念,既然如此,何必告诉我刘警官没牺牲,隐瞒到底才对嘛。”

“我答应过刘青山替他保守秘密,但到今晚为止。”

“今晚又怎么了?”

说完,四目相对,祝愿感觉P.N看自己的眼神就像看孩子一般,显得她多无知似的,不想被轻视,她加重语气,“你把话说明白。”

P.N问她,“你来金三角卧底,生死关头经历过几次,是不是觉得什么危险都不在话下了?”

祝愿耸耸肩,“我好像对你说过,我不是来金三角度假的,会面临什么,我一清二楚,而且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

P.N沉吟,“心理准备…包括死?”

祝愿摸着心口说:“坦白讲,我没抱着必死的觉悟执行任务,赵厅也说了活命为先,但真到了那份儿上,就——视死如归呗。”

“视死如归…”P.N兀自发笑,稍后肃容,“说得容易,不要有幸存者偏差,我只问你,刘青山毁容失去一条腿的代价,换成你,你能否承受得起?”

祝愿语塞,如刘青山所说,求死不能,那是地狱。

“还有今晚埋伏的杀手,这次扔□□,下次可能扔的就是□□,越接近目标,越危险。”长久以来,他独自行动,没给自己留退路,但祝愿不可以,她必须安全返回国内,所以即使伤感情,也要让她离开金三角。

老生常谈,祝愿一脸不耐烦,“有多危险我当然知道,还用你提醒?”

P.N神情冷淡,“倘若你有足够的能力处理危机,我自然不必提醒你,希望你明白,我不可能每一次都帮你。”

祝愿被他的评语刺激的不轻,闭了闭眼睛,克制住怒火说:“你嫌我无能,拖累你了,帮帮忙,我是靠自己在三和帮站稳脚跟的,不是托谁的福。”稍稍匀了口气,她以退为进,“好吧,就算你帮过我一两次,我认,但你不是说过吗,咱们抓住沙惕,任务才算完成,反正目标一致,互相帮忙不是理所应当吗?”

P.N嘴角斜斜勾起,嗤了声,“那我更正,抓沙惕是我的任务,不是你的,你来金三角真正的目的——“他嘲讽地笑了下,”为免尴尬,不用我点明吧?半年来,你打探到的情报够你回国交差了,我劝你见好就收,别拖到最后鸡飞蛋打。”

他一番冷嘲热讽把祝愿憋得差点内伤,两人的关系似乎回到最初的时候,祝愿扭过头,打开车窗,试图吹吹风,让沸腾的头脑冷静下来,无奈亚热带的空气湿闷凝滞,恰如车内此刻的气氛。

祝愿抽出一支烟点上,想了想又掐灭,转过头,和P.N理智对话,“我无缘无故消失,沙惕那边怎么办,还有南.拉迪功交代给我的事谁来做?”

P.N轻描淡写,“我自己看着办”侧身打开车门。

“等等”祝愿叫住他,笑着伸出手,“相识一场,握手说再见。”

P.N抿抿嘴角,一言不发与她握手,不同以往蜻蜓点水般潦草的肌肤接触,而是结实地包住她的手,极用力地握了握。

祝愿扑进P.N怀里,用另一只手搂住他的腰。

P.N全部的感官集中在那只贴在他腰部的手上,直觉不妥,却又不忍推开,耳边传来她的低语,“握手太见外,抱一抱,你不介意吧?”

回答她的是一个更贴近的拥抱。

祝愿心头一松,收回手,离开他的怀抱。

P.N转身下车,祝愿透过后车窗看到一辆黑色雪弗兰萨博班不知何时停在路边,一侧的车门半开,一个黑衣人站在门后,手持微冲警戒,另一个戴黑超的人迎接P.N,护送他上车,很快车子绝尘而去。

祝愿缓缓回身,靠在椅背上,看着磨憨口岸感到彷徨,下一步该怎么办,回国?

作者有话要说:既不努力又没才华的人说的就是我,所以憋了这么久才憋出一章过渡。(V) (°,,,,°) (V)

☆捌叁☆越南秘行

2017年12月28日,时有阵雨,越南旅游胜地下龙湾笼罩在一片蒙蒙雨雾中。

天公虽不作美,夕阳红姐妹团的兴致却不减半分,她们披着简易塑料雨衣登上游船甲板,欣赏姿态万千的山岛。

地陪举着喇叭不厌其烦地叮嘱这几个中国来的大姐小心,“地上湿滑,一定要牢牢抓紧船舷,掉下去可就麻烦了。”

其中一个大姐开玩笑,“怎么,掉下去不管捞吗?”

另一个面相富态的女人打趣,“我猜捞是管捞的,只是不保证效果,对吧,小黄?”

地陪黄映霞是越南艾族人,二十出头,能说普通话和客家话,极受中国游客欢迎,她知道这几位大姐爱逗乐子,于是笑着回道:“所以最好不要掉下去,否则我工作不保,各位姐姐帮帮忙,请务必注意安全。”

姐妹团哄堂大笑,这时雨停了,面纱似的薄雾散去,很快艳阳高照,晴空万里,有着“海上桂林”之称的下龙湾露出秀丽的面容。

“快看,那是斗鸡石。”有人指着前方两座矗立的山峰喊道。

“不是吧,怎么看都像一条甩尾巴的大鱼啊。”

“明明像只鸡!”

“你什么眼神,像鱼好不好!”

两人谁都说服不了谁,争得脸红脖子粗,地陪急忙调解,“我们观察的角度不同,看到山石的形状也不同…”恰好船头转了方向,争论就此打住,任谁看都会觉得那两块十来米高的石头,隔着狭窄的海沟,面对面站立着,跟扑棱着翅膀互啄的斗鸡一模一样。

众人感叹,“惟妙惟肖,大自然真神奇啊。”

地陪解说:“这两块山石被选为我们越南旅游业的标志,也是下龙湾最独特的形象。”

有人提议,“斗鸡石闻名遐迩,值得拍照留念,姐妹们,来来来,咱们拍一张。”

大家呼啦聚过去,个子高的举起自拍杆,正要喊茄子,有人说:“等等,快去把那个小妹找来,她带的相机高级,让她帮咱们拍。”

一个积极分子自告奋勇,“我去找,刚才我看到她去船尾了,脖子上还挂着望远镜呢。”

船尾确实有人手持望远镜作观光状,她穿着一身年轻人爱穿的三叶草,背着灰白色的耐克斜挎包,顶着一头绝不会让人错认的绿头发,简直比地标还醒目,来寻人的大姐张口就喊:“jiva!”

祝愿转身冲来人挥手,“真真姐。”

被可以当女儿的孩子喊姐,大姐心里挺美,感觉喊英文名拗口,亲热地喊她小姑娘,“快点呀,到斗鸡石了,大家等着你拍照呢。”

“好,不过我先绑下鞋带。”祝愿指了指运动鞋。

“真真姐”说:“好,你先绑,我去拿丝巾,咱们船头见。”

等“真真姐”走开,祝愿立刻回身举起测距望眼镜,锁定500米处的一艘双体帆船,甲板上出现了一个穿花衬衫的男人,金色圆寸,中等身材,怀里搂着一个披浴袍的美女,仔细看浴袍下着装清凉,貌似是三点式,不由啧了声,“满有闲情逸致嘛。”

手机震动,祝愿看了眼来电接听,那头用粤语口气熟稔地问:“你有冇确认?”

“系佢,小潮汕。”稍顿,她说,“我要佢嘅资料,今晚搞掂。”

那头鬼叫,“有冇搞错,咁急!”

祝愿冷笑,回他普通话,“阿水,你收钱办事,哪儿那么多废话。”

阿水想到以后还要同她做生意,换成港普,陪笑道:“不是啦,齐老板,你知道的,我做私家侦探,调查婚外情、伴侣出轨是主业,你帮我牵线做成好几单买卖,我很感谢你,但是这个小潮汕他混帮派,古惑仔,我惹不起的。”

“一句话,你做还是不做?”祝愿问他。

祝愿在香港以齐光的身份活动,认识的朋友中有不少社会名流,这种人结婚慎重,离婚同样慎重,涉及到财产分割,自然寸金不让,找私家侦探追查,务必实锤锤死对方,本人不方便出面,就会寻求好友Colleen.Chai齐光的帮助,她人面广,私底下查点东西小意思。

因为有这种缘分在,阿水不会拒绝齐光,拒绝她相当于将金钱拒之门外,他担心谈崩了,勉为其难道:“ok,虽然违背原则,但我帮你一次。”

祝愿笑了,“说得你好像不收钱一样。”

阿水顺势问:“那钱——”

祝愿打断他,“只要你事办的漂亮,钱不是问题。”

谈妥收线,她向船头走去,心里得意极了,“P.N,你以为把我支开,我就不能独立开展调查吗,naive!”打开手机定位软件,输入一串代码,界面跳出一幅电子地图,代表追踪对象的红色标记正在越南海防市的某条路上移动,“哈哈,一切尽在掌握。”

到达约定地点,夕阳红姐妹团已找好最佳位置,看到祝愿来了,纷纷摆pose,C位的大姐喊口号:“姐妹们,丝巾挥起来,我们要留下美丽,留下诗意。”

祝愿拿出相机调好焦距,笑着问:“大家准备好了吗?来,回答我,银行里有什么?”

大姐们在头顶挥着丝巾,整齐划一地答:“钱!”

“Good”祝愿劈着叉咔嚓拍下精彩一刻。

团体照后是个人照,祝愿有求必应,她利用旅行团打幌子,作为回报,帮大姐们做随行摄影师兼翻译,大姐们拍过瘾,围过来看成片效果,蓝蓝的天,绿莹莹的海,水墨画一样的山,再加上飘逸的丝巾做道具,不禁感叹,“哎哟,景美,人美,拍得真不错!”不过也有可惜的地方,小姑娘嘴甜人精一样,就是审美,嗯…一言难尽。

有人心直口快,“jiva呀,我知道你们小年轻爱赶时髦,但把头发染成绿色不太吉利哦。”

祝愿骄傲地把头发甩了甩,“姐姐,这可不是普通的绿色,叫薄荷绿,会流行到明年的,特别时尚。”

大姐们集体沉默,用眼神表示不ok,这时一艘满载瓜果的小船靠过来,摇橹的女人将一个铁钩挂上游船,用越南话热情地叫卖水果。

大家的注意力立刻转移,目光投向小船上。

“水果好新鲜啊。”

“颜色也好看。”

“我要一把小香蕉。”

“给我红毛丹,红毛丹好吃。”

“既然来越南了,就要吃当地特色水果,诶,老板,我要那绿色的蜜释迦。”

“对对”有人赞同,“我要鸡蛋果。”

祝愿拦住她们,“我来买”她掏出一张大额美金,对越南女人说,“I'll take it…all”手指了几样用塑料盆装的水果,微微一笑,“keep the change.”

美元在越南是流通货币,卖水果的女人一听她全包圆还不用找零,当即喜笑颜开,开心地把水果装袋递给大船上的游客。

大姐们美滋滋地开吃水果,想到买水果的小姑娘忽然觉得遗憾,问她,“游完下龙湾,你真的不跟团走?”

祝愿说:“我报了一日游,今天结束后回海防,姐姐们去哪儿?”

大姐们七嘴八舌,谁也说不清楚,地陪报行程,“我们去天堂岛,然后参观海上渔排集市,晚上在吉婆岛的酒店休息,明天去河内。”

祝愿点点头,“行程安排得挺紧凑,大家好好玩。”

地陪对这个叫jiva的爽气姑娘蛮有好感,待她下船离开时,特意向她介绍海防市哪里值得游玩,“海防市的古迹不少,多数集中在老城区,可以连在一起游览,很方便,黎朝皇帝的祭庙仁寿祠和福林寺挨着,那里香火旺盛,市中心广场附近有个‘DEN NGHE‘供奉着海防花木兰,她是我们越南的女英雄,如果你对法式古典建筑感兴趣,可以去看一看海防市大剧院。”

挥别夕阳红姐妹团,祝愿按照普通游客的人设,从烧滩码头乘快船去海防港。

手机来了条短信,她读后删除,抬手招了部计程车直奔老城区,给足车费,吩咐司机找个网吧停下。

有一家网吧藏在小巷子深处,据司机说这里是新开的,设备比较高级。

祝愿谢过他,走进网吧,挑一个空位置坐下,第一时间用本地手机号注册邮箱给阿水发邮件,邮箱显示已读回执,很快收到回信和附件,打开,快速读了一遍,小潮汕的资料非常翔实,从出身到有几个情妇对家阿水都写得明明白白,她将资料拷贝了一份,顺手删除邮件,最后注销邮箱。

她登陆英雄联盟,邀请一个不在玩游戏状态的好友开黑语音,戴上耳机,听到阿水问:“你有无收咗邮件?”

祝愿低声说:“嗯,收到了,也看了,关于小潮汕,你还有听到其它消息吗?”资料中并未提到小潮汕来越南做什么,阿水是不知道,还是故作不知,她有点吃不准。

阿水一头雾水,“乜嘢(什么)消息?”稍后想了想,用贫瘠的普通话说,“老细呀,哦不,齐老板,我是收到消息了,但不确定真假,就没写入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