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两人一齐蹲在店门口刷牙,阳光洒在两人同一个角度弯曲的后颈上,白色的泡泡顺着小水沟流走。

盛赞像从前盛老爹做的那样,从抽屉里捏一点零钱,到巷口去买豆浆油条,巷口的早餐摊子没换人,只不过头发白了些,皱纹多了点。

闻着,还是以前那个味道,盛赞顺口说要十根油条两斤豆浆,拎回家时团子已经准备好了,他摆上桌让团子吃,同时看了看墙上的表。

团子吃的很快,有点着急,一看就是从来没迟到过的好孩子。

吃完了,一声不吭的站在盛赞旁边。

团子还有些不习惯,她喜欢每天上学前,老爹一遍一遍的叮嘱她要用功学习,再揉一揉她的脑袋。

而现在,盛赞不会那么说,也不会揉她的脑袋。

***

盛赞不懂这枚团子傻站着是怎么个意思,沉声提醒:“你快迟到了。”

然后就见团子绷着脸,冲出家门。

盛赞站起来,目送她小小的个子,乱糟糟的头发,飞窜在三千巷的青石板上,她背着他用过的圣斗星矢蓝色书包,在巷口一闪而过。

他在门口伸个懒腰,看了看桌上剩下的早餐。

一时没注意,买多了,是三个人的分量。

毛毛顶着一头与团子相似的发型,咬着一根烟出来,冲盛赞挑了挑眉,问:“我家公主陛下天天向上去了?”

盛赞听那称呼不爽,抬脚要踹,毛毛闪得很快,就知道会挨揍,跳到一边,冲毛妈喊:“妈哟,我早晨要吃肉!”

毛妈在屋里欢喜的应着:“没问题!”

盛爷搬回了三千巷,毛毛怎么能不跟着回来住?毛妈欢天喜地的给她儿子张罗早饭去。

盛赞交代毛毛:“你今天帮我顾店。”

然后进屋,穿戴整齐,臂上缠一圈黑纱,去见病重的秦五爷。

秦五爷的家既是海龙帮最大的堂口,陈叔扶着他出来,坐在上首,秦五爷用白色的棉帕捂住口鼻咳嗽几声,说:“来啦。”

堂内有些昏暗,盛赞站在几何纹路的地砖上,朝秦五爷鞠躬。

他谢谢他,给了盛老爹这份尊荣。

陈叔按秦五爷授意,下来将盛赞扶起。

“今后海龙帮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半个老子,以后你什么都不要想,全心全意来帮我吧。”秦五爷一句话说完,停下来喘喘气。

***

团子从没有像这天这样,一路安安稳稳,或者说是平淡无奇的,走到学校。

这就像是起床没洗脸,刷牙没用牙膏那样,上学的路上,偶尔有小孩越过她身边,却不敢再像以前那样扯她的头发嬉闹,这让她感觉很不适应。

她快步往前走,赶着铃声进教室,刚坐稳,老师就带着三个新面孔进来了,团子忙着补这些天落下的作业,没有注意听老师介绍新同学。

她今年六年级了,因为说话不利索,比别人迟了一年上学,在她小六年的校园生涯中,从未有过同桌,因为家长们怕她的结巴会传染给自己的孩子,她一直是全班的最后一排最后一桌,她也习惯了默默的躲在角落里,只有上课时才敢抬起头来。

新同学什么的,总不会跟她有关系的,团子很安心的躲在后面,咬着笔杆纠结那道深奥的题目。

然后就感觉,全班同学都在看她这里,她很不舒服,下意识的将头埋得更低。

她不敢抬头,只听见讲台上的新同学窸窸窣窣的走向她,其中一个坐到了她身边的空位,她立刻闻见一种很淡的香味,是属于女生的甜美味道。

之后,她的背后多了一张新课桌。

身后有人,她感到很安全。

她偷偷的转头,想看看新同学的脸,她的新同桌发现了她的这个小动作,急忙霸道的护住其中一个说:“你不准喜欢他,他是我男朋友!”

团子脸上浮起被抓包的害羞,眼睛却无法从新同学脸上移开。

在她重新上学的这天,班里转来了两男一女。团子惊奇的发现,后座的两个男孩长得一模一样!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活生生的双胞胎!

护在其中一个男孩前面的那个女孩,团子的新同桌,漂亮的令人不能不喜欢她,团子如所有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那样,喜欢一切美好的东西。

她呆呆的看着新同桌,再看看那个男孩,心想,男朋友是什么?是像她和盛赞那样吗?

***

正是吵闹的晨间朗读时间,女孩骄傲的点了点自己,说:“我叫凤凰。”

又大包大揽的介绍自己的男朋友:“他叫川乌。”

这时,一直被团子忽略的另外一个男孩自我介绍说:“我叫川芎。”

团子木讷极了,怕生的转回头去,半天了才想起来,她还没有自我介绍。

她纠结好久,怯怯的转到后桌,说:“唔,我,我叫——叫木兰。”

因为紧张,所以说话更结巴,她从来没有这样需要自我介绍的场合,所以从来不知道这句话是那么的难,她暗暗决定,要回家把“我叫木兰”这四个字练得非常流畅。

说完了,团子等着一如既往的嘲笑,可新来的三个同学一点也不觉得这很好笑,若无其事,仿佛团子刚刚说的话非常正常。

倒是木兰自己不习惯这样的对待,再也不转过来说话。

木兰,花木兰从军。

凤凰,百鸟之王。

川乌,中药名,有巨毒。

川芎,中药名,草本植物,全草有香气,地下茎可入药。

团子那时不知道,自己日后会与他们三人有那么深的牵连。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就到这里,你们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三个小崽子吗?

明天也是这样不定时抽风更新,但我相信你们也喜欢早一点看到团子吧?存稿箱什么的最吐艳了~~

谢谢小美妞们的打赏,么么哒~~把毛爷爷扔出来给你们调戏一下

frogbrothers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19 20:59:12

い娜ル﹏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20 09:32:22

半夏~双鱼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21 19:00:50

☆、三人帮1

正如海龙帮兄弟们都以为藏在三千巷里的小狐狸精是他们毛爷爷的小妹儿,在三千港,也只有三千巷子里的父老乡亲才知道某枚团子与三千港风头正劲的盛爷之间的关系。

三千港盛爷老父的那场丧事,盛大到无人不知晓,无齿小儿也能从父母口中听到一些事情,但那毕竟是“别人家”的事情,听过就算了,谁能想到三千港那么小,同班同学背后的靠山会是那位盛爷?

在小小的六年一班里,孩子们还是无忧无虑,上课时乖乖听讲,下课后,会嬉笑着过来拽团子的头发,嘲笑她为:小结巴。

这是每天下课的保留节目,在团子的忍气吞声下,女孩们会无名的升起一种优越感,男孩们也会无名升起一股自己很强大的自信。

团子的头发稀稀黄黄,被理成一个很普通的锅盖头,那是盛老爹生前最拿手的样式。

本来盛老爹是喜欢她留长头发的,小姑娘么,总是要扎个小妞妞才秀气好看,况且单看这枚团子的长相,是很难分辨她其实是一个女娃娃的。

对于这件事,盛老爹很是上心,从小就给团子头上贴生姜片,这是一个土方法,专治中年秃顶。而团子也就乖乖的顶着满头的生姜片,去她毛妈家里当招财猫。

但后来,盛老爹不再执着于让团子长出一头乌亮秀发了,因为从团子上学以后,她的头发经常会被剪得乱七八糟,有一次甚至是拿美工课的胶水直接糊在上面怎么也拆不开了,老爹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默默的拿过剪刀,就变为了团子如今的发型。

团子回家对老爹哭诉,但老爹能做的,也只是向班主任反映几次,可效果甚微。

老爹从未像其他家长那样,给班主任孝敬过什么东西,他看不上那些手段,就如他看不上三千港黑帮。他认为脚踏实地赚来的钱最安心。

可这样一来,就导致了团子真如她的名字,谁都可以拿捏。

记得那时,团子很委屈,憋着嘴想哭,眼睛红红的绕在老爹脚边。

老爹知道他的小闺女爱漂亮,有哪个小姑娘不爱好看的?

他将她抱起来,拿过镜子仔细瞧,圆圆的镜子里有他和团子的脸,他笑的时候眼角有好多皱纹,团子就学着老爹的样子努力在眼角挤皱纹。

但她还太小了,时光哪里会狠心留下岁月的痕迹?

老爹笑着逗她:“恩,这样也挺好看,咱们团子怎么都好看。”

团子被老爹夸得有些害羞,垂着眼,心情好了很多。

可镜子里,那张扁平的,没有丝毫起伏的脸,是真的说不上好看的。

但团子不在意别人怎么说,只要老爹觉得她好看,宝贝她就行,渐渐的,她也习惯了这些,真的就如一枚团子,随意任人拿捏,也不会再回家哭诉。

***

孩子们中间也是有孩子王的,在六年级里,隔壁二班的小胖是段霸,他常常带着一帮不相干的人过来欺负团子,每当弄哭了团子,他就觉得自己很气派,很有身份。

这天,段霸小胖听说了六年一班团子同学重回校园的事,一下课就急忙带着帮手赶过来,几天没见,团子还是那个只会缩在角落里的团子,他看了就高兴,过于肥胖的身板在行走时撞开了挤在一起的课桌,刺耳的声响让团子抬起头来。

她今天有些不同,直直对视着小胖,小胖没有察觉,伸手扯住团子的头发。

盛老爹在世时,团子软绵绵的任人拿捏,因为回家会有老爹安慰她,现在老爹不在了,她开始小小的反抗,她护着头,努力挥开同学们作乱的手。

这一小小的反抗却招来了更大的进攻,小胖招呼了更多的人过来,头发被扯的很疼,可团子咬着嘴不吭声,想要保护老爹给她修建过的头发。

同班的同学们和外班的同学们挤在一起嘲笑团子,团子倔强的,就算再疼,也绝不喊出来。

这样,欺负就变得没有意思了。

小胖无趣的让人去拿剪刀。团子的表情变得很哀伤。

突然,一直坐在后面的川乌站起来,用肩膀撞开围在团子桌边的人,说:“借过。”

凤凰本来坐在川乌的桌上,这时也跳下来,说了声借过。

还剩川芎坐在原位,将课桌向后拉了一些,继续低头看书。

好像有什么发生了,但团子看不懂。

正好,上课钟敲响,大家纷纷散去。

当天放学后,学校后门发生了一些事情,小胖以体重和力气称霸年段以来,头一次被教育的哭爹喊娘。

有不少好事的围观者,见到川乌将人打趴在地上,见到凤凰拿着打火机,烧着了小胖头上短短的头发,眼看就要烧到脑壳上。

而川芎,坐在一旁看着一本书。

***

空气中散发淡淡的焦味,小胖白嫩的像只待宰的小猪,眼泪鼻涕脏兮兮的糊在脸上,哪里还有之前威风的样子?

因为这新来的三个同学太过霸道,在场的观众都不敢过来解围。

最后,凤凰从怀里掏出一把刀,那把刀很漂亮,刀套上镶了宝石,亮出来的刀刃开过刃,很锋利,不过成人手掌大,正好适合女生用。

她熟练的上下挥动数次,给小胖剃了光头。

团子什么都不知道,背着书包混入放学的人潮中,她在中间显得有些特别,从不与人结伴同行,从不与人说话嬉闹,匆匆而过,好像在赶时间。

当走到三千巷口,远远看见她家的店门是打开着的,锅灶上飘出袅袅的烟气,虽然离得远,可她觉得自己闻见了那股熟悉的味道。

终于,悬了一天的心放下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努力让那些头发变得平整,站在店门口,看盛赞嘴里叼着一根烟,将新一批的鸡脚鸭爪扔进锅里。

团子想说一句:我回来了。

这四个字她可以说的很好,可面对着盛赞,她却又结巴了。

“我,我……”

“等等去毛毛家吃饭。”盛赞以为这枚团子是饿了。

他的话,打断了她的勇气,她默默低下头,钻进房间里。

盛赞继续盯着那锅浑厚浓稠的卤汁。

***

毛毛估算着时间奔过来,满面红光的问盛赞:“我家公主陛下回来啦?”

盛赞拿眼瞟了瞟被关上的房门,毛毛一下窜过去,在门口弯腰腆脸像个小太监样儿细声细气的说话:“团子团子,我可以进来吗?”

很快,门开了,团子站在一片暗影下,偷偷看了看盛赞的背影,对毛毛说:“母——毛毛!”

毛毛满心欢喜,伸出手来,团子牵住他,被带往冒记。

其实毛毛是想抱她的,但居然有些害羞啊!不知道我的团子小公主会不会喜欢我啊!这就是三千港毛爷爷此刻的内心活动。

团子不清楚成年男人的心事,一进去就扑进毛妈怀里,她跟毛妈在一起时也可以自由自在的说话。

毛妈说:“团子啊,星期天毛妈这里开台,你就过来做作业好不好?”

这是惯例,毛妈跟牌搭子打牌的时候,旁边必须放着一尊招财团子。

团子眯着眼笑了,点头说好。

到时候毛妈会给她讲麻经,毛妈说起话来就像往外蹦豆子,又快又脆,很好听。

以前盛老爹就喜欢团子跟毛妈在一起,他总觉得团子这毛病不是天生带来的,总是可以治好的,多学学毛妈,或许就会好了。

团子温顺的像只毛,窝在毛妈怀里,后厨里毛爸喊她过去掌勺,就换成毛毛一脸很有心计的接替了毛妈的位置,将团子搂在怀里。

毛爷爷此时的心情是非常鸡冻啊,他的手都有些颤抖。

十年了,他终于又把他的小闺女抱在怀里了。

团子仰起脸看了看她毛哥,看的毛毛一阵紧张,语速变得很快,想转移话题:“团子你今天作业多不?明天上什么课?星期天你几点过来?我去接你好不好?哎对了,你喜欢吃什么?我让人……哦不,我是说我去给你买。”

突然,团子就笑了,毛毛看傻了眼。

团子喜欢毛毛,因为毛毛说话也很快,好厉害呢。

她将手缠上毛毛的手臂,歪在一起看电视,全然不知毛毛满眼星光。

盛赞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的兄弟一脸梨花带雨的,不知道在感动什么。

毛毛迅速收起眼泪,朝盛赞挑了挑眉,跟团子缠在一起的那只手不动,换另外一只对着盛赞比了个:老子的心脏快要跳出来的繁复手势。

盛赞无视,想找张凳子坐下,毛毛明显发觉,他的团子小公主有点紧张。

于是,毛毛再次单手示意:你先回避!

盛赞体贴这白痴兄弟十年心愿终了,转身又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指甲油漂洋过海来见我了,下次在微博上拍给你们看哦~~

Ps,我真的不是故意在黑团子(ˇ?ˇ)

☆、三人帮2

第二天,团子发现,小胖换了发型。

他们在校门口相遇,团子想快点走到老师身边,她害怕小胖会再来揪她的头发,可意外的是,小胖却主动的,避开了团子。

团子懵懂的停下来,突然觉得从未有过的轻松。

曾经的段霸小胖童鞋再也不敢欺负团子童鞋,有团子在他绝对不上前送死,他永远记得凤凰在渐渐黑下的暮色里,笑着说:“你要是敢回家跟你那肥猪老妈告状,我明天就切了你的小鸡鸡。”

一想起来,小胖就一阵哆嗦,夜夜做噩梦,没几天人就瘦了一圈,再也不小胖了。

团子小心珍惜着这难得一见的平静时光,每天下课没有了同学们的捉弄,她不再是被欺负的焦点,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这样真好。

再没有人来扯她的头发,这导致团子的头发长得很快,不经意间,已经到了肩膀。

这大概是她上学以来,从未有过的长度,她好开心,很宝贝自己的头发,可是一想到老爹已经看不到了,她就有些难过。

没有人告诉她老爹去了哪里,但她隐约知道。

盛赞是在吃晚饭的时候发现对面小家伙的刘海已经快戳瞎她的眼睛,他摘掉,如果他不提,这枚团子大概也不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他停下筷子,修长的腰身让他可以轻易的从饭桌前探到炉灶旁的抽屉。他从抽屉里拿了一点钱,叮嘱团子:“吃完饭去剪掉。”

团子怯怯的抬起头,看见他沉着脸,手呈剪刀状,在额前比了比。

团子立马捂住了脑门,可惜太迟,盛赞的话不容反抗。

***

既然现在没有人捉弄她了,那么为什么不能留长头发呢?老爹喜欢我长头发的。

虽然这样想着,但团子一点也没有想去找盛赞谈一谈。

她捏着那几张票子出门,理发店就在三千巷对面的巷子口,巷子里扫过一阵强风,将团子过大的校服吹得鼓鼓的,衬得她更加小只。

她在理发店门口转悠很久,隔着一扇玻璃门,她看见店里的小阿妹正在于巷尾那家的阿伯调笑。

小阿妹的声音娇滴滴的很好听,说起话来一串一串的,逗得巷尾阿伯去拉她的手,她就顺势坐在阿伯腿上。

说不出来是为什么,但团子就是没敢进去。

她压着自己的刘海,从那条巷子走回三千巷,捏着那几张钱回家。

盛赞正把浸卤过一遍的鸡脚鸭脖再一次扔进锅里反复卤煮,抬头就看见原样回来的团子,他皱了皱眉头,看见团子缩了缩肩膀。

他嘴里叼着烟,脚上踩着拖鞋,从这条巷子走到对面巷口,理发店外闪着霓虹,他抬手敲了敲门,惊得里面一对男女迅速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