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要取他性命,这个歹毒的老太婆!她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君悦?”素语恨得咬牙切齿,墨丝散乱披在肩上,样子显得狰狞而凶狠。

“我回去了。我来就是为了给你说这件事,你好好养着身子,有些事,能做就做,做不了就忘了吧…”锦言说罢朝外走去。

身后素语凄厉地喊道:“闻锦言,那你来告诉我,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来澄瑞宫告诉我这事是不是应该做呢?你说呀,你说呀!”

锦言不再回头,出了澄瑞宫,长长舒了一口气,素语说得没有错,她来澄瑞宫报信到底应不应该呢?她清楚素语一定会去救锦亲王,扪心自问,这算不算是自私呢?

回到墨韵堂,拂弦已经起身候在门口,见到锦言回来,松了一口气。

“拂弦,不是叫你好生歇着吗?怎么又起来了?”

“主子不在墨韵堂,趁夜去了澄瑞宫,拂弦怎么可能睡得着?主子不用担心,拂弦已经喝了驱寒的药,不碍事的。”

锦言接过拂弦奉来的热茶,将下午遇到刺客之事说给她听。拂弦大骇,问道:“难道真的是锦亲王派来的人?”

锦言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如果是锦亲王的人,他不会不顾忌我如今的身份,叫一个小太监冒冒失失地来见我,连个信物都没有。可是如若不是他,这后宫之中,又有谁知道我与锦亲王之间的那一段渊源呢?”

“会不会是皇后?毕竟她一向是知道的…”

“不会是她。在这个节骨眼上让锦亲王再生意外,即便能扳倒了我,她也不肯拿锦亲王来冒险的。”

两人陷入缄默中,莫名其妙的愁思却纷至沓来,令人难以抵御。

不多时,皇上便赶了过来,轻搂着锦言,拍了拍她的肩,说道:“别怕,有朕在呢,他们谁也伤不了你,谁也伤不了朕的骨肉!那个刺客疯言疯语的,竟然冒充锦亲王的人进宫行刺,真的是吃了豹子胆了,看来朕这后宫是该整顿整顿了…”

锦言身子一僵,有些后怕起来,要不是自己当机立断撇清了与锦亲王的关系,没有对那小太监假以辞色,此时好端端地偎依在皇上怀里的人哪里还是自己?

原来自己的行踪,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那么刚才自己去澄瑞宫的事情他想必也知道了吧?

果然,只听皇上说道:“你现在有了身子,不要到处走动,有什么事吩咐奴才们去做就好了。”

“锦言记下了。除了去给太后请安,或者去澄瑞宫瞧瞧姐姐,锦言哪里都不去就是了。”锦言这话说得圆滑,既说了自己会去澄瑞宫,可是也没有将刚才化装进澄瑞宫的事点出来。

皇上也不吭声,眉头紧蹙,眼底却闪过令人不易察觉的凌厉寒光。

又过了几日,钟离终于赶赴边疆上任。临行时钟离又去了太后的永宁宫,

出来时神色凝重,似是担负着千斤重担。

素语这几日身子不大好,苏渔阳每日频繁进出澄瑞宫,药石针砭,也用尽了心力。

不管怎么说,锦亲王要回朝的消息,终于传回来了。

满朝上下暗潮汹涌,文武百官都在斟酌到底该站在哪一边,皇上波澜不惊地应付着各种奏章,似是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唯独澄瑞宫内间或传来凄厉的笑声,时而欣慰,时而决绝。

锦言找来苏渔阳,想问清楚素语的病情。苏渔阳斟酌了良久,才择言说道:“皇后娘娘是心病,渔阳只怕是无能为力…”

锦言挥了挥手,吩咐他下去,自顾自落寞地说道:“她也不过是个可怜人,只因被雾迷了眼睛,看不清远方,才患了心病,等到云开月破之时,她该是能明白过来的。”

永宁宫内。

星夜暗沉,枝头飘荡着的满是尘世间的杂念,怨念。

太后斜卧在倚榻上,结果苏姑姑递来的帕子,轻拭了手,听着苏姑姑回禀各宫的动静,良久,才说道:“是时候了,苏辣子,你该知道怎么做。”

苏姑姑顿了顿,迟疑地道:“太后,现下时局动荡,宫中后位再有更迭,岂不是更招人眼?要不要再等等…”

“就算哀家这把老骨头能等下去,琴儿的身子等得了吗?就差再立一位皇后了,只要五任过去,一切都会万事大吉。哀家算计了一生,不能就这么将赫连家葬了去,绝不能!”

“是,奴婢现在就去做。”苏姑姑领命而去。

太后随后将手中的帕子扔在了地上。一阵疾风吹来,将地上帕子吹得旋起,又落下,再度旋起,落下,太后冷笑看着,仿佛是在看这叱咤风云的一生过往。她神情坚定,即便用一把利剑也不能斩断她心中的信念,保全赫连氏一族荣宠,务必要琴儿登上后位,不能就此让赫连氏一族没落,往日的富贵荣华就此烟消云散。

即便先皇曾立下遗诏,除非后宫五任皇后俱没,否则她赫连氏女儿不能入宫为后,即便先皇命她亲赴皇陵发下此血誓,不遵从此誓言就会死无葬身之地…那又如何?

他应该知道她的手段,既然要五任皇后俱没,那么她就连杀五任皇后,即便将来事发为天下人唾骂,她仍然无悔,无愧于赫连氏一族。

她向来就是这样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所以,闻家姐妹,你们既然入了这个局,就不要试图反转局势了,我赫连氏手下从未有逃生者!

那一夜,锦言辗转难眠,即便皇上就宿在身边。她小心翼翼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悄然无声地坐起来,月色透过窗棂洒落一地银光,床榻下两双并排的鞋履显得那么闲适安然。或许只有脚步停下来的那一刻,人才能真正变得从容,此刻皇上的眉心也没了往日的压抑与阴戾,沉静安详地睡着,像个熟睡的婴儿。

锦言的手扶在小腹上,那里还未曾隆起,如若不是太医告知,或许锦言至此也感觉不到身体的变化。可是此时,一切不同了,从知道后的那一刻起,她便着了魔一般爱上了这种欣喜难安的感觉,这里面藏着她的孩子,一个新的希望…

到了次日,锦言晨起的时候,皇上已然离去。锦言有些慵懒地斜卧着,唤了几声“拂弦”,一直没人答应,心里还在疑惑拂弦跑到哪里去了,便听见有些压抑的说话声。

锦言披衣起身,未出房门,便听见“闻家”“大火”之类的字眼,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了。

“拂弦呢?拂弦哪去了?”

几个次等宫女战战兢兢地在门口跪下,支支吾吾地不敢回话。

锦言疾步奔出寝室,朝墨韵堂外跑去,身后传来那几个宫女此起彼伏的叫声,“主子,主子。”

未等奔出墨韵堂,便见皇上疾步而来,神色凝重,眉眼间带着无奈与焦虑,低沉地说道:“都怪朕大意了…”

心存一丝侥幸的锦言,此时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软软地倒了下去。皇上眼疾手快,揽过她的身子,急传苏渔阳。

这一昏睡便是两个日夜,皇上一直亲自守在旁边,间或听见锦言在睡梦中的惊叫与呓语,看见她紧蹙的眉心痛楚悲苦,眼角不断流出滚烫的热泪。皇上用手拂去她眼角的泪水,只觉得触手过去,烧得心口一痛。

锦言醒来之时,已是两日后的午后。皇上面目憔悴,见锦言醒来一脸欣喜,喊道:“拂弦,你家主子醒了,快去传膳!她久未进食,记得要口味清淡些的。”

锦言很温顺地坐起来,在皇上的注视下喝了小半碗清粥,淡淡一笑,劝他回去歇着了。

皇上放心不下,临走时几番嘱咐拂弦要好生看护她。

“拂弦,这里没人了,其中的来龙去脉,你可以说给我听了。”锦言见皇上离开,脸色一沉,顿时面如冰霜,眼底不见一丝温度。

拂弦心下一凛。她何曾见过锦言这种神态,当下不敢再迟疑,将其中经过详细说给她听。“三天前的那一夜,闻家大火,火势异常凶猛,闻家六十七口尽数丧生于大火中。那么大的火,没有人相信不是人为,所以皇上派人去查,结果在闻府外找到一具尸首,身上藏着澄瑞宫的信物…”

锦言面如死灰,双手紧握,连指甲掐进手心,渗出了血丝也不觉得痛,仍旧冷静地道:“拂弦,皇上如何处置此事?”

“皇上当即要派人去澄瑞宫搜查抓人,质问皇后娘娘,可是被太后拦住了。太后说要等您醒来以后再做决断,她说这是闻家姐妹之间的事情,由您出面处理更合适。”

锦言冷笑,不发一言,对拂弦说道:“你对外就说我身子不适,还卧病在床,谁来墨韵堂都不见。”

闻家遭此大难,皇上隆恩浩荡,特追封闻步青为一等清远侯…

小秦子送来了圣旨,锦言却渐渐失了神再也听不清楚,到了最后小秦子轻咳一声,她才回过神来,有些茫然地接过圣旨,只听小秦子笑道:“恭喜锦妃娘娘…”

锦言一怔,当即明白过来,定是皇上为了安抚自己,所以才在这个时候封妃。恭喜,这个时候她的心境难道可以与恭喜二字匹配吗?

或许是瞧出锦言的神色不对,一旁的拂弦赶紧抓了两个金元宝塞给小秦子,这才将他送了出去。

“拂弦,我封妃了,锦妃。是吗?”

“主子…”拂弦有些不是滋味,低声唤道。

“你为什么不恭喜我呢?我该高兴的,对吗?原先一直拒绝封妃,就是怕素语会加害于我双亲,如今闻府都化为灰烬了,我还顾忌什么呢?从此之后,后宫再无那个担惊受怕、战战兢兢的瑾美人了!我是锦妃,我要让整个后宫的人,都看看锦妃是如何杀伐决断的…”锦言笑着,越笑越大声,直到笑出眼泪来才作罢。

锦妃封妃仪式很是奢华隆重。皇上亲自开启了兰陵宫作为锦妃的居所,受宠之盛令后宫妃嫔无不侧目。

永宁宫内,太后假寐着,苏姑姑试探地问道:“太后,那可是兰陵宫啊…”

“你急什么?皇上既然将她捧上了天,哀家自然也要顺势为之,回头在哀家那些宝贝里面拣几样送过去。”

“太后,”苏姑姑急得几欲跺脚,“闻家出事后,闻家姐妹一点动静也没有,您还要将宝贝送到兰陵宫去?那可是锦亲王之母住过的地方,那可是您平生最痛恨的地方啊!”

太后冷哼一声:“住嘴!即便那贱人曾经住过兰陵宫又如何,她还不是死在了哀家手上?锦言现在住进去,你以为她就能逃得过哀家的手心吗?是哀b Bs.j OoYOO. neT家太低估了这个小贱人,她竟然能沉住气,连得知双亲是被自己姐姐害死后都能不动声色。苏辣子,再下猛药…”

苏姑姑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太后所说的猛药是为何事,脸色忽变,久久才应了一声。

兰陵宫内,一时风光无两,数不尽的赏赐源源不断地送了进来,宫女太监仆从无数。锦言斜卧在床榻上,终日嗜睡,拂弦拼了命讲笑话给她听,她仍是一脸的漠然。

拂弦知道她心里有恨,只是未曾爆发出来,所以便更刻意地隐去澄瑞宫的消息,不再在她面前提起一句。

“拂弦,你去澄瑞宫,就说皇后娘娘昨天从御监司要去的一匹烟霞云锦,我看上了,叫她们给我送过来。”锦言小口喝着燕窝,淡淡地道。

拂弦大骇,抬眼望去,见锦言仍旧漠然的神态,心里已然明白过来。她已经对澄瑞宫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了,于是赶紧低低应了声后前去澄瑞宫。

当拂弦从澄瑞宫里的宫女手中接过那匹烟霞云锦之时,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令人欷歔不已。

她将那匹云锦捧给锦言看,锦言看也不看道:“扔到兰陵宫外,烧了…”

拂弦一怔,心知锦言是想用这样的方式来羞辱素语,当下也不敢辩驳,自去派人烧了。

这样的事情隔三差五就要来一次,宫内妃嫔无不倒向了锦言一侧,每日来兰陵宫的妃嫔竟比去澄瑞宫的还多,渐渐的澄瑞宫门可罗雀。

“主子,听说锦亲王回来了,皇上已在宫外给他赐了府邸,锦亲王来永宁宫请安之时,还去了澄瑞宫一趟。不过终究没进去,只是让人送进去一些小玩意,说是自己在边关时亲手做的。锦亲王走后,皇上也紧跟着去了澄瑞宫一趟,怒气冲冲地出来了,扬言道要为锦亲王指婚…”

拂弦絮絮叨叨地说着,却不知锦言早已得知了这一切。拂弦的话不过是再往她伤口上插一把刀而已,当下淡淡地扫了拂弦一眼,果然见她不再吭声。

转眼间,锦言搬进这兰陵宫已有两个月,皇上几乎夜夜宿在了兰陵宫,并且已经召集群臣为锦言腹中的孩子取名,皇子公主的名字各取一个以备用。那些老臣们无不挖空了心思取些吉祥名字来讨好逢迎,都被皇上给否定了。“朕的孩子一定要有个不同凡响的名字…”

已是秋初,锦言终日倦怠,在苏渔阳的劝告下,这才带着拂弦去御花园走动走动。

怎知才绕过假山,就碰见了一个几乎被她遗忘了的熟人,绿意。

这次绿意没有再躲闪,而是痛哭流涕,伏在锦言脚下:“小姐,小姐!都是绿意的错,是绿意没有本事阻止那场祸事…”

锦言沉下脸来,低声喝道:“你站起来说。”

“小姐,绿意没脸见您。当初小姐进了宫,皇后娘娘派人来要将绿意处死,绿意阴差阳错被琴贵妃的家人所救,后来便被送进了宫伺候着琴贵妃。”

“她为什么要处死你?就因为你在我身边伺候过?”

“不,是因为当初二夫人暴死时,皇后娘娘以为是大夫人所为,后来又派人来探查过。绿意不忍心大夫人被人陷害,小姐您再在宫里受苦,就说出了实情…”

锦言心下一凛,她虽然不相信周氏是自己娘亲所杀,但如若不是,素语又哪来的恨意如山?事情过去这么久了,连她自己几乎都以为杀死周氏的人就是自己娘亲了,难道其中还有隐情?

“是老爷!是老爷杀死了二夫人…”

锦言大惊,恍若一声惊雷震得她后退几步。闻素语,你恨父亲杀死你娘亲,又何必迁怒于我娘亲?这下子,叫我如何再对你有愧疚之情?

锦言望着澄瑞宫的方向,眼神冷冽如冰,扶在凉亭廊柱上的手指在上面刻下深深的几道痕迹,触目惊心…

凌波殿内,琴贵妃处。

“绿意,你做得很好,她可相信了你的话?”琴贵妃卧在倚榻上,轻咳几声,问道。

“自然。小姐…”绿意说顺了嘴,自知失言忙改了口继续说道,“锦妃聪明是聪明,可是但凡牵扯了家人的事情,就会有失水准了。”

“从今以后,她们还算得上家人吗?只能算是仇人…”

绿意怔了一下,说道:“可是,如果锦妃迟迟不动手,咱们是否该添一把火?”

“不用着急。这些事用不着咱们操心,自有人会去做,永宁宫那位还没老到做不了事,只要她出手,必是狠招,咱们只等着看就好了。”琴贵妃修长的手指轻轻抚额,黛眉轻皱,似是说了这些话就不甚疲乏。

“琴贵妃娘娘,绿意还有一事不明。您与太后终究是亲姑侄,这后宫里谁也越不过这层亲近去,您身子弱,有太后扶持着岂不是更好,又何必拒太后于千里之外?”绿意疑惑地问道。

琴贵妃冷哼一声,愤愤地道:“你道我这满身病痛因何而来?如果不是我那所谓的姑母下毒,我又怎么会走到今天?原本我与皇上也有几分青梅竹马的情意,且看如今,他再三顾忌之下,又来看过我几回?绿意,你不知我多么恨她,恨不得她死…”

绿意大骇,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此事,说道:“娘娘,这怎么可能?太后主持了半辈子后宫,就是为了让您登上皇后宝座。您如果有个三长两短,她这一切岂不全部落空了?”

“她下毒就是为了控制我,即便我登上了后位,也会被她捏在手里死死的。”琴贵妃姣好的面容泛起了一丝苦涩,“我曾经让人偷偷在她的枕头里塞了浸过毒液的毒草,也被她发现了。她一生谨慎,活得比谁都小心,我想杀她,太难了!不过只要我活着一天,我总是能够找到机会的。”

绿意只觉得浑身冰冷,如浸在冰水中一般,眼前这个琴贵妃不再是抚琴写字的清冷女子,她心里蕴藏着的怨恨,竟比谁都要深!

“绿意,你是怕了我吗?也难怪,你是第一个知道我有这么多恶毒心思的人。这后宫的人都以为我从不插手后宫之事,可是又有谁知道我从来都不甘于寂寞,所谓深居简出,也不过是做给永宁宫那个人看的。”琴贵妃像是说起什么好玩的事情来一般,眼中闪过笑意,只是显得那么苍凉与悲苦,“那个赵荣华便是被我逼死的,谁叫她父亲入狱后,她不来求我,反而去求温静容那个贱人…”

琴贵妃说笑一般地说着,绿意却越来越惊恐,手脚渐渐颤抖了起来,退了两步,倚在门框上动弹不得。

“绿意,你别走那么远,你离我近一些,我还有好些事没有说给你听呢。”琴贵妃朝绿意招了招手,一脸温和的笑,映在绿意的脑海里却如魔鬼一般。绿意惊恐地叫起来。

琴贵妃皱皱眉,低声说道:“这样不好玩,拖出去葬了吧…”

凌波殿内凄厉的惨叫声很快消失了,又恢复了平静,谁也不曾想到这样静谧的地方内竟然藏了那么多鲜为人知的恶行。

过了几日,兰陵宫愈加安静,而澄瑞宫也不见任何动静。永宁宫再也按捺不住了,苏姑姑匆忙布置着一切。

太后让苏姑姑去各宫传懿旨,要众妃嫔在中秋节这一天齐聚永宁宫,锦言和素语自然都要前去。

她们一个是当朝宠妃,荣华无双;一个是后宫之主,却无权势依仗。

锦言身着红色宫装,墨丝高绾,与拂弦一同去了永宁宫。众妃嫔之中,数她去得最迟,也数她最得太后另眼相看。

后宫之中,除了一直卧病在床的琴贵妃,无一遗漏都聚在了永宁宫。

太后那一夜似是兴致极高,见锦言进来,招呼她在宴席上坐下,她身旁正是素语。

多日不见,素语又憔悴了几分,曾经明艳的脸上也少了光泽,消瘦倦怠,握住酒杯的手仍旧是骨瘦如柴,仿佛轻轻一触就会断了一样。

太后寒暄了几句,又叫苏姑姑奉上物品打赏了各妃嫔,说道:“近来后宫尚算安宁,锦妃有了身孕,你们也要争口气,多给皇上添几个子嗣,哀家也就欣慰了。”

众妃嫔似娇似羞地嬉笑着,却齐刷刷将目光朝锦言、素语这一桌投过来,嫉恨,羡慕,怨恨…

“皇后,锦妃,你们姐妹俩一起侍君,后世相传也算是佳话一段。苏辣子,你亲自去给她们姐妹斟上酒,也叫她们姐妹俩干上一杯。”太后慈爱地说道。

“太后,锦妃如今有了身孕,皇后娘娘身子又不好,喝酒还是免了吧。不如奴婢从厨房取些珍珠红苕汤来,给众位娘娘尝尝。”苏姑姑笑着说道。

“你这个苏辣子,都一把年纪了,还忘不了处处卖个乖。也罢,就听你的。”太后挥了挥手。

不多时,苏姑姑取来了珍珠红苕汤,笑吟吟地亲自给锦言和素语盛上。

锦言不经意地朝上看去,恰好看到太后射过来的精明目光,没来由的,心里一慌,握住玉碗的手抖了一下,汤差点洒了出来。

“姐姐,既然太后盼着你我姐妹和睦相处,共同侍奉皇上,咱们也该在此表个态,让太后安心,是吗?”锦言巧笑嫣然,似是早已忘记往日芥蒂,端着玉碗喝了一口。

太后和苏姑姑相视一笑,各自将目光别开,转了一圈后又齐刷刷落在了锦言、素语身上。

素语也不说话,端起玉碗也抿了一小口,借口身子不适,向太后请辞,回了澄瑞宫。

锦言也紧跟着请辞,太后没有挽留,也没有叫人来送,像是故意给她们姐妹相处的机会。

“闻锦言!如果你还不算愚蠢的话,就赶紧传渔阳进宫为你诊治,那样或许你肚子里的孩子还有救!”

“闻素语!你真当我是傻子吗?即便我着了别人的道,那也是我为了对付你心甘情愿所做!因为你一日不死,就解不了我心头之恨!”锦言怒道。

素语苦笑:“我恨来恨去,最后得到了什么?就是这种凄凉的境地吗?那么你的恨又是什么?难道我们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吗?我们真的是为自己活着吗?闻家已经没有了,就只剩下非要将对方置于死地的我们两个了…”素语说着,又狂笑起来,因为夜黑,笑声显得尤为恐怖。说罢,素语一侧身上了软轿离开了,兰舟护在一旁,望向锦言的目光复杂而无奈。

出乎意料的是,锦言喝过那珍珠红苕汤之后并无事,拂弦担惊受怕了一夜,终于熬了过去,说道:“主子,可把拂弦吓死了!果真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太后操办了这么大的阵势,却按兵不动,着实令人纳闷。”

锦言冷笑:“太后这样做,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已。如果我真的在她永宁宫出事,她也逃不了众人之口。既有这样的良机,她都没有出手,将来再出了什么事,那些妃嫔就更不会去猜疑她了。且等着看,这场杀戮马上就要开始了…”

锦言的话令拂弦不寒而栗,她迟疑不安,不知道要说什么话来宽慰锦言,见锦言靠在倚榻上假寐,于是轻轻掩上门退了出去。

过了晌午,锦言还慵懒不肯醒来。拂弦匆匆进来,说道:“主子,太后宫里来人了,说是要各宫娘娘准备一份糕点给太后送过去。做得好的,太后有赏。”

锦言闻声倏地睁开眼睛,反复思量终于对其中布局了然于胸,自嘲地笑道:“该来的,还是会来的,她怎么可能看着我一日日羽翼丰满,声势浩大?拂弦,你去准备糕点吧,记得,做得越差越好…”

任凭拂弦再心思玲珑,一时也没能明白其中究竟,只得应言而去,做了一份极差的糕点给永宁宫送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