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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外,轿子已经候着。

元聿沣弯腰上轿的时候,回眸瞧了尚妆一眼。尚妆吃了一惊,却见他的手伸过来,将她小小的身子拉进去,扣在怀里。

尚妆紧张地屏住了呼吸,半晌,才翠然笑道:“殿下是觉得奴婢的罪责不够深么?”

他亦是笑:“父皇既然能传召,什么意思,本宫知道,不信你不知。既如此,还怕什么?那便将样子做足了,日后你纵是死了,也不枉此生。”

尚妆怔了下,他已经下令:“起轿。”

第二卷 逐风 第六章 面圣

尚妆扬起笑脸看着身后的男子,开口道:“可奴婢,想活着。”

元聿沣似乎未听见她的话,一手挑开了窗帘,目光已经朝外头瞧去。隔了半晌,才低声道:“那就求本宫。”

尚妆怔了下,终是浅声问:“殿下为何不问奴婢原因?”

男子并未回身,只嗤笑一声道:“想活还能有什么理由?无非只是,不想死。”他的话,说得尚妆一愣,他接着道,“将你身上的玫瑰香露给本宫。”

本能地触及怀中的瓶子,她迟疑了下,终是将瓶子取出来。元聿沣回眸,目光落在她手心的瓶子上。

凝视着,看了良久,才伸手,轻轻握住它。

尚妆瞧见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半晌,见他猛地收紧了手中的东西,背靠向壁沿,赫然紧闭了双目。

尚妆本来想说什么,动了唇,却终究是咽了下去。

他却突然开口:“你可知,这种玫瑰香露是用何种玫瑰制成的?”

尚妆不语,他又自顾自道:“是冷香玫瑰…”他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睁开眼睛,凝视着手中的东西。尚妆瞧出来了,他的眸中,藏着一个人。

想了想,她鼓起勇气开口:“曾经有一个人,喜欢用这种香露。而殿下…喜欢那个人。”

而她也知道,皇帝和皇后不喜欢那女子。是否,也是如她一般身份低下之人呢?

她其实想问,那么现在呢?她又去了哪里。

元聿沣收起了瓶子,看着身边的女子,那猝然的一笑,仿佛源远流长…

轿子不知何时已经停下,外头,传来陈忠的声音:“乾承宫到了,请殿下下轿。”

尚妆的心头不免一惊,他却已经起身下去。

陈忠引着他们上前,走上台阶,瞧见一人自上头下来。尚妆本能地抬眸瞧了一眼,见齐贤妃扶着丝衣的手正迎面而来。尚妆微微咬唇,齐贤妃已经瞧见了他们。

“殿下可来了,圣上正等着你呢。”她的声音听起来可真高兴。

元聿沣冷笑道:“本宫可还得谢谢贤妃娘娘,弄到那一瓶香露可不容易。”冷香玫瑰出自遥远的南域,在这里是很难种活的,而唯一有那本事的人,已经不在人世。

想着,便觉心头一痛,他不自觉地皱眉。

齐贤妃美丽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动容,只浅笑道:“本宫做这点不算什么,只要殿下喜欢就可以。”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瞧他身后的尚妆看了一眼。

尚妆咬着唇,看着她从身边擦肩而过。

宫心筹谋的滋味,她是切身感受了一番。在她笑靥如花的背后,隐藏着的目的,竟如此的深。

待回神的时候,见元聿沣已经走远。当下也不再多想,只急急地追了上去。

陈忠附于门边,大声道:“圣上,殿下来了。”

隔了会儿,才见门被打开,里头探出宫女的脸。陈忠引着他们入内。

龙床边,依旧落着明黄色的纱帐,尚妆瞧见,皇后也在。此刻,正坐在龙床边上,听见他们进去的声音,急急地看了元聿沣一眼。

“儿臣参见父皇、母后。”

“奴婢参见圣上、娘娘。”

二人跪下行礼。

皇后未曾说话,听得帐内传出几声咳嗽,而后,皇帝开口:“安陵雩。”

尚妆吃了一惊,听他又道:“还记得那日朕与你说的话么?”

点了头,记得,怎么会不记得?

“朕以为,你会安分,咳咳…”他咳嗽了会儿,才接着道,“勾/引太子,那就是死罪。”

第二卷 逐风 第七章 犹豫

尚妆俯首,开口:“奴婢并没有…”

“大胆!谁让你说话的?”她的话未完,便被皇后大声打断了。看了地上的女子一眼,她愤恨的眸中,隐隐夹杂着一丝惋惜。

这样聪明的女子,她本该是喜欢的。只是,她是被用来动摇太子的棋子,那么,她是断然不会手软的。

不能为自己所用,那么她只能,毁了她。这般谨慎,自然也是她事到如今,还是西周皇后的原因。

方才齐贤妃在的时候,她旁敲侧击的那些话,她不是听不出来。

她,是齐贤妃的人。

而她,只会记得一件事。那便是,西周的储君,只能是她的儿子!别的人,想都别想!

只听“咣当”一声,什么东西从帐内被掷出来,滚到尚妆的面前。她本能地抬眸瞧了一眼,猛地怔住。

被皇帝丢出来的,是一把抢镶嵌着祖母绿宝石的匕首。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莫非皇帝是要她自尽么?

她正想着,便听那苍老的声音传出来:“太子,杀了她。”

元聿沣的身子猛地一颤,他不可置信地抬眸看向帐内,恰逢对上皇后的眼睛。只见她的眉头紧锁,给他使了个眼色,要他拿起地上的匕首。

尚妆不觉瞧了边上的元聿沣一眼,他未看她,只跪着,并不伸手去拿那匕首。她想起,来的时候,她说,想活着。他要她求他,可,她并没有开口。

那么,他会为了自保,杀了她么?

尚妆只觉得心里沉沉的,她,不知道。

毕竟,她不是他心里的那个人。

不知为何,这个时候,她忽然想起元政桓。若是他在,会救她么?

会么?

在心里问着,她其实很想笑。

元政桓为何要救她呢?可,她就是会无端端地想起了他。

“太子…”皇后忍不住低喝了他一声。她的声音里,夹杂了一丝急迫。她不希望因为这个宫女,让皇帝对太子加深不好的印象。如果可以,她愿意上前替他杀了她。

可,她知道,皇帝要的,便是太子亲自动手。

元聿沣的目光,从皇后急切的脸上,缓缓落在地上的匕首上。他突然苦笑一声,多像啊。

像三年前…

心头刺痛,他猛地握紧了双拳,咬紧了牙关道:“父皇糊涂了么?她可不是她。”

“太子!”皇后倒吸了一口冷气,放于膝盖的手已经不止地颤抖起来。

尚妆亦是震惊,他口中的“她”是谁?那个用冷香玫瑰做香料的女子么?

想着,心无端地紧张起来。

“咳咳。”皇帝猛地咳嗽起来,皇后欲掀起纱帐,却见他自己拂开,坐起身来。直直地看着地上二人,半晌,才开口,“既然不是,你又有何好犹豫的?”他说话的时候,看着他边上的尚妆。

他看出了元聿沣的犹豫,这个女子,究竟有什么本事,进宫也不过短短几日,能让太子如此!

看来,是他手软了。

他一开始就不该,留着她的命。

皇后忙扶着他,他却是挥手示意她不用。

元聿沣抬眸看着皇帝,却是开口:“既然不是,父皇又有什么好介意的?”

“你!”皇帝霍地站了起来,一阵强烈的晕眩袭来,他几乎站立不住。皇后吓得不轻,惊呼一声,忙起身扶住他的身子,回头斥道:“太放肆了,你怎么和你父皇说话的?不就是一个奴婢!杀了她!”

尚妆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这样的局面,她连一句话都没有资格说。她的生死,掌握在他们的手里。

元聿沣轻笑一声,望着皇帝道:“您连亲妹妹都能下得了手,更何况今日不过是一个卑微的宫女!”

第二卷 逐风 第八章 父子

“你…咳咳——”皇帝指着他的手指都打颤了,那张布满了皱纹的脸此刻看起来,那抹苍白里,夹杂着狰狞。

他怒了,或者说,已经怒不可遏。

皇后吓得变了脸色,忙安慰着:“圣上息怒,圣上息怒啊,太子只是一时糊涂,他不是有心的。”

尚妆半张着小嘴,她震惊的,是元聿沣的话。

皇帝的亲妹妹,那便是他的亲姑姑,不是么?

指尖狠狠地一颤,她猛地握紧了双拳。

太子…

赫然闭上了双眸,她不能再想下去。那,那不可能。

胸口堵堵的,她终于知道为何齐贤妃会千挑万选地看中她。

她不知道安陵家究竟如何得罪了皇帝,齐贤妃是想要此事,还有太子三年前那件事,二者撞在一起。如此,还怕皇帝不动怒么?

人之将死,储君一位,在他的心中才会愈发地动荡不安。稍有一丝不顺,他便会义无反顾地废了他!

皇后看向太子,急声道:“沣儿,还不快给你父皇认错!”

认了错,便是答应了要亲手去杀边上的女子。这一点,元聿沣心里万分清楚。

他哪里有错?

三年前的那场悲剧他没能阻止,那么这一次,他定不会再怯懦了!无关乎喜欢不喜欢,他只是,不想杀一个无辜的宫女。仅此而已。

或者说,常年因为身份而需要的克制,在这一刻,他突然想摒弃。

也许,和怄气有关,也许,他想活得自我一些。

朝面前之人行了礼,开口道:“父皇若是无其他事,儿臣便不打扰您休息,先行告退。”语毕,起身,拉住尚妆的衣袖,便要往外走去。

“站住!”皇后急急叫住了他,她心里暗暗着急,她这个儿子是怎么了,这个时候,居然敢走?情急之下,她大声道,“来人啊,将这个贱婢…”

“皇后。”皇帝打断了她的话,神色凝重,他推开她的手,往前走了几步,开口,“隔了那么久的事,朕原来以为你已经忘记。却不想,你根本没忘,还耿耿于怀么?”

尚妆感觉出了,他抓着她的手,猛地收紧,男子呼出的气息已经变得沉沉。他抬眸开口:“那件事,儿臣可以不去追究,可儿臣永远,忘不了。”

听到他说“不追究”的时候,皇帝悬起的心微微放下了些许,毕竟,这个儿子,也是他最喜欢的儿子。可,他说永远忘不了,却又让他有着焦虑。

目光看向他身后的女子,他道:“今日,你杀了她,朕也既往不咎。朕还答应你,可以让她,迁入皇陵。”都死了那么久了,他还怕什么?

他如今,只怕活着的。

怕那些祸水,迷惑了太子。怕他好不容易坐稳的江山,会再次动荡。

皇后吃了一惊,到底是不敢说话。

元聿沣撑大了眼睛看着他,要他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深知有多么不容易。

重新给姑姑公主的身份,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有朝一日,待他登上皇位,那么他便可下旨执行。可现在,却要一个无辜女子的鲜血来铺路。

这,并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逝者已矣,姑姑若是泉下有知,亦是不会同意他这么做的。

“儿臣,做不到。”

他知道,说出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经过三年,那好不容易愈合起来的父子关系,将再次破裂。

皇帝怒火中烧,弯腰捡了地上的匕首,褪了刀鞘,开口:“朕今日,亲自动手!”语毕,锋利的匕首已经直直朝尚妆刺去。

第二卷 逐风 第九章 罢黜

白光闪现,那一刻,尚妆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从未想过,皇帝居然会亲自动手杀她。

前几日,还能留着她的命。那么如今,便是她太过“不安分”了,是么?

太子不杀她,是芥蒂三年前的那件事。皇帝,却是因为另外更多的原因。这一点,尚妆心里清楚着。

那么,该躲开么?

躲与不躲,她也许都逃不开一个死字。可,她想活着。

手臂,被谁狠狠地抓住。元聿沣用力将女子拖向一边,皇帝一下子,扑了个空。皇后的脸色铁青,疾步上前扶住他,低声道:“圣上,龙体要紧啊。”

他重重地哼了声,指着元聿沣道:“好大的胆子,是朕太过纵容你了不是?朕就不信,朕堂堂西周天子,要一个奴婢的性命,谁能拦着朕。来…咳咳咳——”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他终是抵不住弯腰咳嗽不止。

皇后帮他轻抚着后背,一面朝元聿沣喝道:“沣儿你还不知错么?”

尚妆被他拉至身后,她还是惊魂未定,听男子开口:“儿臣,不知错在哪里。”

“你!”皇后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如果可以,她真想上前狠狠地将他打醒。

三年前,若不是她苦苦哀求,皇帝亦是看在人已经死了的份儿上,才没有与他计较。这回,他怎么还不开窍啊!

“好啊,好!朕的好儿子!真是朕的好儿子!”皇帝的面目有些狰狞,咬着牙道,“朕今日,非废了你太子之位!”

“圣上!”皇后惊呼出声,她的身子一软,险些栽倒在地。

元聿沣拉着尚妆衣袖的手微微收紧,废太子…

那是他三年前便说过的话,如今,再次从他的口中道出,是否真的已经,无法挽回。

那么,后悔么?

呵,他冷笑一声,往后稍退了半步。

皇帝喘了几口气,又道:“朕如今还活着,还轮不到你来放肆!来人!”他高声叫着。

尚妆大吃一惊,那一刻,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猛地跪下,俯首道:“圣上万万不可啊!”不能废太子!

一时间,所有人都震惊了。

连着推门进来的太监都被里面的气氛吓得不轻,他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皇帝不可置信地看着地上的女子,她低着头,看起来,很镇定。他不知她是装的,还的如何。可,她在站出来的时候,便该清楚,不废太子的条件,便是要太子亲手,杀了她。

元聿沣亦是呆了,她,疯了么?

殿内,安静得只听得见四人的呼吸声,偶尔,有皇帝的微咳声。

尚妆俯在冰凉的地板上,以额触地。

害怕么?

自然是怕的。

可,为何还要站出来?问着,她兀自想笑,也许,只为了那些,很简单的原因。

皇帝和皇后自然都是为了太子好,齐贤妃想让她成为那根导火线,事已至此,她也不能改变什么。但,她不是那种能坐以待毙之人。

皇帝的目光紧紧地锁住面前的女子,半晌,才要开口,听得外头有太监道:“圣上,启禀圣上,桓王求见。”

第二卷 逐风 第十章 笑靥

不知道为何,在太监念至那二字的时候,尚妆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下。

原本紧绷的心,在那一刻,缓缓放松。

那好似,长长地松了口气一般。

他来了,是为了她么?

悄然紧握的双拳贴着冰凉的地板,她居然连抬眸看的勇气都没有。

桓王进来的时候,听见皇后和太子都在,他的脸上并不曾瞧见多余的惊讶。今日之事,他一早就猜到了,不是么?

他原本,要莫寻来传话,说自己身子不适,不便入宫来。

为的,自然是要避开这件事。

那是属于皇室的暗涌,却不是他的。

可,兜兜转转了一圈,他依旧还是来了。

为了她么?

他看不见,却依然感觉到了,殿内那抹瘦小的影。他甚至,可以清晰地听见她隐忍的呼吸声。

身子没来由的一紧,他不知他这是怎么了。竟然会有种心慌的感觉。

皇帝看着面前之人,皱眉道:“今早听闻你身子不适,在府上休息,如今怎的,又来了?”他问的时候,目光不觉看向依旧跪在地上的尚妆。他也不知为何会觉得桓王的到来,也与地上的宫女有关。

如果是,那她真叫他,刮目相看。

桓王行了礼,低声道:“臣弟不过是着了凉,没有大碍。圣上要莫寻带话,说甚久不与臣弟畅谈,今日臣弟便过来了。”他顿了下,轻皱起眉头,“只是,臣弟似乎来的,不是时候。”

闻言,皇后忙道:“王爷来了,便陪圣上说说话。”她如今见着元政桓,犹如看见了救星。这个时候,不管谁能进来都行,只盼着皇帝能收回成命。

毕竟,今日不过是他的气话,没有传出去,不是圣谕,便没有关系。

若是有心之人引得皇帝当做了口谕说出去,那么即便想要在收回,也是难了。

皇帝瞧了皇后一眼,他如何不知道她的心思。只是,他的这个儿子是在是…

叹息一声,在皇室,重情之人,终是容易心软。他的太子,就是这样的人。他也想将江山交给他,可他更怕,元聿沣会有负他的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