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梦七离音第 45 章

有女婢守在门外听了听动静，就把周围的灯都熄灭掉了。清泓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那间传递出火热的屋子，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身走进黑夜里。他心想，这样也好，这样，就更加接近那样的结局了。

第二天，寻音醒来，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七夜，轻手轻脚的下床。她没有叫醒他，而是按照约定去找清泓，准备出发去地宫。

清泓问，“你不打算跟他告别吗？”

“不了。如果真的道别，我怕我会难过得走不掉，现在的我，更需要勇气和决绝。”她从清泓的手中拿过两生权杖，回头看了一眼星移宫的方向，而后毫不犹豫地向前走去。

按照地图的指示，地宫的入口在日光之森。

这些时日一直住在冰月之湖，许久未到日光之森来，平日里苍翠的树林仿佛都衰败了。清泓看到寻音不断地向四处张望，眼光中满是哀伤，便宽慰道，“会好起来的，等到我们把弥安的灵魂震慑住，就能够找到恢复这里的办法。云离和云瑶都已经不在，万灵长也都战亡，救赎之树的灵气衰竭下去，这样的局面，我们只能先看着，无能为力。”

寻音点头，但是心中还是忍不住难过。当初她来这里的时候，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的美好，像是仙境一样，她还记得自己当初颤动的心情。可现在眼前的一切，都在昭示着，短短数月，灵界元气大伤，现在不止树，花，草这些自然的生命正在衰败，连那些自由自在的灵都不见了踪影。

来到那棵七公主化身的树前，清泓仔细地观察四周的情形，希望找到入口。寻音望着那棵树，想象着在记忆长廊里见到七公主时的样子。她到底是带着怎样的感情死去的？不能再看见自己深爱的人与能够预见到结局带给她什么样的绝望？

她想不出什么头绪来，只是牢牢地握紧手中的两生权杖，警觉地看着四周的动静，直到清泓说，“找到了，寻音！”他俯身拂开了石碑上的尘土，显露出了一长串上古的字符，她上前试着把那句咒语念了出来，可是地宫的门并没有被打卡。

“怎么会这样？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没有念对？”

寻音趴在石碑上，又仔细地看了一下，然后用手把石碑最下角的尘土也拂开，看到了一行很小很小的字。“先生，上面说要等到日头西斜的时候咒语才可以生效。而且我们还差一句话，一句很重要的话。”寻音仰头看着由七公主化身的树，“我们必须要知道，她想要说什么。”

清泓疑惑地看着寻音，“什么意思？”

“石碑上面的记载是，太阳西落，当七公主的眼睛对着太阳下山的方向时，念出的咒语方能奏效。可是就算咒语对了，如果不能知道七公主想要说什么，地宫的门也不会打开。”

“七公主想要说什么？”清泓看着树若有所思。

寻音摇头，“先生，时间不多了，如果错过了今天的时间，我们便要等明天。”

“难道石碑上没有任何的提示吗？”

“没有。”寻音遗憾地摇了摇头。

清泓坐在大树下沉思，寻音坐在他的身边，太阳渐渐地开始西移。

忽然天边传来响动，她抬头看去，发现七夜正急冲下来，一下子站在她的面前。她有点惊慌，想要退开去，却被他拉住双手，动弹不得。他终究还是不管不顾地追来了，可是纵使见到了这一面，又能如何？

“你居然敢就这样走掉！”他狠狠地按住她的肩膀，眼中喷火。

寻音低下头，“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七夜，我很想留下来，但是又不得不走，这样，还不如不要告别。不告别，还能将悲伤减轻些。”

七夜看着她，双手紧紧握成了拳，“你为昨夜的事情后悔了吗？”

寻音抬起头，“不后悔，永远都不会后悔！”

清泓一听，灵光闪现，一下子站了起来，“寻音，快念咒语！”

寻音点头，立刻对着大树念咒语。树的周围浮动起蓝色的光圈，最后，清泓默念一句话，把它加进了咒语里面。树慢慢地开始移动，然后一个巨大的入口在树的下面涌现。尘土不断地涌出来，通往地下的石阶也落满尘埃，纵使如此，依然能看出那打造那石阶的材质是上乘的。

“七夜，我必须要走了。”寻音试图拿开七夜放在她身上的手，七夜却紧紧地抓住。

清泓也帮忙劝道，“殿下，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若等到弥安恢复元气，一切都来不及了。”

七夜低下头去，缓缓地，一点点地松开了手。寻音后退了两步，决然地踏上了石阶。

“我等你。”他看着她的身影说，“无论多久，我都等你回来。”他说的那样脆弱而哀恳，寻音的心狠狠地颤动着，却强忍着没有侧头看向他，而是坚毅地往地下走去。

清泓看了七夜一眼，庄重地行了个礼，也举步往下走去。

地宫的大门渐渐地关上，七夜忽然有一种冲动，很想要随着跳进去。他的脑中刚显现这种意念，大树忽然发出了蓝色的光芒，有一个声音在呼唤他，“七夜，你不能这样做。”

他停下了脚步，四处张望，“谁？谁在说话！”

他的话音刚落，地宫的门轰然关上。那棵树静静地站立着，仿佛动了动，而后一个光圈从树顶飞了下来。

第 119 章

七夜警觉地往后退了一步，那光圈幻化成一个女子站在他的面前。

“你是，七公主？”他不确定地问。

那美丽的女子盈盈一笑，“是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已经…”

“是，我已经死了，现在你看到的，不过是一魄。我守在这里，等到地宫重新被启用的那一天，解开身上的咒语，醒过来。他们去轮回之境，是清泓看到的结局，你不能参与其中，因为最后，能够幸免于难的，只有你一个人。”

七夜握紧拳头，上前几步，“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七公主柔和地笑道，“结局是所有人都会死去，除了你。老天爷是眷顾你的，纵然他们都死了，你仍然得到了一个上天恩赐的宝贝。所以不要再不确定，不要再怀疑她对你的感情。她已经竭尽全力在弥补你，不想你带着遗憾终了此生。”

“我不要这种结局！我要去阻止！”七夜冲到大树下面，发动法术想要推开大树，七公主摇了摇头，“没用的，不要白费力气，地宫的门一旦关上，就不会再开启。何况，你懂得石碑上的文字吗？除了寻音应该没有人知道。我跟你本是同宗，我并不想害你。面对现实吧七夜。”

七夜的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碎裂。他的双手不甘的抠着树皮，而后缓缓的滑落到地上。所有人都会死去，这种结局就是清泓看到的吗？为什么他什么都不能做，为什么他要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为什么千年前的悲剧还要再上演一次？老天爷眷顾他？老天爷对他最为残忍才是！他想要她回来，想要用一生的时间让她爱上自己。她带他回千户侯府，是在弥补他。她心里爱的那个人，她无法回来的打算，她早就把所有的后路都断掉了…

“没有什么办法了吗？这一切都注定了吗？”他抬头看向七公主。

七公主叹了口气，走到他的面前，伸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振作起来，你是灵王的后代，不是一般人，你肩负着整个灵界的将来。还有很多新的生命将降生在这个世界上，你的臣民都在看着你，生活还在继续。”

“当年父王一时意气，铸成了大错，千年之前和千年之后的这两场劫难已经耗光了灵界的元气。如果当时他不执意对妖赶尽杀绝，如果当时他肯听我的劝告而不是杀掉妖王，那么今天的一切本可以避免，那个孩子就不会带着那么重的杀戮回来。”

七夜看着她的眼睛，“你是否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爱上妖王，哪怕他给自己的族人带来这么深重的灾难？”

她笑着点了点头，“从来没有后悔过，事实上那段日子是我一生最幸福快乐的时光。爱，是法则禁锢不了的东西，与身份，立场都无关。无论今夕何夕。清泓，你，云离，包括扶风，都作出了自己认为最正确的选择。”

寻音和清泓在漆黑的地宫中行走。她本来想要用光明术，可是清泓怕动静太大，会惊扰被镇压在这里的怨灵，让两人发生不该有的危险，所以他们只是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

“哎哟！”寻音脚下踩空，滚了下去，清泓想要俯身拉住，可是只来得及拉住衣角，还是没能阻止她滚落。

“疼死我啦，疼死我啦！”忽然又是一声，清泓和寻音皆是一愣，然后寻音觉得有什么东西正从自己脖子的地方爬出来。“发光术！”那个声音又叫了一声，仿佛萤火虫一样的光芒亮了起来。

“一一零！你怎么会在这里？！”寻音很是震惊。清泓也很震惊，几步来到一一零的面前，“你这个小精真大胆，居然敢擅自跟随我们进入地宫，不要命了！”

“博学之灵，您别生气，我是害怕你们不能用咒语，没有照明的东西才偷偷溜进来的。”它笑了笑，说道，“你们不要把我当成精啊，当成油灯，会发光的东西，甚至是萤火虫，怎么都好，看我还能领路呢！”他说着，不等清泓说话，就往前面飞去。清泓扶起寻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地宫的门不可能重新打开，所以也只能借由它发出的光亮，跟了上去。

地宫很是安静，空气也很潮湿。寻音和清泓小心地看地上的路，时不时地把一一零弄下来，观察地图。

这个地宫被修建得很复杂，出口和入口明明相距不远，但是连接两者的路光是目测就有几十条，仿佛迷宫一样，他们一旦走错，就要花费大力气才能够返回。所以为了避免浪费时间，每次到岔路口，清泓都要仔细观察地形，才作出决定往哪里走。

他能感觉到这里四周蕴含着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会经由某个点而引发。所以纵使路上碰到什么游魂，他们也是尽量躲避，而不轻易攻击，他总有种预感，他们只要发动攻击，那股力量就会醒来。

小心翼翼地走了许久，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清泓提议在一个地方坐下来稍作休整。

一一零也飞累了，坐在寻音的肩膀上，小声地说，“博学之灵，您有把握杀掉那个妖怪吗？”

清泓看了它一眼，“不敢说有把握，但也要尽力试一试。”

“哦，”一一零点头，忽然看着寻音，“寻音寻音，你只会轮回术吗？”

寻音看了清泓一眼，回答道，“我一直在学光明术，轮回术似乎生来就会。”

一一零叹气，“真可惜，听说如果同时会三种法术的话，有一招必杀技呢。”

清泓低喝道，“不要胡说。”

“我才不是胡说，我偷偷看到的。就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古书上面记载，如果同时拥有三种强大的法术，轮回术，光明术，寒冰术，并同时使用出绝招，就能够有一招毁天灭地的必杀技！”

寻音凝望着清泓，“先生，您并没有告诉过我。”

清泓说，“寻音，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这个必杀技根本就不存在。我就是同时会三种法术的人，但是我从来不知道这个必杀技，也从没有见谁用过，有的时候，传说就只是传说，不能信。何况，我们三人，上次也联手使用了三个法术的绝招，结果你也看到了。”

“书上说，必须是三个法术集中在一个人身上，而且这个人还必须…还必须有一个条件才能够使出必杀技。先生你肯定不具备那个条件！”一一零不高兴地撇了撇嘴。都说博学之灵无所不知，可是他好像完全不知道必杀技的事情，博学之灵的名号难道是挂出来招摇撞骗的？它不满地想。

“好了一一零，闭上你的嘴，不许再说。”清泓严厉地说，一一零缩了缩脖子，乖乖地闭上嘴。

休息了一会儿，三个人决定接着赶路，因为在越短的时间内到达轮回之境，就意味着弥安恢复的可能性越小，他们越容易寻到方法打败她。可是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当他们行到一处空地的时候，周围的灯火忽然都亮了起来，整个大殿一览无遗。

清泓伸手把寻音护在身后，眼睛看着空荡荡的正座。这里四周都积攒着怨气，而且有一种很强大的力量正在慢慢的凝聚。他跟寻音都不是这股力量的对手，这力量，很有可能…

“是何人这么大胆，敢擅闯地宫？！”声如洪钟，凝聚着满满的力量。寻音看着正坐上闪耀起了紫色的光电，然后一个影像显现了出来，她吓得尖叫一声。

正座上显现出来的影子，正是妖王！

他锁眉看了清泓一眼，又看向寻音，缓缓地站了起来，厉声问道，“谁允许你们进入地宫的？难道不知道这里是我安眠的地方，是禁区吗？所有擅闯者都得死！”

寻音有些惧怕他强大的气势，还有他说话的时候那满满的压迫感。她会不知所措的想要退却。

“你是谁？”妖王忽然从正座上走下来，目光看着寻音的银发，“为什么你身上有我这么熟悉的气息？”

寻音看到他走近，高大的身躯仿佛山峰一样。她慢慢地往后退，直到后面是墙壁再也没有地方可以退，目光仍是惊恐地看着他。她怕他，不知道为何，怎么也止不住那种从脚底涌上来的惧怕。一一零显然也吓得不轻，早就钻进她的衣领里去了。

时间所剩不多，清泓壮了壮胆子说，“妖王陛下，想必您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我们有很重要的事情…”

妖王丝毫不理会他，只是盯着寻音问，“说，你是谁！”

“我叫寻音，是一个凡人。”寻音颤抖地回答。

“凡人？凡人怎么会有银色的头发，紫色的眼睛？你撒谎！”妖王猛地掐住了寻音的脖子，“你快点跟我说你是谁？你跟小七有没有关系！如果你不说，我马上掐断你的脖子！！”

清泓连忙说，“妖王，使不得！这是你和七公主的后人，你不能杀了她！”

妖王愣了一下，转过头看他，“后人？”

“是，是您跟七公主留下的血脉。”

“你骗我！”妖王手上再度用力，寻音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只听他咆哮道，“小七死在我的前面，我的孩子也被可恶的灵王杀死了。你们灵没有一个好东西，我要杀掉你们！”他说着，手中升起了光圈，眼看就要拍向寻音的头。

清泓连忙大声地说，“我们能把七公主带来见您！”

妖王果然停了下来，不相信地问道，“你能找到小七？”

“是，能找到。我让七公主亲自向你说明，当年灵王欺骗了你，她并没有死，还生下了你们的孩子。”

“那你快去！我要听小七亲口跟我说！如果一柱香之内你没有回来，我就亲手杀掉这个孩子！”

清泓点头，给探出脑袋的一一零递了个眼神。虽然担心寻音的安危，但他还是马不停蹄地按来时的路返回去。

第 120 章

寻音缩在角落里面，看着妖王在大殿上来回踱步。他长得很英俊，但有一股杀戮之气。与记忆长廊中见到的那个人并不完全一样。他的脸有些黑，全身仿佛有一股气流在燃烧，那是数万年的怨气累积起来的力量，异常地强大。

“你们到地宫来，究竟想要做什么？”他忽然向她看了过来。她虽然还有点怕他，但是已没有最初的那种恐惧，如实地回答道，“去轮回之境，制止一个人，阻止战争的发生。”她很清楚弥安身上亦有妖王的力量。

“轮回之境？”他仿佛回忆一样地说，“我以为那个死老头子会一把火烧了轮回之境，没想到他竟然把它保留了下来，只是愚蠢地镇压它。妖没有那么容易善罢甘休的，我们终有一日会卷土重来，一雪前耻！”

听了他的话，寻音鼓足勇气说，“可是你们这样一遍又一遍地互相寻仇，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妖为什么总不能安分地守在自己的土地上，而要去掠夺灵呢？！”

妖王的目光凌厉的扫了过来，“放肆！”寻音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他冷哼一声，喊道，“你懂什么？！灵自恃自己身份高贵，从来没有把我们妖放在眼里，他们把我们赶到了轮回之境，还逼迫我们向他们纳贡，犹如奴隶一般。要知道，上古的时候，妖跟灵是平起平坐的！要不是历代处心积虑的灵王削弱我们的力量，我们哪里用得着向他们称臣！可纵使这样他们也不如意，最后还非要我们把世代繁衍的轮回之境让出来，要我们与灵混住，这是对整个种族的侮辱！所以，我才不让他们如意，才时不时地发动战争，希望能够为自己的族人争取哪怕一点点的利益！”

寻音看着他，大着胆子又问，“您侵略灵的时候，顾虑过七公主的感受吗？那些都是她的族人，都是她的子民，您这样做，不怕她伤心吗？”

他拂袖转身，走到正座上坐下，满脸的怒气，“自从遇到小七以后，我已经让族人收敛了，甚至还想过跟灵王谈条件。可是那灵王步步相逼，非要置我们于死地，甚至还处死了我最心爱的小七！小七一定很恨我，她恨自己爱上我，才会有那般的下场…”他忽然又站了起来，目光如炬，“刚刚那个男人是骗我的吧？他说要带小七来见我，可是小七根本就不会来见我，他这么做只是想自己跑掉对吧！”他向寻音冲了过来，一下子把她按在墙壁上。这一次，寻音没有慌乱，只是望着他的眼睛平静地说，“您自己都没有那种自信吗？”

妖王看着她，“什么自信？”

“七公主爱着您的自信。”寻音的恐惧忽然消失不见了，在距离他这么近以后才发现，她对他的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感情，找到了一个落脚点后，全数发泄了出去。也许她真的是他的后人，所以才会有共同的一种心情。“她真正地爱着您，所以不管妖灵不能相恋的法则，不管不顾地爱着您，甚至不惜违逆自己的父亲，为您辛苦地孕育着你们的孩子。哪怕她真的因你而死，她也绝不会后悔，她不会怪你，永远不会。”

妖王愣了一下，看着她认真的表情，“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同样深深地爱着那样一个不能爱着的人。哪怕他死，哪怕他把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这个世界上，要我独自承担一切的苦难，我都不后悔自己爱着他。”

妖王怔怔地看着寻音，“他，死了吗？因你而死的？”

“不，他不是因我而死，而是为了守护这个世界而死。因为妖与灵之间的恩怨已经死了太多的人。这次我们前来，就是要化解这万年的恩怨，并希望还世间一个太平。妖王，您跟七公主的爱情感天动地，可是您有没有想过，妖的复仇只会让您跟七公主之间有着更加沉重的枷锁，如果不能放下恩怨是非，你们永远都没有办法像正常人一样相爱相守。再入轮回，再次相遇。”

妖王怒道，“是灵不放过我们妖，不是我们妖要复仇！”

“灵已经放下了！很早就放下了！灵王死去，灵界一分为三，上一次大战，这一次大战，已经死了无数的人，难道这一切还不够吗！难道所有的痛苦不能在您的手上终结，难道这一切真的是一个无法解开的结吗！”寻音忍不住流下泪来，无数张脸从自己的眼前飘过，那些曾经的美好，遗失在一滴滴眼泪中，“那么多人，都为那与他们无关的恩怨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生灵涂炭真的好吗？您难道不向往家的温暖，在凡尘中找到平常的幸福？”

“让一切终结吧，妖王。”一声轻柔的呼唤从侧面传来，妖王猛地转过头，看到一身银白的女子，安静地站着。

“小七！”他欣喜地走过去，想要抱她，她却往后退了一步，看着他。

他怒道，“你真的是在怪我吗？！”

女子摇头，“其实，在这之前，我真的从来没有怪过你，也从来没有后悔自己爱上你。知道父王把你的头颅砍下来的那一刻，我恨不得代你死去，可是我有了你的孩子，我不能那样死去，我唯一怪你的是，你居然利用我们的孩子，来完成妖对灵的复仇。”

妖王猛地握紧拳头，转过身去，“我没有！”

“到了今天，你还不愿意对我说实话吗？如果没有，为什么本来好好的孩子会突然有了一种神秘的邪恶力量，我用尽全力都不能毁掉那股力量。你等得，不就是今天这样的局面吗？我知道你看着族人被赶尽杀绝的痛苦，可是你想过没有，今天，我站在日光之森，遥遥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双手染满血腥，自己的族人一个一个的倒下。如果说当初的父王不能被原谅，今天你的所做所为，与当年的父王有什么差别！”

妖王的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抿着嘴不说话。

七公主朝寻音走了过去，伸手放在她的头顶，轻柔地说，“我的孩子，本来都应该像这样，善良，纯洁，而不是一心想着复仇，一心想着杀戮。你释放了我原本封锁的那个灵魂，要的，不就是这样的局面吗？灵界几乎毁于一旦，而我也终于开始恨你，你要的，真的就是这种结果吗？”

妖王看着她，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我们本都已经死了，强留下的魂魄，一个是为了复仇，另一个是为了守护自己的故乡。如果我必须要与你站在敌对面上，才能够终止这一切，那么来吧。”七公主缓缓地飘到半空中，脚下生成了蓝色的法印，她举起双手，冷漠地看着妖王，“出手吧。”

“小七，我们一定要走到这一步吗？”

“与我一绝死战或者阻止悲剧的发生，你选择其一。”七公主的口气很坚决，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你明知道我不可能向你出手！”

“那，你就阻止她！”七公主伸手，指着远处，那应该是轮回之境的方向。

妖王低下头，凛冽的气势散去了大半，他有些像不知所措的孩子，怔忪地站在原地。七公主叹了口气，落到地上，执起他的手，“为什么还是放不下呢？为什么不阻止你的女儿做出毁天灭地的事情呢？为什么事情明明还有转圜的余地，你偏要让它陷入死境？难道说，世界上的生灵全部毁灭，再无一丝生气，真的是你所希望看到的？”

清泓终于开口道，“所有的生命都有它存在的价值，所有的生命也都是美好的。当年灵王确实犯下了不可扭转的大错，但我们这些后人，衷心地希望这个错误可以终结，世间可以太平，有情人可以相守，一家人可以平安到老，不再有什么生离死别，不再有什么苦难。”

妖王凝望着七公主，终于缓缓开口，“我要怎么做？”

七公主高兴地点了点头，“走吧，跟我一起，阻止这一切的发生。现在还来得及。”

清泓和寻音高兴地对看了一眼，心中有说不出的喜悦。如果妖王跟七公主能够帮忙，事情就会简单很多，也许一切就都可以结束了。他们牵起的手已经昭示着妖跟灵之间的冰释，一切都会重新开始，命运的齿轮也将会重新旋转。

七公主转过头看了寻音和清泓一眼，眼中有一抹哀伤，然而稍纵即逝。妖王念了咒语，宫殿上出现了一个传送点，可以直接到达轮回之境。四个人依次进入传送点，时空扭转，曾经熟悉的地方一下子出现在面前。

他们往那个人所在的地方走，所有人都知道，一切终将结束，有的人会守到应有的惩罚。虽然有的人再不能回来，但完成他们未完成的愿望，也算是告慰亡灵了。

轮回之境乌云密布，四处都是奇怪的响声，寻音和清泓跟在妖王和七公主的后面，警觉地看着四周。

终

忽然四周，猎猎风起，四个人皆停下了脚步。远处黑云翻滚，而后一人自一团漆黑中走了出来。她的影子很孤独，周身都笼罩着黑色的雾气，面容苍白，嘴角却挂着一抹邪笑。

她见到寻音，轻蔑地说，“怎么，整个灵界只剩下这么些人了么？”

妖王举起双手，缓缓地说，“你收手吧。妖灵的恩怨我已经放下，现在，我只想跟小七去投胎，结束这一切。我的双手已经沾染了太多的杀戮，而你如果现在回头也还来得及。”

“你要我收手？”弥安看着妖王，忽然大笑了起来，“我没有听错吧？”

七公主上前，看着弥安说，“放手吧孩子，这些苦难本都不该由你来承受，你承受了不该你承受的，谁都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弥安看了七公主一眼，一挥袖子冷哼道，“笑话！眼看整个灵界就要毁于一旦，我把所有的妖都放了出去，大仇就要得报，万万没有现在就收手的道理！结果，我希望看到什么样的结果你知道？恐怕最没有资格说这种话的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