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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路乐乐这个名字,这个他泱未然仅仅知道的几天的名字就会再度被他遗忘,不留下一点痕迹。

“没有,你什么都没有忘记。”她柔声的说道,然后将他扶住,“走,我带你回去。”

“为何,周围这么暗。让他们点上灯吧。”他小声的提醒道,随着体内一月相思的侵入,他此时的视线已经不再处于模糊,而是陷入慢慢的黑暗中。

“刚才那位漂亮的胡姬还要表演。息了灯是在营造一种氛围,等我扶你回了厢房,我命他们将灯点上。”她搀扶着他,鼻息间是他独有的墨香味,发丝扫过她的眼角,将泪痕擦去。

回头,看到羽见抱着剑站在远处,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表情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悲痛。

这让路乐乐想起当时羽见跪在她身前,请她为泱未然留下一子嗣,然而她没有做到。

沐春风在他体内让他身体保持着恒温,然而却无法控制住这最后一次毒发。泱未然坐在下榻之上,头发散开,脸色变得青紫,唇边隐隐有血丝,紧拧的眉显示着他此时正承受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痛苦。

手用力的握紧,他抽了一口气,遽尔大吐了一口血。看着一身白衣的路乐乐正低着头将银针排成一排,然后一根根的放在火苗上消毒,她的前方放着她自己配置的药汁,带着麻醉的效果想要减轻他此时的痛苦。

点点的火苗,沉静下来的暗,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的情况了,抬起手,将路乐乐拉住,“乐乐…”他的声音透着一种悲凉,“你的针下去,我是不是会睡着?”

“未然,这是最后一次毒发了。书上说会万毒聚心,血液会倒流到心脏,如果你一旦承受不了这种痛苦,恐怕…所以,我想让你睡一觉,这样就不会痛了。没事,我一直都在。”

“是不是,明早醒来,我什么都看不到了,也什么都不记得了?然后,连你也会忘记吗?”他紧紧的握着她,犹如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浮板,不肯松开丝毫。

她身子一僵,眼角酸痛难忍,然后轻轻的嗯了一声。

明天,他就忘记了她,也看不到她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他痛苦的垂下修长的睫毛,眼底有什么东西在闪烁。沉默了半响,他抬起另外一只手,将路乐乐手里的银针轻轻的拿掉,放在旁边,轻轻的说,“如果这样,请不要给我施针吧。”

“不行,这样你会熬不过去的。那是腐骨之痛,你承受不了的。”

“我能承受。”他坚定的说道,血丝从嘴角慢慢溢出,“我所不能承受的将身边的人忘记掉,是一夜之间,忘记了所有的人,是一夜之间,世界一片黑暗。如果有时间,我宁肯在这种痛苦之中再看看你们,在将你们记得更久一些。”

路乐乐低下头,已经说不出话来。

“今晚毒发,你可不可以就在这里?”

“我会的,接下来的日子我都会的。”她咬着唇,将泪水逼了下去。

“乐乐。”他笑了笑,有些苍白无力,模糊的视线中,她一袭白衣犹如空中的浮云,慢慢散去。心里顿时一惊,他惊慌的抓住她,想起初见时,她站在正王府的大厅里,一袭红衣,衣衫还有些凌乱,甚至头发上还沾着草屑,摸样精致的可爱,有些傻里傻气。

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她眼底闪过一抹陌生的惊艳。如果那个时候,他知道她是路乐乐,今天会不会不是这种光景。

“你穿红色的衣服,好漂亮。”他轻声的说道,声音在风中显得那般的无力和轻柔,如暖暖的春风,“像南疆传说中红色的西番莲。千年来,白色的粉色的西番莲居多,而最为罕见的是一种黑白花瓣和纯红色的西番莲。而我独独认为,红色的最好看。那样的热烈,那样的明媚。”

“未然,你等等我。”路乐乐起身,忙奔回自己的房间,将那件红色的衣衫穿上,镜子中的自己,已经相比前半个月前消瘦了许多,苍白的脸孔,唯有那双早就哭得有些红肿的眼眸有些神色。

其实,她心里已经满足了。他没有喊她一声礼儿,而是将她当做路乐乐。

无尽的黑暗,要让人窒息的痛苦,那些翻卷的记忆犹如潮水般将自己湮没。那年的飘雪,那个小女孩一身白色的狐裘站站他身前,拉住他的手,朝他偷偷一笑。

他蜷曲着身子,咬着唇忍受着毒发的痛苦——礼儿…他低声道,对不起。

他也不明白,为何此时,会对礼儿说对不起。为何此时,会如此的想念她。心里会无限的愧疚…

对不起。他再次低喃。

门被推开,他慌忙抬头,在黑暗中,一抹晕染的红色渐渐靠近,朝他缓缓走来——那是他一生中,在他生命尽头唯一想得起,看得到的颜色了。

他笑了笑,想到自己一定笑得很难看,身子因为疼痛不时的颤抖着,好几次,专心的疼痛就快让他晕厥过去,然而,他怕的就是,醒来,周围连这唯一的颜色都看不到。

他慢慢向她伸出手,拉住她的冰冷低声手,学着她平日轻快的语气道,“路乐乐,再下泱未然,很高兴认识你。”真的很高兴认识了她,不是因为前世,不时因为她的命定中人,只是因为她是路乐乐。

“泱未然,小女子路乐乐,很高兴认识你。”她微微欠身,行了一个礼,亦微笑着。

“那日乐乐你唱了一曲勿忘我,今日可有其他曲子?”他挑眉微笑,将她拉到他身前的位置上,两人相视而坐,这样,他就会一直看到前面那一点点晕红。

“有是有,不过,然公子,这里可是需要配乐的。往日我可是瞧见你房内有一把古琴都蒙了灰,不知,你能弹否?”

他微微一愣,伸手往前一模,身前果真多了一把古琴,病态的脸上有一抹羞涩,“再下并不擅音律,若是献丑…乐乐你…”

“我从不取笑人的。”她玩味的笑道,“因为我习惯了偷笑。”

话语间,手下的古琴突然响彻了起来。路乐乐笑容当即凝注,便见泱未然认真的坐在位置上,纤纤手指跳动着琴弦。

那琴声并不像他本人那样轻柔悠扬,而是铮铮的破空而出,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琴音在他指尖激越起来,竟如惊雷划破长空,照亮阴森的暗夜,然而听起来却,满含哀伤的甜蜜,失而复得的狂喜,又似切切地安慰,又似不舍的离别。

明明是第一次听到他弹琴,心底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随着感情的聚集,他的眉微微凝了起来,眼眸半合,睫毛透着细碎的阴影在脸上,薄唇紧抿,手指拂动得飞快,带起的音律揽起了他屡屡发丝。

她记得这首曲子,在解剖大楼的对面是音乐系的教科楼,每个周二的晚上,是对面的古筝课,而每次音乐系的教授总会探这一首曲子——《长相守》。

横膝卧筝弦,指尖流音泄,铮铮然。

只惊琼枫落,拢袖归玉宇,施施然。

入君手,闲步走,笑语晏晏满溪楼。

蕙兰绽然间,香粉扑衣襟。

折下一枝且化簪,入烟髻绿鬓。

待春日好,锦袋盛沉香,赠卿玉带下。

比翼双飞游,月缺亦月圆。

许君一世情,与君长相守,待至奈何桥,

此生已无憾。来世两相忘,莫忘蕙兰香,莫忘莫忘

“砰!”琴弦突然断裂,琴声戛然而止,银色的弦划过他的手指,露出点点殷红。随即,他整个身子往前一倾斜,一口鲜血喷洒在她的衣服上。

第一百九十七章

古琴掉落在地上,发出破碎的声音。路乐乐上前跪在地上,将泱未然扶住,然后扣住他的筋脉,此时,他全身血液已经完全混乱,面色通红,血液继续倒流到心口,毒素在体内翻卷,一口口的鲜血从他嘴角溢出。

他难受的闭上眼,全身瑟瑟发抖,拳头紧握。

路乐乐抱着他,泪如雨下,知道他疼得厉害。甚至可以在他苍白的皮肤下,看着那蓝色的毒在他血管中肆意横行。

他喘着气,大口大口的呼吸,眼底有一种惊恐,湛蓝色的眼眸一片灰暗,汗水染湿了他的青丝,沾了双眼。

伸手捡起地上的银针,她再也不忍心看到他如此的痛苦下去,银针慢慢的探向了他的脖子。

“不!”他注意到了她企图,用力摁住她的手,“乐乐,不要给我针,我还有话说…咳咳…”血不断的溢出,他强撑着,“如果不说,过了今晚。我便没有了机会,我便永远都想不起来了。”

“好,你说。”她点点头,却握紧了手里的银针。

他苍白的手指放在她胸口,声音一颤,浅色的眸子看向她,问道,“咳咳…乐乐,如果你没有中姬魅夜情蛊,还会如此待我吗?”

“情蛊?”手里的银针突然一松,她声音哽咽在喉咙,“你说了我中了情蛊?”

“在我回南疆的时候,祭司大人说,我此生将遇到最大的劫难,而无法逃脱。”到如今,他再不说,再不弄明白,他已经没有机会再说这一番话了,“然后我遇到了你。其实,乐乐,我知道的,你讨厌我的,我那样的对你,将对礼儿的误会都转移在你身上,你怎么会喜欢上我呢?”他低头一笑,头无力的靠在她肩头,眼前的红色已经淡淡散去,黑暗袭击而来。

“当我看到你一次次的追随我来,一次次的为我流泪。我骑在马上,看着你无助的望着我,拿着剑拼命的追随我来,我就想过这个问题…到底是什么,牵引着你。”他慢慢的闭上眼睛,“直到我确认了那个婴儿是姬魅夜,我才知道,他早早给你下了南疆的情蛊,让你爱上我。”

路乐乐恍然大悟,用力的摁着胸口,依旧能感觉到那只所谓的虫子在心脏里钻游。她当然也知道情蛊是什么东西。在泱未然给她的那本月重宫的书上,就提到了南疆的五蠹,而这情蛊便是其中一种。

此刻,她终于明了为何当时几乎是一夜之间就那样在乎泱未然,看着他会莫名的心痛,和担忧。她也知道,为何一静下来,心里就有东西在在引导着,强迫着她去思念泱未然。

她也疑惑过,也觉得这段感情不可思议,然而从来没想到,竟然是姬魅夜为他下了情蛊。

也难怪,这几日,她对他的感情淡了下来。因为情蛊的主人要就死去,情蛊自然会随之而消亡。

情蛊?情蛊?哈哈…她突然想仰天大笑!姬魅夜,你竟然向我下情蛊,是以此来要挟我吗?用泱未然来做和你的交换条件吗?

“未然!”然而她笑不出声,反而跪在原地抱着气若游丝的泱未然放声大哭。

此时,她宁肯忘记了自己是中了蛊毒而爱上了泱未然。因为,情蛊让她更觉得自己无比的悲凉和绝望。她路乐乐不能控制自己的命运,被花清语安排了弄到这个鬼地方,替代了花葬礼,成为了所谓的命定中人。然后又落入了姬魅夜精心设计的骗局之下。到现在,她竟然发现自己的感情,竟然都无法掌握,像一个傀儡一样被姬魅夜所操作。

姬魅夜,你到底要怎样?凭什么操控着我的情感?!你凭什么啊?!

她就是如此的可悲,可悲到了,连自己爱上谁都不能控制。

胸口一片黏糊,泱未然的身体在剧烈的疼痛之下抽搐,那张第一次她看见曾惊得停滞心跳的清美容颜此时因为痛苦而扭曲起来,殷红的血变成了褐色,从他嘴角溢出。皮肤下那些紫色的毒素在穿梭,像一条条可怕的虫子贯穿了他的身体,在里面肆意的游动。

“乐乐…”他语不成句。

“未然,泱未然。你听着…”她捧着他的脸,“如果我没有中情蛊,我也会喜欢上你的。”

他浅色的眸子眼眸转了转,最后抬手摸向她脸,手指停在她眼睛处——因为他看不到她的眼睛在哪里,他看不到她眼底的认真,但是他能感觉到。

喜欢不代表爱…然而,他能奢望什么,此时,她能亲口在他忘记一切之前说出此番话,他还有什么遗憾的。

而且是他选择了将她遗忘…

“对不起…,我多么希望接下来的几日,我的脑海里是你。可是…”他无力的收回了手,“可是,乐乐,我不能爱你啊。”他不是不爱她,而是不能爱她。

他欠了花葬礼,欠了太多太多。他纵然是男子,却也不能忘情负义。

路乐乐点了点头,泪水入口,又咸又苦。她也知道,他不能爱她,爱了她,就等于他们两个人都负了花葬礼。

“乐乐,其实你爱的人应该是…”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三枚银针同时飞入了他脑后的穴位——他眼瞳猛的放大,血从脑后涌出处,旋即晕倒在了她怀里。

厢房外面,有歌女在唱着: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

第一百九十八章

怀里的人,因为沐春风,身体依旧温热柔软。青丝沾着汗水贴在脸上,眼眸紧闭,睫毛低垂,嘴角血迹依旧存在,皮肤下隐隐可见仍在肆虐的毒素。

紧紧的抱着他,她已经哭不出声,只是紧紧的抱着彼此。

或许这是她最后一次能像这样抱着他。这也是路乐乐认识泱未然以来,第一次能这样抱着他痛哭。

“泱未然…泱未然啊…”她念着个名字,失声痛哭。

他因为怕辜负自己的十年之约,而不敢爱她。

而她,因为情蛊,而爱上过他…

泪水打湿了他的面颊,她抽噎坐在地上,等待着天亮。

就这样吧,此夜之后,她路乐乐就是他泱未然忘记的人,而他泱未然也曾了她过去错爱的人。

明日,一月相思完全进入了大脑,他除了花葬礼什么都不记得了。

“未然,我会带你回南疆的。”

门外,莫管家亦是掩面痛哭,而羽见则默默的转身离开。

次日清晨

年轻俊美的男子坐在镜子前,苍白的脸上看起来仍旧很是虚弱,修长秀美的手紧紧的捏着一张丝巾,指尖反复的摩擦着上面的几个字——花葬礼。

“王爷,你别动,我给你梳头。”身后的男装的女子轻声的哄道,然后将白玉簪子小心翼翼的将他头发挽好。

“你是新来的丫头?”男子微微回头,看向身前的女子。

“恩。”路乐乐点了点头,然后扶着他,“已经好了,我们赶紧上马车吧。”

“上马车?要去哪里?”

“我们回南疆。”她将他衣服上的褶皱抚平。

“那礼儿呢?礼儿去了哪里?”他声音无比的虚弱,然而难掩焦躁。

“恩…小小姐她已经在南疆了,我们很快就看得到了她了。”他的神智已经出现了紊乱,记忆因为只有花葬礼,片段都是参差不齐,他说起话来也是语无伦次。

“哎,那早些上路吧。”他拉住她,像一个孩子一样安静跟在她身后,只是到了楼梯,还是由羽见将他背了下去,然后将他放在马车上。

“小小姐,昨夜,前面的小镇上亦出现了湿毒,而且到处都开满了曼莎朱华,据说还有些人坟被挖开,新死的人尸体也莫名消失了。”

“啊?”路乐乐惊了一跳,看了看泱未然,然后跳下马车,将羽见拉到一边。

“是不是姬魅夜找上来了?”

“我看有些像,如果是这样,那他就查出我们的路线。你和王爷可能都有危险。”

路乐乐咬唇沉吟了片刻,“我现在给你一个方子,上面是能医治和控制湿毒的药方。你立马拍派几个人连夜前面的小镇,然后在从他们从那里出发,带着药方一直往南,行百余村庄,一路发放药材,最后再让百余人带着药方朝东南,西南,西北方向送药材,解除湿毒。”

“他们前行百余村庄,解了湿毒,姬魅夜一定以为是我们。必然追去,然而大家分散离开,又会扰乱他们的注意力。”

说着,路乐乐拿出今早重新写的药方递给了羽见,“还有,我们四人前行必然会引人瞩目,如果你信得我,我将泱未然单独乔装离开。”

“恩,我这就去安排,一路上,月重宫的人都会在周围保护你们的。”羽见似乎听到路乐乐这个提议没有丝毫惊讶。

“月重宫?”路乐乐有些惊讶。

“恩,只要小小姐您是按照王爷留下的地图离开,那么路上只要不被姬魅夜发现,就不会有任何危险。”路乐乐恍然大悟,在失去记忆之前,泱未然的确是安排好了一切。

“如果这样,我也不必太警惕,然而会引起注意。”说着,上了马车,继续朝江南那边前去。

这一次,她会按照地图前去所谓三生石所在的地方,然后在想办法和溯月他们联系上,跨越沧澜江。

和莫管家羽见离开之后,路乐乐换了马车,重新买了两个利索的丫头和一个车夫,将泱未眼眸遮住办成进京考试却突然患了眼疾的书生,而自己也自然是他的小书童。

落日时分,马车进来古朴的柳城。

此时正值六月,垂柳两岸,路乐乐找了一家离青楼很近的客栈入住了进去,然而,刚入房,泱未然就吐了一口血。

新来的两个丫头吓得站在外面不敢进来,路乐乐也省心,让她们找了热水,便吩咐了他们下去。

“乐丫头。”泱未然轻轻的咳嗽着,“我们还有几日到南疆?我听见礼儿在京城不在南疆呢?”

他又开始胡乱说话,路乐乐没有吱声,认真的将银针消毒。

“等等。”似乎感觉到他要做什么,“乐乐,本王的手札在哪儿?本王想起了什么?将笔墨给我。”说着,他果真挣扎起来,朝桌子边摸索去,“礼儿说,她怕红色,像血一样。白色好看。咳咳…”

写到一半,他突然剧烈咳嗽,随即一把扯住了路乐乐,质问道,“本王记起来了,礼儿死了,是不是?”

这是泱未然的第六日,他的记忆从于花葬礼的初识,到相处,到离别,再到彻底地清醒她已经死了…就是这样一个反反复复的过程,在脑中里不断的回放纠结着他的神经,让他彻夜痛苦无眠。

第五日,这个过程又会持续,只是,让他更痛苦的是,她死去的那部分更为清晰,并且抢占了他记忆的一半…到最后,他的记忆甚至会出现她死去的情景。

这便是可怕的一月相思。

第一百九十九章

康安八年

酷暑,临江沿至南城一路,湿毒泛滥,伏尸满地,红色的彼岸花沿途而开,诡异颓靡。夜里,临死挣扎的人们常常看到,漫天星光布满死气沉沉夜幕,空中传来悠扬而惆然的古老笛声,幽幽而神秘的花香慢慢传来。朦胧的光晕下,一只蓝色的鸟在低空盘旋,隐约有人在低唱“

鬼姬,鬼姬,今夕何夕?

鬼姬,鬼姬,何以独兮?

一个银发赤脚认坐在一直白色的幻兽之上,银发如歌,慵懒的半合着眼眸,卷密漂亮的睫毛下,有一弯用金粉勾勒的月牙闪烁着淡淡却诡异的光。线条优美的被鼻翼下,美人裂清晰妖娆的红唇微微开启,吹响了一曲魂的挽歌。

他掀开眼,金瞳淡淡的扫来。频临死亡的人心当即一滞,这才震惊的发现这个人竟然有一种天然的妖邪之美,似仙非仙,似妖非妖,更不似人间的凡人。

那近乎透明皮肤让他看起来不染纤尘,举手投足间又有一股天然的贵气,而微微抿着的唇却又让人觉得有一种让人窒息的霸气。

再望向那双已然收回的眼眸,人们才发现,那双金色的瞳孔犹如烟雨江南中映着月光的湖泊,绸缪的,悲伤的,还有绝望的。

又一首曲子在他玉笛中飞来,曲子更加悲戚动人,情深处,犹如恋人在耳边低语相思,情急处,又如找不到恋人那种悲伤和仓惶。

死亡来袭,人们甘愿的跟随者他离去…

夜里的诡异,人们会永生忘记,因为,没有活人能够看到那旖旎如梦如幻的场景。

康安八年,湿毒泛滥的第五日,被死亡包围的大泱子民,纷纷逃离,打算前去南疆。据说,只要跨越了沧澜江,就可以到达那让人神往的圣土。在那里,没有饥饿,没有贫穷,也没有病痛,而没有这种疫病。

然,第七日,柳城一带突然传来了湿毒能治愈的消息。

消息一出,果真得到了证实,有几路商人模样的人,正在沿途带着草药发放,并且在疫病严重的地方架着锅炉熬药分给难民。

第七日,已经有百余村庄的湿毒得到了控制。为了控制疫病泛滥,那张能救人的药方也分发了出来,并且是分向东南,东北,西域,西南方向——次日之后,百姓的心突然得到安宁,也没有多少人提及在前往南疆,要横跨沧澜。沿途盛开的彼岸花不再疯狂的蔓延。

药方最初的源地柳城报来消息,这张药方最初源于一个女子手上,并且还是她亲自为柳城的百姓诊断把脉,,甚至亲自熬药示范如何正确的煎药已经控制火候。

然而时间紧凑,没有人来得及问那女子的名字,她已经匆忙离开。只知道,那女子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喜好红衣,犹豫烈日下盛开的玫瑰。

夜已深,浮云散去,露出残缺落寞的月亮。

旷野上,沿途都是马匹的尸体,而前方,有一辆马车摔倒在地,破烂不堪。地上不时有人痛苦的呻吟之声,血气冲天让人作呕。同时,兵刃相接,有人还在做着顽固的放抗,死死的护住马车,不然前方可怕的人靠近。

“莫管家,本宫念你在正王府待路乐乐不薄奉上,本宫暂且可放了你一命。”银发在风中交织,露出一张美丽得让人不敢直望的脸庞,且不敢望着他的眼眸,就脸他眼睑下那一弯月牙都那般的刺人眼瞳。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人不寒而栗。

莫管家握紧了手里的剑,挡在了马车前,“正是因为待王妃不薄,我岂能离开留她和王爷在这里。”

“哼!那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他凤目妖瞳当即一敛,身后的幻影化作人形,犹如闪电一样落在了莫管家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