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叹口气，偏头看了宋墨一眼，眼神明白的写着——关他啥事。
宋墨视若无睹，饶有兴致的继续，“脸吗？我也不差啊，姑姑，为什么你就没看上我呢？”言下之意还很委屈，“不然，身材？还是…”语焉不明，明显的意在言外。
“我只看见他。”沈醉回答的很干脆。
不管多少人一起出现，她之看见他，只有他入眼。
还有什么问题吗？沈醉的表情如是说。
宋墨摸摸鼻子，的确，苏阑在女人的眼里就像太阳，任何人在他身边都变成路人甲。不过太阳考验人，贺音那小丫头不久受不了逃跑了，就不知道沈醉能坚持多久了。
“苏阑遇到你真是有运气。”宋墨笑笑，把刚才的话题一笔带过。“说起来小音子的生日快到了，往年都是我和苏阑给她庆祝，今年小丫头嫁了我还真有点寂寞。姑姑，你要是送礼物打电话别忘了帮我向小音子问声好。”
沈醉的眼神刷的冷了下来，笑容不变，“你真有心，不过亲自打电话去贺音应该会更高兴的。”
“那可不见的。”宋墨似真似假的哀怨，“那丫头大学的时候我和苏阑千里迢迢的送礼物过去，小丫头还挺不乐意的呢，生怕我们被人看见似的拉出大老远去，我还纳闷，好歹我和苏阑也是人模人样的，怎么就见不得人了呢？”一张往事不堪回首的怨妇脸，看得沈醉很想变身荣麽麽，拿针戳戳看那张脸皮到底有多厚。
啪的合上手机，沈醉站直身子，笑容灿烂，“估计是你太帅了，贺音怕她的同学看见忍不住争风吃醋吧。”潜台词：自己长了一张牛郎脸，能怪谁？
小姑姑的攻击力还真强悍，宋墨忍笑忍得有点辛苦。挑拨了半天连脸色都不变，会藏心思这一点，沈醉和苏阑还真是相配。宋墨心里痒痒，真想看看沈醉变脸是什么样子的。这么可爱的女人，可惜他晚了一步。不过不要紧，机会会有的。
宋墨正打着主意想要再逗逗沈醉，忽然房间里传来一声闷响。
两个人一惊，顾不上闲扯，迅速的冲进屋里。
性感女子
宋墨腿长，一马当先推开门。
沈醉从宋墨身后错身挤进去，看见屋里的情景，眉头紧皱。
桌上杯盘狼藉，白酒瓶子摔碎在地上，瓶子里残留的酒水洒了一地，估计扔根火柴进去就是很应景的一片火海。
苏阑站在那里，身上都是不耐的戾气。
宋墨一个箭步冲过去站在苏阑的身边，防止他火大起来。
苏阑看都没看宋墨一眼，啪的把手里攥着的一个杯子丢在桌子上。
玻璃的酒杯摔在桌面的转盘上，清脆的一声，碎出裂痕。
沈醉听的神经一抽，苏阑这次是真的不耐烦了，谢童到底做了什么把他惹成这样。对了谢童呢？沈醉一眼没看到谢童，转过去一点才看到谢童摔坐在桌子另一侧的地上，原本谢童坐着的那把椅子四脚朝天的翻到在一边。原本精致的卷发垂下来遮住了谢童的脸，沈醉只能看到她在颤抖，但看不到她的表情。
发挥多年撰写悬疑小说的功力，沈醉的脑子开始急速转动推测前因后果。
苏阑刚才就没喝酒，被他丢掉的那只杯子不可能是他的。额…不会是谢童准备泼苏阑结果被苏阑抢了杯子…顺便把人甩在一边了吧。
沈醉估摸着刚才听到的闷响就是谢童的椅子被撞翻的声音。
苏阑别指望，宋墨看在苏阑的身边也不动弹。没办法，深吸一口气，沈醉朝谢童走过去。
她没尝试去碰触谢童，估计谢童也不会想被她碰到。
弯下腰，沈醉轻声问，“没事吗？”
谢童身体一僵，继而剧烈的颤抖，踉跄的站起来，露出面色雪白的脸。艳色的双唇被咬出深深的齿痕，沈醉一点也不怀疑她眼睛里面的光芒是深刻的恨意。
“不用你在这里装好人！”谢童对住沈醉冷笑。
巨大的气场从谢童身上辐射出来，近乎传说中的美杜莎，疯狂到绝望的眼神美丽到恐怖。
沈醉动动唇角，也站起来，对住谢童平静的微笑一下，“没事就好。”
她是女人，不是男人。不会被这样的眼神看一眼就石化。
她不欠她。
几步走回到苏阑的身边，沈醉扫一眼宋墨，宋墨很意会的闪开给她让地方。
沈醉抬头看一眼苏阑，伸手挽上了苏阑的手臂，苏阑的肌肉微微松懈下来，抽出手改而揽住沈醉的腰，紧紧的，让沈醉整个人都贴在他的身侧。
两个高挑的身材立在一处，优美而合衬，苏阑的冷硬和沈醉的清婉，看过去恰似天生一对。
谢童看着他们的表情和眼神冷的让沈醉第一次这么清楚的知道，由爱生恨果然只要一瞬间。
肩头耸动，谢童冷笑的几乎站不稳。看着沈醉和苏阑的亲密姿态好像看到了一个大笑话。
“恭喜你啊，得到了这个男人。”谢童的声音尖利的像是玻璃划在黑板上，“高兴吗？我等了这个没有心的男人十几年，他看不看我一眼，你一下子就得到了，高兴吗？”
腰上苏阑的手用力到让她觉得疼，沈醉不知道谢童刚才说了什么戳痛了他，把手覆在苏阑的手上，无声的安抚。
“真体贴啊，他就是看上了你这点吗？”谢童注意到沈醉的小动作，笑的讥诮，摇晃了一下靠在墙上。“你和贺音那小丫头还真像，怪不得他这么快就把你弄到手。”
苏阑的眼神冷的可怕，谢童仿佛没感觉。
沈醉平淡的看了谢童一眼，伸脚勾来一张椅子，用力把苏阑按坐在上面，然后自己坐在旁边。等着谢童把话说完。
从见到苏阑的第一面开始，贺音就是一个注定不能被忽视的名字，沈醉早就不痛不痒。同样的理论她自己早就先沙盘过了，不用别人再来做祥林嫂啰嗦个一遍又一遍。她只担心苏阑这座休眠火山不要被谢童刺激的喷发就好了。
要不是场面不适合，宋墨还真想笑，这个小姑姑太有意思了。情敌挑衅成这样，她居然先找个地方坐下，看样子还很有耐心的打算好好听。
不过谢童可没宋墨那份闲心，看见沈醉一点没把她放在眼里的举动，气的脸色煞白，嘴唇都在颤抖。
“沈醉你别太得意了，你凭什么嚣张？！你以为这个男人是真的看上你了吗？别自以为是了，你去问问宋墨，问问那个男人是怎么把贺音那个小丫头捧在手心里宠了二十年的。死心塌地的栽在一个小丫头手里，就这么被甩了，和打他一个耳光有什么差别。沈醉你今天要不是沈际的姑姑，苏阑会看上你？别做梦了。你就是他报复的工具。我劝你还是早点离开这个男人。除了贺音，他眼里谁也没有！”
谢童笑的讽刺，绝望的讽刺。
沈醉懂那个绝望的意思。说就算是报复的工具至少她对苏阑是有意义的，而谢童，从头到尾就不在苏阑的眼里。但是沈醉并不想说这种话，她没理由这么贬低自己。
感觉到苏阑在看自己，沈醉侧过头去微微一笑，甚至轻轻的眨了眨眼睛。
苏阑一愣，忽然熄灭了一身的冷怒，放松的靠坐在椅上，拉过沈醉一只手反复把玩。
两个人之间那种彻底自我的氛围瞬间打败了房间里另外两个人。
谢童荒谬的觉得自己就像个发疯的小丑，流血流泪都是在给人增添蹩脚的笑料。而宋墨，本来懒散的斜倚在门边看热闹，这时也忽然生出顿悟来，他居然没看出来沈醉和苏阑有着这样相近的本质。这两个人，某种程度上来说根本就是同类。
看一眼脸上犹带疯狂眼中却漫上迷茫的谢童，宋墨站直身子，走过去，怜悯的把谢童也拉坐下来。
“谢小姐，我看我还是这样叫你好了。”沈醉开口，声音清清凉凉的没有一点火气。“同样喜欢上一个男人，虽然你不可能爱听，但我还是要说，我能明白你的心情。
错过了这一个人，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个人。爱了那么久，不知道怎么放手，如果我是你也是一样的。但是我没有你的勇敢，这一点我输给你。
可是，苏阑和贺音那是他们之间的事，苏阑和你是你们之间的事，同理，苏阑和我是我们之间的事。而我们，谢小姐，我请你知道，我并不欠你。
今天我喜欢苏阑，苏阑也愿意和我在一起，退一百步说，就算苏阑不是真心的，那么不能让他改变心意变成真心就是我失败。我受伤是我甘愿。我自己的委屈我自己担，这和谁都没有关系。更何况，就算你自认为了解苏阑，但你毕竟不是他，你怎么就能肯定他不是真心的？”
沈醉慢条斯理的把话说完。
桌下苏阑握住沈醉的手缓缓的改变方式，十指交扣。
“真是冠冕堂皇。”谢童不以为然的冷笑，“早晚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那么你后悔了吗？”沈醉淡定的反问，“后悔用了这么多年执着在一个对你无意的男人身上？你后悔了吗？”
谢童无言。
她后悔了吗？要是可以后悔可以死心，她也不会耗了这么多年还走不出来。
沈醉轻轻微笑，“感情里没有聪明人，一头栽进去的时候没人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谢小姐，你明白的。”
谢童闭上眼睛，是，她怎么会不明白。低下头，柔软的卷发垂落在颊边遮住了她的脸。
沈醉看到谢童优美的下颔上一闪而过的晶莹。
看看苏阑，无声的站起来，走出房间。
安静的走廊曲折幽深，和苏阑并肩而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走进电梯，沈醉按了键，忽然回头和苏阑说，“你摔了杯子，要不要赔？”
苏阑挑起唇角，揽住沈醉的肩头。
“有宋墨呢，热闹总不能白让他看。”
点了一支烟递给谢童，宋墨自己也点上一根靠在一边吞云吐雾。
谢童反手擦掉了脸上的泪痕，有些颤抖的吸了一口烟，被呛得咳了两声，长长的吐出一口烟雾。
“踏实了？准备听你爸爸的话出国了？”宋墨凉凉的问。
谢童冷哼了一声不说话。
“死心吧，好好找个差不多的男人算了，别再看着苏阑了，你等不到的。”
谢童几口把烟抽掉，用力掐灭在菜汤泼溅的桌面上。
“凭什么？”声音低低的从牙缝里挤出来。谢童美艳的脸上隐隐的几份狰狞。
宋墨嗤笑了一声，“得了，好好的女人何必把自己糟蹋成这样，苏阑又不会心疼。你没看见吗，那两个人一样没心没肺，你斗不过的。”
谢童殷红了一双眼睛，低着头不出声。
宋墨看一眼就知道这女人在钻牛角尖。摇摇头，自作孽不可活。他又有的热闹看了。
“刚才什么都没吃，想吃什么我们去吃？”苏阑一面看着前方的路况，一面问沈醉。
“不用了。”沈醉摇头，“回去吧。”
“你不饿？”苏阑看了沈醉一眼又转过头去看着前面，“还是心情不好吃不下去。”
沈醉笑了，“我下午做了皮蛋瘦肉粥，回去热一热就行，还是你想吃点别的？”她早知道今天这顿不可能吃的下去，提前准备了宵夜，多么未卜先知。
苏阑松了眉头，利落把车子的往回开。
就着萝卜咸菜，两个人吃了一小砂锅的皮蛋瘦肉粥。觉得比外面餐厅的那些五花八门的粮食美味许多。不过也是，折腾了一晚上，吃什么都觉得香。
沈醉洗澡出来，看见苏阑坐在床上，明显是在等她，心里有数。
“想谈谈吗？”沈醉主动开口。
苏阑看着沈醉，卧室里的灯光柔和，照的沈醉越发的清秀恬静，一双眼睛晶莹剔透，看不到一点阴翳。
苏阑伸出手，沈醉顺着他走过去，让苏阑抱住自己。
“我只想讨债。”
啥？
沈醉疑惑，讨债？她什么时候欠了他的债？
苏阑的眼中流光一闪，揽着沈醉腰身的手臂忽然用力，沈醉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前倾，正好把自己送到了苏阑的嘴边。
身上的睡衣被洗澡过后的热气打的微微潮湿，只隔着这么一层薄薄的布料，苏阑的嘴唇轻轻的贴在沈醉的胸口，似有若无的触感挑动着沈醉的神经，身体渐渐发热。
“昨天只拿了头期，现在来讨尾款，不过分吧。”苏阑的声音带笑，吐出的热气就烫在敏感的胸口。
“嗯？”沈醉的脑袋明显迟钝了一倍多，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追悔莫及，大好的江山尽在铁蹄之下，再无翻身之力，只能任人鱼肉了。
被压榨了一回，沈醉迷迷糊糊的被苏阑抱去洗澡，然后安置回床上，不到三秒钟就睡着了。
苏阑把被子拉到沈醉的肩头，点了一支烟坐在一边，看着沈醉睡着睡着就把被子卷了侧身缩成一团，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一样蜷缩着。
这个女人有多么敏感聪明，苏阑见识过，这样的沈醉会对谢童说那样的话…她是真的很用心啊…
顺着沈醉散在枕上的长发，苏阑大概自己也不曾发现自己的表情里有着难得的柔和。
lay it down slow
左手鼠标右手笔，腿上坐着“小情夫”，沈醉正忙的不亦乐乎。
每个开始都悱恻缠绵，新稿初开的时候沈醉总是斗志高昂。从早上开始忙活一直到下午，不亦乐乎的堪称废寝忘食。
正在兴头上，忽然背景音乐里出现了不和谐的杂音，还是两道杂音。
沈醉不耐烦的抬起头，并排放在一边茶几手机座上的两只手机竟然一齐响了起来。
哀号一声，懒得把身边的一堆资料和腿上的“小情夫”都扒拉开，手伸的长长的去够电话。心想，幸亏老娘柔韧性好。
一手抄过一个手机，左边看看，苏阑。右边看看，宋墨？
沈醉想起来苏阑新给她办的这个手机号码只有家人编辑和苏阑知道，原来那个号码宋墨是套去过的。
啧，砸了砸舌头，沈醉很不厚道的把宋墨的来电消音，让它自己响个痛快。然后愉悦的接起苏阑的电话。
没大事，苏阑只是抽空打电话回来说晚上有应酬不能回来吃饭了。沈醉早上起来苏阑已经上班去了，一小天没看到人，听见声音也挺开心的。简单的说了几句，挂上电话的时候沈醉的唇边还带着微笑，心情蓦然很好。可是余光一扫，看见另一部手机竟然还在闪烁个没完没了，沈醉就囧了。
不怎么情愿的把那部手机捞过来，正好铃声停了。沈醉瞅一眼，三个未接来电，都是宋墨。这男人到底想干什么？沈醉皱眉，刚想把手机放下，铃声又响起来，还是宋墨。
这男人和苏阑不是在同一家公司工作的吗？为什么苏阑忙成那样，他闲成这样？要不是刚挂断苏阑的电话，沈醉几乎要以为是不是苏阑有什么三长两短，宋墨急着通知她了。
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长长叹出一口气，抓抓头发，沈醉不甘不愿的按下接听键。
“喂，我是沈醉，你好。”
“姑姑啊，你终于接电话了。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差点冲去看你。”宋墨的声音本来也挺好听的，为什么说出话来就这么欠扁呢？
沈醉脸上抽筋，腹诽不止，声音还是笑眯眯的，“不好意思，我刚在工作，手机静音了，没听到。有什么急事吗？我看你打了多好次。”
“没什么急事，就是想着姑姑你来了好几天了也没得空找姑姑你出来好好聚聚，今天晚上怎么样，请你去吃好东西。”宋墨看准沈醉好吃，专挑软地方捏。对几天前的那次经典的私人聚会呈现出局部失忆的状态。
可惜沈醉虽然好吃，但还没吃令智昏。就算是山珍海味，和一个心怀不轨的人一起吃也会伤胃，还是免了吧。
“不好意思总让你破费，今天苏阑又正好有事，不如这样吧，我和苏阑说，等哪天他和你都有时间，我们两个做东请你怎么样？”
宋墨听沈醉这么说，笑了，“姑姑你真是，还没结婚呢就被苏阑管住了，和我这么见外，我还真是有点伤心啊。按说我和苏阑同时认识你，交情也差不多久，姑姑你也不用亲疏有别成这样吧。”
宋墨笑，沈醉也笑，“这哪里是亲疏有别，你都叫我姑姑了，我怎么能老占你的便宜，我们这只是照顾晚辈，应该的。”
这年头只听说欠钱的是大爷，她沈醉不欠宋墨的钱，他要是愿意喊姑姑把这个名分坐实，平白长了一辈收个侄子她何乐而不为。
“姑姑你可真有意思。”宋墨听出沈醉的讽刺，乐不可支，然后声音一转变得正经起来，“我说实话吧，我有事情想和你单独聊聊。我想你也知道我要说什么，于情于理这个面子你都要给我。”
于情于理？
沈醉愚钝，没看出来情和理在哪里。
“虽然我肯定没你想象的那么聪明，但我猜你要说的话大概不会让我很舒服，给个心里准备的时间吧，我考虑一下？”
宋墨够敏锐，赶紧接上，“千万不要是考虑怎么拒绝我，那我一颗心可全碎了。”
油嘴滑舌到这个份上，让沈醉很有一种把宋墨踹飞的冲动，浑身不自在。没办法，生性不好这一口。
“怎么会，你别多心，等我电话吧，好不好。你也挺忙的，不好让你总为我们操心，等我做好准备再和你约时间吧。”言下之意，别总是狗拿耗子了，麻烦干点正事去吧，也好让苏阑别那么忙，连正经吃晚饭的时间都没有。
沈醉刻薄起来也不好抵挡，宋墨没意思要惹得沈醉不痛快，见好就收，“我也是身不由己啊，长辈们给的压力我也不好做，姑姑你多包含，那我就等你的电话了。”
沈醉应承，道了再见挂断电话之后收敛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