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水好了。”静荷将水放到一张不知从哪里搬来的破旧屏风后头,又去插上门闩,便来扶姜艾下床。

姜艾柔声道谢,在她的搀扶下慢慢过去,坐在她非常贴心地擦过几遍的干净凳子上。静荷帮姜艾将已经脏掉的嫁衣脱下来,姣好的身段和凝脂般的肌肤霎时暴露眼前,看得静荷都呆了一瞬。回过神来连忙移开视线,洗了热帕子给她擦背,一边道:“现在天儿还冷,容易着凉,得动作快一些。若是我力气重了弄疼姑娘,您就提醒我。”

“没关系。有劳你了。”姜艾道。她腿脚不便,能有个人来伺候,感激还来不及。

静荷伺候人很得力,分寸拿捏地极好,似乎极为娴熟。姜艾好奇问了一句:“你从前是哪里人,为何来了这里?”

静荷从小便被卖到县城一个豪绅家里做丫鬟,不想长大后出落得有了几分姿色,好色老爷起了色心强占了她的身子,被主母发觉后,惧内的老爷反诬陷她蓄意勾引。她一个小丫鬟哪里斗得过堂堂一家之主,况且无论主母相不相信,都不可能放过她。最终静荷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丢在了乱葬岗。

“好在我命大,没死成,从里面爬了出来,遇上一个好心人,将我救了回来。”这无疑是一段悲惨的经历,但静荷提起来已经没有了曾经的怨恨,脸上反而透出小女儿情态。

姜艾被她的幸福神色感染,不禁也笑了起来:“然后你便以身相许了?”

静荷羞赧点头:“我男人叫袁小刀,是膳堂的厨子。”她利索地帮姜艾擦洗完,拿了放在一旁的崭新衣物来,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是我男人给我买的,还是新的,您放心穿吧。只是料子便宜粗糙,姑娘别嫌弃。”

“哪里,”姜艾诚恳道,“你帮我这么多,我真的感激不尽。”

静荷摆手:“您千万别这么说。”

擦完身子换上干净的衣物,姜艾整个人都舒服了许多。外面阳光并不足,但被褥实在太潮,静荷便拿出去晾着,又勤快地将房间里里外外都打扫一遍。姜艾过意不去,让她别忙活了,她却笑着说自己闲不住。

木通拿了自己珍藏的零嘴给姜艾吃,趴在床边好奇地问起山下是怎么样的。姜艾看着他就像看到阿麟一样,很有耐心地给他讲城里热闹的街市,和花样繁多的美味小吃。

这样悠闲的时光实在难得,不过很快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正是前一日大言不惭要收姜艾当丫鬟的黑熊寨大小姐溯英。她一来便气愤地指着木通:“你竟然背着我偷偷跟别的姑娘玩!好你个负心汉,见异思迁!”

“不是的,不是的!”木通慌忙上前想要解释,溯英却一跺脚愤愤跑了,他急匆匆追了出去,留下哭笑不得的姜艾。

中午的饭食有荤有素,比起前两次的馒头腌菜,已经丰盛许多。姜艾喝了药,又让静荷帮她拿了点坚果,喂饱了懒懒。

她吃饭的功夫,静荷已经将晾过的被褥拿进来铺好了,姜艾躺下,很快便安心地睡了过去。

黄昏时寨里所有人都聚集到了一处,围坐在院子里。燃起的篝火上架着一头肥硕野猪,另有野兔、野鸡其他猎物若干,正烤的滋滋作响,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垂涎的肉香。二当家坐在段大当家下首,不停交谈,一旁黑熊漫不经心地坐着,看着下头众人喝酒作乐,笑闹声不断。

随着肉逐渐烤熟,香味愈发浓郁,许多人几乎按耐不住满口生津,只得先吃些其他小食缓解大开的胃口。

冬日猎物难寻,黑熊寨已经有段时间不曾有过这样的盛会,人多肉少,厨子将几只野鸡野兔切片,先孝敬过几位当家人,剩余的不过眨眼功夫便被一群馋极了的“虎狼”抢食一空。

烤至表皮焦黄的野猪终于被取下时,人群中甚至响起一阵欢呼,段洪被这动静引得抬起头,看到那一片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冲锋陷阵般的年轻人,不由失笑,摇了摇头。转而看到身旁的黑熊,发现他桌上的肉竟一口未动,不禁惊奇。

黑熊一手搭在膝上,百无聊赖地喝着酒,不时将视线投过去,留意进度。厨子袁小刀已经忙得出了满头汗,他女人在一旁打着下手,不时拿帕子给他擦汗。黑熊看到他每次切肉都会先预留一点出来,给他女人吃。

袁小刀亲自将烤得喷香、洒了椒和盐的猪肉送到了当家人桌上,便匆匆赶回他女人身边。黑熊看了他们一眼,把每样肉都拨出一半,放在一个干净的碟子里。就着酒大口将另一半吃完,他端起那个碟子起身,想了想,又拎上一壶五叔亲手酿的杏花酒。

这几日提心吊胆耗费心神,姜艾这一趟下便昏睡到了傍晚,屋子里已经暗下来。她唤了静荷一声,却没有回应,外头静悄悄的,似乎没人。

也不打紧,左右她现在已经学会了依靠自己。静荷跟她讲过恭房在何处,只是距离有些远,她自己怕是要费些功夫。姜艾下床点了蜡烛,这才发现屏风里头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恭桶,同样洗刷得非常干净。

静荷着实细心又妥帖。姜艾心中不免触动。

她挪到屏风后面,倚在墙上,慢慢解开衣带,恰在此时门轰地一下被人推开了——尽管有屏风挡着,姜艾还是吓得不轻,惊呼一声:“谁!”

她慌手慌脚地想要拉起中裤,却越急越乱,怎么都穿不好。

屏风外有低沉的声音回了一个字:“我。”

姜艾听出来了,事实上也猜到是他了,毕竟除了他没有人问都不问一声便那样开门的!她气极,一边胡乱将衣服拢起,一边气恼道:“你出去!”

那头沉默着,片刻后响起“哒”的轻响,紧接着便是关门声。

姜艾僵立许久,确认人真的离开了,这才心有余悸地重新褪下裤子…

走出来时,她往外头瞥了一眼,见桌子上多了点什么,走近去看,竟是满满一碟野猪肉炙,和一壶醇香佳酿。

作者有话要说:【黑熊今日心得】

有吃的要先喂饱媳妇儿。(⊙▽⊙)

19

姜家一片肃穆气氛,沈氏终日以泪洗面,伤心过度病倒了,魏氏日日守在塌前照看;姜寅与姜宸兄弟二人谋划多日,唯恐贸然攻山触怒白虎帮会对姜艾不利,不敢轻举妄动,但随着时间一日日过去,派往西山搜寻的人增加了一批又一批,依然没有找到姜艾的任何踪迹。

姜寅未曾合过眼,整个人疲态尽显,眼中全是熬红的血丝。

再拖下去人即便不在土匪手中怕也是凶多吉少了。姜寅以巨额赏金为酬劳,招募会武之人,在姜艾失踪的第三日,亲自带领官兵与侠士数百人,前往苍山剿匪。

凌晨天未亮他便从家中出发,沈氏在春娘的搀扶下亲自来送他,满面泪痕地拉着他道:“老爷,求你一定要把艾艾带回来…”

想到至今生死不明的女儿,姜寅心中大恸,握住她冰冷的手,难得露出狠厉一面:“夫人放心,我一定将艾艾完完好好带回来。若是艾艾少了一根汗毛,我姜寅必定让他们百倍奉还!”

数百人马披星戴月出城,姜寅纵马走在队伍前方,抵达苍山脚下后,停马,转身对身后数百壮士抱拳:“各位英雄好汉,姜某在此先谢过大家此次倾力相助。此行虽为剿匪,姜某最担心的却是小女的安全,还请各位到时留心,刀剑无眼,切莫伤了她。若能安然救回小女,姜某必定重金酬谢!他日诸位有需要姜某的地方,姜某万死不辞!”

“姜大人不必如此见外,”有正义凛然的侠士站出来,拱手道,“这些土匪为非作歹十恶不赦,早就该被消灭了,我们这一趟不为了别的,只为替天行道!”

身后数百人齐呼:“替天行道!替天行道!”

姜寅心中触动,再次抱拳,深深向众人鞠了一躬。

正在这时有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原来是萧嘉宥昏迷两日终于苏醒,得知姜艾失踪至今未曾找到,悲痛不已,听下人说姜大人亲自带人剿匪,不顾身上重伤快马加鞭赶了过来。

“姜伯父!”萧嘉宥到了跟前立刻跳下马,噗通跪在姜寅身前,痛哭道,“我对不起艾艾,对不起您,是我没有保护好她…”

“嘉宥快起来吧。此番能否成功全在于一个快字,我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上山,攻其不备,以免白虎帮察觉有所防备,其他的我们回去再说。”姜寅如何不怪他,但深知此刻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萧嘉宥起身,赤红着眼睛,咬牙道:“我一定会找到艾艾!”

一山之隔的西山,郡王府气派的别庄里,一片冷清萧索中,忽然响起一阵连续不断的瓷器碎裂之声,夹杂着丫鬟们胆怯惶恐的颤音:“姑娘息怒!”

“你们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竟如此欺辱于我,这些东西是给人吃的吗?”杨思思大怒道。

“姑娘,这是大夫吩咐的…”丫鬟哭着辩解。

正在此时有人敲响了紧闭的门扉,一个绿衣小丫头匆匆跑来开门,领着身穿绿地圆领袄的老妪领进门。

常妪脚步匆匆地进了里屋,见一地狼藉,吃惊不已,“这是怎的了?”

“常妪,您终于来了!”杨思思惊喜迎上前来,又忍不住委屈抱怨,“我早就已经痊愈,姨母是不是忘记我了,为何迟迟不派人来接我?”

“这不是让我来接你了嘛。”常妪喜道,“快随我回去吧,西山近日不太平,姜家那姜艾被土匪掳去,至今没有消息,姜大人正带人去剿匪呢。”

杨思思震惊过后大喜,“当真?还以为我再也没有机会了,没想到…哪里来的土匪竟如此善解人意,日后即便姜艾被找回来,这般脏污的身子也配不上表哥了,真是天助我也!”

常妪立刻捂住她嘴,正色道:“这话切莫再说!回去以后,切记谨言慎行,万不可让人抓到把柄。”催促丫鬟们收好行装,常妪挽着杨思思出门,上了马车,又附耳提点她,“世子今早刚刚醒来,极为悲痛,倒是你的好机会了。”

杨思思点头:“我晓得的。”

姜艾从小尝过许多山珍海味,野猪肉却是从来没吃过的。肉已经有些凉了,但仍然很香,她正发愣,懒懒已经突然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灵活地爬上桌子,饿虎扑食似的扑向了那一碟喷香的烤肉。

姜艾顿时笑了,上前将它的小身子抓了回来,挠了挠它脑袋,嗔怪道:“鼻子倒是很灵呢。”

不讲究的土匪们喜欢大口吃肉,因此将肉切得又厚又大块,姜艾怕它噎到,撕成很碎的肉条,放在一个干净的茶托里,喂给它。懒懒飞快地埋头苦吃,姜艾拿帕子擦了擦手,这才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看起来蛮好吃的野猪肉,咬了一小口。

还未咽下去,门再次被推开,这次显然比刚才要轻柔了一些,但姜艾还是被吓着了,差点呛到,掩唇咳了起来。

黑熊走进来,在她对面大马金刀地坐下。

姜艾蹙眉看他一眼,黑熊也看着她,四目相对。姜艾不清楚他的来意,看到他这个人便反射性地身体僵硬,正要放下筷子,他忽然面无表情开口道:“吃你的。”

可哪有姑娘会安心将自己的吃相暴露在一个并不熟悉的男人面前呢,尤其这是一个自己害怕并讨厌的人。跟他面对面坐着姜艾都如坐针毡,哪还有心情吃东西。

“你…”她神色犹疑,咬了咬唇,问道,“你有什么事?”

黑熊没听到似的,径自揭开了酒坛子上的红布,顿时一股更加浓厚的酒香飘出,姜艾不自觉抬手掩鼻。

黑熊拿杯子斟满酒,递给姜艾,吓得她连忙往后躲了一下,见他一本正经仿佛真的只是想请自己喝杯酒的样子,摇头道:“我不会饮酒。”

哦。黑熊默默把手收回来。

正埋头吃肉的懒懒似乎是闻到了酒香,突然抬起小脑袋,转了转,探向黑熊手中的杯子。黑熊挑眉,好玩地将酒往它跟前递了递。懒懒立刻凑上来,鼻尖几乎伸到酒杯里,闻了一口,立时像被刺激到似的,猛地往后一仰,一屁股坐在桌子上,身子软软地摊了下来。

扑哧…姜艾被逗乐,笑出了声。

黑熊眼皮子一抬,看她秀气地将手遮在唇前,眉眼舒展,眼尾弯弯的,白净的小脸上漾开一抹柔柔的笑意。心头霎时像一阵带着暖意和清香的春风拂过。

姜艾没留意对面那道异样的目光,伸手将懒懒抱了过来,动作轻柔地抚摸着它毛乎乎的小身子。只是闻了一下,小家伙很快就缓过来了,晃晃悠悠地爬起来继续吃肉。姜艾抬眼时,黑熊已经恢复如常,一言不发地饮着酒。

他不说话,姜艾便不再问,索性也放松下来。总归一张床都睡过了,同桌而食算得上什么。

只是当她终于说服自己,慢条斯理地低头吃肉时,却总是觉得那个土匪似乎在看她,而当她抬起头时,他或低头,或看向别处,眼睛从不曾在她身上停留。好像哪里怪怪的。

一碟肉分量太足,姜艾对着这个土匪胃口也好不起来,吃了一些便搁下筷子,轻轻用帕子擦拭嘴角,像在家与家人一起用膳时一样,习惯性说了一句:“我吃好了。”

她吃得好少,黑熊一瞧,碟子一边干干净净,一边大半的肉并未动过。他抬眼看过来,姜艾以为他责怪自己浪费食物,有些忐忑地低下头,小声说:“我吃不下了。”

不想他竟伸手将碟子端过去,大口吃了起来。

这情况令姜艾有些懵,口瞪口呆地看着他用自己用过的筷子,毫不避讳,一时心中尴尬又怪异。一直到他将肉解决掉,抬起头来,姜艾才回神,连忙收回视线,脸颊有浅浅的红晕。

“你父亲是姜寅。”烤肉也吃了,该说正事了,黑熊终于开口道。

姜艾看他一眼:“是。”

“那你叫什么名字?”黑熊忽然问了一句题外话。

姜艾愈发奇怪,顿了顿,回答:“单名一个艾字。”

姜艾…黑熊兀自点了点头,接着又道:“你以后放心在这里住着吧,没有人会伤害你。”姜艾一惊,正欲摇头拒绝,他已经继续道:“当日破坏你的婚事并非有意,我在寻一样东西,而这东西恰好与你有关,你老实回答我便是。”

“你父亲从江陵带回来的于阗玉虎,”黑熊看着她,“你究竟放在何处了?”

姜艾心里一沉。原来他两次潜入她家中,光天化日拦路抢劫,肆意将她撸到这山寨里,目的竟是那块玉虎!

“那玉虎早就被盗了。”霎时间心中转过许多念头,姜艾佯装镇定道。她心慌得厉害,不知该如何应对,怕他若是知道玉虎在嘉宥身上,会对嘉宥不利,不得已选择撒谎。

黑熊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姜府何时遭贼了?”

姜寅回来当日他便派人盯着,从未听说曾经失窃。更何况在他夜探之后姜府两次加强守卫,一般盗贼根本进不去。

姜艾知道轻易糊弄不过去,只好道:“当日潜进我房中偷走玉虎的不就是你们的人吗?石头手上那块便是。”

“那块并非于阗白玉。”黑熊面色渐渐冷下来,眸光沉沉。那玉佩乃独山玉,虽也是其中珍品,价值却远不及于阗白玉。重要的是,黑熊知晓,那并非他要寻找的东西。

他锐利的目光令姜艾愈发紧张,硬着头皮扛着他逼人的注视,回答道:“那大约是父亲被黑心商人骗了罢。”

作者有话要说:黑熊:【求助】媳妇撒谎了,我应该怎么惩罚自己?在线等,也不是很急!(。﹏。*)

20

私心里,姜艾并没有将父亲讲的故事当真,知道他哄自己开心的心意便好,那块玉也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但所谓“皇宫宝贝”的说辞,她更倾向于是“黑心摊贩”为了哄骗父亲编造的噱头。先入为主有了这种想法,这时候拿他来当挡箭牌,几乎是下意识的行为。

但她没有料到,那个摊贩早就落在这土匪手中了。

“巧了,”黑熊漫不经心地给自己添了杯酒,嗓音微微透出冷意,“你口中的黑心商人,就在这里,需要我叫他来与你当面对质吗?”

姜艾霎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黑熊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还有什么能比谎言被当面拆穿更难堪的?姜艾本就不擅长说谎,没想只说了这一次竟如此轻易地被识破了,一时间简直无地自容。小姑娘家脸皮薄,整张脸都红透了,低头咬着下唇,白玉一般的脖颈也泛起粉色,窘迫地绞紧了手中的帕子。

“我不想为难你,”黑熊说,仰头饮下一杯酒,将空酒杯捏在手中转了一圈,又抬眼看向她,“但你不老实。”

姜艾霎时脸更红了。

但经过这几日,她现在也有点明白了,这些土匪并非全是坏人,石头、静荷、丁师傅、木通,都对她以礼相待,甚至悉心照料;而她面前的这一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行事野蛮,其实细算起来,真的不曾有过伤害她的意思。甚至此刻知道她在骗他,居然也没有拿她怎么样。

人总是善于捕捉到一丝希望便将其无限放大,姜艾不可避免地再次产生了妄想,她抬起头,壮着胆子与他谈条件,想拿自己的自由来交换:“如果我告诉你,你可以放我回去吗?”

黑熊看了她一眼,将酒杯搁下,没有说话。答案无需言明。

从期望到失望,不过只有一线之隔。姜艾扬起的心再次跌落谷底,委屈、不甘、怨恨种种情绪一起涌上心头,眼眶里渐渐泛起泪水,情绪有些激动道:“我说过绝不会将你的事泄露给任何人,你既然已经可以得到你要的东西,为什么还不能放过我?”

她又哭了,黑熊反而有些不自在,嘴角抿了抿,绷着脸皱起眉,凶巴巴地道:“你是在逼我亲自去问你父亲吗?”

“别!”姜艾瞬间气势全无,无力地垂下头,紧绷的肩膀耷拉下来,扣在桌子上的手也缓缓松开了,“你别动我的家人…”

有一阵两人都没说话,静默的屋子里只有懒懒醉生梦死吃肉肉发出的小小咀嚼声。

姜艾颓丧地坐着,半晌,才哽咽道:“那玉虎我交给别人了。告诉你可以,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她抬头看向黑熊,泪花闪烁的眼睛里盛着最后一丝执拗和孤勇,“你不许伤害他,一丝一毫都不许。”

西郊山脉连绵,与望云峰比邻的一座小山名为苍山,白虎帮盘踞在此十多年,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如顽瘤般难以剿除。七年前甚至绑架了时任知州大人家不满十岁的幼女,讨要万两赎金,最终将其虐待致死,可谓猖獗之极。

而那位知州大人受此打击一蹶不振,一夜之间白了头。此后姜寅接任,不遗余力出兵围剿,终于将其剿灭,夷陵这些年才得以太平无事。何曾想竟有余孽存活了下来。

姜寅熟谙此处地形,临行前已经画好详尽地图,交于带头的青衣剑客,带领一队人马先行上山。萧嘉宥冲在队伍前列,昔日眉眼间和风般的温柔被悲怒取代,手持一把圆战刀,与青衣剑客一起率先杀上了苍山。

一路竟见到几块已经种下春麦的庄稼地,而快要抵达白虎帮所居寨子时,竟然碰上一个穿灰色粗衣的男人挑着一担水走向一片菜地,远远瞧见一帮人马冲过来,大惊失色,扔下扁担拔腿便跑。萧嘉宥当即纵马冲上去,挥刀抵在他咽喉上:“站住!”

“大侠饶命!”灰衣男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我什么都没做,不要杀我!”

“做贼心虚!”萧嘉宥更加坚信了当日拦路打劫的便是他们,眼睛赤红,面色冷如鬼煞,“带我去找你们帮主,敢耍花样我立刻宰了你!”

“不敢不敢!”

有人带路更要快捷几分,萧嘉宥等人很快便到了白虎帮破败萧索的寨子前,他神色肃然地看着身旁剑客:“我们兵分两路,我去救艾艾,你带人去围捕,务必抓到所有人,一个都不能逃!”

剑客点头,挥手叫上人手,踹开寨门冲了进去。

萧嘉宥骤然反手将刀鞘掷出,堪堪将趁他不备打算逃跑的灰衣男砸翻在地。他跳下马,走上前当胸一脚踩下去,将刀尖抵在灰衣男额间眉心处,厉声问:“你们绑来的姑娘在哪里?”

“什么姑娘,我不知道啊!”灰衣男哭着求饶,“大侠饶了我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寨子里已经传来混乱打斗之声。不论这人是装蒜,还是作为一个小喽啰真的不知道,萧嘉宥已经没有耐心再同他耗下去,狠狠朝他踹了一脚,急匆匆进入寨子搜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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