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音想起家里的双亲,再也忍不住,几步上前,几乎是哀求地说,“弥安,我求求你放手吧,爹娘还在家里等你,大错已经铸成,只要你把身上的力量散去,就还有机会!”

“机会?”弥安看着自己的双手,“我做凡人的时候,从来没有人给过我机会。直到我拥有了力量才知道,机会从来就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争取来的!你们不用再说了,要打就痛痛快快地打,我是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收手的!”

妖王叹了口气,双手往下一拉,弥安一下子痛得在地上打滚。他发动法术,把付诸于弥安身上的力量抽离了出来。那力量本来为他所拥有,与他一脉相承,但他把那代表力量的光球毫不犹豫地毁掉了。“小七,”他转身握着七公主的手,“我真的放下了,数万年的恩怨,其实不过是人心里的执念,只要看开了,就没有什么放不下的。我已经收回了我的力量,也不想再做孤魂野鬼,我先走一步了。”

七公主握着他的手,含泪点了点头,“你等着我,来世,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妖王微笑,轻轻地吻了一下七公主的额头,而后随风散成了无数的光点,飘远。

“弥安,不要再执迷不悟了!现在你已经没有力量能够跟我们抗衡!”清泓举起权杖,却见那边的弥安缓缓地站了起来,眼眸通红,周身仿佛燃烧的火焰。

“你们以为,让妖王把力量收回,我就会被你们打败吗?”她站了起来,缓缓地移动步子,脚下的法印已经在她的移动中形成。

七公主凝眸看着她,“糟糕,她体内还存在的那个灵魂,拥有与一千年前的寻音大殿一样的力量。”那个灵魂本来与寻音一样都是七公主的孩子,妖王收回的,只是他加诸在弥安身上的力量。还有她身上那股强大的怨气,强大到能够毁天灭地的怨气,让这力量迅速地膨胀。她出卖了自己的灵魂,出卖了自己的生命,只为得到那力量!

一一零钻出脑袋,寻音把它丢给七公主,握着两生权杖,准备开始迎战。

“异界往生!”弥安发动攻击,清泓和寻音连忙闪躲,若不是她受了伤,妖王的力量又被收回,他们绝没有办法这么轻易的躲过。弥安见自己的力量确实被削弱,又恼火了起来,召唤出许许多多的恶灵和妖,向寻音三人围攻了过来。

清泓和七公主应付那些妖和恶灵,寻音则专心对付弥安。

“我们真的要走到这一步吗弥安?”寻音恳求地望着她,“我们是姐妹,是骨肉相连的亲人,你有这么恨我吗?”

“我恨你,我恨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你永远不知道属于我的荣耀被你一点点夺走的时候,我内心的憎恨。你一点都不知道,当我知道我最敬爱的爹一点都不疼我的时候,我内心的绝望。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有,你什么都有!”她的嘴唇已经变成紫黑色,寻音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只能忙于应付她频频发动的攻击。

“我要用我的生命,用我全部的力量诅咒这个世界,我要让它毁掉,我要让所有人都死去!”她一边说,一边凝聚着力量,脚下的法印已经变成黑色,头上也是乌云滚滚。

“寻音,快阻止她!”七公主和清泓同时大喊,寻音连忙发动法阵,放出攻击,攻向弥安。可是她的攻击立刻被弥安吸收了进去。“她要用生命下最毒的诅咒,她要用所有的力量和掌控的所有恶灵,妖来施行这个法术,她要毁灭掉这个世界!”清泓大声地说。只见弥安周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圈,她脚下的法印燃烧了起来,而后迸射出犹如白炽一样的光芒。整个空间里的一切都被笼罩进了这个光芒之中,很亮,却什么都看不见。

该怎么办?这下该怎么办?寻音握着两生权杖,乱了手脚。

清泓摆脱了身边的恶灵,用传声术对寻音说,“呆会,我冲开一条道,只要你看见光圈中间的人,就马上发动攻击,不要顾虑我。”

“先生,不可以这样!”

“没时间了!再晚,就都来不及了!”清泓说完,没再等寻音说话,而是化成了一道光向前方冲去。寻音看到了光圈之中正在发动法术的弥安的影像,含泪放出了攻击。

“碰!”弥安受到攻击,那光芒减弱了一些,能看清周围的景物了。但随即她也向寻音放出了攻击,那光束直接穿过寻音的肩胛,她一下子蹲在了地上。

“愚蠢!”弥安好像在把什么东西捏碎,吞进肚子里,而后那光芒重新强大了起来,只听弥安说,“最后的一击,毁天灭地!”

一一零大喊,“七公主,你快想办法救救寻音,你快想办法让寻音会寒冰术,七公主!”

“寻音的身上,已经拥有了寒冰术。”七公主忽然喃喃地说,目光哀痛,“你是说那必杀技吗?”

“书上记载那必杀技可以拯救世界,不是吗?”

那边弥安已经放出了一个巨大的光球,七公主看着寻音的方向,发现寻音也正在看她。“若是有什么办法,求你快点说,弥安已经放出招式,再晚就来不及了!

七公主哀默地说,“你拥有使用必杀技的所有条件,所以只要你想,就可以使用必杀技阻止弥安。”

“可我并没有寒冰术…”

“你肚子里的小生命,生来就是最强寒冰术的继承者。”

寻音一惊,低下头去,发现肚子的地方放出了蓝色的光芒。她不再犹豫,先是发动法阵,而后同时凝聚起身上三股力量,挥舞着两生权杖,大声地说,“轮回重生!”

巨大的光芒从两生权杖爆发了出来,冲上前,与弥安放出的光圈相抗衡,但弥安的光圈,力量显然还略大于她,她顶着巨大的压力,渐渐有些不支地跪到地上。只剩下她一个了,她拼尽全力也要守护住这个世界,为了那么多死去的人,为了那么多奋不顾身的人,她不能倒下去!

“果果,我要赢,我一定要赢!”

弥安见她仍在挣扎,用尽全身的力气发起最后的攻击,那光圈慢慢地就要压过寻音的光圈,眼看就逼到了寻音的面前。真的要输了吗?被那么多人寄予了厚望,那么多人用生命来帮助她,她就要这样被弥安打败了吗?她不甘心,她不甘心!

泪水滚落下来,飘散到空气中,寻音忽然发现自己握着权杖的手温暖了起来。

她扭头,看见蒙子依和蒙以勋把手放在她的手上,他们说,“寻音不要放弃。”而后又有两只手搭了上来,是君泽和景梦,他们也对她说,“我们在这里,一直都在你的身边。”

她的泪水不断地滚落,握着权杖的手在剧烈颤抖着,然后北辰,莫鸢,炎九,雪球,这些人都来到了她的身边,把手放在她的手上,“你是我们最后的希望,勇敢一点,拯救这个世界。”

最后,清泓也走了过来,“我们一直在你身边,从未走开,我们与你同在。”

寻音身上的血液仿佛燃烧了起来,她咬着牙,重新站了起来,看向弥安的方向,终于狠下了心肠,“你要毁灭这个世界,我绝不容许!弥安你一错再错,大错特错,我用我的生命发誓,决不放过你!”

“轮回重生!”这一次,所有人与寻音一起喊。两生权杖放出的光圈威力渐渐扩大,然后轰然冲向了弥安,弥安惨叫了一声以后,灰飞烟灭。

周围的光芒散去,轮回之境的阴霾也渐渐消失,天空恢复了澄静,本来枯败的树木重新绿了起来,静止的河流又开始流动,红日缓缓地升起。整个世界很安静,隐约还能听到低低的鸟叫声,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一一零惊慌地看着周围,回头问七公主,“寻音呢?”

七公主伸手接住了从天空中飘下的一个蓝色光点,影像渐渐模糊了起来,“把这个交给七夜。”说完,她也如风一样散去了。缘起缘灭,有因有果,一切,终于都结束了。

一一零飞到轮回之境的入口,看到七夜领着元老院的众人在外面站着。它把光点交到了七夜的手里,抹了抹眼泪,“弥安死了,可寻音和博学之灵,也死了。这是七公主离开前,要我交给殿下的。”

七夜看着手中的光点,眼中盈满了泪。

(正文完)

番一

在轮回中游荡之时,她一直听到一个声音在耳畔说,下一世,要再与你相见。她死了,终究是跟弥安同归于尽,丢下了父母双亲,再也回不去。此生她爱着一个人,也欠着一个人,爱那个人,却不能在一起,欠那个人,在一起却也不能还得轻。冤孽,冤孽。忘记了前生,来世,真的还能够再见么?

几千年,花开花落,几千年,缘起缘灭。在这几千年的时光中,分裂的灵界又重新一统,灵王的制度恢复,灵界和人界都秩序竟然,只是再没有出过异常杰出的万灵长和灵。但关于灵界的传说还是很多,比如灵王为什么一直独身,比如灵王只有一个女儿,比如灵王百年之后灵界会出现第一个女性统治者,比如轮回之境还有那些耳熟能详的名字。

灵界,冰月之湖。

“我的祖宗也,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一个少年气得直跳脚,左右肩分别是蓝色三羽和白色三羽,身边的女婢连忙说,“阁下别急,我们已经让灵卫去找了。”

“别急?别急!”他抓了抓头发,“再不急灵王陛下就要回来了,到时候遭殃的又是我!我的公主祖宗啊,她为什么总是喜欢玩失踪,你们没好好看着她吗!”

女婢艰难地解释,“公主殿下只是贪玩…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要不奴婢们也帮着去找找?”

“快去找,快去找!”他原地转了两圈,还是不放心,决定自己也去寻找。其实伺候公主的差事一点都不好玩,灵王对自己独女的宠爱已经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基本上什么都是放纵着的,这可害苦了他这个小官。公主不读书,罚的是他,公主不学习,罚的是他,公主惹事,罚的还是他,怎么会有这么没天理的事情呢?

上了年纪的灵都劝他说,公主将来是要继承王位的,他巴结着点准没什么不好。一开始他也这么想,可是后来有一天忽然觉得,可能在这位小祖宗当成灵王之前,他就已经被她折磨得壮烈牺牲了。她母亲当年也没有她这么淘气啊!

一路寻到了日光之森,看到了记忆长廊。他忽然有一种感觉,觉得公主应该就在里面。于是他缓步走了进去,果然在走廊的尽头看到了一个小女孩,长长的银发如月光一般,铺散在地面上。

“小祖宗,终于找到你了!”他走到她身边,发现她正捏着一个小精玩,那小精已经快要被她玩死了,奄奄一息地看着他。

“公主殿下,你赶紧放开!”他大叫着把那小精从她的手中放了出来,那小精飞也似地不见了。“一一零,灵降世的形态是精吗?为什么从我记事起,我就是人?”紫色的眼睛牢牢地盯着他,他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这个问题。依稀记得当年有个小女孩回答灵降世的形态是蛋,精幼院的老师还拿这件事情当了一下反面教材,狠狠地教育他们上课要认真听讲,不要贻笑大方。

他知道的情况是,那一年,灵王把她养育在碧湖底下,一年之后,用法术把她催化成小女婴,带去了人间。几十年之后,灵王又重新去人间把她接了回来,让她重新按照灵的方式生长。只不过她从人间回来的时候,就是现在这个样子,这么多年,都没有改变过。毕竟生来就是灵,不容易长大,也不容易老。

“灵界真没有人间有趣呢。虽然我在人间就呆了短短的几十年,但是那段日子很快活。母亲…”她忽然盯着前方,一一零扭头一看,发现是寻音的影像。那一年,那一战,他记得当她使出必杀技的时候,那爆发的强大力量,她美得惊心动魄,一点都不输给号称灵界第一美人的寻音大殿。

啊,真傻,她不就是她。

“一一零,这两个人是谁啊?父亲每次带我来看的时候,看到这个人总是一副很火大的样子,可是我还蛮喜欢他的。”一一零见她指着云离,便叹了口气,“曾经的三元大殿之一,云离,最强光明术的操纵者。他为了守护灵界而贡献出自己的生命,很伟大。旁边的那个是他的姐姐,云瑶,他们都在几千年前死去了。”他在她身边坐了下来,陪她看墙上的影像。回忆叫人老,有人说,当一个人开始怀念的时候,他就开始老了。他一一零,也老了吗?

她又指着清泓问,“这个人是不是博学之灵?我听我的老师说,博学之灵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能在开始就看到结局,是这样吗?”

“是,他是最聪明的灵,他与殿下的母亲同一天死去。”

她拖着腮帮子,若有所思地说,“战争一定很惨是不是?死了这么多人。我希望永远都不要有战争才好。”

“这是殿下一生都要致力的事情,不能让陛下肩上的胆子太重。”一一零把她拉了起来,牵着她的手往外走,“今天是陛下的生辰,公主早点回宫给陛下庆祝吧。如果公主送些小礼物给陛下,陛下一定会很高兴的。”

她皱着眉头说,“可是,我不知道要送给父亲什么。”

一一零低头对着她笑,“公主不用费心送什么,因为你就是上天赐给陛下最好的礼物了,送什么,陛下都会喜欢。”若不是她把你留在这时间,恐怕那个人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吧。这几千年来,每当我们看着你,总能想起当初的时光,你是活下去的力量。

回到星移宫,一一零让女婢领公主去梳洗一下,自己先到大殿去给七夜请安。七夜不喜欢热闹,只潜心于修炼和政事,最多的时间则用来陪伴女儿。他步入大殿上的时候,刚好看到他在饮酒。

“陛下,臣把公主找到了。”他恭敬地行了个礼。灵王的制度再度恢复,其实也是种悲哀。因为三元大殿只剩下啊他,他不得不把整个灵界的责任扛起来。

七夜抬起头来,这些年,他的五官轮廓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越发地威严了。他问,“公主没什么事?”

“公主很好,什么事都没有,就是跑去记忆长廊看影像了。据臣估计,应该是想念娘亲。”

七夜顿了顿,没有说话,殿上只有他倒酒的声音。“你过来陪我喝几杯吧,这些年,也只有你能说上话了。”一一零没有想到他会提这样的要求,但也不敢违逆他,走到他的身边坐了下来。那个时候的人,都已经死的差不多了。元老院业已解散,他太孤独了,除了女儿,几乎已经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

“云离,和她相见了吗?”他忽然举杯问他,他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们约定如果有来生,一定要再见。她为了这个来生,把那一生提前都给了我,真是用心良苦。我终归是多余的那一个,所有人都可以去死,唯独我不行,所有人都成双成对的,唯独我一个人。老天爷真是够厚爱我,如果孤苦一生是一种厚爱的话。”说着仰头就又要喝下一杯酒。

一一零把他手中的酒杯夺了下来,劝道,“陛下,您还有公主不是吗?她不知道云离大殿,只知道您这个父亲,你不是一直说,她是老天爷赐给您的礼物吗?”

七夜看着他,目光中有愁苦,锋芒较之当年已经大减。

“父亲!”门口一个娇娇软软的声音唤了一下,七夜转过头去,看到女儿抱着一个纸箱子走了进来。他走下去抱起她,问,“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我在人间的时候,收集的好玩东西,一一零说,今天是父亲的寿辰,我就想着挑几样送给父亲。”她低头翻着手中的纸箱子,翻出了一对玉佩,献宝似的说,“父亲,你看,这一对玉佩可好?”

七夜看着那玉佩隐隐觉得有些眼熟,一一零已经抢先一步拿过来看,急切地问,“公主殿下,这是谁给你的玉佩?”

“一个姑娘,模样过了太久我已经记不清了。”

这玉佩…一一零曾在寻音的身上见到过,似乎是一对。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已经转世投胎,开始新的人生了?“殿下还记得那姑娘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吗?”一一零又问。

“应该是一个人吧,记得我当时背着姥姥和姥爷外出游玩,寻到一处偏僻的山村,肚子饿,就坐在了她家的门口。她待我很热情,不仅给我做好吃的,还说我是有缘人,所以就把这玉佩让给了我,父亲,有什么问题吗?”

一一零看着七夜,七夜已经转身准备向外走,“陛下!”他出声喊他。她不解地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父亲是要去找那个姑娘吗?可是,那是几千年的事情了啊。”

几千年。他忘了,几千年对于凡人来说,已经是数十个轮回。他跟她终究是有缘无分,只能站在轮回的两端,遥遥相望。也许她不再记得他,不,不是也许,她肯定已不记得他,只有他把这一生的故事完完整整地记着,只有他。

人生的每一场相遇,不到结局之前,就不会知道,是悲是喜,是劫是缘。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篇番,让烟好好想想吧。尽量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案

烟的新文:点不进去的可以去点文案上的按钮链接。

番二

拒婚?虽然我们是山里人家,也断然没给人这么欺负的道理。

“小凉,拿家伙!”我一卷袖子,拉着我弟弟,就要出门找那个负心汉算账去。

“姐,是人家小景被拒婚,你为什么要生气?”我弟弟看着我,眼中有促狭的笑意,“不会你也喜欢阿泽哥,想要跟他成亲吧?姐,你操心一下自己好不好,都十八岁了也没打算结婚!”小凉跟我虽是姐弟,但其实比我明白的大道理多。因为村里只让男孩读书,女孩则每日下地干活,帮忙家事,可我不,我更喜欢发呆,等待。至于等待什么,我一点儿也不知道。

小景住在我们家隔壁,跟村里那个据说是最为好看的男人阿泽青梅竹马。两个人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小景的家人就说要去找阿泽提亲,谁知道阿泽那小子居然拒婚!我的好姐妹小景本来是顶活泼的一个姑娘,这下成天闷在屋子里以泪洗面了。

“你别管我,先拿家伙!”我大喊一声,小凉也没有办法,我一向冲动任性,他虽然比我小,却像哥哥一样纵容我。

我们刚要出去,外面有人敲门。

小凉去开门,发现门外站着阿泽。他长得真是不错,浓浓的眉毛,大大的眼睛,我常叫他地主家的儿子,因为他身上总是有一种富贵的感觉。他看着我跟小凉手里的东西,疑惑地问,“你们要去干什么?”

“找你算账,还能干什么!”我大吼,小凉拉住我,“姐,你别冲动啊,阿泽哥有他的理由也说不定。”

我把扁担往阿泽的脚下一扔,“说!不说清楚你今天就走不了了!”我一抹鼻子,颇为豪壮。

阿泽看了我一眼,说,“小景…小景跟别人有婚约在先。”

什么?!我当时眼睛应该瞪得很大,因为阿泽看到我的表情居然一下子笑了出来,“寻音,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没有你这么吃惊。”听到他叫我的名字,我一下子就分了心。对了,我叫寻音,我每次在梦里的时候,总听到有很多人喊这个名字,好像我的前生,我的前前生,还有我的来世,我的生生世世都会叫这个名字一样。

我们小山村,多是没什么文化的庄稼人,我爹不知道为什么给我起了个这么文绉绉的名字,给小凉却只取名叫小凉。小时候村里的孩子都笑我,说这么大家闺秀的名字给了一个村姑,我不以为然,因为我喜欢这个名字,总觉得这个名字长在血肉里一样。

“姐,阿泽哥跟你说话呢,你又在发什么呆?”小凉拉我,我醒转过来,问阿泽,“你怎么知道小景有婚约的事情的?”

“村长说的。”

村长?那个性格古怪的老头?他的夫人倒是慈眉善目,与村里的众人都相处得很好。说起来,村里最奇怪的两对夫妻就算村长家和阿泽家的地主老爹了。阿泽的地主老爹是村里有名的神算,据说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为人也和气,我常找他玩儿。他的媳妇儿却很有些脾气,尤其看我不顺眼,我们性格不对路就会经常吵架。听说他现在的媳妇是后娶的,不是阿泽的亲娘,据说阿泽的亲娘也是个顶好顶好的女人。

我拧眉,“村长又怎么知道?”

“说是以前跟一个朋友指腹为婚,已经把小景给许了,村里都有记载。后来那个朋友做了官,好像还成了大官,就再也没提起娃娃亲这件事。但小景好歹算是许了人家,我爹不愿意破坏规矩,所以让我退婚,让他们家把那件事先办妥了再说。”

我虽然没念过什么书,但听阿泽讲得头头是道,心里也明白他不是无端端地把这门亲事给退了,但心中还是为小景着急。小景跟我同龄,已经过了嫁人的年纪,“那你快点帮着小景把这件事给办了啊!小景已经不小了!”

谁知听我这么说,阿泽和小凉都笑了起来,小凉拉着我说,“姐,你自己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操心一下?还光操心人小景,你真当个老姑娘吗?你也不小了。”

我是不小了,但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我过了十六岁,村里给我唱情歌的小伙子就能排成长队,小景的虽然也多,但我的更多。我似乎一直在等,我的心像是空了一块,总找不到什么东西把它填满。有一次我跟小凉说,我前世跟人有个约定,我这一世要等他,小凉摸了摸我的额头说,“姐,你没发烧吧?”

“过几天,他们家会派人来,到时候我跟他们认真谈谈,把小景的婚事给退了。”阿泽走的时候这么说。

第二天,我拉小景去溪边浣衣,还把阿泽跟我说的话转达了一遍。小景这下可欢喜了,脸上的愁云惨雾都散去,又变成了一个刁钻的丫头,“寻音,你到底什么时候找到意中人啊?”

我坦白地说,“我的意中人啊,在梦里面。”

“梦里的意中人能跟你成亲?”小景嘲我一句,忽然看向我的后边。我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一个端庄的妇人向我们走过来。我一直相信前世今生,我觉得我前世肯定认识很多很多人,因为从我记事起,看到很多人都觉得我前生或者前前生就认识他们,像村长夫妻,像阿泽的爹和后娘,像阿泽,小景,甚至是我的弟弟小凉。现在,走到我面前的妇人眉梢眼角都漂亮得挑不出一点毛病,目光虽然威严,但是却让我觉得很亲近。

她看了我一眼,却是问小景,“姑娘你好,我姓莫,请问这是高家村吗?”

小景看她身上的服饰看得眼花缭乱,顾不上说话,我连忙回答说,“莫夫人,这里就是高家村,请问您…”

莫夫人让开了一些,她身后走上来一男一女,长得都很漂亮,眉目还有些像她。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对这两个人,也有似曾相识的感觉?那个男子与我年纪相仿,那个女孩比我略小一些,乖乖地站着,显得很文静。那位莫夫人接着说,“我夫家是高家村的,去年病逝,我们孤儿寡母觉得在邺城里生计艰难,就搬回来住,以后大家就是同乡,还请多多照应。”说着就往我手中塞钱币。我连忙摆手,惊慌地说,“夫人您别这么说,乡里乡亲的,互相照应是应该的,这钱我万万不敢收。”

见我坚决不要,她也不再坚持,指着那个男孩说,“这是我大儿子以勋,这是我小女儿子依。”这两个名字,在我脑海里面浮现,居然与我的名字一样,有一种刻入骨髓般的熟悉感。我仔细打量面前的兄妹俩,忍不住伸出手去,“你们好,我叫寻音。”

他们听到我名字的时候,齐齐愣了一下。这反应,跟当初村长夫妻啦,阿泽爹啦,阿泽后娘啦,听到时候的反应,一模一样。

莫家人搬了进来,高家村就更加热闹了。贤惠的村长夫人特意办了个欢迎宴,召集全村人去村长家吃酒。席间莫夫人说,过两天她一个故交的儿子也会来,说是跟这个村的哪个姑娘有婚约,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小景,小景则看着阿泽。我们总在想,这个事情会很好的解决,下一次,就是喝他们的喜酒了。

第二天,我四处找不到我的玉佩,我满屋子地翻,怎么也找不到。我跟小凉一人有一块玉佩,是娘生下小凉的时候,一个道士给的。没有玉佩前我本来体弱多病,眼看就要活不下去了,有了这玉佩以后,居然奇迹般地好转过来。

我正在满头大汗地找,小凉冲进来,拉起我就跑,“姐,不好了!那个人到小景家去抢亲了!”

我一愣,出门又折回来,拿着扁担,“我非把那个不要脸的人打跑不可!”

来到小景家,看到门口围了一大帮的人,小景家里不断地飞出鸡啊,鸭啊,乱糟糟的,似乎正在打架。我拨开人群挤了进去,发现一个人正背对门口,抓着小景的手腕大声地说着什么。我举起扁担冲进去,不由分说地就往他的后背打。他转过头来,很英俊的一张脸扭在一起,“居然打我!没见过这么无礼的村姑!”

我喝道,“今天不就见到了,快点把小景放开!”

他一边摸着后脑一边说,“你这个姑娘真是,我家少爷在溪边等着小景姑娘,让我把她带去好好谈谈,小景姑娘却硬说我骗她。你这个姑娘更古怪,第一次见面就打我一扁担,还有没有天理了?”

我理直气壮地回道,“在高家村没什么天理,就是讲人情!”

他看了我一眼,“你们跟我到溪边一看不就知道了?我家公子很有诚意来解决这件事情的,你们这样,可是两边都耽搁了。”

我拉起小景,“我们去,谁怕谁!”

村民们也都响应,一大帮人跟着那个男子向溪边走去。远远地,我看到溪边站着一个人,一身白衣,因为离得太远看不清他的长相,可是心没来由地开始咚咚咚地狂动,好像要跃出去一样,飞到那个人身上一样。有一团白色的东西在他的脚边绕来绕去,像是一只猫。

“公子!”在前面带路的那个男子跑过去,站在溪边的人转过头来,“辰,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你先给芒果找点吃的,它看起来饿了。”

因为那个叫辰的,挡住了他的脸,我便大着胆子上前几步,“喂!我说…”

他越过辰,目光向我看来,我愣在了原地。

…我的愿望是,找一个偏僻的地方,有一间小屋,几亩良田,与心爱的人生很多很多的孩子。

…如果有来生,一定要再与你相见。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