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行把人扶起来,将他的脑袋放入自己的肩窝。游鹤轩在余文佑耳边用极低的声音道:“柚子,别出声,别动。你听着,我们接到消息,武警昨天晚上扫荡了独龙帮,团灭。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我们,我们今晚两点所有人都要转移。你等一下乖乖的把货都装进去,取的他们的信任。到时候…到时候…”游鹤轩突然停住,喉咙肿的生疼,说不下去了!逼迫自己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出声,“柚子…你知道吗?出去的路上有个地方是悬崖,我到时候悄悄打开车门,把你推下去。”

余文佑瞪大了眼。

“柚子,我知道你想什么了。对不起,我现在才想明白。”游鹤轩的声音充满了哽咽。三天,足以让他看清余文佑的决心,也让他想明白余文佑的决定。“我知道你想干干净净的。从生到死,没有害过一个人。”游鹤轩亲了一下怀中人的额头,“别怕,不会很痛的,我陪着你,陪你一起跳下去。别恨我,好不好?求你。”

余文佑难以置信的看着游鹤轩,试图从他的脸上判断真假。

活过来了!游鹤轩笑了,抱紧了怀里的人。既然早晚要死,不如遂了他的意。柚子的身体好温暖啊…

“为什么?”久未发声的声带有些嘶哑。

游鹤轩没有回答。为什么?不知道。他其实羡慕嫉妒恨,即使没看到余文佑小时候,也知道是个人都要夸一句,走到哪里都光芒四射。不像他,好像任何时候都要提心吊胆。爸爸在世时的日子已经忘记了,只记得幼年的大脑里充满了算计。怎么讨好义父,怎么展现才华。都说乔正成没有他聪明,呵呵,蜜罐子里泡大的二世祖,怎么跟他比?回想三十几年的时光,最惬意就是像现在一样,抱着余文佑轻轻晃着。没有步步为营、没有尔虞我诈,唯有宁静。

他错估了自己的坚强度,以为他能抗的住失去余文佑的打击。如果手起刀落的杀了,或许他能很快振作。可是连续那么多天,看见死气越来越浓郁的脸,他都能明确感受到自己防线一点点的坍塌…小时候一次倾盆大雨,他站在一所中学的屋檐下避雨。老师的声音从窗户传了出来:“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以为忘记了的一句话,这几天在他脑海里无限循环。是啊,我已经吃惯了最美好的东西,怎么可能再忍受枯枝烂叶?突然间就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浮云,比起失去钱财、失去帮派,他最不能忍受的是失去怀中干净如水晶的灵魂。到现在才发现,余文佑的一切坚持,一切原则,都是他心底最深处最渴望的向往,也是他爱上余文佑的全部根由。

“柚子,妈妈是什么味道?”游鹤轩问完余文佑,又问自己——普通人是什么样的生活呢?脑海里只有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完全给不出他想要的答案。

余文佑一怔,不大确定的答道:“软软的、香香的…很多眼泪,一直哭…”

“软软的,香香的?”游鹤轩嗅了嗅余文佑的颈窝,“是不是像你一样?”

“为什么?”余文佑再次问。

“我说过,若拿真心换,我愿倾尽所有。没有骗你。”

真心?余文佑仔细回想了他们的点点滴滴,都不确定自己的真心。好像一直被赶着走,想的最多的是“他对我那么好,我要好好回报他”。哦,对,那一次遇袭,他有过很剧烈的情绪。但是可以陪着对方一起死…他大概是太冷感了。或许是游鹤轩的绑架把他的感情磨的干净,再也想不起曾经是否存在过爱意。但是恨吗?恨!强烈的恨!哪怕愿意陪着自己一起死,也恨不能生啖其肉!他一点也不想死,他只是无可奈何的选择而已。吸毒的人或许死有余辜,可那些像他爸爸一样的人何其无辜?他没办法闭上眼睛就装作一个又一个的悲剧不存在。想到此处,方才提起的那一点点精神气又消失的无影无踪。身体软了下去,把游鹤轩吓了一跳:“柚子!”

余文佑疲倦的闭上眼,不想再交谈,只余下大脑在运转。都要死了,煽你妹的情。不知老卓给不给力,能不能找到他的尸体。算了,找到了也没办法葬到他爸身边,死哪都一样。瓷质的勺子碰到他的嘴,头一偏,依然拒绝进食。对了,如果他死了,明天装在空间里的货物到底是会跟着消失,还是蹦出来散落山崖?我去,临终了为什么还要想这样的问题!可是又忍不住想几吨的毒品冒出来,真的没问题吗?缅甸你还是并入中国国土算了,从上到下都那么废!槽!

太阳再次西陲,余文佑睁开眼看着余晖散尽,这大概是他能见到的最后一次夕阳。其实这里很美,湖光山色,草木青葱。可惜美景中藏的是世间最龌龊的存在。科技改变了人类,让平民的享受超过了古代帝王。科技也带来了噩梦,层出不穷的新科技毒品,杀了无数的人,包括无辜的他。推开游鹤轩,独自上完厕所后,瘫软一旁。又发作了…没力气…不过没关系,只要几个小时就熬到尽头了。熬着吧!再难熬,起码有脸去见爸爸。他已经不记得爸爸的脸了,但是再见一定能认出来,因为血脉相连。

游鹤轩将他打横抱起,好轻!还有没有四十公斤?放在柔.软的chuang铺上,抽了张纸巾替他擦着鼻涕。眼泪又流了下来。好狼狈!游鹤轩第一次直面余文佑发作,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这时门推开了,是拿着注射器的阿彪。

游鹤轩道:“放下吧,他还不大情愿。熬熬他,等下我来弄。”

阿彪无所谓的耸耸肩:“也好,你加快速度,消息确认属实,帮主的意思是,实在不肯也别逼他,总之有他在,不愁没办法东山再起。”这小子长的一脸白净,偏倔的不同寻常。万一撤退途中出了点什么事,他们可就…反之,留着他,实在不行放消息出去,尽管一般人不相信这么神器的事,但总有人会像游鹤轩一样抱着一试的态度。居然试出了一个彩蛋,彩蛋里是一张绝杀的底牌。既然是底牌,可用之处就不只一个。

游鹤轩点点头表示知道。阿彪懒得看两个男人抱在一起的诡异场景,关门走人。

余文佑不舒服的擦着汗,游鹤轩道:“把这个扔到湖里跟那翡翠柚子一起作伴好不好?”

余文佑难受之极,哪有空搭理他,当然也没有要求注射。游鹤轩跑过去干了一件跟余文佑第一天来时一模一样的事——把纱窗弄坏了。很孩子气的将针筒丢进湖水中,咚的一下,湖面只留下了一圈圈的余波。果然余文佑看都没看一眼,这也是他为什么没有选择大剂量注射致其死亡的原因。以他了解的余文佑,真是宁可摔死。

离开人怀抱的余文佑,再次蜷缩起来。天黑的很快,游鹤轩正要去开灯,突然警报大响,应急灯同时打开,整个院子立刻宛如白昼。骆驼冲了进来:“我们被包围了,走!”

“什么人!”

“卧槽这么大动静还能有什么人!”骆驼一边说一边把余文佑抗在肩上。

游鹤轩愣了一下,抓起余文佑扔回chuang铺,拉着骆驼就跑。

余文佑被摔的生疼,冷汗流的他几乎要脱水。然而外面却传来了几近天籁的喇叭声:“你们被包围了!你们被包围了!放弃抵抗!放弃抵抗!”

武警!是边防武警!足足愣了三分钟的余文佑鼻涕眼泪齐流,手脚并用的往门口爬。还未抵达目的,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余文佑见到了一张与记忆中重叠的脸,茫然间不知是真是幻,身体却已本能的做出反应——二十年前他张开双手,那个人将他抱起,一直抱到妈妈怀里…得救了!我得救了!

第73章 误会

穆景明难以置信的看着地上的人的脸,眼熟!他认识!尽管长大了,但对于常年追捕犯人的他而言,一瞬间就可以归纳鼻涕眼泪后面的全部特征。随即想到的是不可能,余嫂已经将他带到荆南,怎么出现在缅甸。

“穆哥哥!”恶心的一团,却叫出了他的姓氏。

穆景明的脑袋轰的一下炸了,一开始的猜测居然属实,难以置信瞬间变成难以抑制的愤怒。愤起一脚狠狠的踹了过去,两三步跟上余文佑滚开的身体,抓住头发提起来,“啪!”qiang炮中间歇的一声脆响,穆景明攥紧刚才因用力过猛微微发热的右手:“余文佑!你居然吸!毒!我tmd今天摁死你!”

后面的一个女武警冲上来死死抓住穆景明:“冷静!穆团你冷静!未必是犯人,还可能是证人啊!就算是毒贩也得交给法庭审判!冷静点!”

穆景明极力压制着怒火,喘着粗气瞪着余文佑,要不是有人拉着,恨不得再踹上两脚不可。

余文佑如同寒冬腊月被赤.身.裸.体的扔进冰窟一般,从身体凉到了心底深处。是啊,他一个瘾君子还想有未来?就算武警带走他又如何?没有人会跟他交往,连以前去救他的穆哥哥也嫌弃的一脚踹飞。再也…没资格回到光明世界…胃在抽搐,肚子好痛,比那一天匕首扎进手背的时候还痛。就这样痛死算了,爸爸,你来接我好不好,柚子好痛,柚子要抱,爸爸、爸爸!柚子要回家,爸爸接我回家…

女武警脸色一变:“不好,赶快送医院。”

穆景明咯噔一下:“什么情况?包子你别吓我!”

那叫包子的女武警没好气的道:“呕吐见血,消化道出血!穆景明你下手太狠!”

穆景明脑袋翁了一下,嘴里喊着摁死,却是怒其不争,根本不想要余文佑出事。“担架!啊,不对,直接抬下去急救。”

女武警翻了个白眼:“你抬脚我抬头,快!”

两个人默契的用极快的速度把余文佑抬到外面,军医立刻围了上来救治。qiang炮不绝中,穆景明暂时顾不上余文佑,先问周围:“你们搜到什么?”

一个战士说:“报告团长,当场击毙六人,活捉十一人,其中四个轻伤、七个重伤。逃跑人数不定!”

穆景明扫视了一下四周:“多少人去追的?我们的人伤亡如何?”

“按您事先吩咐的,如有逃跑,分兵两个排去追。我方伤亡情况未明。”

穆景明又问:“查出多少毒品?”

“还没统计,目测有五六吨。”

拿出对讲机,穆景明又开始远程指挥。林区的地图早已背的滚瓜烂熟,本想偷袭却被发现,变成了明火执仗的一场硬仗。警犬在丛林中狂奔,声声吼叫吓的毒贩们魂飞魄散。穆景明看着显示器里移动的红点,那是追出去的武警的位置。直升机赶来,飞的极低,居高临下的定点射击。

一声惨叫,被阿彪掩护的老帮主乔天淼xiong口中了一qiang,直接击中肺部。乔天淼痛苦的在地上滚着。撒腿就跑的阿彪踉跄倒地,踩在他后背的是两条伸长舌头警犬。反身射击,一个武警胳膊被子弹擦过。持qiang反抗者,格杀勿论!乔天淼看到阿彪飞溅出的鲜血,源源不断的向天空喷.射,整个世界变红了。嘴里吐着血泡,伸手张开五指:“我…不…想…死…,救…”没人搭理,他留在世界上最后的影像,就是武装警察向前追逐的背影。呼吸越来越困难,终于在十几分钟后,停止了呼吸。

游鹤轩比所有人都熟这一片丛林,这是他幼年玩耍的天地。险险的避开几次追踪,趁着喘口气的功夫,换上一个弹匣。远处间或传来熟悉或不熟悉的惨叫,告知他和骆驼什么是命悬一线。

突然游鹤轩闷哼一声,暗骂一声天要亡我!骆驼气喘吁吁的问:“老大,怎么了?”

游鹤轩忍痛道:“捕兽夹!我跑不掉了,你快走。”

“槽!谁放的!我撕了他!”骆驼斩钉截铁的道,“我不走!”

“别耍性子,走!”

骆驼扫视了附近一圈,武警似乎还有一段距离。火速掏出一根绳子把游鹤轩绑在自己身上,如同灵猴一般爬上了最高的一棵树。两个人气喘吁吁的在树杈上坐下,游鹤轩没好气的道:“当警犬是死的啊?幼稚!也行,你把我放在这里,快走。”

骆驼用力掰开捕兽夹,重重的往另一个方向一扔。然后开始拆身上的装备,急救袋、子弹、衣服…

游鹤轩一惊:“你干什么!?”

骆驼把所有东西一股脑塞到游鹤轩怀里,只留了一把qiang:“老大,我去引开他们。”

“别胡闹!我受伤了,逃跑概率比你小。”

“能不能别废话?枭龙帮没了!没了!我的脑子能活吗?”骆驼指着游鹤轩的xiong口,“你能活!好兄弟,别忘了给我和熊猫烧纸!我们下辈子在做兄弟。”

游鹤轩一把抓住骆驼的手腕:“不要!”柚子肯定已经被带走,我只剩下你了!五指用力到泛白:“我们说好的,一起活,一起死!”

骆驼用力一甩,头也不回的窜下了树,连开数qiang。游鹤轩眼睁睁的看着带着警犬的武警顺着骆驼的方向追去,很快,骆驼的最后的声音响起,闷闷的,很快就消失了…游鹤轩背靠着巨.大的树干,紧紧抓着枝条,压抑着嘶叫的冲动,哭的像个孩子。记忆中他从来没有这么脆弱过,可现在没必要再忍了。柚子走了,熊猫死了,骆驼也死了,他一个人还有什么意思?骆驼的尸体会被拖走,连坟前烧纸都做不到。

一个多小时的激战,曾经纵横金三角的枭龙帮团灭。穆景明心情并不好,这是他作为军人的最后一次任务。服役二十二年,参与了无数次战斗,但即使到今天,看着死去的战友的尸体,心中的闷痛依然和十九年前一模一样。

尸体被一具一具搬上车,他的战友死了五个。又是五个支离破碎的家庭,再多的抚恤金都弥补不了的痛。穆景明深呼吸几口,把眼泪逼了回去。一抹脸,上了救护车。

救护车里,几个受伤的武警坐在一起,行军在外没那么多讲究,简单处理后要到医院才能好好治疗。余文佑也被安置在角落,身.下垫着一chuang军绿色的被子,衬的他的皮肤惨白到接近死亡。呼吸特别轻,穆景明坐在救护车里,仔细查问着每个人的伤情,全军开始有序的撤回。两天的丛林战,枭龙帮以及其分支几乎全部剿灭,乔天淼已确认死亡。大获全胜!累计的军gong足以再升一级。但他放弃了,父母已经苍老,他该回归到正常世界,把舞台让给更有实力的年轻人,比如凶残如野兽的叫做包晴天的女人。

空气里弥漫着硝烟的味道,深夜,只有车灯带来一丝明亮。余文佑被颠的跌出了临时铺盖,穆景明将他推了回去。不由想起了十九年前他刚从玉明陆军指挥学院毕业,志得意满的分配到靖安边防武警服役。两国交接处,无数的挑战。武警与民警的经验交流小会,认识了高大魁梧且性格开朗缉毒民警余斌。短短的交谈,收益良多。约好了下次再一起学习,还没到约定的时间,就在一次偶遇时永别。

那是一个不大黑的夜晚,身着便衣的他们正跟踪一起交易,逮捕过程中遇到反抗,双方在街头交火。加班到深夜的余斌路过,正好与他迎面相撞。不再需要判断是否是黑帮内斗,直接掏qiang加入战斗。民警没有特警那样完备的装备,可余斌却义无反顾。那时的他是个菜鸟,只知道往前冲。一颗子弹飞来,余斌把毫无所觉他头按下,却被另一个方向的子弹打中眉心,当场死亡,连一句遗言都来不及说。留下的是一个只会哭泣的妻子和年仅五岁的孩子。余斌倒下的一幕一直刻在他脑子里,每每都想如果不是看到他,不明情况下,作为民警一定是先申请支援再行动。不算他害死的余斌,但毫无疑问余斌因他而死。

从没想过一个烈士牺牲后,家里人会为了抚恤金打起来,甚至绑架!他混进了调解民警中,趁人不注意找到了被关在柴屋的小孩。

孩子小小的,很漂亮。眼睛很大,有些惊恐的看着他:“你是谁?”

“我叫穆景明,是你爸爸的战友,你可以叫我穆哥哥。”

小孩哭了:“我要妈妈。”

伸手抱起:“好,穆哥哥带你去找妈妈。”

“真的吗?”

“真的,人民子弟兵不骗人。”

抱出柴屋,交到女人的手里。他是偷偷混进来的,自然要偷偷的溜走。小孩窝在妈妈的怀里,眼睛笑的像月牙:“穆哥哥,你是个好人,谢谢你!”

亲了一下小孩的脸:“你长大了也要做个好人,像你爸爸一样的好人,好不好?”

“好。我一定会像爸爸的,拉钩!”

清脆的童音似乎还在耳边,穆景明看着余文佑,希望你能遵守我们的约定,因为我不想亲手把你送上法庭。

第74章 重逢

太阳升起,丛林里一如既往的充满生机,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游鹤轩的脚肿的厉害,一瘸一拐的走回院子。武警已经撤走,跨国追捕不可能杀回马qiang,他暂时十分安全。院子里触目所及的血迹和弹孔,全是昨夜激战的痕迹。走到余文佑被关过的房间,地板上略微有些血迹,用手捻了捻,谁的?猜不出,只好先观察其它。武警把毒品收缴了,但没有无聊到搬走其它东西。游鹤轩找出医药箱,先给自己打了一针破伤风,再翻出点食物果腹。

躺在余文佑的chuang上,被子上还留有属于他的气息。原本打算一起死,没想到老天还是更偏爱他。游鹤轩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有一种想下水把那条翡翠链子捞上来的冲动。真是断的干净利落啊!看起来面团一般的人也是个狠角色!了无睡意,强行逼迫自己休息了一会儿,才爬起来往院子后面走去。在一个小土包前坐下,里面埋葬的是熊猫。捏着土包上的泥土苦笑:“到头来还是你最舒服。”说完拿出钱夹,用打火机将里面的钱一张一张的点燃,“前路茫茫,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给你烧纸,先凑活着用吧。有朝一日我们哥三个相遇,再带着你们一起赚钱。”

烧完纸币,游鹤轩直直的躺在土包上。脑子里一片茫然,该何去何从?一个人活着好寂寞,一个人去死好像更寂寞。轻微的脆响从不远处传来,游鹤轩机警的翻身而起。迎面走来的是一个健壮的男人。

“鹏哥不远千里而来,有何贵干?”游鹤轩的手已经mo在腰间的qiang上。

“哈哈哈哈,”那人鼓掌大笑,“不愧是唐少,能从穆景明手里跑出来,有本事!”

游鹤轩勾起嘴角:“万和会消息ting快。”

“不快也捡不着漏了,”鹏哥笑道,“正好路过,顺脚过来看看,也是巧了。我们老朋友啦,就开门见山吧。枭龙帮散了,唐少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待遇从优啊!”

“没兴趣。”

“唐少还有别的打算?我说句实话,不管您老现在去哪拨儿,头几天总要吃点排头。唐少威名赫赫,庸人羡慕嫉妒恨嘛。如果唐少愿意加入万和会,我们虚位以待。怎样?”

一阵清风吹过湖面,又吹到游鹤轩的脚边,卷起几片叶子走了。“我考虑一下。”形势比人强,对方说到这个份上,即便拒绝也要委婉。

鹏哥爽快的道:“我等你三天,三天后来见你,不管你愿不愿意,我们交个朋友。”

游鹤轩微微一笑:“好!”三天啊?答应还是继续逃亡呢?可真是要认真考虑考虑了。

穆景明反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盯着两眼发直什么都不肯说的余文佑。当时余文佑呕血,他以为是他踢伤的,送进医院才知道不单他踢的那一脚功不可没,更重要的是应激性溃疡、严重营养不.良、脑补mr扫描有轻微异常放电,抑郁症…特别麻烦的病症,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才能康复。除了治疗之外还要戒毒,同时戒断反应会严重干扰身体修复的进度。从胃部到肠道,都没有进食的迹象,穆景明简直既担心又庆幸。担心的是余文佑的身体,庆幸的则是看样子受到严重的虐待,可以证明不是一伙的。但不排除余文佑是独龙帮落入枭龙帮的俘虏。又不肯说话,又不肯吃东西,穆景明愁的在医院里守了好几天,胜利的喜悦消失不见,甚至完全没心情休息。

身着武警常服的包晴天拿着一叠资料推门而入:“还没醒?”

“醒了,睁着眼睛不说话。医生说可能是刺激太大,需要心理干预。但是心理医生来了,他一点也不配合。”穆景明揉揉太阳穴,“抓回来的人审的怎么样了?”

包晴天欲言又止。

穆景明奇道:“女魔头你今天吃错药了?”

“啪!”一叠资料砸在穆景明头上,包晴天低声咆哮,“我也怀疑我吃错药了。死了的当然是死了,活着的几个也没什么好说的,都背着人命的a级通缉犯。好几个没有户籍,缅甸现在都快内战了,自然不管。缅甸籍的要扔回去。”

内容太普通了,穆景明问:“跟我说这些干屁!老规矩了,没话找话啊?”

“找你妹!他们异口同声的说余文佑有特异功能,可以把东西.藏起来让人搜不到,所以唐大少才把人绑回去!我正想不明白他们有什么阴谋呢!”

“卧槽蛇精病!”穆景明翻个白眼,“吸毒吸傻了吧。嘿!我们小柚子还会耍魔术。不错啊!”

包晴天叉腰:“几个人都这么说,分开审也一样!”

“呸!你这都不知道?窜供!当老子没见过?一定有别的原因。”说着忧郁的看着余文佑,“真相估计就他知道了,但他不开口说话啊!医生说最好找到他的亲人,你说我把他奶奶叫来怎么样?”

“叫屁!当初的事闹的差点上头条,要不是上头嫌太丢人压着不许报,全国笑料了都!哦,孤儿寡母的叫亲叔叔逼的没法子落脚,逃回原籍。十九年后他病着再叫来添堵?”包晴天的怒火具象化了,“穆景明你最近tm智商离家出走啊?好意思说人不说话?谁tm踹的不说话的?当时要不是老娘跟着,别说立功,等着挨处分吧!现在又来出馊主意,麻烦你先把智商领回来再做决定!蠢猪!!!”

穆景明被骂的抱头鼠窜:“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都说了一时冲动。包大人,求您行行好,替我想个招吧?”

包晴天顿时觉得自己眼瞎当时怎么看上了一傻逼!冷哼一声,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陌生的号码:“你好,我是边防武警总队的包晴天,请问您是卓道南吗?”

“啊,是!”卓道南心中隐隐升起了一股预感。

“余文佑失踪报案人是你吗?”

卓道南霍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你们找到他了?他在哪里?还…还活着吗?”最后几个字透着的尽是惶恐。

包晴天倒松了口气,没亲人有朋友也是好的,于是解释道:“有些伤,可以治好。不过吓着了,现在不肯说话,如果方便的话你过来看一下。我们在靖安县,你知道边防武警医院吧?”

卓道南一阵狂喜:“好,好,我马上请假过来,我可以跟他说说话吗?”

包晴天看了一眼已经闭上眼睛的余文佑,道:“好像睡着了。”

“他要住院几天?我需要请假。”卓道南急切的问。

包晴天想了想,道:“你稍等,我等下联系你。”说完挂了电话,在穆景明崇拜的眼神中道,“去吧,狗仗人势的时间到了,直接把卓道南暂借过来,你家恩人的儿子且要人照顾呢。”

“牛逼!”穆景明问,“对了,怎么个狗…仗势欺人法?”

包晴天把一叠资料翻的哗啦啦的响,抽出卓道南的那一张递了过去。穆景明接过一看,好嘛!刑警!果然是可以仗势欺人。拿出手机翻出蓝河县公安局长的电话:“张局好啊!我是武警总队的穆景明,有个事想跟您商量一下。”

张局听到穆景明三个字,立刻一个激灵,脸上堆笑:“啊!穆团长您好。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不敢不敢。是这样,你们局里的卓道南,在元永县武警中队服役的时候接触过一个案子。现在我需要他帮忙,麻烦您那边把他借给我一段时间可以吗?”

“行啊!我马上要他来办外勤手续,尽管借、尽管借!”艾玛,省公安厅长的内侄子,别说要借一个副队,借他本人都行啊!寒暄几句,立刻就替卓道南办好了借调手续,果然是朝中有人好办事。

卓道南心情那个爽啊,在办公室拍桌大笑。旁边的同事差点被他吓的摔下椅子,卧槽说好的酷锅呢?在众目睽睽之下,卓道南欢快的奔赴宿舍收拾东西,顺手把昨天新出品的卤货打了个打包,火速出发。

蓝河县离靖安县不远,两个半小时车程而已。卓道南望着车窗外的风景,恨不能再快一点、再快一点。一个半月了!游鹤轩那王八蛋居然把柚子关了一个半月!要不是老子坚信柚子福大命大,早特么崩溃了好吗。拳头掰的嘎啦啦的响,游鹤轩!看老子弄不死你!

一路哼着歌儿奔进穆景明发来的地址处。边防武警医院嘛,正常,混了一个多月的贼窝,怄都怄出病来。欢快的推开门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只风干的柚子。卓道南一个趔趄,感觉被混着冰块的冷水从头砸到脚,不敢相信的走到面前:“柚子,你怎么瘦成猴子了?”

没有反应!卓道南激动的抓着余文佑的肩膀把他从chuang上拉起,声音却柔到了极致:“柚子,我是老卓,你哪里不舒服?不认识我了?失忆了?”

没有得到回应的卓道南扭头问眼前的生人:“他怎么了?”

穆景明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卓道南慌了,鬼使神差的翻出一块鸭胗塞到余文佑嘴里:“柚子,我给你做了好吃的,你喜欢的卤味。你理我一下啊,给你做鱼头?羊蹄?”声音开始颤抖,“排骨?菌子?冬笋炖羊肉?”

鸭胗放了辣椒,辛辣刺激着余文佑的味蕾。当耳边响起那一串菜名,余文佑的意识渐渐回归,好熟悉的声音。是谁?

“柚子柚子柚子柚子!”卓道南毫无办法,只能一直喊着对方的名字,“我现在去给你买剁椒做鱼头好不好?”

鱼头?老卓?余文佑不敢确定,他害怕又是幻觉,害怕所有的人都歧视他。

“我是老卓啊,柚子你理我一下!我给你带了好多好吃的,还研究了好多新菜谱。都做给你吃好不好?”卓道南慌不择路的把鸭胗又塞进去一点,“好不好吃?新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