姞月和小河同时听见了彼此的松气声。

“姑娘终于回来了啊!”影子的主人以着不合目前气氛的轻松语气高兴地说着。

“……是你?”姞月认出了这个人是下午撞了马车的那个年轻人,“你怎么在这里?来找王爷的?为什么不让人通报一声直接进府呢?”

凌绍动了动站得有些发麻的脚,局促不安地说道:“姑娘,我、我叫凌绍,我不是找王爷的,我、我是来找你的。下午的事,我还没向你道歉——对了,姑娘头上的伤怎么样?伤得厉害吗?那个,要是、要是真的破相了,我,我愿意负责……”

小河在姞月身后窃笑着捅了捅她的腰,附在她耳边说道:“又来了一个傻子。”

姞月被小河挠得抖了抖,低声警告了她一句:“别闹!”然后她示意凌绍同她一起靠近烛光比较亮的地方,转身指着额头,正色道:“凌公子,诚如你所见,我并没有受伤,也没有破相。所以这是完全没必要‘负责’的。”

凌绍期期艾艾:“我在这里等着姑娘,就是为了道歉。我不是很会骑马,结果害姑娘受惊了,不管怎么说,我心里难安。因见姑娘坐的是王府的马车,所以我就……”

姞月刚才就看他有些像是站在王府外很久的样子,现在结合他的说辞,便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不由惊问:“难道你一直都在这里等着我回来?”

哪知姞月这一问,凌绍更局促了:“不,没有!我不是一直在这里的,我没有纠缠姑娘的意思!我是傍晚才赶回来的!我真的没有其他想法!”

姞月对他这种急于解释的举动感到不可思议,她与小河交换了个眼神,上前安抚着明显已经有些陷入某些不好回忆的凌绍:“凌公子?你怎么了?我并不怪你在府外等着道歉,我的意思是说,其实不必这样的,你同我们一样都是刚到越刍,马术不精的话,下次多注意些就行。我的伤确实不厉害,你千万不要再自责了。”

“是呀!她没有怎么样的,只是额头被碰了一下而已,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呢!”小河也站到了姞月身边,帮着她劝慰凌绍。

凌绍一手扶着石狮子,一手按住前胸,吸了好几口气才慢慢地在姞月和小河轮流的安慰中恢复了些神智。一想到自己方才的不对劲,他更觉无地自容:“对不起,让你们见笑了。”

“没事!”姞月尽量让脸上带着笑容,生怕再说了什么话会刺激到凌绍,“那今天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凌公子快回去休息吧!从傍晚站到现在,也该累了,若说道歉啊……呵呵,我接受。这样可以吗?”

凌绍愣愣地点头,正想再说什么,忽然王府虚掩着的门由内推开,管家的脸露了出来:“姞月丫头,我听底下的人说你坐的马车都回来了,那你人还在门口磨蹭着什么呢?咱们刚来不清楚情况,可当地人都说越刍这里挺乱的。既然到了,那就快进府吧,别在外面耗着了。”

姞月连声应着“知道了”,复又对凌绍抱歉地笑了笑:“管家老伯在催,我先进去。凌公子,今天的事儿,你真的不必介意!那我先走,你也快回去吧!免得太晚会让家里人担心的。”

小河跟着帮腔:“就是就是,公子可别让家里人为你挂牵,只是道歉,什么时候来都可以的,哪用得着这么晚都在等着我们姑娘回来呀?”

管家见姞月和小河还在与那个陌生人说话,便再次开口催促:“姞月丫头?你要再不进来,我可要关门了啊!”

姞月匆匆对凌绍说:“我先回去了。”接着她就拎起裙角,与小河一起,几步登上了门外的台阶,迈过门槛,消失在管家身后。

管家等姞月小河二人离开,才笑眯眯地出了大门,围着凌绍转了一圈,“你是谁家的孩子?长得倒是很周正嘛!这么晚还在府外等人……莫不是喜欢上我们姞月丫头了?啧啧,你呀,有的熬了。”他又拍拍凌绍的肩膀,像是为他鼓劲一般,“努力吧,小子!回去的路上小心点儿!要是碰到了比女人还好看的男人,可千万别因着一时好奇就跑去搭讪。”

说完这些令凌绍窘迫又不解的话,管家就带着些没来由的兴奋,小步踱进了府门。

独留凌绍站在原地自言自语道:“比女人还好看的男人?什么意思?”

然而听着王府那扇红漆大门“咚”地一声关死,他回了神:“啊!居然忘了问问那位姑娘叫什么名字!我做人好失败……”

凌绍兀自后悔中,但过了没多久,他的脑子就稍微能正常运转了:那位老人和之前那个爱笑的小姑娘似乎都叫她“吉月”?

“好像……是不是吉月?”凌绍牵起被自己遗忘到角落的马,边走边发愣地在嘴中重复着管家和小河对“姞月”这个名字的发音,“还是季月?唉,名字啊名字……要不明天继续来等人吧!”

如此下定了决心的凌绍,准备明日再来“守株待兔”。

关上大门挡住了一切的外人窥视,管家这才赶上了已快要进屋的姞月,义正辞严地对她说道:“丫头,不是我说你啊,越刍这个地方乱的很,你怎么能轻易就相信一个不明身份的人,甚至还和他站在外面说了这么久的话?就刚才那个,他叫什么、是什么来历、家住哪里,你都知道吗?咱们才来了一天,我不信你这么快就能探清一个人的底细。”

姞月笑道:“没有相信。王府大门近在眼前,不过是说了几句,我也没告诉他我的名字。”

小河在一旁插嘴:“依我看,那个连话都说不全的大笨蛋也不是坏人,为了下午撞了我们的事儿还特意又来道了一回歉呢!”

管家瞪眼:“这年头,坏人都喜欢先装成笨蛋接近你!这点都不知道啊?!”

听了管家教育小河的话,姞月默了默:老伯这话真有哲理,喜欢装成笨蛋的坏人确实不少,自己就遇到过,比如苏清。

在院门口辞谢了管家,姞月和小河进了院子。

点亮蜡烛,看着烛光照出自己的影子,姞月这才忽然想起,她把苏清临走前吩咐的事情给忘掉了。托起蜡烛台出了屋,她朝外面一望,发现似乎每个院子都已经熄灯,门房那边好像也没了光亮。

该不该再回去对门房说一声呢?

姞月托着蜡烛台站在屋外举棋不定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慢慢地往大门方向走。

答应了别人交代的事情,那就要办好。

她如此想着,跟幽灵似的一路飘了过去。

……

在越刍的第三天,姞月有了空闲,便开始收拾自己住的小院子。

早在到达越刍的第一天下午,她刚进王府就忙着算来时路上花掉的钱;第二天上午又与管家老伯对账,下午则是去了将军府赴宴。

好在今天没事儿了,终于能为自己干些活啦!姞月如此想道。

喊上小河,带着借来的两个丫头,姞月投身清洁行列。屋檐上的蜘蛛网,让前来帮忙的小厮挑下来;墙面用掸子掸过,露出了原色;地上泼几盆水,就洗去了灰尘;小花坛里的枯草拔掉、路边的鸟粪铲除……忙了一个上午,小小的院子被几个人收拾得里外一新。

“谢谢你们咯!”最后,姞月打来了清水,让大家清洗一下,这才笑着送走了那几个自告奋勇来帮她打扫的女孩子。

“不用谢!下次姑娘有事尽管说。”女孩子们洗过了脸,嬉笑着离开。

姞月满足地看着干净的小院子,对小河说道:“就算不在这里过一辈子,也还是觉得收拾干净才能住得更舒服。”

小河点头附和道:“我也没法住在猪窝一样的地方。这样最好了,虽然地方小点儿,但好歹我们也有了自己的院子,比住在大通铺强多啦!”

姞月又看看院子,感觉少了些东西,于是问小河:“原来种在那边花坛里的花,现在都枯死了,让它空着多可惜,咱们要不要在里面种些东西?”

小河歪头想了想,又挽起袖子和裤脚跳进花坛里,来回走了几步,冲花坛外等她回答的姞月说道:“种花就没意思了……我看这地方虽然不大,但应该能种两棵果树。那你说咱们种什么好呢?桃树?杏树?梨树?从别处移过来几株已经长成了的,等明年咱们就能吃到新鲜果子啦!”

姞月打趣她:“就晓得吃!好吧,那就种果树。等会儿我去问问府里有没有人知道哪里能找来树种。至于你那从别处移植的主意啊,我看难办。咱们还是自己种吧!”

小河跳出花坛,“那可不一定,说不准这里还真有好心人家肯把果树卖给咱们几棵哩!不过这外面一圈需要换成小篱笆。嗯,回头我找个东西来把这些土墩子砸掉。”

姞月拍拍手说道:“那我去请示王爷,问他允许在府里种树不。对,一并也去问问管家老伯,兴许他能找到人呢!实在不行,我们就自己出门花钱买。”

小河道:“那好,我这就找锄头。”

讨论完毕,二人兵分两路,各自忙各自的任务去了。

关于种树,姞月问过庆离,得到的回答是:“你住的地方,怎么高兴怎么来。只要不是拆毁了那院子,里面变成什么样我都会不管的。”

关于树种,她又问了管家,得到的回答是:“自己种那要等多长时间?还是移过来几棵吧!刚到越刍的时候,我记得好像是看见城外有个果园,要不你去打听打听?”

谢过管家,姞月兴冲冲地跑回去拉上了小河,顺手锁好放着账本的屋门,就准备要一起出府去打听果园在哪里。

“哎,你这个说风就是雨的毛病!慢点慢点,我穿着裙子呢,跟不上你了!”小河被姞月带着,有好几次都差点儿被脚下的裙子绊倒。

姞月在前面放慢了脚步,趁小河赶上来的空回头扫了眼她的衣服,“早八百年你就不爱穿这么长的裙子了,怎么今天干完活又换上这身压箱底的了?”

小河道:“刚才锄地的时候,衣服弄脏了,我想着也没啥要紧的事儿,就换上这个应急了呗!”

说说笑笑间,两人出了大门。

门外已经有人等着她们了。

小河惊诧地一手指向在门外不远处跟站岗一般立着的凌绍,也不管动作和语气的失礼,只“咚咚咚”几步跑上前,瞪着眼问道:“怎么还是你?昨天你等着我们是为了道歉,今天这又是干什么来的?”

凌绍不好意思地摸着脑袋,说道:“我来是想……想问问那位姑娘的名字……”

“名字?”小河甩开手,实在忍受不了这过于宽大的裙子,于是弯腰系上裙子的下摆,当她直起腰来的时候,已是满脸的警戒,“昨天才认识的,姞……我们姑娘的名字为什么要告诉你啊!”

凌绍踮脚看向姞月。

姞月慢慢地走了过来,见那个几乎快要被自己忘记的人又一次出现在王府门外,而且看他的样子,很像昨晚似的等了很久。她生怕管家老伯的话成了真,也开始有些怀疑凌绍的目的不单纯了。

凌绍能看出姞月和小河的戒备,顿觉自己做人失败,难道自己长得确实令人生厌?越想越自卑,他只得黯然解释道:“我不知姑娘的名字,就是想来问问……我觉得,总不能彼此相识了,连名字都不知道,所以我在这里等着姑娘出来……”

姞月听了他的话,感到有些好笑地抿了抿嘴,试探地问道:“那么凌公子,如果我这些天都不出门呢?”

“那我就一直等,每天等。”凌绍老实地回答出自己的打算,“直到姑娘哪天出门为止。”

人都有虚荣心,姞月也不例外。有人情愿一直等着见自己一面,只为打听自己的名字,不管这个人是出于什么目的,都会让她心中升起些异样情愫。

然而满足虚荣心是有的,姞月脑子里的清醒也还在。她不敢掉以轻心——被苏清骗过一次就够了,不需要任何人再来第二次。

相对于小河的时刻警戒,姞月倒是显得平静许多,还有心情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我叫姞月,女吉的吉,月亮的月。能否问一下,凌公子这么急着想知道我的名字,是为了什么呢?难道是想扎个小草人诅咒我?”

谁知凌绍竟认真地说道:“这不成,据说巫蛊里的草人还需要生辰八字。我不会诅咒你,如果怀疑的话,那么可以让所有知道姑娘生辰的人都不要告诉我。”

姞月真的不想笑,但她忍不住,因为她身边的小河笑出了声,让她受到了影响:“哈……哈哈哈!”

这一笑,却把二人的防备之心全都笑没了。

而凌绍居然还弄不清情况:“你们笑什么?在笑我吗?喔对了,姑娘这是要去哪里?用不用我带路?别看我骑马不行,可认路还不错的。”

小河弯了腰,直拍打着姞月的后背,边笑边咳嗽着说:“怎么还有这种人呐!哈哈,笑死我了!让他带路,让他带路!正好我们还缺个人扛树苗呢!”

姞月被小河一拍,笑没了声,抽了好几口气后,她捂着肚子,对凌绍道:“凌公子要是不介意的话……请带我们去城外的果园吧!”

凌绍得了姞月的“利用”,不禁大喜:“好啊!”

他喜形于色的兴奋,再次成为姞月和小河狂笑的对象。

大事不妙

自从为姞月扛了一次树苗后,凌绍的“守株”行动更是一发而不可收拾了。几乎每天都牵着他那匹老实乖巧的马站在王府外等人——他并不怕浪费时间,反正他在兄长眼中不过是个吃闲饭的没用弟弟,一天到晚的耗在别人家门口,只要不是干坏事,那就无可厚非。

可凌绍少见的坚持,渐渐地让他的哥哥凌纪也有些犯愁。

这天,凌绍如往常一样,清早起来吃完饭就跑到马厩里将爱马洗刷干净,套好鞍子后,他牵起缰绳兴冲冲地朝外走。刚一迈出家门,却见本该比他早离家的哥哥正满脸严肃地挡在路上,看样子是在外面特意等他很久了。

“你又要去?”凌纪瞟了一眼凌绍牵着马的手,那双手布满刮痕,像是被什么粗糙的东西狠狠地磨过,“你找到人家姑娘吗?道歉了没?”

凌绍诺诺连声:“道歉了道歉了!”

凌纪见他这样,只余叹息,终是忍不住说道:“绍弟,不是我这个当哥哥的打击你,可你真能忘掉那个女人吗?我原以为我们来到越刍这里,除了能经营好我们的铺子,还能让你稍微变得开朗些,不要再去回想那个女人对你的伤害了。可你却又……唉,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凌绍慌忙解释:“不!大哥,姞月姑娘不是那种人!我去了很多次,可她从来没有嫌弃我懦弱、不会说话……上次她让我帮忙来着……”

“帮忙?”凌纪再次看向他的手,“所以你的手就变成这样了?她到底让你干了什么?还有,你每天都去,究竟能见她几次?好人家的姑娘可能每天都出门么?”

“不是天天都能见……”凌绍自是不敢告诉兄长,自己只与姞月见过三次,因又拉着缰绳,想背过去把手藏起来。他身边的马不舒服地一仰头,让他欲盖弥彰的行为被凌纪一览无余。

凌纪见状,心知拿他没辙,只得央求道:“我平时忙着做生意,无暇顾及其他。你嫂子眼看就要生了,就当我这个做哥哥的求你一次,求你在家里呆着,帮我照看一下她——这样我在外面也好放心啊!家里的几个老妈子都是外人,我是真的不敢相信她们,一旦遇到了什么大事,若一时没个能当家的,她们可不就要乱套了。”

凌绍将手摊开,放在眼前痴痴地看了好一会儿,最终抬头道:“我明白了,大哥。”

看弟弟这般失落,凌纪也有些心虚,他连忙又保证道:“大哥在这里认识了不少人,等过几天没事的时候,也去问问那个姑娘的性格如何、是不是适合你。你要是真的喜欢了人家,如果她能愿意,那大哥可以帮你去提亲啊!”

凌绍低头道:“不可能的吧……她是王府的人……”

“什么王府不王府!”凌纪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听人家说了,礼王爷那王府里,既没有妹妹也没有姐姐。你那个姞月姑娘,不就是前几天张老爷说的王府女账房么?咳,就说你那天魂不守舍的,连张老爷说了什么都忘了?只一门心思想着要去给人家道歉啦?”

“可是她……”凌绍还在犹豫。

“什么可是!”凌纪扯着弟弟就往回走,“不过是个王府账房,地位再怎么高,也是下人身份,不可能会有太强的门第观念——再说了,咱们家也是小有积蓄的,就不信配不上她!”

凌绍被动地由凌纪拉着进了家门,还是不敢去想这个问题:“我不能……”

凌纪深知弟弟瞻前顾后的性格,于是也不再搭理他的愁眉苦脸,径自牵了马,出门谈生意去了。

同样是清晨,王府里,早早起身的姞月与小河合力抬来了一大桶水,哗啦哗啦地浇在刚刚移植过来的桃树树根边。

“没想到他们还真愿意给树苗呢!”姞月擦把汗,颇有成就感地看着那两棵一人多高的树苗,“明年大概就能结果了吧?”

“桃三杏四,这桃树我看也有一两年了,说不定明年真的能结果子呢!”小河遗憾地撴下木桶,“昨天在人家果园子里,咱俩都忘了问这树长了多少年了。不过,若说昨天这事儿,最该感谢的还是那个凌绍,要没了他,只凭就咱们两个,可怎么把树苗带回来呀!”

姞月也放下了舀水的勺子,皱眉道:“就不知他的手有没有被这么粗的树干划伤,都怪我当时没想到这一层,要是有什么手套之类的可能好些……”

小河不清楚手套是什么东西,但却了解姞月在自责什么,所以她笑道:“哎,这可不能怨我们,那是他自告奋勇的。不过我想啊,他恐怕更愿意受些小伤,也好让某些人心疼呀!”

姞月伸手拧了小河一把,嗔道:“你说什么呐!”

小河且笑且逃,逃了没几步,见姞月并没有来追自己,便大了胆继续调侃:“你别装样子!哈哈,脸红了哟!看吧,你还是知道那呆子是干什么来等人的。不就是对你一见钟……”

姞月一把扔了勺子就飞扑过去要掐小河的嘴,“乱说乱说!我们才见了三次而已!”

小河撒腿就跑,边跑边回头笑着叫道:“害羞啦害羞啦!咱们的姞月姑娘也学会害羞啦!”

跑了没多久,姞月终于没了力气,喘息着坐倒在地上——反正她外面罩着一层干活时专门穿的大袍子,也不怕弄脏。

“我累了!”姞月抱膝,脸上红扑扑的,仰头望着天空,“小河,咱俩别闹了,好不容易清闲下来,弄出一身汗多不好。”

小河笑到脱力,于是也学姞月一样坐在了地上,抬头看天空里不断变出各种形状的云彩。

“你说……”姞月一静下来,就要发愣,她一手搭在膝盖上,一手反托着下巴,“那个凌绍会不会又是第二个苏清?”

“第二个苏大人?”小河知道姞月与苏清之间的“恩恩怨怨”,自然明白姞月这里的话是什么意思。因此她不确定地说道:“你是说那个呆子?可你不觉得他很呆吗?居然还有人会用这种办法搭讪。”

姞月伸手挡住逐渐升起的太阳,“我还没见过这么天然呆的人,他八成也在装傻!只是,我这次又有什么被别人关注到的嫌疑了?”

小河扬手拉住姞月,两人互相借力起了身。

“不会的,你上次那是没有防备就被苏大人骗了,这回多多注意一下那个呆子就行!说不定他就是那样的呆呢!”

“我昨天已经很仔细地在观察那个凌绍了,可是什么马脚都没发现。”姞月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上次苏清的事儿上,我好歹也还看出了些不对劲,只是没往坏的方面去想。但这次……也许凌绍比苏清更会装?”

小河点点她的额头,说道:“你这里,装得东西太多了!疑神疑鬼的做什么?大不了还有王府撑腰哩!这次可和上回你被骗的时候大还不一样了,越刍是礼王爷的地盘,再加上你同战红姑娘的交情……那个呆子能把你怎么样啊?”

姞月捂着受伤的额头,怨念地说道:“虽然今非昔比让我也有了些信心——但是你的手指头为什么非要点在我撞出了包的地方啊!很疼的!”

小河佯装惊讶:“咦?那个包不是已经被咱们无所不能的苏大人给揉没了么?”

姞月:“……算你狠!”

被小河戏称为“无所不能”的苏大人苏清,此刻正带了两个重重的黑眼圈、顶着一下巴青色的胡茬子,难得没了一贯保持的冷情形象,整个人都显得颓废不已。他风尘仆仆、一脸疲惫地半靠在庆离书房里的椅子上,同某人谈论所谓的“大事”。

“我刚回来,你有事要说?”苏清言简意赅地用表情向庆离宣告:我很累,有话快放!

庆离端着茶杯哼唧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摸摸鼻子,准备“先礼后兵”:“那个……你两天都没休息么?”

苏清虽累,但脸上的表情依然还是比较丰富的。他讥讽地看了庆离一眼,不答反问:“我都已经是这副模样了,你说有没有休息好?”

明知故问不好,可庆离确实是只有这种办法了,他想先用尽量缓和的话语来平复苏清接下来可能会出现的暴怒。所以,庆离清清嗓子,继续太极:“还是刑部的案子吧?要不要说来听听,让我也微尽薄力、给你参详参详?”

苏清累到极致,没功夫同他废话,于是直奔主题而去:“有话直说,我真的没精力跟你打哑谜。至于这次的案件……你是没法‘微尽’你的‘薄力’了,所以你不管也罢。”

庆离又哼唧了片刻,终于在苏清愈发不耐烦的神情中惴惴地说道:“要不,我还是等你休息好了再说?其实想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苏清及时递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兄弟,你想耍我吗?”

庆离扶额而叹:“清,你究竟在哪里过了这两天啊?怎么回来之后的用词都变得这么市井了?”

“说还是不说?”苏清眯眼。

庆离见转移话题无效,只得摸着鼻子小声地说道:“如果我说了,那你可先得保证听了之后不会直接跳起来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