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上不可 作者:闻情解佩

殇未朝,庆延十二年,

前三任皇后在位皆不过三年,

便相继死于非命,

太后一道懿旨,她就要成为那苦命的第四任了!

幸好世上还有冒名顶替一说。

而她正好有一个庶出的姐姐…

然而,她真的能逃脱入宫的宿命吗?

他,后宫粉黛三千亦无法征服的魅惑君王,

却第一眼便被她彻底俘获,

正是,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卷一 一朝入尘

第一章 楔子

殇未朝庆延十年。

兰陵宫内,春意盎然,风动情韵,一派祥和景象,只有鱼贯而行的宫女身上流露出不安与惊恐来。

兰陵宫是锦贵妃之居处,陈设雅致奢靡,处处透出圣上眷宠,锦贵妃翘着兰花指,等着宫女拂弦给她用凤仙花涂染指甲,锦贵妃轻言细语说道,“这凤仙花里加些许明矾,捣成汁液,涂在指甲上便是不一样,灵秀的红,像是染了胭脂一般。”

拂弦给锦贵妃涂满十个指甲,用冰存许久的桑叶把指甲包了起来,慢慢试探说道,“娘娘,澄瑞宫里的那一位,这回只怕再也躲不过了,听说皇上已经赐了白绫鸠酒”,拂弦又端详了锦贵妃几眼,说道,“您好歹去看一看吧,她总归是娘娘的亲姐姐,将死之人也需有人相送一程…”

“本宫不会去的,三年之期已到,她早该走了,两个对彼此恨之入骨的人相见,只怕会徒添悲愤,还是让她安心去吧。”锦贵妃把包在指甲上的桑叶摘了下来,拂弦一片片从青石地下捡起,知道锦贵妃早已乱了心扉,连这桑叶需包裹指甲一夜的惯例也忘记了。

“娘娘,拂弦只怕您将来会后悔…”

“住嘴,本宫后悔什么?本宫后悔没有亲手杀了她,这后宫已经死了三任皇后,她不过是那四个而已,无妨,皇上一定会厚葬于她,她在地下也喜欢这般的排场。”锦贵妃说话间有些激动,声音比往日少了一分镇定。

“娘娘,皇后被赐死,后宫不能一日无主,整个后宫谁也越不过您的荣宠去,如今只怕太后会下懿旨擢升您为皇后,那娘娘恐也会落到这个下场,可如何是好?”拂弦是兰陵宫的大宫女,行事一向稳重,这会子也紧张起来。

“四个皇后都死了,那是她们愚笨,本宫如果坐上那巅峰之位,定当铲除永宁宫那老妖孽,叫她生不如死,化成白骨任人践踏。”锦贵妃说话间,眼角眯起,神色清冷。

“娘娘,拂弦听说,王爷要纳正妃了,他给您送来一封书信。”拂弦递给锦贵妃书信,便垂手站在一旁。

锦贵妃看着信封上龙飞凤舞的字迹,轻笑一声,旋即把书信扔进了未熄的暖笼里。

拂弦叹息,“娘娘,这好歹是王爷的一片情痴,您何苦…”

“拂弦,枉你呆在我身边这两年,还看不透吗?夏侯君悦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夏侯君悦,他已经变了,对我的情意不过是与皇上抗衡的筹码,这封信,不看也罢。”锦贵妃站起身来,身上珠翠流动,神韵清澈。

澄瑞宫内,已是荒芜一片,皇后披散着一头长发,身穿白衣,坐在椅榻上,眼神明亮却格外血红,大声嘶叫着,“闻锦言,你竟然不敢来看我?难道是怕我做了厉鬼也不饶恕你吗?我的今日便是你的明日,我看你还能得意几天,我会在奈何桥上等你…”如厉鬼一般的声音在皇宫回荡,令人不寒而栗。

皇后绝望得嚎叫几声,用瘦骨嶙峋的手抓起酒杯一饮而尽,不久便没了声息。宫里又恢复了平静,讽刺的是,宫人们一面有条不紊得操办着皇后的葬礼,一面准备着新后的册封仪式,脸上的表情或喜或悲。

秦公公尖利的嗓音从殿外传来,“娘娘,皇后薨逝了,临走前不断诅咒娘娘…”

锦贵妃闻言背转过身,许久才低声默道,“这是她的劫数,怨不得我。”

三日后,太后懿旨,擢升锦贵妃为皇后尊位,一时后宫又如征战沙场之血斗。

第二章 一种情怀

孟冬,郡太守闻家府邸。

雪舞圣洁,梅香清寒,雪卧梅枝,梅应雪而生,当自在浩天大雪中飘香秀逸,韵致悠然。一曲清绝,万般笛音。

闻锦言手握红笺,短短四字,梅落情定,龙飞凤舞飘逸生情,慢慢藏于香帕中。雕花铜镜下,她卸下女儿冠,挽起流云飞髻,因为他说过,最爱她这个妆容回身轻笑时的娇颜,闻锦言自当女为悦己者容,只是轻点胭脂,脸颊已是媚红,眼波流转处,情思亦在。

她随手拿起披风,裹在身上,仍是抵不住寒意袭来,才出房门几步,见太守府内,张灯结彩,红绸高挂,一张红毯从府外铺到了正厅。看到这些才想起下午在父亲闻步青的书房里的一幕。

今日是吉日,宫里欲传旨,要赐闻家嫡女闻锦言入宫为后,这莫大的殊荣传到闻府,却是满座皆惊,太后懿旨不得逾越,这已经是不能更改的事实。

父亲闻步青一饮杯中酒,狠狠把酒杯往地上摔去,沉声说道,“我就说无端抬我官阶,非大喜乃大祸,如今这祸事怕是要落在锦言身上了。”

闻锦言失神坐在椅子上,手里还有刚温热的暖笼,此刻已是找不到一丝温暖。

母亲沈蕊洁拉着父亲的衣袖落泪,低声说道,“相爷,锦言是我唯一的骨血,无论如何,拼死我也不能让她进宫,哪那里是条活路呀。”

闻步青甩开沈蕊洁的手,喝道,“妇人之仁,太后下的懿旨,除非我闻家满门抄斩,否则锦言还是一定要进宫为后的。”

娘亲止住泪,手指甲掐进肉里,血丝毕露,狠狠得说道,“为什么是锦言进宫?为什么不是那个贱人生的女儿进宫?我嫡出的女儿要禁受这种罪,她的女儿好端端活在宫外,她也配?”

闻步青回过身来,满眼血丝,说道,“你想怎么样?这可是杀头的大罪,不能乱来呀!”

“我要那个贱人生的女儿顶替锦言进宫…”

闻锦言听到娘亲的话,攸得一惊,半响父亲也没有应声,只是传来挫败的叹息声,缓缓走出房门,屋外婢女绿意守在一旁,乖巧得递上一纸红笺。

走进后院,人迹稀少,仆人小厮都去前厅帮忙,俱是喜气洋洋,自家主子出个皇后顶金贵的人儿,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也觉得荣光,只是他们怎么知道内里详情?荣宠是需要付出血的代价,用生命争来的荣耀值得这般庆贺吗?

寒风呼啸,刺骨寒冷,裹紧了披风,慢慢走近了那两棵梅苑最别致的梅树,形状宛如情侣想抱,情深意重,叫人不由叹息。

闻锦言站在那棵略的梅树下,抬头看起,仔细寻觅间,便从错综复杂的枝桠间,摘下一枚玉佩,握在手里莹润暖热,慢慢竟不再通体发寒,这一定是他留下的那枚玉佩,细细摩挲着,身后一声低沉叹息,“真美…”

闻锦言慢慢回转身,对他妩媚一笑,瞧他已经是痴了。他风骨俊逸,鬓若星朗,一袭白衣,站在雪天梅枝之下,惊艳于闻锦言的美丽,伸手欲揽她入怀,闻锦言轻巧得躲在一棵梅树后,娇笑得等他来捉,才绕行了几棵梅树,他便出手捉到她,脸色有些暗沉,低沉说道,“你还笑得出来?”

闻锦言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他怕也是得知消息,所以匆忙赶来与自己相会吧。闻锦言松开他的手,背转身,眼前是满园寒梅,一腔孤傲。

“我为什么笑不出来,只怕如今我就是想死也没那么容易吧?太后赐婚,闻家长女闻锦言无端死于大婚前,太后一定会迁怒我父,到时候满门抄斩,痛苦的岂是我一个人?”闻锦言的声音冷冷,这一地的落梅,便是她彷徨的见证。

“你总是为别人着想,如果你早为自己想想,只怕也不会到今日这步…”叫他如何不心疼,如果她能心硬一些,只怕她早已是他的枕边人了。

“素语毕竟是我姐姐,她喜欢你,那份情感不亚于我对你…”闻锦言不敢回身,因为眼里有泪,她不敢离开,因为有千般不舍。

“我喜欢的只有你,这你早应该知道的,如果你不是顾及她的感受,我叫母后为你我赐婚,那你早已便是我夏侯君悦的王妃了。”他便是夏侯君悦,堂堂一国王爷,此刻一袭白衣站在梅林深处,仿佛只是个为情所困的男子,这却让闻锦言更觉得可以放心依靠。

夏侯君悦从地上捡起几瓣落梅,放在锦言的手心里,缓缓说道,“折梅有煞风景,这几瓣落梅纯洁而无辜,含芳吐蕊,正合你现在的处境。”

闻锦言有些释然,这就是他,总是知道自己的心意,他永远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她不求荣华,要的只是这种心境,与欢爱之人踏雪寻梅,看尽春花妩媚,看尽波光烟翠,看尽叶落秋霜。

夏侯君悦拥她入怀,锦言把头埋在他的胸前,闻着他身上干净的气息,心慢慢安静下来,这种情境将来只怕在梦里也是奢求了吧?

“锦言,我去求母后,让她收回成命,把你赐给我。”他的声音急切而又诚恳。

“不要,你不能去,你如今处境已是难堪,何苦为了我,与太后再起干戈?算了,你我终究是命。”锦言用手掩住他的嘴,这不过是一瞬,已经感受到了他唇间的温度,这对于她来说,已经是足够。

他不停得苦笑,声色挫败,“谁人看我都是羡慕我王爷身份,只有我自己才知道,我这个王爷却是连寻常百姓都不如,皇上妒我,太后防我,满朝文武大臣撺掇我夺政,日子本已痛苦难熬,如今我却连心爱的女子也留不住,我…”

远处有一红色身影飘过,再细细看去,那身影早已不见,锦言失笑,或许自己是眼花了吧。她起了警觉,连忙催他离开,“快些走吧,这个时候,叫人瞧见王爷与皇后曾经后院私会,可如何收场?”

他不舍,驻步不前,锦言只好疾步离开,声音清冷留下一句看似敷衍的话,“你我如若有缘,自会相见。”在夏侯君悦的眼里,或许锦言只是留给他一个悲凉的背影,还有一句苍白的诺言。

“锦言,我不会放手的,即便你不得不成为皇后,我依旧会来这里等你,我永远都不会放手的。”夏侯君悦低沉的怒吼,锦言心如刀割,踏在漫天雪地里,脚步踉跄,忘记了曾经忘情梅雪时的痴恋。

第三章 旧时风云

沈蕊洁的房间在太守府居北,住在整个太守府最高的楼阁之中,她出身大家,不似穷奢极欲,吃穿用度也是极为考究,跟天下所有自认出身高贵的女子一样,她瞧不起周若惜这样做妾的低贱女子,甚至更不喜欢周若惜生的女儿闻素语。

闻素语虽是长女,却是庶出,沈氏入门三载无所出,闻步青只好讨了小妾周若惜回府,不过半年,就怀上了子嗣,一时闻家上下欣喜异常,沈蕊洁怎么咽得下心中郁气,寻了好些方子,在周氏临盆之际,她也被大夫诊断出有喜,一时之间,又重新在闻府趾高气扬来。

如若闻步青给予周氏母女一分关注,那么沈蕊洁总是会加倍讨回来的,这对于她来说,没有一丝罪恶感,只不过是树立闻家女主人的权威,所以沈蕊洁在闻家仆人眼里,少了周氏的柔弱,多了三分歹毒。

锦言还记得七岁时,素语与她在井边戏耍,推推搡搡间,锦言落进了井里,所幸衣物叠重,挂在了井底的绳索上,闻素语慌忙尖叫,引来人救她,锦言虽性命无虞,可是素语却被母亲吊起来打个半死,闻家上下敢怒不敢言,都怪沈氏凉薄。锦言高烧不退,休养了半个月,每日都是寡寡闻欢,只有她知道当自己落井的那刹那,闻素语眼睛里掩不住的笑意才是她伤心的理由。

父亲与周氏生女在前,这在娘亲来说,是耻辱,是抹不去的伤痛,她不能把父亲怎么样,可是嫡庶有别,她却可以用尽手段对付周氏母女,对于周氏,锦言是不清楚的,她一向是站在父亲身边哀哀切切的女子,可是闻素语眼睛里那股不甘与仇恨,却每每让她心惊,素语看着锦言的华贵衣料与精致美食,总是会扬起不屑的眸子一闪而过。

锦言也曾对母亲说过,这样做会不会有失风范,母亲总会勃然大怒后,失神得说道,“我就是要她们母女知道,这个家,只有我和我的女儿才是真正的主人,而她们什么也不是。”

锦言无语,因为娘亲也是一个可怜之人,哪个男子不爱娇弱如水,偏偏娘亲是个倚势生娇的女子,父亲敬重她,可是哪里寻见爱怜的影子?娘亲是寂寞的,她每日守在闺房绣的绣品,足足有几大箱子,她说要留给自己嫁妆。锦言苦笑,她是不会要的,因为这些是她绣给父亲的,锦言早已深得她女红真传,如若送给情郎,一定会是锦言在烛光如豆下针针所制。

锦言推开娘的门,她还在给父亲绣制一副流云富贵牡丹图,过些日子是父亲过寿,娘亲已经在灯下熬了好些夜晚了,看她进来,神色略有不安,慌忙藏起绣品。

“娘,别藏了,我都不知看了多少遍了,这是你对爹的情意,没什么见不得人。”

“娘不是怕别人看到,只是不想让你看见而已,你如今身处水深火热之中,我还有这心思为你爹绣这劳什子,岂不是叫你心寒?”沈蕊洁拉起锦言的手,母女两人一同坐在椅榻边,那里生着暖暖的火笼,照的屋子里暖融融的。

“娘,锦言心里自有思量,这都是命,咱们闻家也出了皇后这么金贵的人,即便以后我有什么不幸,或许也是我的造化。”

“不,娘不许你这么说。南靖大将军长女进宫为后三年,也逃不了宿命薨毕。太后挑选我们这样人家的女儿进宫为后,还不是欺我们软弱无势,好继续把持朝政?想那皇上幼年患疾,十四年登基以来还似傀儡般人物,哪里是什么女子想要的良人?锦言,前面已经死了三个皇后,娘决不许你是那四个,听娘的,我们就在宫外安分一辈子,也比坐上那巅峰之位如履薄冰的好。”

屋子里的暖炉烧得很旺,娘亲的话却让锦言感到一丝寒意,娘亲给她端来一些点心,说道,“自小你身子便弱,需要多餐少食,娘亲给你准备的点心最合你口味,如果进了宫,哪里还能吃得到?”

锦言接过来一片桂花糕,含在嘴里,如鲠在喉,却怎么也咽不下去。

“锦言,你别怕,娘已经与你爹商量过了,叫闻素语那个贱骨头顶你的名进宫,这样你还是安心呆在府里,三年间,闻素语若死不了,即便是你将来以庶出的身份出嫁,凭我闻家,娘亲照样叫你爹给你寻个好人家嫁了。”娘亲的手很软,帮锦言抻了抻衣角,轻描淡写得说道。

“娘,这样岂不是叫素语为我去送死…”锦言不忍,她终究是自己的姐姐。

“你爹叫来那个女人,一问,她就紧忙答应了。有那么个牺牲女儿也要攀龙附凤的娘,女儿能好到那里去?她怕是盼了三生才有这样的福气?做三年的皇后,怕是将来在棺材里也会笑出声来的。”娘亲的话有些恶毒,可是听起来就跟真的一样,让人似信非信。

门外,贴身丫鬟绿意来报,“禀夫人小姐,太后娘娘的懿旨到了,老爷请两位去正厅跪侯。”

沈蕊洁饶是装作如何镇定,此刻也有些慌忙,拉起锦言的手匆忙往正厅走去。

绿意跟在锦言的身后,似是有话要说,“大小姐…”。

沈蕊洁转过身,一巴掌狠狠甩在绿意脸上,“贱婢,我之前怎么教你的?这是二小姐,大小姐这会已经在前厅跪侯懿旨了。”

沈蕊洁恼恨素语为长女,因为她是庶出,所以从来不让人称呼她为大小姐,而是称呼年纪略小一岁的锦言为大小姐。这会素语顶锦言的名,自然就是大小姐了。沈蕊洁虽严厉,可是鲜少体罚下人,这会竟然出手教训绿意,可见有多么紧张此事。锦言回头望了绿意一眼,她委屈得咬着下唇,眼里有泪慌忙擦拭下,低垂着头小心的跟在锦言身后,锦言无声的叹息一下,被娘亲的手拽得紧紧的。

前厅里挤满了人,周氏母女早已等在那里,当锦言看到素语一身红衣之时,心不由得快速跳动起来,原来梅苑看见自己与王爷相会的人,竟然真的是素语。这会她眼睛里的恨意不减扫过来,就像是刀子一般割在身上,好痛。

还来不及多想,已有太监宣读懿旨,闻家上下诚惶诚恐,父亲闻步青后背湿透了,接过懿旨的手不停的颤抖,这可是满门抄斩诛灭九族的大罪,叫他如何安心?

闻素语是第一个站起来的人,似是在宣召她如今的身份,看锦言的眼神多了几分得意,锦言慢慢走近她,低声说道,“姐姐吃苦了,妹妹会记在心里的。”

她声音尖利,说道,“说这些有什么用?”

闻步青打赏了送旨太监们,又在客居安顿下嬷嬷们,回过身来,看着素语时,低声吐出几个字来,“素语,进了宫好生着…”

素语冷冷一笑,“不就是三载吗?我在这太守府十六年都活得下来了,在皇宫锦衣玉食有何惧?何况我还是一宫之后。”

“爹也知道你心里有怨,可是锦言是你妹妹,本性纯良,你只有多担待些…”

“我可不敢有这样的妹妹,连王爷都私会到后院了,还谈什么纯良?”素语的话,激得沈蕊洁弹跳起来。

“贱骨头,还没有当上皇后,腰杆子已经硬起来了?竟然出口诬陷锦言,告诉你,进了宫就是死路一条,任谁显赫家族的女子都活不过三年,我们这样的人家,还是叫你娘每日吃斋念佛,盼着女儿多活个一年半载吧。”沈蕊洁口尖舌利,一席话让周氏的脸红白不定。

“夫人这话有失体统,别忘了这会,素语可是以锦言的名义入宫的,你不盼着素语好,岂不是跟盼锦言早死一样?”在锦言的印象中,这是周氏第一次说出这么有杀伤力的话来,竟然让沈蕊洁也招架不住,败下阵来。

周氏看着娘亲的眼神也多了一份自傲,难道她真的借女儿之势来讨父亲的好?

她与母亲其后的争执,锦言已经听不进去了。锦言有话想对素语说,可是这会,只怕她什么也听不到心里去了,她的心里有仇恨,有荣华,有万般私欲,那是在闻家多年隐忍爆发的前兆。

第四章 流云飞袖

而母亲沈蕊洁显然受不了这种落差,原来在她眼中的低贱女人,竟然成了皇后的生母,她如何接受得了别人比她高贵?

回屋路上不断的谩骂,有失了闻家女主的风范,锦言不敢劝她,因为她知道今夜父亲一定会在周氏的房里过夜,等待母亲的只有孤独与寂寞,那幅流云富贵牡丹图,只怕是又会沾染她彻夜的泪水。

闻素语的屋子早已粉刷一新,再也看不到往日的寒酸。吉服怕是早已送过去了,凤冠霞帔是天下女儿家的梦想,只是在皇上嗜血的传闻下,比断头台更叫人惊惧。

锦言慢慢走近闻素语的屋子,自从懿旨下来,她身边站满了内庭命妇,看见锦言走近时,只以为是她是闻家庶女,敷衍得点个头,便各自忙碌着。

“你来做什么?难道又变了主意,想把这皇后位子讨回去?”闻素语嘴里的一丝讥笑,让锦言把心里的话咽了回去。

“你怎么不说话?平时看似贤良的闻家大小姐,这会子竟然对荣华富贵看得这么重了?告诉你,这个位子我是要定了,我看到闻家上下对我诚惶诚恐的模样,我开心得紧,你呢?以后只能顶着闻家庶女这个贱名活下去,怕是比我更要辛苦吧。”说罢,闻素语放声狂笑起来,屋外的命妇不停得皱眉往里窥看着。

锦言拉拉闻素语的衣袖,轻轻咳了几声,说道,“我不打扰你了,明日是你的吉日,愿你在宫里一切安好。”

锦言转身欲走,闻素语在她背后声嘶力竭得喊道,“我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的,你这个虚情假意的人。”

锦言低垂着头,不叫屋外的嬷嬷看见自己滑落的泪水,匆忙而行。

夜深了,因为积雪,却并不显得暗沉,反而更添幽洁。雪在日光下刺眼,可在月下显得那么沉静。

锦言被素语的话刺得好痛,或许在她的眼中,轻飘飘的几句话,真的只是虚情假意。我锦言不知不觉又走到了梅苑,依旧是清香飘逸,只是再也找不回纯粹的心境。

还是那两颗拥抱的梅树,手里握着暖玉,想起他捡起梅瓣的情景,心暖了起来,原来在自己的心底,始终会有一片净土为他而存在。

“你在想什么?”清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锦言不加思量,便转身投进他的怀抱。

“原来你一直在这里,你竟然没有离开。”

他的手有些凉,许是雪地里站久了,锦言把他的手放在唇边,不停呵气为他取暖,心里却为他对自己的好感动的一塌糊涂,原来自己是这么期待见到他,这份惊喜让她落泪不已。

“没有见到你,没有你的消息,叫我如何安心离去?快些告诉我,你真的要进宫了吗?懿旨已经传到太守府了?难道没有挽救的办法了吗?”夏侯君悦急切得问道。

锦言轻笑不语,只是定定得这么看着他。他慌乱,他失措,他失去往日的镇静,拥锦言入怀,吻了上来,轻声呢喃,“我不许,你,进宫,我不许…”

好像梅枝晃动,压在梅枝上的积雪落了下来,滑进脖颈间,如他的吻,轻轻痒痒的,唤起万般滋味。

夏侯君悦在得知闻素语替锦言入宫后,也是唏嘘,“她也只是一个可怜人…”

“君悦,即便我不进宫,闻家也再无锦言一人了,以后我便是闻素语,一个庶女怎么配得上一朝王爷?看来,你我终究是无缘。”

“锦言,我不许你这么说。我去求母后,只要她要把你赐给我,我就应下她那件事,为了你,我什么也可抛弃。”他声音决绝。

“弃王位?隐江湖?”

他默默点头,又开始下雪了,这个冬天格外冷,可怎么比得上心寒?

“不行,只要你没了王位,太后和皇上,只怕很快制造事端,说你遭恶人毒害无辜枉死,那时找几个替死鬼出来昭告天下,她们母子两人便既夺了命又得了利。我不许你做这样的傻事,即便你我不能相守,我也愿你好好得活着。”

“锦言,你叫我再好好想一想。”夏侯君悦声音挫败,他是个失意的王爷,才华横溢,怎奈却不是太后所出,圣上体弱不能执掌朝政,文武百官一向要拥戴夏侯君悦夺权,这叫她们母子两人如何不忌惮三分?这下只等夏侯君悦生下事端,便可名正言顺将他除去,怎奈夏侯君悦深谙君臣之道,一直韬光养晦,让那母子两人寻不着理由,抓不住把柄,局面才一直僵持在那里。

明日是吉日,他作为王爷,也会去朝堂祝贺,锦言只有催他快快离去。

锦言回到自己的屋子,绿意还等着给她卸妆,锦言记起她生受母亲一掌的样子,说道,“绿意,还疼吗?”

“小姐,绿意已经不疼了。”

“娘只是性子急了些,她其实不坏的,她只是为了我…”

绿意似是不想回忆此事,咬住下唇不再出声,锦言便叫她先下去歇着了。

绿意却站在原地不动,眼睛直直看着锦言,半晌才说道,“小姐,二小姐进了宫,只怕回不了这个家了,三年之期,她能熬得过三年吗?”

锦言没有想到绿意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与夏侯君悦两情相知的幸福,此刻也慢慢降温,陷进了无尽的愁思里。

“绿意,你在指责我吗?你在指责我,为什么自己不进宫,而让自己的亲姐姐去代我去送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