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们隐约感觉得到,这是个长的十分英俊,却冷冽无比的人。

因为他刚才飞进来的时候,所有的人都觉得一阵冷风扑面而来。

逐冥冽胯下的马,是追随他南征北战多年的坐骑,仿佛知晓主人的心事一般,跑的飞快。

他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严峻,那双如鹰的眸子,还随时关注着周围。

流苏的肚子突然有些疼,马车便停了下来,华神医上前替她把脉。

逐野瞳一干人等焦急地侯在马车外。

小绮罗紧抓着流苏的衣裳,小脸上冒着汗珠,流苏朝她露出一个笑容,安慰道——

“没事的,乖。”

小绮罗把手贴在流苏的肚子上,轻轻地抚摸着,“乖,小弟弟,姐姐给你唱歌听,你不要让娘肚子疼哦,我的宝贝宝贝,给你一点甜甜,让你今夜都好眠,我的小鬼小鬼,逗逗你的眉眼,让你喜欢这世界…”

绮罗唱的是流苏以前唱唱给她听的催眠曲,这是流苏在现代的时候会唱的歌。

她的声音好轻好轻,好温柔好温柔,眼睛里含着一个小姐姐对还未出生的弟弟【妹妹】的深深爱。

华神医将手收了回来。

“娘娘和公主不必忧心,没有大碍,休息一下就好了。”

流苏点了点头,说,“那就原地休息一下吧。”

“是,卑职这就去跟十三爷说。”

华神医下了马车,小绮罗趴在流苏的身旁,说道——

“娘,你休息,我和十三叔,还有鸭子在外面保护你。”

“呵呵,好。咦,你拿什么出来?”

“四叔送给我的匕首啊,你还记得吗?我要拿着这个才能打坏人啊。”

小绮罗晃了晃手中那把精致的匕首。

“他送的?”

流苏恍惚间记起,逐冥冽很久以前确乎是送过这样一把匕首给小绮罗。

“他还说只要我拿着这把匕首去找他,无论我提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我呢。娘,你快睡觉,我下去了。”

“嗯,好,去吧。”

不知为何,流苏的眼皮突然跳的好快,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了心头。

【五O四】

当逐冥冽出现的时候,众人都愣住了。

四王爷不是被幽禁起来了吗?如今,又违抗旨意出宫,他,究竟意欲为何?

又是来掠夺皇后的吗?

“四哥?”

逐野瞳惊讶地喊了一声,跳下马来。。

而流苏坐在马车里,在听到这一声四哥的时候,她的心一紧,连忙坐了起来。

他…来了?

掀开马车帘,却发现,只有他一个人,他身后一个将士也没有带。

逐冥冽立于马上,白发散落在身后,他的视线看向马车内的流苏,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当发现马车上的人安然无恙的时候,他悄然吁了口气,紧紧握住缰绳的手,放松了下来,那一双眸子的焦急地神色也悄然隐去。

流苏却没有忽略他那如释重负的表情。

逐野瞳走到逐冥冽的身旁,一只手按在逐冥冽的手上。

他看了看逐野瞳放在他手上的手,不知为何,竟突然笑了。

“四哥?你笑什么?”

逐野瞳不知他为何要笑。

“看到你按住我的手,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了。”

他唇角带着笑意说道,然后一跃而下。

逐野瞳一下子想不起来。

“你慢慢想吧,想个三天三夜,还想不起来再来问我。”

逐冥冽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朝流苏走了过去。

逐野瞳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朝他摇了摇头,意思是,不要再执念了。

“你拉我?”他问。

“放过流苏,也放过你自己。”

逐野瞳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逐冥冽低头,看着逐野瞳抓着他衣袖的手,笑了笑,良久抬起手,将弟弟的手拿了开来,逐野瞳的手垂了下来——

他看着逐野瞳,说道,“有的事情,你帮不了四哥,但,谢谢你。小十三,无论如何,你是四哥唯一最疼爱的弟弟,永远都是。”

他说着,便转过身,朝流苏走了过去。

逐野瞳站在原地,看着他那看似冷冽,其实却孤寂到令人心痛的背影,和那一头苍苍的白发,他的心里,难受极了。

命运的车轮将他们卷进了一个漩涡,好似,被卷进去的人,都失了心,迷了魂,再也出不来了。

看着那个逼她到绝路,却又被她深深伤害过的白发男子朝她走过来,流苏的手紧握着马车栏杆。

此时此刻,她,退无可退。

逐冥冽一直走到流苏的面前,看着她,那深邃的眼神,似要将她今生看尽,看到灵魂最深处去。

“四叔。”

突然,一个小姑娘的声音响起,她伸手扯了扯逐冥冽的袍子。

逐冥冽的视线从流苏的身上离开,低头,看着身旁粉雕玉琢的小天仙——

“绮罗。”

他蹲下身去,将小女孩乱了的发丝捋顺了,动作间,依旧一如两年前的疼宠,有增无减。

“四叔,你来了呀?你的头发,怎么白了?”

小绮罗伸出手,将逐冥冽的白发拿在手里,问道。

“四叔喜欢白发。”

逐冥冽抬手抚摸着小绮罗的脸,说道。

“白发的四叔,好让人心疼呢。”

小绮罗伸手抱着逐冥冽,哽咽着声音说道。

她不知道四叔的黑头发为什么会突然变成了白头发,她只知道,看着心就会跟着疼,这白发好像会说话,会说悲伤的话一样。

逐冥冽听了,心微微一颤,轻拍着小绮罗的后背。

流苏看着眼前这拥在一起的两个人,却觉得心酸。

一块玉佩,引发一场如此刻骨的爱恨纠缠。

他以玉骗她,却又对她们好到极致。

对绮罗这个“女儿”更是好到不得了,绮罗说的一切,他都无条件答应,谁若敢欺负绮罗,那便是死路一条。

绮罗在他身边的日子,被宠到无法无天。

流苏还记得,当他发现她的脚上有伤的时候,他便说,以后有我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们了。

那时候,她是感动的。

只是…造物弄人,她和他,始终是有缘相见,无缘相守。

逐冥冽抱着绮罗,眼神朝她看了过去,她也抬起头来。

半晌,逐冥冽将小绮罗放了开来,“去和无涯玩吧。”

无涯走了过来,朝逐冥冽鞠了个躬。

他,原本便是四爷的人。

“你,用你的命去保护她,明白了吗?”

逐冥冽对无涯子说道,仿佛在做着交代似的。

“明白。”

无涯子说着,便牵着小绮罗的手,走开了,小绮罗一边走一边回过头来看了又看。

“四王爷,你私自离开幽冥宫,这是…这是…”

逐冥冽一步一步朝她靠近,原本她打起所有精神,佯装镇定地要跟他说说表面话,但是随着他步子的靠近,她被瓦解了。

他的白发,她不忍看。

逐冥冽弯下腰来,那丝丝白发垂下,掉在流苏的衣裳上,和她的黑发纠缠在一起。

突然,逐冥冽弯下身来,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

不给她任何反抗的余地。

“这是你欠我的!”

【五O五】

“这是你欠我的!我今天来讨了。”

逐冥冽说着,放开了她的唇,说道。

但他的眼神却警惕地扫过周围,似乎在时刻防备着什么似的。

远处,逐野瞳见了此情此景,心中一紧。

为何,今日的四哥,眼神和语气都与往日有些不同?

他在防备着什么?

“四爷…不要…不要这样,我是逐尧皇的妻子,你知道的。作为他的妻子的我,不欠你什么。我们不能只做朋友,或者兄妹吗?把心放开,好不好?”

流苏抬起头,迎着他的视线,说着心中的期许,“一个人,只有一颗心,所以只能归属一个人。这辈子,我的心,是逐尧皇的,真的没有办法改变了…”

逐冥冽听了这话,竟然也没有发怒,他长腿一跨,上了马车,坐在她的身旁,双手撑在她的脑后,将她整个人置于他的怀中。

用一副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她的脸。

“你…要干什么?”

“在你旁边坐一坐,等个人,如何?”他慢悠悠地说道,那银白色的头发衬得愈加邪魅,愈加…深沉。

“等人,等谁?”

流苏有些诧异地问道,他千里迢迢,风尘仆仆赶来,就为坐在他旁边等个人?

“等一个想杀了你的人。”杀字慢条斯理从他的嘴里说出。

但是,谁又知道,此时此刻,他心中的情愫如同汹涌的江水在翻滚着,啸叫着。

血液暗涌,似千军万马奔腾。

他发现,自己对这个对他这么狠心的女人,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

她的一举一动仍旧牵动着他的心。

当听闻他的父王要杀她为他报仇雪恨的消息时,他不惜打伤侍卫,违抗命令,不眠不休,策马狂奔赶来。

一路上,他的心跳得好快,生怕见到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所以,刚才见她安然无恙,他才松了口气。

他痛恨这样的自己,痛恨这么爱着流苏的自己。

他曾经对流苏说过,“我恨不得杀了爱你的那个我。”

而此时此刻,这种心情更加澎湃。

他拳头紧握,指尖深深陷入掌心。

“杀我?!”流苏愣了。

“你这么害我,他来帮我杀你,所以,我特意赶来看看你是怎么死的。”

他表面看起来依旧轻描淡写,还邪魅地顺手拿起她的一丝秀发放在鼻息间闻着。

仿佛,流苏的生死,他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跟他无关,他就是来看戏的。

“是…你父王?”

流苏顿时明白了,这世间,只有二皇爷逐浪会这么做,他们父子的秉性,极其相似。

“猜对了!正是我的父王,他恨你骗我,要代儿子出出气。流苏啊,我这一生,所有的一起全部是踩着别人的尸体靠自己不顾一切地争取,如今终于有人为我争取,为我出气了。”

逐冥冽悠悠地说道。

“原以为我不眠不休,日夜兼程是来保护你的,对吧。”逐冥冽冷嘲热讽地看着流苏,“可惜啊,这回我没打算这么做。”

“我…也没打算让你保护我,你私自出走幽冥宫,本就违抗了圣意,本宫我还要治你的罪呢。”

流苏别过脸去,逃离了他的视线,说道。

“呵呵…治我的罪?流苏,你不想想,若非我愿意,你能擒得住我吗”

逐冥冽这一句已有所指的话,令流苏无话可说。

“…二皇爷来了,保护皇后。”

“二皇叔?!“

突然,马车外一阵骚动,逐野瞳的声音传了过来。

流苏的的手猛的抓住了马车栏杆,他真的来了!

“看看,你的死期到了。”

逐冥冽冷笑着说道,然后起身下了马车,

流苏朝马车外看了过去,只见逐浪领着他的死士们立在马上,御林军将他包围了,但他的脸上带着誓要将她杀死的胸有成竹的表情。——

他,似有备而来。

“父王。”

逐冥冽喊道,他自己透过青铜门得到消息,他父王会领着人截杀流苏。

逐浪意外看到了自己的儿子时,他愣了。

“冽儿?你怎会在此?”

逐浪在两个个月前,请他最好的朋友,江湖上有名的左相士给逐冥冽算了一卦,那卦上说,他的儿子凶多吉少,最终会因为一个女人而死。

逐浪知道,这左相士百卦百中!从来没有算不准的卦。

他便细问那女人有何特征,左相士只说“富贵开花,母仪天下。”

富贵开花?母仪天下?那非秦流苏莫属了!

逐浪又问,如何能破解?

左相士曰,除非那个女人比逐冥冽先死。

要秦流苏比逐冥冽先死?

于是,为了了保住儿子的姓名,逐浪决定要在半路上将流苏杀了。

为了儿子,他什么都敢做,莫说是杀皇后了,就算是要他自己去死,他也愿意。

“父王,你是来杀这马车里面的女人的?”

逐冥冽问道

逐浪充满恨意地说道,就是这个女人,毁了他儿子的一切。

她给了他幸福的希望,却又在最后亲手狠狠打破了这个希望。

世间之痛,千百种,而她给他的,是最痛的!

“杀了她多没有意思啊,我倒是有个更好的办法来折磨她。”逐冥冽回头看着流苏,说道。

流苏的身子往后靠了靠,双手护住了肚子,心中犹然升起一丝惧意,今天的逐冥冽冷冽深沉如初,又多了三分捉摸不透。

“冽儿,你有什么想法?父王听你的,你说。。”

逐浪问道,难得儿子跟他交流,他心情大好。

“上一回还差个夫妻交拜,不如今日补上吧,父王,你来主持。”

逐冥冽说道。

马车内的流苏一愣,他…他要继续拜堂?

“冽儿!!”逐浪不敢相信地说道,“这个女人,她把你害成这样,让你成为阶下囚,失去王爷爵位,幽禁深宫,遭百姓唾弃,你…你还要跟她拜堂?天下间女人多的是,你何苦把你的一生都押在这个女人的身上。”

儿子比起他当年更痴情,也更疯狂。

他根本就不想这个女人死,他还执念于她!!他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吓唬秦流苏而已。

连逐野瞳都不敢相信,他的四哥如今都这般落魄了,还是没有放弃流苏。

“父王你错了,我是为了折磨她,她不是非逐尧皇不嫁吗?今日,我就要她嫁给我。”

他的眼中散发出冷冽,流苏要被他看穿了。

“冽儿,真要如此吗?”

“…流苏,你还记得吗?两情若在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是你说的,我…不信。因为,你始终没有给我让你幸福的机会。”

“四爷,我…”

对于逐冥冽的执着,她深感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