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下午的家庭聚会就这么愉快(?)的结束了。到了饭点,卓道南自觉滚去做饭。卓远洋嗑着瓜子优哉游哉的道:“我儿子也就这一个优点了。”

余文佑笑死,父子两个真是绝了!

中国人喜欢多子多福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多一个人不仅仅只是多一份热闹,而是热闹会因人数增加翻倍叠加。卓家别看只多了一个客人,可人气硬是在那里。晚间,卓家父子看电视剧,边看边骂,此起彼伏相互交映。余文佑简直不能静下心看书,卓家父子长的并不像,卓道南一米八多,卓远洋却不到一米七,也不知道卓道南吃的什么化肥,羡慕嫉妒恨有木有!再看长相,卓道南浓眉大眼,气质一看就是当兵的;卓远洋单眼皮棺材脸,一脸沧桑,倒像个烧锅炉的工人。可父子两个坐在那里拍着大腿骂导演编剧的神态,绝对是一脉相承,是个人都不会怀疑其亲属关系。真是连表情都一模一样啊,太喜感了。

卓远洋骂的畅快淋漓,趁着广告扭头一看,余文佑正捧着手机看什么。不由问:“柚子看什么呢?晚上少看手机,伤眼睛。”

余文佑说:“看游记。”

“什么游记?”

“徐霞客的。”

卓道南一阵肝疼:“网上游记大把,带图片的还,你看个死人的干什么?”

余文佑能说他流量用完了只好翻存货么!?

卓远洋一掌拍到卓道南的后脑:“那是学习!你懂屁!”

“呸哟,小柚子我严重警告你,再让我看到你在我家看正经书,我就扔你手机!”

余文佑干笑,迅速换成了x点文学网的页面,然后翻过来给卓道南看:“好吧,看这个。”

卓道南满意的一笑:“这才对嘛!”

谁料卓远洋看到x点文学网,深深误会了,再出一掌:“你也不学着点!人家休闲都是看文学书!”

“卧槽!那是小说!”

卓远洋鄙视的看着儿子:“欺负我没读过书啊?鲁迅的老舍的还是小说呢!”

卓道南怒道:“跟你没法沟通!”

“分明是你不好好学习!”

余文佑彻底尴尬了…他真的只是不喜欢看脑残电视剧啊啊啊!

平心而论,卓家的日子除了他们父子两见面就掐之外,过的很不错。首先卓道南的厨艺绝对是大神级,真是吃的身心俱爽,身上长的肥肉是绝佳的证明。此外卓家附近有些很不错的小景点,卓家有台破烂的奇瑞,开出去玩上一整天再回来也很不错的。重点是消费不高,余文佑一个穷鬼没有心惊胆战的压力。他跟游鹤轩始终隔着一层,很重要的因素就是游鹤轩太高大上。吃个饭先看地方是否舒适安静,而后再挑口味。当然,正常人都喜欢这样的环境,可那价格经常刷新他个草根的世界观。卓道南不同,首选就是物美价廉,这样即便以后回请也相当轻松。没钱的苦逼人生,交朋友都得看阶层qaq!

至于最开始很觉得尴尬的卓家父子掐架戏码,三天以后余文佑就适应良好了。他们两个就是碰见一只鸡蛋,也要吵半天是乌鸡生的还是白羽鸡生的。估计也就一起吐槽脑残电视剧才能英雄所见略同。

卓道南朋友极多,三教九流的都有。不过按照卓老爹的话来讲,全都是下九流。余文佑十分理解卓远洋的心情,那些纹着身抽着烟的朋友,他也感觉很不适应。但住在同一个屋檐下,难免有所接触。那些“孤朋狗友”并不来卓家,可能是大家都知道卓远洋不喜欢。偏偏卓道南又怕余文佑寂寞,非拖着他去参加聚会。

在卓道南看来,余文佑真的太内向了。换他遇到困难,上哪找不到个人支援?肯定不会找才见过几次的人。可见当时那货被逼到什么份上了。他当然愿意随时帮忙,可一个人的能力有限,万一他不凑手怎么办?带余文佑见人,倒也不是要他跟这些朋友混,性格不合混不来,只是想鼓励他多接触人而已。没想到两次下来,卓道南就放弃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犯二!一大群糙汉子中间夹了个白面书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搞团伙绑架!并且双方都别扭。再跟朋友相约时,卓道南就绕一小段路,把余文佑扔图书馆,回程再过来接。总算把这个摩擦混过去了。

但是,后遗症就是,不免加深了余文佑身上爱读书的标签。余文佑表示很无奈,实际上他并不是书呆子,喜欢看个小说爬个山跟人说说话打个牌什么的,内心深处更有点不知道打哪来的小文艺的向往——想学学乐器啊绘画什么的。可惜经历太坑人,他也变得越来越沉默。实际上特别羡慕卓道南那样的生活,多姿多彩!可见余文佑也是缺什么想什么,他要是卓远洋的亲儿子,天下太平!

话说卓家的生活其实十分舒适。环境很有安全感,余文佑趴在阳台上往下看,三五成群的穿着警服的人晃来晃去,与记忆中的家重叠。在他最幸福的时光里,妈妈做家务的时候,他就乖乖的趴在阳台上看来往的人。但卓家安逸多了,片警的危险性并不大,生活中便透着一股安定。不像当时他们大院,不时传出哭声。邻居的闲谈里,也不时有谁谁受伤,谁谁牺牲的内容。最终,轮到自家。妈妈绝望的哀嚎一直萦绕在耳边,他其实不大喜欢妈妈。比起脆弱的妈妈,他更喜欢后来遇到的一些泼辣的大妈,起码会活着,哪怕如杂草一般邋遢,至少活着。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余文佑常常怀疑他的性向是否来自于幼年深刻的心理阴影。两个人能互为依靠才是理想的伴侣吧,而不是丈夫牺牲,自己也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郁郁而终。生死相随的爱情很感人,但作为感人爱情的副产品,可就不大美妙了。哪怕改嫁、哪怕抛弃他这个儿子也好啊,起码他心里还有个指望…有一个“妈妈会回来接我”的信念。

从跟舅舅分道扬镳后,余文佑心里已经很多年没有任何牵挂。人不仅仅有需要,还有“被需要”的需要。现在的他跟孤魂野鬼似的,心里不由又窜出幼年时无数次想起过的一句话:妈妈要活着,该有多好。活着改嫁,再生个小的孩子。他宁可做女同学八卦时口中的“皮薄肉嫩的大包子”。除了毒贩,倒是有谁来啃他一口啊!心塞!

除了因闲的蛋疼偶尔伤春悲秋以外,日子还是ting欢乐的。别的不论,光卓家父子每日必演的骨肉相残戏码就十分搞笑。余文佑欢乐的看了二十天戏,感觉自己一辈子加起来都没有这二十天笑的多,离开学的日子越来越近,余文佑也越来越不舍得。老爷子其实也ting不舍的,可儿子的工作也不能耽误,只好对余文佑说:“柚子假期不少吧?要是可以的话,多回来陪陪我老头子。卓道南那没良心的,我是指望不上了。”

余文佑很喜欢卓道南的房间,特别爽快的答应了,保证寒暑假甚至过年都要上演鸠占鹊巢。卓远洋满意的笑了,卓道南肝疼的表示:“您老到时给我在客厅里支个行军chuang啊!等我冬天回来还打地铺啊?”

卓远洋道:“你手断了?”

卓道南怒道:“那柚子打地铺!”

“卧槽!你让他那小胳膊小腿打地铺?感冒了怎么办啊?你负责啊?”

卓道南终于喊出二十几年来的怨愤:“我是不是你亲生的啊?”

卓远洋斩钉截铁的说:“不!是!”

余文佑爆笑,现场情景喜剧什么的,看起来真是太带感了!别的时候不论,卓道南回家他一定要跟着来,笑一笑十年少啊!

真是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32章 见报

转眼间假期就要结束。正月十二早,卓道南在家奋力打包,三天后就要回工作地,趁早弄些特产快递回单位,省的临走那天手忙脚乱。卓远洋跟余文佑坐在桌子边上悠哉的喝茶聊天,顺带观赏卓道南累的满头大汗的场景。卓道南已经习惯了那一对伪父子的恶趣味,嘴里低声吐槽:“学好三年学坏三天,小柚子居然被臭老头带坏了!”

话就是说给人听的,余文佑暗笑不已。忽然熟悉的铃声响起,是游鹤轩。余文佑心中的雀跃险些按捺不住,深吸一口气,冷静了一小会儿才按下接听键:“鹤轩?”

“柚子,”游鹤轩的声音特别沉:“你在哪里?还在卓道南家?能回来的话尽快回来,出事了!”

余文佑心里咯噔一下:“什么事?”

“有些复杂。”游鹤轩道,“简单来说就是有人拍到你跟熊远的照片,角度很不好。昨天发到了网上,昨晚被几个大v转了一下,刚才已经被几大媒体ding上了热门。标题是…”游鹤轩顿了一下,“伪善支教老师,猥.亵.丧父男.童。”

余文佑惊怒之后是完全说不出话,到底怎么了?他都已经决定离开仡熊村了,还有完没完?愤怒、恶心、茫然交织在一起,他到底得罪了哪路神仙!?

卓道南见情形不对立刻问:“怎么了?”

余文佑思绪一片混乱,丧父男童说的一定是熊远,可是怎么会有这样的标题?来不及跟游鹤轩解释就挂断了电话,用手机打开网页,果然微博右边有一条“教师猥.亵.男.童”的信息,点进去一看,恰是那天晚上熊远跟他说悄悄话的情景。照片上打了马赛克,却能清晰的看到他的脸,更清晰的是他放在熊远屁股上的手!余文佑觉得倒霉极了,不知情的人看到照片,一定不会相信他的清白。就算被人盯上,抓拍技术未免太好了吧?

卓道南夺过余文佑的手机一看:“靠!”骂完却也说不出话来。把手机递给一边神色凝重的卓远洋,“老头,你看看。”

卓远洋放大照片,仔细看了看,随即皱着眉头问:“这是在哪?晚上?”

卓道南怒道:“柚子宿舍后面,那天晚上我就在屋里。仡熊村在山沟里,只有一条路通向外面,肯定是他们自己人干的!tmd别让我找出是谁!”

卓远洋沉声问:“柚子,你得罪了什么人?”

余文佑苦笑,无法回答。非要说他得罪了仡熊村的村民,也勉强说的上。实际上后来完全陷入僵持,以村长为首的一部分人当天就服软,次后不知是他们想通了还是发生了别的事,渐渐又恢复了热情。即便还在对峙,他也已经决定调走,无论如何将不再有任何利益冲突,何苦下死手?

卓远洋拿出一根烟点上,深吸了一口:“柚子,你再想想。”说着指着手机显示器上的照片说,“晚上!照片虽然有噪点,但很清晰。专业的设备,普通村民不会有。正常情况下晚上想要拍清楚必须开闪光灯,但闪光灯一闪,你们两个不可能没发现。还有抓拍技术也很好,你看后面还有好几张照片,每一张都是特别暧.昧的角度。不是一般人能干的,当然也有可能是摄像机全程录像再截图,也不是一般村民能做到的,背后一定有推手。同时拍你跟这个孩子,一定是蹲点。否则大半夜的即使拍到你一个人在外游荡也不能证明什么。所以两点,1:背后的人至少有借到专业相机或摄像机的能力;2:从标题来看,预谋已久,他跟踪了这个孩子。因此必须是村里人,否则外人会让人起疑。你那个村里,最有本事的是谁?跟你最不对付的是谁?”

卓远洋做了一辈子警察,即使不是刑警,也见过无数次猪跑,基本判案常识比普通人强太多。再则跟余文佑相处了二十天,自问一辈子阅人无数,余文佑的品性早已mo透,根本不可能干出猥.亵的事。唯一的解释只能是陷害,下手还特别狠!如今的媒体习惯性造谣生事,好事坚决不报,一分坏事却要捏造成十分。越是耸人听闻越是蜂拥而至。余文佑的身世又充满了故事,形成剧烈的反差,话题可以吵很久。即便事后查清,这辈子想要再端起铁饭碗那是不可能了。真特么阴毒!可惜他能力有限,只能分析到这个地步。当机立断道:“你们两个立刻收拾东西,我去托几个熟人弄两张高铁票。正月十三,白领都已上班,学生跟农民工却又没动身,算是春运里相对松快的日子。总之先到当地再说,龌龊事越躲越躲不过。先去找教委,再去找村长村支书。记住,教委必须做好工作,实在不行送点礼。没钱问我拿!”

姜是老的辣,卓远洋一番安排干净利落,余文佑和卓道南以最快的速度收拾行礼。卓远洋开车送他们到车站,果然弄了两张高铁的站票。头一回以公谋私,用警察证把他们二人送进了即将开动的列车。

上车后,余文佑还在想卓远洋的话。心里冒出了几个名字,有本事的是书记和村长一家,最不对付的…最不对付的…脑子里灵光一闪,对卓道南说:“是熊安明!他那天就威胁我,不给钱就去教委举报。教委的确收到了匿名举报信,还调查我来着。只不过教委的人没相信,我以为就此揭过,没想到他还有后招!太无耻了!怎么有这样无耻的人!”

卓道南心中暗道一声“不好”!熊远的亲舅舅,他只要在媒体采访的时候随便说点什么,余文佑万劫不复!对了,余文佑跟熊远聊天的那日,他是请假去的仡熊村,进村时人人看见,同时离开时也大家都知道。必须赶在媒体抵达之前、甚至什么警察教委之类的抵达之前去封住熊安民的嘴。或许这就是熊安民的目的,只要是封嘴,必须要钱…余文佑在世人眼里的清白,竟在熊安民的一念之间!

游鹤轩再次打电话进来互通有无,他已在教委奔走。媒体说可怕很可怕,要是没有后台的人,被毫无节操的媒体盯上几乎是死局;但说不可怕也不可怕,多少大事拖到最后不了了之。只要教委ding住了压力冷处理,最多三个月,此事消失无踪。仡熊村的人早就后悔,恨不得留下余文佑,至少村长和书记是想的。那么处理的好,不过是一切打回原型而已。

余文佑从来没有觉得高铁如此慢过,每一分钟无限拉长。春运的高铁站票不少,过道上的临时座位早被人占了。即便是余文佑常年站习惯的人,在精神高度紧张下也觉得腿脚麻木。好不容易熬到站,停车的瞬间差点栽倒。卓道南默默单手拎起两个人的行李,另一只手扶着余文佑,随着人流走出了车站。游鹤轩早等在接人处,一把从卓道南手里夺过余文佑,拉着就往停车场快步走去。上了车后才开口道:“教委还在放假,李主任暂时没有回应。报道的是南边几个媒体,出了名的难缠,现在连我的电话都不接。”

余文佑问:“村里人知道了么?”

“我还没去,现在送你们过去。村长和书记要是一口咬定没事,并非要把你留下来的话,教委也没办法说什么。他们上哪再找个老师去?”

余文佑烦躁极了,他mo不准村长和书记的想法。留他,估计是想的,迫切的留呢?未必。皇权不下乡,直到现在农村都是民.主到不能再民.主的民选政府,即村长要考虑村民手中的选票。他无法判定村民对他的态度。更让他不舒服的是,原本是村民求他,现在形势逆转,就算他再想的开心里也不好受。仡熊村人的野蛮他已经见识过了,以后更无教师威严,处处受制于人。支教是一回事,主动权不在自己手上是另一回事。不由又想起执拗的熊桂,万一发展到逼婚,那简直了!

卓道南对仡熊村的印象降至了最低,恨不能拉一帮兄弟去打群架。咬牙切齿的想,特娘的要不是在彩南,他非得纠集一帮“弟兄”胖揍丫一顿不可。万分后悔改邪归正太早,军校毕业后就一路装x,尼玛现在认识的全特么是正经人!槽啊!

三人一路无话的冲到仡熊村。熊安民大摇大摆的坐在学校门口跟弟.弟熊安贵唾沫横飞的聊天,神情得意,斜睨了因步行赶路而略有些气喘的余文佑一眼,阴阳怪气的说:“哟,余老师回来了?”

卓道南差点忍不住要打人,游鹤轩拉了他一把,使了个眼色。卓道南看不懂,不过倒是冷静了下来。

熊安民继续道:“刚接了记者的电话,余老师要不要谈一谈?”

仡熊村统共巴掌大的地方,村口一来人全村都知道。余文佑三人回来,一下子就传遍了整个村庄。风暴眼中的余文佑,不到五分钟时间就被村民围的个严严实实。当然,绝大部分人是来看热闹的。

熊娇娇挤出来,唤了一声:“阿哥。”她从外地回来听了满耳朵的八卦,但坚决相信余文佑的人品,第一个冲出来打招呼。

余文佑扯了扯嘴角,正要说话,就见熊娇娇被她哥哥熊世兴一直往后扯。熊友琴又冒了出来喊道:“阿哥回来了?”

熊世兴算熊友琴第不知多少代的堂兄,又来扯熊友琴,谁料熊友琴抬腿一脚就踹到熊世兴的小腿上:“滚!”她心情正不爽,早起看到微博就大战三百回合。没想到势单力薄,差点被唾沫星子淹死。正垂死挣扎中,有人说余文佑回来了,几乎是一路小跑过来的。网上不明真相的人闹事还好理解,他们村作为受益人和始作俑者,装什么大尾巴狼?前年到底谁抱怨每天接送小孩辛苦的?谁又哭天抹泪的去教委求爷爷告奶奶的?才好了伤疤就忘了痛。熊友琴从放假回来,始终萦绕在她心中的一个疑问就是:全村的智商都被狗吃了吗?擦!

第33章 掐架

书记看了看余文佑,又看了看熊安民。有外人跟熊安民联系过是必然的。但书记有些想不明白,当初余文佑到来,档案都是一清二楚,清白的不能再清白,连不及格都没有过。怎么得罪了外面的人?熊安民想讹诈是真,但绝对没有如此大的手笔。还有几天就要开学,教委没有派新老师,余文佑又即将调走,最坑的是事出紧急,又卡在学年中,隔壁村的学校根本不可能接收。不上不下的局面,让家里有孩子要上学的人悔的肠子都青了,其中就包括了书记本人。当务之急是留下余文佑。因此便开口道:“余老师回来了?玩的开心?就要开学了,孩子们都想你。熊大也想你,从岳母家拿了好腊肉留着给你吃呢!”

此言一出,不单余文佑三人,几乎全村侧目。家里没孩子的觉得世界变化太快看不懂,家里有孩子的早开过小会但完全没想到书记能当众说,忒丢脸了,心里又有点小感动,老书记一把年纪为了孩子上学问题,脸面都不顾了。

熊友琴暗哼了两声,这还差不多。哪个村来了支教老师不是当菩萨供着?近年来支教多为镀金,镀完就滚,大家才没了热情。她很小的时候村里就有过支教老师,当时村里什么态度?没想到世隔十几年,一帮人越混越蠢了。好在书记明白,不读书怎么出人头地?上技校也得先上小学吧?饭都吃不饱了,面子算个屁!

熊桂心里却是另一番想头。整件事她ting无辜的,任凭哪个小姑娘家家的遇到不明白的事头一件都是求助家里。事情竟然朝着完全超出她想象范围的方向发展。最令她难过的是,艾滋病的传言居然招惹到她身上。大过年的去舅舅家,阿公都不许她进门。硬是等她去县里做了检查大家才慢慢相信。可是一个县才多大?她前脚去检查,后脚就有人四处闲话——仡熊村的一个女孩子来查了艾滋病!固然洗清了艾滋病的传言,却沾惹上不该沾惹的其它。

熊桂本身就脑子不清楚,自古美女多脑残,并不是说上帝开门即会关窗,而是一个人长的好了想要不脑残,必须有十分深厚的家教或者特殊的经历。否则,打小周围一圈拍马屁讨好的,不是傻x都能chong成傻x,何况本就不聪明的熊桂。想了一个年假都没想明白自己招受的不公平待遇该去怨谁,怨来怨去竟怨到余文佑身上。书记和村长的态度十分明了,村里人在经历过孩子上学之事也渐渐倒戈。看似皆大欢喜的结局,就只有她一个人成了笑话!余文佑清白了,她却变成了浪.荡.女,百口莫辩。出乎意料的,事情再次有了转机,猥亵男童的事一出,熊桂看到了光芒,看,错的不是她,坏人本来就是余文佑,她是无辜的,她是受害者!可是眼睁睁的看着越来越多的人跟余文佑打招呼,心里的慌乱越来越明显,不管不顾的道:“都上新闻了,你们还讨好他干嘛,不怕人笑话啊?”

熊友琴听到熊桂开口就气不打一处来,当时熊桂打她电话问余文佑同性恋的事,被她摁了下去,熊桂从小就想了一出是一出,她也没当回事。谁知道等寒假回来听到消息,简直是五雷轰ding。熊友琴喜欢余文佑,又帅又温柔又善良又有文化的老师,完全符合了她对男神的全部幻想,天上掉下个如此合口味的男人,不喜欢才怪。只不过她理智,知道没希望了就放弃而已。可是理智与情感总有一个博弈的过程,现在理智是放下了,情感还在余波荡漾。任谁听到自己心上人被羞辱也不会高兴。

何况怎么也想不到,村里人能拿着一手天胡不知道倒牌!余文佑只要坚持用心个十年,能上感动中国了好吗!就为了一个谣言搞的人家要调走。还特么写匿名信?你们都有病!起头就是熊桂!此刻看到熊桂那副拽二五八万的表情,彻底怒了,你漂亮了不起啊?没有公主命得个屁的公主病!你坑死全村了知道不知道?当教委是包子?别看教委有时候把老师训的不做声,可是他们才是一挂的!什么时候准你们欺负他们的人了?单一个装死,真死的就是仡熊村了好吧!

熊桂见众人不说话,继续道:“那照片我都看了,说他们清白,谁信啊?”

熊友琴掷地有声的说:“我信!”

熊桂一脸讽刺:“醒醒吧,人家喜欢长的好的小男孩,你凑哪门子热闹?”

“比你勾.引人不成恼羞成怒造谣的强。”熊友琴一张快嘴噼里啪啦,“大字不识半箩筐,好意思肖想人高材生。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要脸不要脸?人家看不上你,就造谣生事。你爱造谣我就要你造个够!”说着忽然大喊一声,“熊桂不是处!早就跟人上.chuang了!孩子都打掉几个了!”

村民被熊友琴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看着熊桂。

赤果果的当人面造谣,熊桂难以置信的看着对方。

熊友琴继续道:“孩子都成形了,是个男孩!”

一时间整个村子的人都神色各异,脸上五彩纷呈。

熊桂脑子嗡了一声,厉声尖叫:“你造我谣,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庆婶也愤怒非常,伸手抓住熊友琴的头发:“你有种再说一遍?”

熊友琴一个不防被庆婶拽住,可熊友琴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人家有姐姐有弟.弟。见妹妹挨打,熊语兰捏住庆婶的耳坠子死命一拽,庆婶吃痛手一松就让熊友琴跑脱了。熊友琴精乖,一闪身就躲到了卓道南背后,冲着熊桂喊:“阿哥又没有艾滋病,艾滋病的人身上都长包,一眼就看出来了。分明是你在外面胡混,怕自己染了,又不敢去检查,就赖阿哥,好光明正大的去检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想糊弄过去,做梦!”

啊!?突发的变故让全村人都惊呆了。连卓道南都用不善的眼神打量着熊桂。村民随即恍然大悟!对啊!事情怎么就这样发展了呢,最开始大家都对余老师很和气的,怎么忽然就谣言四起了呢?

熊桂差点被怀疑的眼神看的崩溃,疯狂的扑去抓熊友琴。熊友琴打卓道南身后一绕,跑到熊桂的后面对着她的头皮一扯,熊桂霎时间痛的眼泪直飚。卓道南被惊的后腿一步,深深打了个寒战,苗女凶残!余文佑也满头黑线,女孩子打架永远是三招。我去!果然开始互相挠了。

卓道南反应过来,一手拎一个,硬生生的分开两只母老虎,众人才赶忙过来隔开二人。熊友琴还算好,略微气喘而已,熊桂却是头发乱成一团,狼狈不堪。被人拉住后哭着尖叫:“你造谣,你造谣!你就是陷害我!我真没有,没有!没有!没有!你们要信我。”说完嚎啕大哭。

庆婶一把坐在地上,拍着腿大哭,先骂了一大串的脏话,才对着村长喊道:“村长你要替我做主啊,你们不能凭那小贱人满口喷粪。”说完又怒瞪熊友琴,撕心裂肺的喊,“你挑拨离间不得好死!”

“你们家才不得好死!”熊语兰瞪回去,“你全家都不得好死。”

“够了!”村长怒喝一声,“有事说事,骂什么骂!大过年的嘴里还要不要点忌讳?友琴,你说的是真的?有证据吗?”村长快气死了,一个村一个姓,全是一家子好不好!

熊友琴十分爽快:“没有!”

熊桂尖叫:“没证据的话你也敢说!我今天不弄死你我就不姓熊!”

熊友琴看着被人拦住的熊桂,抱手冷笑:“你冤枉别人的时候,想过证据吗?”

熊桂怔了一下,才知熊友琴的目的。一语中的,她毫无反驳之力,只能蹲下.身去继续大哭。

书记一脸严肃的道:“友琴,你可不能乱说话!”

熊友琴一挑下巴:“我就是乱说的!怎么样?刚才你们全信了吧?我随口乱说你们都信,没长脑子想一想吗?”

卓道南整个人都不好了,我勒个去,你刚才推理的那么严密,正常人都会信好不好!村民的确都信了,这会儿都讪讪的,现在哪怕是白痴都知道熊友琴的意思,当刚才一瞬间就…村长擦擦汗,读过书真的不一样,阴人都阴的快狠准,她要是不解释一句,熊桂这辈子都毁了。想到阴私之事,忽又想起余文佑,继而想起熊远,咦?熊远母子两个呢?

所有人不知道的是,在余文佑一行人还没到村里时,一个长的不起眼的男人,悄悄的进了村,直奔熊远家去。他的包里带了整整三万块刚从银行里取出来的新钱。目的,昭然若揭…

第34章 秃鹫

来人名叫江田,乃“关注留守儿童”的会员。组织名字听起来十分高大上,实际上呵呵。蒙在鼓里并不知真相的熊晓莲与之对坐,只听江田说的特别客气:“晓莲姐你好,我在媒体上看到关于贵府的信息,我们组织的主任特别上心,所以派我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助的地方。我们组织虽然不大,能力也还有些。有什么委屈不要怕,尽管直说就是。”

熊晓莲听着话头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只能道:“谢谢你们关心,我没什么委屈。再说熊远也不是留守儿童。”

“是这样的,”江田笑着解释,“虽然名字叫留守儿童,但是肯定不会只关注留守儿童的。像熊远这样的小朋友,我们也都会关注。以前是没看见,看见了总不能不管。”

“呃?你们要怎么管?”

“首先,”江田问,“我想知道媒体报道的事…”说着看了边上的熊远一眼,隐晦的说道,“那个老师的事情,是真的么?”

“不是。”熊晓莲回答的干脆。

“晓莲姐,你不要怕。我们都是公正的,我知道村里来个支教老师不容易,你怕得罪人也是人之常情。如果真的有委屈,不妨告诉我们,到时候实在怕跟村民有误会,咱们转学就是了。”说着从包里直接掏出一千块钱,“这是组织里先拨下来的钱,你们先用着,不够了咱们再说。”

一千块!?以后还有?熊晓莲既疑惑又高兴,电视上经常看到慈善组织帮助人,还以为都是骗人的,没想到他们真的能上门帮助。忙站起来握.住江田的手笑道:“谢谢!真的谢谢你们!谢谢你来帮我和孩子。”

江田忙道:“不客气不客气,应该的。”又问,“熊远小朋友还有什么亲戚吗?”

熊晓莲越发mo不着头脑,不过拿人手软,还是实话实说:“有阿公阿婆和舅舅,怎么了?”

“没什么,随便问问。”江田再次问,“老师的事,真的没有?”

熊晓莲十分气愤的说:“真没有!不知道哪个短命猪乱造谣还造假!我问过熊远了,前一阵他跟余老师说悄悄话来着,就被人拍了!”拍照的十有□□是熊安民,她实在没脸跟外人说。

江田皱眉:“可是在此之前,我听说有匿名举报余老师的。”

熊晓莲一听,胀的脸都红了,她家里人尽丢脸,要她怎么回话?人家好心眼的帮你,你们家里人反咬一口,走到哪里都要被人吐唾沫星子。郁闷的掩饰道:“我们也不知是谁弄的。小余老师年轻活泼,交几个朋友有什么?值得他们造谣!要是交女的朋友,他们也有话说。你不知道,总有人舌头长见不得人好,最喜欢乱说话,不得好死的!”

江田眉毛微微一抬,一番交谈,素材是够了。起身跟熊晓莲道别,并表示要去看一看熊远的舅舅。熊晓莲十分不愿意,但刚收了人家的好处,拦着别人去做客又不好,只得送出门来。熊远家比较偏远,山区里偏远代表着地势高。一出门就看见全村人几乎都聚集在学校门口,不知道讨论着什么。江田顿了一下,对熊晓莲道:“我不方便跟那么多人接触,”说着苦笑,“一般村里都穷,我们只挑最值得捐助的,人数太多,实在有心无力。但是他们要看到我,都问我要捐赠,我不好说话。只想见见熊远小朋友的舅舅,你看…能不能去把舅舅叫回来,安安静静的说个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们都有任务章程,要走个过程。对了,还得麻烦你签个字,等下也要舅舅签个字,我们领导要审查的。”

熊晓莲年轻的时候有外出务工的经历,知道有些公司特别注重流程。想来江田不过一个打工仔,出差当然要个凭证,很爽快的就签了自己的名字,又引他去娘家的堂屋里坐好,一个人去找熊安民了。

熊安民兄弟料定余文佑要回来,所以跟弟.弟熊安贵两个人在学校门口守株待兔。没想到余文佑一回来,村里人全涌过来了。并且以书记为代表,明显护着余文佑,他的事就不大好谈。就算看了场好戏也难以安抚他的心情。熊晓莲来叫他,正好懒得看村里跟余文佑的寒暄,气闷的跟着熊晓莲走了。回到家中,与江田照面,没什么话题好聊,东拉西扯的闲话而已。一直说到天黑,熊晓莲要回家做饭,江田还在兴致勃勃的问一些民俗。熊晓莲知道一些外面的人对少数民族好奇,无奈的笑了笑,跟江田说了句抱歉才走。

熊安民蔫蔫的,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谁料熊晓莲一走,江田就压低声音,话锋一转,问起余文佑的事情来。熊安民瞬间清醒,唾沫横飞的说:“当然是真的!”

江田眼睛一亮:“你有什么证据?我们是组织是专关爱儿童的,为国家服务,你要说的是真,可是有奖励的。”

熊安民大致知道猥.亵是什么,但再具体的操作就不明白了。要说女童他还能想,男童死活也想不明白。不过有金钱诱.惑,思维略微转变一下,含含糊糊的说:“那天我外甥回来就不舒服,还…还…还…发烧,对,第二天发烧!他妈妈还去医院了。你别去问我妹妹,她胆小不敢说的,问也白问。”

江田终于笑了,追问:“你敢作证么?网络作证,以你的名义说话。”

熊安民抱着双手问:“多少钱?”

“呵呵。”江田心道爱钱就好!问话倒这个份上,他混老了的人怎么会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但是真相重要吗?媒体需要曝光率,熊远家需要钱,而他们需要知名度需要捐款需要发财,这就够了!继续压低声音说,“这样吧,你去开通一个手机网络,我给你安装好工具。回头我把文章发给你,你只管往上传就是。事成之后,分你一万。”

熊安民有一种找到组织的安心感,但心里始终好奇:“你们干嘛要搞这个?跟那余老师有仇?”

江田随口扯了个理由:“我们有任务的,每年支助多少个。但是支助的人总不能随便拉吧,必须是一定要支助的人。”江田忽然一转话题,“对了,那几张作证据的照片拍的很清晰啊,你知道是谁拍的么?我们也要表示感谢的。”

熊安民贼兮兮的一笑:“我拍的。你不知道,我告诉你。当时有人投匿名信揭发余文佑,教委就派了人来。明一条线直接查他,暗地里一条线给要我悄悄的拍照。那天晚上我看着熊远出门就知道他要去找余文佑,悄悄跟过去,果然拍到了。”至于教委的人给了他钱,这个话就不用说了。

江田一挑眉,心里呵呵一句。教委还来暗线?这理由找的可真够天衣无缝的!不过与他不相关,又转回正题:“事后你们家熊远还能收到一笔捐款呢。我透一句给你,捐款都是以万计的。回头…我叫你去替他领就是了。”中文如此博大精深,很多时候不需要说的太明白,所谓心知肚明,相视一笑。事情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至于为什么要陷害余文佑,有钱就行,理由重要么?浮云啊!熊安民一下午的阴郁一扫而空,叫老婆弄了碟花生米,想着事后分钱,,喝着小酒唱着小调直至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