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把我已经有了队友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阿碧之后,她的脸上似有愁云,我拍了拍她,问道:“今天怎么不开心?”

阿碧叹了口气,道:“小姐,你摆明了就是坑队友。炮灰公子那么单纯美好、英俊倜傥,我真是不忍心…”

我觉得阿碧说的有道理,我这次来是为了求药,兴许就把命给送在这里了,确实不该不顾自己战五渣的实力拖一个大好青年下水。也许他初出茅庐,想看一看这江湖上的姹紫嫣红,却因为我直接就死在了比武的第一轮。委实有些残酷。

于是,我凑到正在呷茶看着擂台上局势的炮灰公子跟前道:“兄台,其实我的武艺只是一般高强。和我一起,赢面也许不会特别大,你可能需要做好心理准备。”

炮灰公子捏了捏掌心那块玉佩,不咸不淡道:“你放心,我一个人就能搞定,跟你组队,完全是因为比武规则要求必须两人才能参赛。”

我:“…”

傲娇!老娘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傲娇的人!

不过,炮灰公子白玉衾确实有傲娇的资本。那一场比武,我就看着他一个人横扫八大门派、十大山庄,武艺高强地简直不忍直视。

最后,夜阑问我们想要什么。

我看了白玉衾一眼,抢先开口道:“九转还魂丹。”

夜阑的脸色沉了一沉,天上飘过一朵乌云,将他笼在一层阴影之中。我想,也许我真的就要命丧西邺城了。

“小子,你的胃口未免也太大了些吧?”夜阑终于开口,对我的要求做了点评。

“哦?”白玉衾淡淡开口,一副闲云野鹤的模样,“本来我还想说要你这个城主之位,是我这位小弟说拿个九转还魂丹就差不多了。看来…”他顿了一顿,冷笑出声,接着道,“我们还真是要的太少了。”

我觉得白玉衾这个人简直脑子有病,大致相当于皇帝做样子说“朕可以赏赐你皇宫里一样东西,你随便挑”。你肯定不会挑皇帝的妃子,也不敢说要玉玺。顶多要个几百金子、几十亩地,也就差不多了…

现在,我壮着胆子跟皇帝说,我瞧上了你的妃子。白玉衾这个不要命的说,我要你的玉玺。我们俩都是直接把脑袋拴在了裤腰带上,眼下看夜阑的表情,我们的裤腰带大概都要松了。

当然,能当上西邺城城主的人,自然不会如同我想的这般简单。他狂笑三声,然后收住表情,极其镇定道:“好,你们这帮朋友,本城主交定了!来人,把九转还魂丹给他们。”

夜阑随后宰牲备酒宴请我们,我担心他反悔会在饭菜里下毒,望着满桌子大鱼大肉一筷子也不敢动。倒是白玉衾同阿碧吃得很香。

事实证明,夜阑是真的想要和我们做朋友。我们平安地离开了西邺城。而我离开的时候还在想念那些与我擦肩而过的珍馐菜肴。

在城门外我遇见了坐在马背上的宋景逸,他一身戎装,怀中抱着一把剑,合眼小憩。杨柳依依,流水淙淙。他的侍卫长韩远看到我来了,赶忙翻身下马,走到我身边,小声同我说道:“沈小姐,你可算是出来了。爷带着我们在这里守了足足三日,若是你再不出来,爷就要带着我们攻进去了。”

我点了点头,偷笑了一会儿。

宋景逸大约听到动静,眼皮动了动,缓缓睁眼,我慢慢走到他马前,绽开一个明艳的笑容,问他道:“宋景逸,你来接我回家了啊?”

我朝他伸出手去,他没好气地偏头不看我,伸手过来将我拉上马背。

“你倒是挺关心我的嘛!”我趴在宋景逸的背上,说道。

“我那几个皇兄皇弟都争着吵着要来解救你,我父皇就挑了个无动于衷的我。”他顿了一顿,侧头对我说道,“我就是个备用的,懂吗?”

我没答话,枕着他的背睡着了。

也自那以后,我同白玉衾成了狼狈为奸、沆瀣一气的好兄弟。每每我心中有什么不痛快的时候,都会去白居找他喝一壶酒,聊一聊天。

从回忆中抽身,我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手中把玩一只茶盏,道:“万万没想到啊!‘力挽狂澜’这四个字的成语居然能跟我搭上边。”

白玉衾拿手轻轻敲了敲桌子,问我道:“你为何不解释,叶倾城不是你推的?”

“国家荣辱之前,我哪儿顾得上这些?况且,我这样的人,是能随随便便就解释给人听的吗?”我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白玉衾不说话,只盯着我。我被他盯地久了,只好说了实话:“我有据理力争,但是宋景逸不信。”我叹了口气,接着道,“其实,他本该信我的,只是事情落到叶倾城的身上,他就更倾向于她了。”

白玉衾表情没什么变化,只问我道:“你该不会是一直偷偷暗恋宋景逸吧?”

我仿若被什么人撞破了心事,含含糊糊辩解道:“你别瞎说,我可不会随便暗恋人。我跟宋景逸一起长大,除了互相找没趣外,我们以后各自也是要成家立业的。所以…他为了女人质疑我,我会觉得很怪异。”

白玉衾深深看了我一眼,道:“你别紧张,我就随便问问。现在市面上开了赌局,你会嫁给哪位皇子,我就先来探探你的口风。”

我:“…”

大周的民众有够厉害啊?拿着太子妃的婚姻大事来赌博啊?

叶倾城从楼梯上摔下来,除去我心中清楚这件事情不是我干的之外,还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皇后娘娘谋划,想要绝了叶倾城在圣元会上表演舞艺的念想;另一种就是叶倾城故意摔下去,想要嫁祸给我。

总之,以上不管是哪一种,以我目前的状态,都是招惹不起的。

开幕那一日,叶倾城穿着她精心准备的舞衣,坐在绘有盛开正艳的芙蓉花鼓上,手臂自腰间轻摇直上,指尖捏出一个漂亮的花儿来,宛若自山石间流出的清澈泉水,自带一股甘洌的清香。当然,以上的一切,我都没有看到,只是在排练时见过数次,无端感叹这样的美人儿真是世间难得。

彼时,我正蹲在花鼓的鼓皮之下,等着叶倾城给我破鼓而出的信号。我等了有一会儿,听见四下众人纷纷的掌声以及不绝于耳的赞扬声,只觉得腿有些酸胀得厉害。于是我换了好几个姿势,力求让自己不要太过不舒服。终于,换到第八个姿势的时候,叶倾城手指轻轻敲了敲鼓面,压低嗓音,唤我道:“沈小姐。”

我立马站了起来,因为宋景逸担心鼓面太薄不牢靠,会伤了叶倾城,于是给鼓面加厚了好几层,我抡着拳头砸了好几次,结果,我第一次破鼓而出失败了。

紧接着,我开始了第二次手撕鼓皮,终于,在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后,我从花鼓底部穿了出来,顺带手里还洒了几把花瓣,以营造飘逸的情状。

我顺势揽住叶倾城的腰肢在整个舞场到处胡乱奔跑,看得众人目瞪口呆,乐声越来越急,我跑得越来越快,到后来几乎已经失去了方向,只觉得眼前一张脸唰唰地翻过。

一曲舞罢,整场安静到没有人声。

我跟叶倾城颇为尴尬,忽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燕国的世子站起来,道:“大周男子骁勇善战,连女子都这般不让须眉,竟然能抱着另一位舞者满场奔跑,果然英武,与众不同!”

我非常识大体地朝他欠身微笑。

姜国的小王爷鼓掌,赞不绝口,朝叶倾城鞠躬,道:“这位姑娘,身残志坚,这种精神确实值得我们学习。”

叶倾城一只脚搁在歇息的脚凳上,欠身谢夸赞。

吴国的新王走到我的面前,握住我的双手,道:“姑娘,随风奔跑的样子,表达了对自由的无限向往和追求。”

我:“…”

我发誓,这些人真的都不是我找来的托。

皇帝高兴得很,照惯例发表讲话,对我们表示赞扬,给我们一些赏赐,又说了一些有助于国家外交的话。我同叶倾城做完分内的事情便离开大殿。

一出大殿,我便看见宋景逸站在殿门前。英俊的眉眼,一身玄色长袍,腰间束着白玉腰封,风度翩翩。

“你不在大殿里待着,跑这里来干什么?”我仰头问他,日光被殿檐遮住,落在地上的斑驳景象,像是裁剪过一般,横在我与他之间。

他看了看我一旁的叶倾城,伸手将她搀过,道:“你的舞姿我虽然已经看过太多次,但刚刚那奔放的程度,我还是需要出来冷静一下。”他闭了闭眼,深深叹了一口气,继续道,“你跟倾城的组合,上半身是美女,下半身简直就是野兽啊!”

我一个靠下半身表演的女人,被誉为野兽,我的内心也是很难过的…

我的难过才维持了没一会儿,皇子们就拥了过来,又开始了漫天漫地的辞藻堆砌来赞扬我刚刚如风一般的完美表现。

我飘飘然地听见皇后身边的张公公来传旨意,说我同叶倾城的表演体现了大国王者之气,要为我们开一场庆功宴,邀皇子公主们一起前去。

我们一行来到凤仪宫时,宋景逸的胞妹夷安公主宋景珍已经在宫门前等着我了。她急匆匆地过来拉着我的手,就开始念叨:“音音,你今天果真是太酷了!”话毕,瞪了一眼我身后的叶倾城,鼻腔里发出一声嫌弃的“哼”来。

我同阿碧曾经探讨过,为何宋景珍在我和叶倾城两个尤物之间如此明显地偏向我。

阿碧吃着宋景盛送来的桂花糕,道:“不是有个说法吗?姑娘都喜欢跟长得比自己难看的女孩子一起出门,我猜是因为这样,公主才喜欢跟小姐你一起玩耍。你看,叶倾城身边从来只有八皇子,基本没见过女人。”

我把她手里的盘子抽走,问她道:“当初你卖身到我们家来的时候,是不是也是看中了我的长相了?”

阿碧“嘿嘿”一笑,从我手里又捞了一块桂花糕,道:“小姐,我觉得这个说法一点都不靠谱,公主喜欢你还是因为你人品好,有人格魅力,我也是一样。”

我白了她一眼,不搭理她。

眼下,我看着宋景珍牢牢地挽着我的手臂,又对叶倾城如此看不过眼。只觉得,阿碧的猜测兴许是有些道理的。

皇后的庆功宴做得很是精细,华灯盏盏,管弦笙歌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