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鹫的盛宴,世界上就是有这么一群追逐腐肉的人。比秃鹫更可恨的是,他们不单追逐腐肉,还创造腐肉。盯上余文佑的,什么狗屁人都有,次日一早,一波记者争先恐后的冲向了仡熊村,才早上八点,就将学校团团围住,算上从县城过来的路程,简直要赞一句劳模!

经过前一天的友好会面,余文佑跟书记已经达成共识——由村里出头去找教委,无论如何看在仡熊村孩子没地方上学的情况下留余文佑一个学期,一个学期后再做打算。这么安排是有把握的,教委也不敢真逆着国家义务教育的政策来,如果他们能和平解决更好。教过一个学期,再静悄悄的跟教委赔个笑脸送点特产,教委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把事情揭过算完。余文佑本人对去哪里无所谓,做生不如做熟,要是仡熊村不再闹事,他留下也不是不行。谁知道到下一个地方又会是什么光景?他的目的在于赎罪,所以委屈只是一时,过了寸劲,也就过眼云烟了。

皆大欢喜的送走了卓道南跟游鹤轩,美美睡了一觉,起chuang打开门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一群记者拿着炮筒一般的设想工具,跟八路埋伏土匪似的一个一个出现在眼前。见余文佑开门,一群人拿着话筒冲上去采访。

“请问你是余文佑老师吗?微博上说的猥.亵.男.童的事是真的吗?”

“请问余老师如何解释照片?听人说还有视频!视频是你自己拍的吗?”

“请问余老师跟熊远什么关系?”

“余老师你跟教委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警察没有上门取证?”

巴拉巴拉巴拉…

记者们跟打群架一样推搡,根本不给余文佑说话的机会,闹哄哄的吵成一团。余文佑不知道的是,他所见到的的记者只是一部分,几个去了熊晓莲家,几个去了熊安民家,还有一拨则是去了教委。余文佑毫无应对之力,只知道此时绝对不能乱说话,便沉默不言。这么大的动静,村里人不知道那就是死人了。熊大一直对之前误会余文佑十分愧疚,当时他们是好兄弟,结果他一个人单方面的怀疑兄弟,很可耻。事后想尽了各种办法找补都没有效果,送的东西余文佑都不接。好不容易冰释前嫌,自然要尽心到十二分。早起看到余文佑被围住就过来看情况。结果听到记者句句定罪架势的问话就怒了:“你们干什么的?说的是人话吗?没影的事有什么好问的?走走走!围着学校干嘛?”

记者又一窝蜂的把熊大围住:“你是哪位?跟余文佑什么关系?对猥.亵事件什么看法。”

“看法你妹啊!”熊大没好气的道,“都说了没有的事。你们再造谣我可要打人了!”说完扯着嗓子喊,“熊二!死哪去了?有人闹事看不见哪!熊涛呢?熊世泽呢?统统给我滚出来。tmd看热闹有你们的份,自己人被欺负了就装死了!”

记者们只觉得耳朵一阵一阵的痛,山人唱山歌,海人唱渔歌,通讯基本靠吼的苗民自有一套吊嗓子的方法。熊大喊自己人说的当然是苗语,记者们听不懂,都一愣一愣的。等他们回过神来,发现被包围了。是的,包围。领头的一个姑娘抄着把镰刀,气势汹汹带着一群小弟直奔过来。那姑娘用女王般趾高气扬的语气、说着字正腔圆的普通话:“什么阿猫阿狗也敢来仡熊村撒野!?活腻歪了吗?”

话音未落,刀光一闪,一个记者手中的话筒应声而落。

所有人都静若寒蝉!半晌,空气里都只有风的声音…

第35章 女王

余文佑看清来人内心几乎是崩溃的,友琴阿妹一个寒假不见你到底肿么了?昨天一场架打的威武霸气,今天直接上刀子!那个甜甜叫着他阿哥的娇俏妹纸呢?

那是假象!以熊友琴为代表的仡熊村女娃,哪个是省油的灯?早说了苗女多情么!情又不止是爱情,七情六欲皆是情。不彪悍点怎么在危机四伏的森林里生存?也就是对着心上人装那么一下下,再说余文佑在她们看来辣么文气,面目太狰狞容易吓着人家,大家才无比默契的收敛了好不好!

话说熊友琴ting聪明的,就是偏科偏到天怒人怨,最终花落三本。不巧,学的是传媒。哪怕她是别的专业,作为新一代的大学生,泡网络是理所当然的事。网上见天的掐架,早让她对诸如律师啊媒体啊之类的深通恶绝。只要是个有良心的人,看到那么多黑医生的事件后都会对本专业绝望,才会动了考教师执照好回来把余文佑收了好好过日子的心思,毕竟她要换专业找工作还是很艰难的,再厉害人家面试机会都不给你,你能咋样?

惆怅着未来,踏实的生活。现状就是熊友琴一大早要帮家里割草喂猪,熊大忽然喊一嗓子,她直起身体一看,就见到一群扛着装备的准“同行”围着学校,联想到前天的几条微博,暗道一声不好,直接就飚下山,正好碰见熊二一群,还都没她跑的快,无意间竟形成了大姐大的架势。不过效果不错,那帮苍蝇直接被吓傻了。爽!

话分两头,余文佑跟前的记者们被年青一代村民恐吓住不敢动弹,另两个直奔熊晓莲家的也不好受。介于我国记者的普遍素质,问话的技巧惨不忍睹。面对熊晓莲家的问话,昨天那个江田都能顾忌一下熊远在旁,说话拐个弯。记者同志倒好,直接问熊远:“余文佑到底怎么猥.亵你的?从什么地方开始?你还记得吗?”

猥.亵,是熊远新近学的名字。本来仡熊村懂这词儿的就不多,消息传开后,大人也就悄悄的交流——就是强x的意思,自然不会让孩子们知道。但是熊远凭直觉猜测肯定是不好的事,正要说话,那记者就被怒火从烧熊晓莲砸了一板凳!

熊晓莲尖叫:“敢拿这事儿问孩子,你说,你说,你是不是熊安民那个短命猪派来的?断子绝孙不得好死的东西,还敢问熊远!我要你问!我要你问!”一边说一边砸,“你们不要脸!没良心的狗东西!”靠!她家熊远要是个女孩子,不得被这群人问的跳河?有没有人性啊?气的熊晓莲把几个记者砸的抱头鼠窜疯狂逃命。不曾想才跑到大部队处,天!兄弟们都被一个女魔头用镰刀指着,心里骂娘:tmd进了盘丝洞了吧?

前进不得,又回头一看,熊晓莲已经拿着跟门闩追了上来,吓的魂飞魄散,正想着往哪个方向跑,就有熊友琴对其弟熊小志道:“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牛高马大的熊小志得令,带头就把人给截了。紧接着熊远也追了出来,气喘吁吁的问:“友琴姐,他们怎么回事?”

熊友琴看到熊远,猛然想起什么,奸笑一声,快速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到录像模式,对熊远和周围逐渐赶过来的半大孩子用苗语道:“他们欺负你们余老师,你们还不上?把他们打成猪头再说!对了,十四岁以上的退开!要熊远他们打!”

半大的孩子们正摩拳擦掌好动手呢,少数民族常年生活在山里,论打架比城里汉族强太多。所以不单男孩子,连女孩子都好打架。现在有打架的机会,居然不让上。有心违背熊友琴的命令,领头的居然被村长摁住了。你们大人太坏了啦!!好事都让给小小子!不公平!!!

而以熊远为首的一帮才半懂事,凭着护短的本能,指哪打哪。按照常规,余文佑肯定不许学生打架,不过熊友琴说的是苗语,对不起,余文佑跟在场记者一样,听!不!懂!等一群孩子跟脱缰的野马似的各种拳打脚踢带丢石头发动攻击时,余文佑惊呼的声音早被孩子们的大喝声跟记者们被打的哀嚎声掩盖过去了。熊友琴还特别用那苗女特有的穿透力极强的声音喊:“都是没满十四岁的孩子哦,老娘全程录像,你们谁敢还手我就花钱请水军传的满天下都是!标题就叫:记者集体殴打未成年!”说完又用苗语断喝一声:“小志,把他们围了!一个也不许跑!”

余文佑只能靠猜,熊大脚一软:“去年买了个表,读过书的都这么凶悍!”扭头对余文佑道,“老弟,你一定要给我儿子补课,一定要送上大学!”

余文佑快疯了,谁家大学生打架打成这样啊?分明是黑社会好吗!学校里坚决不教打架谢谢!拔腿进人群阻拦又运气大喊:“熊远!停下!”

熊远一顿,只听余文佑大声道:“谁教你们打架的?都给我听好了,不、许、打…呜呜呜…”话未落音,嘴被捂住,扭头一看是熊娇娇!同时有一双手抱着他的腰往后扯,是平常存在感略弱的熊静。余文佑脑子里的弦嘎嘣一下断了,要是熊大往后拉他不得挣脱还好想,问题是熊静!熊静!阿妹你的温柔去哪了!?余文佑两行宽面条泪,被一个女人圈着动不了…一个女人…一个女人…

熊大也看的兴奋,大声欢呼:“熊远你怎么停了?打啊!继续打!用石头砸她他们。”熊远听到熊大的鼓动,立刻抛开余文佑的警告,迅速投入战斗。他最近心情极差,刚放寒假正高兴,跟余文佑分享了个小秘密,觉得彼此更亲近了一层。哪知余文佑一走就是一寒假,调走前的最后一个寒假!好容易盼着寒假快过完,数着日子等人回来,先回来的却是熊友琴在网上带来的坏消息。有人拿他的照片污蔑他亲爱的哥哥!不能忍!更令他难过的是,如果不是他去分享悄悄话,根本不会有那些照片,是他对不起余老师的!无法分辨什么是网络媒体,什么是传统媒体,只知道他的照片就是媒体乱放的,记者也是媒体的人。现在又见记者,新仇旧恨,毫不手软!余文佑见熊远打起架来不要命的姿态,急的跳脚不能。这帮人到底怎么教孩子的啊啊啊!有这么胡闹的吗?

一群记者被打的鬼哭狼嚎,跑又不能跑,躲又躲不掉。那个女魔头真的拿着手机在录像,还手更不敢!出去后更不能乱说,你们一群大人被十来岁的孩子胖揍一顿,这能听么?谁信?他们做媒体的太了解网络圣母,圣母们根本不会考虑实际情况,只会说:“还只是孩子啊孩子是无辜的孩子孩子孩子…”以前他们没少利用圣母们,没想到被反坑了一把。太tm老谋深算了!更想死的是设备被熊孩子们砸的稀烂,损失惨重。只能心里诅咒:你们等着,得罪笔杆子的人的是没有好下场的!

余文佑被熊娇娇摁着,还有个平日里存在感特别弱的熊静搭把手。此间心情,难以言喻。不得不怀疑,丫你们两个妹纸是在吃豆腐吧?是吧?是吧?我去啊,熊丹你哪蹦出来的?能别捏脸么?余文佑心里呐喊:老卓,速来教我武术!!啊,不!速来救命啊啊啊!

同时在喊救命的还有记者们,十来岁的孩子力道有限,即使是围攻伤害值也并不大,致伤残是不可能了,但是真的很痛啊啊!眼镜歪了、衣服烂了、设备摔了,想着还要走好远的山路才能出去,更想死。胖揍中,有几个机灵的舍弃设备,拔腿就跑。一个带动两个,两个带动一串。仡熊村的人也没真拦着,任由他们逃了。孩子们高兴的欢呼起来,学着电视里抗战胜利的台词,现场夸赞着对方。然而熊友琴却依旧沉着脸。

熊大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狂拍熊友琴的肩膀:“好阿妹,你行!”

熊友琴深吸一口气,对余文佑道:“阿哥,事情没那么简单。”

余文佑的人生不管分几个阶段,都是相对单纯的,无非是没钱。他的单纯跟熊晓莲类似,被生活压迫的已经没有办法去观察周围了。同样是大学生,熊友琴卓道南就喜欢玩手机刷微博聊企鹅,而他统统没空关注。外面发生的事几乎一无所知;人心险恶的认知也仅停留在熊安民那种直来直去讹诈人钱和村民愚昧的范畴;对记者更是印象仅限于新闻联播。看熊友琴凝重的表情,心中有一丝不安慢慢爬过。

果然,熊友琴道:“刚才打也白打,反正该乱写的还是乱写。不过出气而已。”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痛,她一个三流本科传媒专业,在学校时充斥在耳边的,就是各种“术”。打过一顿又如何?记者背靠着媒体,根本毫无畏惧。而她面对明知道的陷阱,除了出口气,竟什么都做不了,太憋屈!果然是喉舌!当真要害!学的是传媒,她学过怎么造谣怎么博眼球,偏偏没学过怎么有效辟谣!他们不需要学,社会也容不得他们学。谣言是如此精彩,如此容易点燃群众的兴奋点;辟谣是那么枯燥,一条条的逻辑是那么蔑视粗鄙人的智商。她必须想办法留住余文佑,因为仡熊村缺老师已经缺的太久、太久。

余文佑搞不清楚状况,但能分辨好歹。微笑着对熊友琴道:“放心吧,造谣毕竟只是造谣。我是带编制的老师,最多被他们说一说,你们相信我就好了。”

熊友琴依然很生气:“可是以后评先进你就再也没有份了!”

余文佑刚才的不安一下子就没有了,笑着说:“没关系,仡熊村就我一个老师,评先进有什么意思?至于什么县里市里的表扬更不在乎。来就是为了教书。回来的路上看了不少评论,骂的很难听的话当时看了肯定难过。可过后一想他们骂一骂我又不掉块肉,也不认识他们,他们更不认识我,都是陌生人有什么好在乎的?昨天大家不是都说好了么?不影响教书就行。谢谢你们大家伙护着我,真的谢谢!”从昨天到今天,事实证明他的付出终究是有回报的。即使村民喜欢听信谣言,可到现在还是会护着他。这就够了,相处只有一年半,收获已经很大。非要毫无血缘的人拿他当亲儿子一般,那是自寻烦恼。

“国家导向,山村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城镇化。”熊友琴道,“阿哥想过没有?仡熊村办小学或许有一天会撤消,到时候你又何去何从?”

“那就换一个村子好了!”

熊友琴给跪!哀怨的看着余文佑,思量着这货同性恋的可能性。要是同性恋那没招,要不是…熊友琴摩拳擦掌,果断下了决心,今晚老娘就把丫给睡了!哦活活活~~~

第36章 情愫

村里一年到头都在忙,能休息的唯有正月。早上演了一出大闹记者的大戏后,众人都散去三三两两的组队打牌。小姑娘们不爱打,几个人凑在一起替余文佑把宿舍擦的一尘不染。大伙儿一起在后院搞了烧烤,熊友琴一直留到人都散去,还坐在火堆旁一动不动。看了余文佑一眼深吸一口气,问道:“阿哥,游鹤轩到底是不是你男朋友?给个准话。”

余文佑哭笑不得:“真不是。我早说过,不打算找。”

“为什么?”

“我喜欢他,”余文佑并不想给熊友琴无谓的希望,“但是我们不能在一起,不是世俗原因,是我个人的原因。”

熊友琴遗憾的垂下眼睑:“真可惜。”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即便跟游鹤轩不是真的,那也是明确拒绝她了。死缠烂打不够划算,要不还是放弃?

余文佑不知道怎么接话。

熊友琴双手一拍脸颊,笑道:“可惜原计划不能实施了!”

余文佑不知为何忽然寒毛直竖,赶紧转移话题:“今年你们怎么还没去工作?你开学晚,可其他人呢?”

“没什么,约定好了过了元宵节再去呗。”熊友琴理所当然的道,“我们几个都要到结婚的年纪了,以后难得在家过年,索性今年约好了在家多玩玩。打工么,什么时候去不是打?现在工厂缺人,不怕的。倒是我不好找工作,去产线又不愿,去公司…人家都懒的面试我们。学历太差,长的太挫,我感到世界满满都是恶意啊!”

虽是抱怨,但熊友琴毫无焦躁,余文佑十分肯定的道:“别的三本学生不知道,你找工作绝对没有任何问题。”听过大姐大找不到活儿的么?金子到哪里都能发光,扛把子到哪里都能嚣张!

熊友琴看着历经诸事依旧平淡的余文佑,深深叹了口气。她的暴脾气受不起这份罪,费力不讨好,还是别做那当老师的梦。比起动辄被人用圣人标准要求的老师,她更喜欢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正经工作。将来还是留在大城市吧。家乡用来怀念就好,风险就算了。大不了以后发财了支援一下家乡建设。

得到了答案的熊友琴起身告辞,即将返校她有许多准备要做。一个早上的共同经历,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熊友琴想,至少交到了一个朋友,结果ting不错的。

熊友琴走后,余文佑一个人坐在露台上发呆。兜兜转转还是一切都没有改变,仿佛之前的纠葛只是幻想。游鹤轩要分手,卓道南要转业。所有的人都只是过客,所以无论什么事依旧要靠自己。抬头望天,太阳已经西斜,余文佑回屋翻出教案,敛神备课。

备完语文,忽然一阵香味飘来,猛的扭头一看,卓道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厨房忙碌。嫩黄的冬笋一片一片的下到炖羊肉里,案板上的香菜翠如翡翠,汤才开,但泛出的香味已经让他联想到最后色香味俱全的冬笋羊肉汤了。余文佑一个箭步冲到厨房,高兴的喊:“好香好香!你什么时候来的?也不告诉我!”其笑容之灿烂,让站在门口的游鹤轩看的脸都绿了。

昨晚离开后,游鹤轩还是不放心,今天处理好琐事就过来看情况。没想到才进门就看到一幅温馨画面,胃里酸水翻滚,恨不能一个醋缸直接砸卓道南头上!内心咆哮:你不觉得你一个直男掺和在别人中间很讨厌吗?偏余文佑还一脸天真:“鹤轩你也来了?”

也来了…好一个“也”!游鹤轩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僵着脸道:“来看看。”

卓道南个二货完全没察觉气氛诡异,十分豪爽的招呼:“还有两个菜,你先去坐。柚子你先陪他说话。”

游鹤轩终于忍不住了,冷笑一句:“卓连长似乎忘了这里不是荆南!”

卓道南莫名其妙的看了看游鹤轩,又看了看余文佑,两个人又闹别扭了?艾玛,别让老子做中间人啊!老子弄不明白!

游鹤轩翻个白眼,跟蠢货计较气死的只能是自己。径直走到客厅坐下,郁闷的想跟余文佑聊聊私房话的打算全泡汤了。说起来余文佑跟游鹤轩交叉点太少,两个人非要闲聊略有些困难。只是游鹤轩十分会找话题,冷场三秒后,一下子就切入到最近流行的讲座。余文佑自然也是听了的,两个人就个人观点和.谐融洽的讨论着。卓道南在厨房里叮呤哐啷的做菜,偶尔一句话飘到他耳朵里,挤兑的他恨不能带一副耳塞,文化人就是神蛋疼!聊八卦不好吗?聊点政策也好啊!聊个毛的什么秦可卿身世!?小说人物还能考证出一朵花来?再好看也是假的好吧!摇摇头,这两口子,悬!

不一会儿卓道南端着四菜一汤出来,一边摆桌一边对柚子说:“今天看到卖冬笋的,我想马上要过季,赶紧买了几个。过年的时候没做好准备,冬笋不够吃,今天多吃点。再吃可要到冬天了。”

游鹤轩又觉得胃隐隐作痛,他现在去新西方报名还来得及么?

卓道南又问:“我进村的时候听人说今天早上有记者?被打跑了?”

游鹤轩皱眉:“打跑了?太乱来了。遇到记者只能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再送几个红包才能息事宁人。你还记得是哪些报纸的记者么?我去找找。”

余文佑笑道:“他们能写出什么来?过分诬陷非把警察招来不可。警察来了自然是要取证,人证物证齐全。去年离我们不远的一个县里乡村老师也出过事,活活性.侵了十五个孩子才被查出来。之前难道没有风言风语么?闹大了才能招来调查。我不怕闹大的,他们要调查就调查呗,清者自清,最多闹几句就完了。别说没影的事,就算真发生的案子,不了了之的多了。”

卓道南点头:“也是,我们那儿当年有个无头女尸案,十几年了还没破呢。还有那名校投毒案,二十年了吧?冷处理就好。总算那帮村民知道厉害,以后不会为难你了。对了,我年前就跟你说过要转业的事,也不知道转去哪里,很可能不在本县,有事别又向上回一样憋着不说。都互联网时代了,有事记得通知我。”卓道南吃了口菜,又道:“接下来我估计很忙,难得过来,你小心别被人欺负了,省的你干.爹骂我。”

“噗!”余文佑笑了,“放心吧,我会替你求情的。”

“滚!”

游鹤轩撇嘴,如此殷切为哪般?说得好像是世交一样,要不要脸?偏偏卓道南健谈,叽里呱啦说个不停。部队里八卦还多,唾沫横飞的好像在说相声,硬是把余文佑逗的咯咯直笑。一山不容二虎!傻x直男也不行!绝对要撒点银子把这货有多远弄多远!

好不容易一顿饭吃完,卓道南终于告辞:“柚子,我回了。有事电话我。”

余文佑点头:“好,路上小心。等你转业通知下来,我买些好菜给你践行。”

“得了吧,还不是我做。”卓道南挥挥手,“拜拜!”说完利落走了。

游鹤轩才松了口气,自觉的帮着余文佑收拾碗筷。偏余文佑道:“我来吧,哪有要客人收拾的。你去休息一下。”

你就要卓道南做饭!还真拿他当自己人?游鹤轩木着脸说:“柚子,我吃醋了!”

余文佑头痛:“鹤轩…我解释的很清楚了。”

游鹤轩斜睨着余文佑:“我不怕黑社会。”

余文佑愁死了,他就是一块大肥肉。舅舅一天没有消息就一天不得安生。现在一切风平浪静,可吸毒本身是个无底洞。他在老家的时候听过一个黑老大以毒养毒,最后还不是破产了?瘾君子对毒品的依赖必然越来越强,精神越来越不好,肯定有山穷水尽的一天。毒瘾发作的人为了逃出去找毒品,可以疯狂到砍断自己被绑着的手。丧心病狂到一定份上,他就是绝佳的投名状。能教书到老死,对他而言已经是极大的奢侈。还想着恋爱?老天都不放过他。

游鹤轩无序的敲击着桌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这样吧。我呢,也算是mo爬滚打长大的,人生苦短,顾及太多就不用活了。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是同性恋仅仅是少数。你不说我不说,舅舅最多当我们是朋友。真到有危险的份上,他犯不着对付我,没事树敌那么多干什么?你说对吧?”

“可是…”

“没有可是,”游鹤轩语重心长的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柚子,我们都是孤零零的,凑在一起不是很好么?”

余文佑低声说:“我未必能撑到白首那天。”

“别那么残忍,就算…至少要我曾经拥有过,至少让我能有一丝回忆。将来不管会发生什么,当下总归值得珍惜,不是么?”游鹤轩挨到余文佑身边,抬手轻轻揉.捏着他的耳朵,声音低到充满了磁性,“柚子,良辰美景,何必辜负?只要能跟你在一起,连累怕什么?而死…又有什么可怕?”

余文佑轻轻一颤。

游鹤轩轻声笑道:“我就一个人,一条命。比死更可怕的是你不要我。你知道吗?我喜欢你,从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你。当时我就想,如果能追到你,这一辈子都值了。好柚子,答应我好不好?求你…”

第37章 缠.绵

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余文佑依旧沉默,却不再反驳。游鹤轩一步一步缓缓前进着,余文佑感觉到了对方的手从耳朵移动到嘴唇,再滑到喉结。突然,后颈被扣住,不由自主的吻上了对方的唇。余文佑一个激灵,随即整个人都木了。他不习惯跟人如此亲密,更不习惯如此暧.昧的氛围。可游鹤轩的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了,他不能再推开,也不忍再推开。凭空的生出了一丝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情绪。

游鹤轩猛的起身,把宿舍门窗反锁。几乎是连拖带拽的把柚子带到卧室,傻了!柚子的卧室是高低chuang…游鹤轩无比痛苦的想:小柚子你的朋友敢有一个省心的吗!?

“柚子,”游鹤轩的声音带着黯哑,“去我家好不好?”

余文佑有些退缩:“那个,太晚了…明天?”

“今天!”

“明天清早?”

“柚子…别这样…”游鹤轩在余文佑耳边轻轻吹了口气,“你紧张什么呢?我的车子停在镇上,走过去很快的,嗯?”

余文佑心里七上八下,怎么办怎么办?游鹤轩却趁着他犹豫的当口,当机立断的把人拖出了门外。天已黑透,村子里各家各户的窗子里透出温暖的灯光,麻将声衬的夜更加寂静。余文佑被动的走着,夜风很冷,被牵着的手却灼人一般的热。渐渐的,两个人走出了村子。月光洒下,照出一条若隐若现的山路。除了山风和脚步声,什么也听不见;除了树影婆娑和前方的人,什么也看不见。余文佑奇异的感受到了一种安心,无人的黑暗中可以放纵一点,再放纵一点,不需要顾及任何人。

游鹤轩第一次这样牵着一个人走路。不似情侣,倒像是妈妈牵着孩子,需要略微的用力的往前扯。那种拉扯的力让他特别的…难以形容,这份力量的牵绊让他即使走在前面,也知道余文佑紧随其后,没有挣脱没有挣扎,乖乖的跟着,像个孩子一样。

两个人没有交谈,各自享受着黑夜里的心事。安静的快乐!

小路的尽头连接国道,柏油马路上一样寂静。接驳处离镇子还有一段距离,游鹤轩的车就停在路边。即使在月光下也看出高大的车身布满了灰尘和泥点。不知为何余文佑就想到了游鹤轩数次风尘仆仆的来见他,紧张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浸在温水里的放松与舒适。

车子开的并不快,就如游鹤轩一直给人的感觉一样,沉稳。以余文佑匮乏到如同白纸的认知,想象着游鹤轩一定会很急,可是没有。车子稳稳当当的停在路边,游鹤轩松开方向盘,伸手momo余文佑的头:“我去买东西,等我一下。”

余文佑点头,茫然的看着游鹤轩进了一家便利店。不多时提着个塑料袋出来,上车,一踩油门直开到小区停车场才停下。游鹤轩在余文佑下车的时候虚扶了一把,顺势牵着手,慢慢的走向住宅。余文佑在一阶一阶上楼时,忽然意识到游鹤轩刚才去便利店干什么,脸一下子炸红了,良久无法平息。

屋里空无一人,进屋关门落锁,游鹤轩瞬间变的力大无穷,余文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就被摔到了chuang上。

游鹤轩压了上来,脸离的特别近,近到余文佑能感受到他呼吸所喷出的热气,闷的他喘不过气来。游鹤轩伸手挑起余文佑脖子上的挂件,轻轻的道:“皮肤真好,衬的坠子都暗淡了。”

余文佑脸上刚消下去的热度再次蒸腾,隐约猜到接下来的事,却又不肯定。内向如他,没有人带着,自然就没有应该有的启蒙。一切一切只有本能,显的尤其的生涩与笨拙。游鹤轩心中一软,忽然觉得有些下不了手。太单纯了,经历了几乎可以称得上颠沛流离的人生,怎么还可以这么单纯?托着余文佑的脸,拇指沿着眉gong抚.mo:“柚子,柚子…”纯粹如同水晶,碰你似乎是亵渎。

“鹤轩?”

余文佑一声轻呼打破了游鹤轩单方面的僵持,游鹤轩回过神温柔的道:“柚子,准备好了吗?”

余文佑没说话。

“别怕,嗯?”

余文佑偏过头去,心里有些懊恼。他又没经验,问他干什么!

游鹤轩忍不住低笑,太可爱了。用牙齿轻轻的咬着脖子,感到余文佑因紧张而轻抖,腾出手把chuang头灯的按钮向右旋转了大半圈,房间内立刻昏暗如月光拂过,一.夜无话。

(别问我要河.蟹!!审查太严我想死中!)

余文佑在香甜的烤面包味中醒来,翻身坐在chuang上,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门咔哒一声,游鹤轩推门而入:“咦?你醒了?”

余文佑十分尴尬的说了声:“呃,早…”

游鹤轩笑着走到chuang边亲了下他的额头:“我热了面包和牛奶,起来吃东西?”

奇怪的感觉!余文佑脑子里一团浆糊,昨天的景象更模糊了。游鹤轩有些担心,该不会是后悔了吧?话到嘴边却改了说辞:“不舒服?”见对方没有回答,不确定的问:“痛?”

余文佑摇头:“没什么,只是不大习惯。”

游鹤轩暗自松了口气,拍拍余文佑的脑袋,一语双关:“那我们就赶快习惯。”

余文佑深呼吸一口,镇定下来。谈个恋爱么,有什么大不了的!掀开被子利落的下chuang,回头问游鹤轩:“有衣服么?借我一套。”

游鹤轩拉开一个柜子:“这一边都是你的码。”

余文佑惊讶的看着衣柜,游鹤轩笑道:“一见钟情,耗了一年半才追上,路途漫长啊!漫长的期盼的日子里,总要做点准备。”

余文佑笑了笑:“还是这么细心。”

游鹤轩笑道:“对你都不细心,还能对什么细心。走,我们吃饭去。回头去逛逛文具店,马上要开学了,你那里东西都不齐全了吧?很想留你在城里,不过你是个工作狂,我不自讨没趣了。”

余文佑不好意思了,笑着说:“我周末出来陪你。”

“小祖宗!”游鹤轩感动的痛哭流涕,“等你这句话都等的肝肠寸断了!”

余文佑大笑:“现在不管我叫陛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