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的身影,怎么看着有些熟悉呢?

“九哥,你说刚才那丑八怪是谁家的?”逐野瞳望着那走的很急的背影,问道。

他从没没有对任何一个女人有过熟悉的感觉,难道…

“庄家,她哥哥是京城名医庄墨,庄家曾经救过父皇的命,刚才那个人叫庄柔,是庄家二小姐,据说…喜欢你两年了。”

“庄家…”

逐野瞳看着那背影消失的地方,喃喃说道。

逐尧皇一袭白袍,纤尘不染,立于樱花树下,气势威严。

身后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逐尧皇回头,只见逐野瞳走了过来。

“十三。”他转过身来,示意身旁的侍卫退了下去。

“皇兄着急召我进宫,有什么事?”

“老八在寥城和匪寇交手,受了重伤,现在已经在回曜京的路上了。”逐尧皇一边走,一边说道。

逐野瞳跟在他的身后,眉头紧锁——

“那匪寇头子还真真是嚣张啊,连朝廷王爷都敢伤!皇兄,让我代替八哥,前去寥城,将那人生擒了!”

提到打仗,逐野瞳的毛细孔就无限扩种,那好胜的因子在体内叫嚣着。

“不需要去寥城了…”逐尧皇高深莫测地说道。

“什么意思?”逐野瞳不解地问道。

“因为他已经到曜京来了?”

“到曜京来了?!这人胆子未免太大了!竟然敢直接杀入曜京。”逐野瞳眼中露出微微的惊讶。

“而且,换句话说…”逐尧皇停了下来,转过身,“老四回来了。”

“四哥…?”

逐野瞳大为震惊,同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愫。

寥城的匪寇头子竟然是四哥?

他这是在做什么?

“那…二皇叔和四哥会不会…”

“很难说。”逐尧皇继续往前走。

“皇兄,其实二皇叔最近频频和过去的旧党联络,你不是不知道吧,为何你迟迟不见行动呢?我其实怀疑,三皇姑身体虚弱是假,皇叔皇姑和四哥应该早就相认了,这次回京,是有目地的”

“也许吧。”逐尧皇淡淡地说道。

“有件事情,我弄不明白。四哥当初既然愿意下诏退位,现在,又为何要如此做呢?”逐野瞳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未必是为了皇位,当初他费尽心机争夺皇位,也不过为了向父皇证明自己,也要让父皇知道他是错的,他不该那么看轻他,他要父皇后悔,要将从小到大曾经看轻他的人狠狠踩在脚底。对皇位本身,他未必有多大兴趣。

到了最后,又因为流苏,他要和我斗,便踩着那么多人的尸体,一步一步往上爬。

当他爬到了最高点,才发现,原来高处不胜寒,高处更加孤独,更加寂寞。

加上流苏当初的死,他已无任何眷恋,所以挥一挥衣袖,就走了。

不过,老四那个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看透的,你和他关系最好,从小到大,有几件事,你能看的明白他?”

逐野瞳点了点头,“说的也是,还是你最适合皇位,换我,我可坐不住。整天面对那些神神叨叨,明明一句话能说清楚,非要说一百句的腐朽的大臣,我会一拳就揍过去!打仗比当皇帝好多了,傻瓜才做皇帝。”逐野瞳也不怕冲了逐尧皇。

“…你呀,就适合野着,当初父皇给你取这个名字,还真是有远见啊。”

“呵呵…”逐野瞳笑了,但一下又黯淡了下来,“皇兄,我们三兄弟,到底怎么样才能回到从前呢?我真的很厌倦这种猜忌和斗争。我好希望四哥能放下心中所有的芥蒂,坐下来,跟我们一块饮酒。无论他过去做过什么,我都不会怪他,他永远是我的四哥。”逐野瞳的眼中,一抹难以失落的黯淡。

“或许,不远了。”

两兄弟继续在御花园中散步,怀着心事。

“她还好吗?”

良久,逐尧皇开口问道,他并不知道,流苏出宫后,并未和十三走。

“…还好。”逐野瞳答得有些心虚。

“小长乐呢?”

“丫头很听话,只是…每天晚上都拉着我和书童一起看星星,说最亮的那颗就是你…”

逐尧皇的脚步,顿了下来。

“我不懂,你既然如此想念,为什么舍得把她赶到我那里去呢?”

逐野瞳瞪了很久,逐尧皇也没有回答。

【三九二】料应情尽,还道有情无?

樱花树下,白衣飘飘,静默不语。

逐野瞳默默转身离去了,留给逐尧皇一个独思的空间。

承和殿。

陆雪凝听了逐浪所说的话,猛地抬起头来,看着他修长冷硬的背——

“师父,您老人家的意思是…”她的心跳陡然加速。

“雪凝,若你不愿,为师不会逼你。”逐浪回过头来,望着他的徒儿。

中年逐浪,身上散发着比年轻时更具魅力的气息。

陆雪凝微微颔首,说道——

“师父对雪凝不仅有救命之恩,还有知遇之恩,雪凝自当倾尽一切报恩。只是,雪凝不解,师父为何要这么做,虽说当初先帝爷为了争夺皇位,对您不择手段。但这并不是皇上的错,这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况且,皇上英明果断,天下人人景仰,是一位百年难遇的圣君,亦是社稷之福,百姓之福。”

“雪凝…”逐浪说道,“我只是要为自己的儿子讨一个公道,逐月皇折磨了他二十几年,没让他过一天快乐的日子,如今他死了,父债子偿,当初他是怎么对我儿子的,如今我便要百倍千倍从他儿子身上讨回来!”

“可是…”陆雪凝依旧想要说服逐浪。

“雪凝,为师说了,不会勉强你。若你不愿,为师会另择良策,只是,计划绝不会变。”

逐浪那冷眸中泛着阴寒的气息。

“师父…”陆雪凝咬了咬唇,跪下说道,“雪凝愿意。”

逐浪听了,弯腰,亲手将陆雪凝扶了起来,郑重地说道——

“我知道你心里有逐尧皇,虽然你说不愿强求,但是,你不主动试试怎么知道他喜不喜欢你呢?所以,这也是给你自己一次机会。”

“雪凝知道了,雪凝会尽力的。”

“是,雪凝告退。”

陆雪凝转身,走了出去,走到门口,她又回头看了看逐浪,然后,才离去。

内宫中传来逐离的咳嗽声,逐浪连忙走了进去,只见逐离捂着胸口用力地咳嗽着,那样子,好似一片随时会凋零的枯叶。

她整个人虚弱而苍白。

“离儿…”

逐浪上前,将逐离抱在怀中,疼惜万分地轻拍着她的背——

他心痛不已。

若不是逐月皇当初心狠手辣,逼他离宫,离儿怎么会因为太过思念儿子而落下疾病呢。

“二哥…”逐离蜷缩在逐浪的怀中,眼泪夺眶而出,“我又梦见冽儿了,我好想他,你快点把他抱过来,让我看看…”

“离儿,冽儿已经长大了,你上次不是已经见过了吗?他长得很英俊和我年轻的时候像极了,不,比我要英俊比我要聪明…”

逐离又开始出现幻象了,从离宫那天开始她几乎天天梦见逐冥冽,每次醒来都喊逐浪把孩子抱过来给他看看。

如果,二十几年过去了,她还是没有从失去孩子的悲痛中缓过来。

“可是,冽儿好像很恨我,他不愿意叫我娘啊,他说他的母妃是阮锦瑟,不是我,他说他不认识我…我从来也没有想过要抛弃他啊%”

逐离心痛,泪如雨下。

“乖,离儿,给儿子一点时间,他会想通的,他会明白我们当初是多么身不由己的,如果可以,我们会带着他一起浪迹天涯。”

“二哥…冽儿…”

逐离喊着逐冥冽的名字,又沉沉睡了过去,苍白的脸上布满了泪痕。

这么些年,她一直是这样过来的,虽然逐浪倾尽所有的爱她,呵护她,但是,失去儿子的痛,是连爱情也弥补不了的。

逐浪看着睡着的妻子,眼中的寒气益发地重了。

随着流苏和绮罗的离去,这里变成了皇宫最凄凉的地方。

虽然,宫里的一切依旧按照从前的摆设摆放,就连一张椅子的位置也未曾挪动过,宫女们也像往常一样打扫。

但是,越是这样,越显凄凉。

逐尧皇又不知不觉来了华清殿。

“父皇,只有你拥有会笑的星星哦,因为我和我娘在星星上对你微笑。”

小绮罗那充满童真的声音在他耳边想起,他抬头朝北斗星旁边那颗星星看去——

在那遥远的地方,好似真有两个人在上面,对着他微笑。

“点滴芭蕉心欲碎,声声催忆当初。

欲眠还展旧时书。鸳鸯小字,犹记手生疏。

倦眼乍低缃帙乱,重看一半模糊…”

“幽窗冷雨一灯孤。料应情尽,还道有情无? ”

这时候,一个温婉的声音自他身后,远远地传来,接过他的话,念道。

“雪凝给皇上请安。”

她站的很远,他是天生的王者,他威严如天神,无论何时河堤,浑身散发着一股子令人不敢靠近的强大气势。

就是陆雪凝,也不敢多走近一步,她很识相地站在华清殿门口,没有跨进来。

逐尧皇脸上的情愫掩去,至始至终未曾转过身来,也没有和她说一个字。

“皇上,夜深了,请保重龙体,雪凝恰好途径于此,绝无意打扰,雪凝告退了。”

陆雪凝等了许久,都不见逐尧皇回过头来,她心里有些失落。

【尧所念是清朝纳兰性德的词,按说不符合朝代要求,日曜王朝是清朝之前的朝代,但是因为我喜欢,所以大家忽略一下朝代的问题好了,O(∩_∩)O~】

【三九三】

最后,转身默默离去了。

只听见门一阵剧烈地响,流苏猛地从床上爬了起来,睁开惺忪地睡眼,只见庄柔叉着腰,站在她的面前——

“二小姐。”

“丑八怪,你以为你是皇后吗?这么晚了还不起床!你是来庄府做奴才的,不是来享福的。”

庄柔气冲冲地说道。

“对不起二小姐,我这就起来。”

流苏不愿多与庄柔起冲突,待会还要去医馆帮忙。

“对不起?说句对不起就行了吗?”

“二小姐想要怎么样?”

“我问你,那天…咳…我…我有没有被十三爷…揍…”

谈到庄柔的声音一下子小了起来,流苏明白她的意图了,她果断地摇了摇头,“没有,十三爷没有…这么对二小姐。”

“你什么也没看见,对吧?”

“不,我看见十三爷对二小姐你笑了。”

老天爷,原谅她吧,为了安宁,为了好好的学医,就让她说个谎吧。

“真的?”庄柔听了,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你当真看见他对我笑了?你不许说谎,不然我撕了你的皮,把你赶出庄府,让你到街上去做乞丐!”

流苏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真的,绝对不骗你。”

“他怎么笑的?你笑给我看看?”庄柔拉着流苏坐了下来,要她模仿逐野瞳的笑。

“我笑给你看?可是,他是男的,我是女的,而且…”流苏指了指自己脸上的疤痕。

“说的也是,你怎么可能笑的出他的风采来?”庄柔有些失望地说道,她不经意抬头,突然看到了流苏手腕上的紫曦玉镯子,她一把抓住她的手——

“你怎么会有这么珍贵的玉镯子,一定是你偷来的,对不对?”

流苏连忙要将手抽回去——

“不是!不是偷的!”

“怎么可能不是偷的,你哪里买得起!拿过来,给我看看!!你这个小偷。”

庄柔用力地抓着她的手,要将镯子拽下来。

“ 不是偷得,是别人送给我的。”流苏和庄柔拉扯在一起。

两个人都毫不让步。

“别人送的?什么人会送你这么贵重的东西?你别骗人了,快点脱下来给我。”

庄柔一口咬定流苏手上的玉镯子是偷的,偏要她摘下来。

“二小姐,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你再无理取闹,我不客气了!!”

流苏火了,厉声说道。

“你这个小偷,你偷了东西还敢对我大小声!我…”庄柔低下头来,用牙齿狠狠咬住流苏的手。

“啊…痛…”流苏痛的下意识地手往回缩,结果,镯子被庄柔趁机一把扯了去。

“还给我!”流苏看着她,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休想!”

说着,庄柔拿着镯子就跑。

流苏追了上去,“庄柔,快点把镯子还给我!否则,我对你不客气了!”

“金儿银儿,把这小偷给拦住!”

庄柔的两个贴身丫鬟听命,立即走上前来,双手将流苏架住,恶狠狠地说道,“丑八怪,你不要命了,竟然敢和二小姐对着来!”

“哼!小偷,这镯子呢,先放我这,我要查探清楚看你是不是偷来的,如果不是我就还给你,如果是的话…哼!你等着进牢房吧!”

庄柔将镯子举在手里,得意洋洋地说着,然后转过身,往她自己房间走去。

流苏看着她拿着她的镯子越走越远,她的牙关慢慢咬紧,这镯子是逐野瞳当初送给她的,这镯子代表着一部分美好而纯真的回忆,对她而言,是很重要的东西。

绝对不能让庄柔给抢了!

她深深的闭上眼睛,脑海中回忆起逐尧皇曾教她的三招防身术——

“飞花踏月…”

突然,她身子一个灵活地转身,双手绕道金儿银儿的背上,猛地一震,两个人同时被震退了好几部。

金儿银儿受到突然袭击,顿时吓得失控大叫。

庄柔猛地回过头,看到自己两个分别比流苏那胖了快一倍的丫鬟双双倒地,她顿时愣了,站在原地,吓白了脸,颤抖着声音问道——

“你…你会功夫?”

“还给我!”她朝庄柔走过去,伸出手来,“我只说这一遍,快给我!”

突然,庄柔发现这丑陋的丫鬟眼睛里散发出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光芒,她竟然觉得有些心虚了——

“给你就给你,有什么稀罕的,小偷!”

说着,庄柔将那紫曦玉镯子狠狠地往地上扔去。

流苏见状大惊失色,她连忙不要命一般扑了上去,想要抢救回来,但是——

已经晚了,她听见一个令她心碎的声音,然后,只见那玉镯子碎成了三截…

躺在地上。

她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庄柔见了,顿时咽了咽口水,说道,“我还以为多珍贵呢,原来一扔就碎了,你可别怪我,是这东西太差劲了…”

说完,她转身就跑了。

流苏蹲在地上,弯腰慢慢将这三截玉捡了起来,放在手里,按着碎裂的痕迹拼凑上去,但是,没用——

已经碎了。

【三九四】

就再也不能还圆了。

看着这断成三截的玉镯子,流苏的心,缺了好大一个洞。

“没了,都碎了…”

她无力地跌坐在地上,看着镯子喃喃地说道。

还很清楚地记得那个晚上,逐野瞳在十三王爷府的揽月亭里等她,然后送了她这个玉镯子。

据说那时候因为没有说清楚时间,她到了晚上才赴约,而他已经等了整整一天一夜,连茅房都忍着不上,饭也不吃,就在那里傻等。

“对不起,连这唯一的玉镯子也被我弄坏了,都是我不好,没有好好保管。”

心,空落,疼痛。

但是,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小秦,你怎么坐在地上?”

庄墨走了过来,看到流苏颓丧地坐在地上的样子,连忙问道。

流苏听了,连忙将碎玉拽在手里,站了起来,淡淡道,“大少爷早。”

“你怎么了?”庄墨感觉到她的情绪非常不好,“是不是庄柔又对你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