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着那个傻叉头型抱拳称一声“长大侠”,翅膀骂你个孙子半个月没见又仙儿哪去了?

“还跟我这恶人先告状!”长发哥吩咐上酒,甩甩马尾辫走出吧台,跟他和丁凌坐在一起,“吧员说半个月没见着你了,飞石哪儿服务不到位把您给得罪了?”

“靠,除了老板哪儿都没问题。”

丁凌摇头。“你真是什么实话都敢说啊。”

“没成想丁凌你也能跟这碎催混到一块儿去!”长发哥郁闷了。“还学了丫这副贱样。”

翅膀浓眉倒竖。“你再说我碎催我明天不找人花了你个臭流氓的!给你这小JB店砸稀面!”

“别价,指望当了它做路费呢。”长发哥这句话说得有股子诗人的落寞。

“几个意思?”翅膀挑眉。

长发哥掏烟给翅膀和自己分别点了一根,叹着气说:“哥们儿要飞了。”

翅膀骂道:“你个逼样的膀儿长硬了吗?”

“去法国?”丁凌两年前就听他聊起过出国深造的事。

“意大利。”长发哥把玩着马尾,“前阵子颠儿回北京就是办出境手续。怎么说老家门子多好办事儿。”

“哥哥您也算够意思!”翅膀冷哼,“腾到现在才吱声。”

“翅膀跟我这儿耗了小一年儿吧?丁凌更不用说了,你们认识我这么长时间,还不知道我长发是啥样人吗?这事儿靠了谱我才说的,哥儿几个喝一顿少一顿了。”

翅膀挖挖耳朵,不爱听他后头那半句话。“眼瞅三张儿的人了还折腾什么?”

“我就是琢磨现在不折腾以后更折腾不起来了。”

“别这样。”丁凌拍拍他的肩,“这不是你一直的梦想吗?现在终于能达成,挺值得高兴的。”

“没错,为长发哥的梦想,干一个。”翅膀和长发哥举瓶就光。

“意大利~~好地方!神圣的文艺复兴发源地。”丁凌没他们这种量,一口酒下去脸就红了,抓着零食压酒。“去哪个城市?”

“去西西里吧。”翅膀对意大利的黑手党还略知一二。“你看你这头型,整个儿一国产教父。”

“说实话我更想去法国,但是没办下来,语言不过关。”

“意大利比法国好。”翅膀安慰他,“回头画够了还可以去学歌剧,学做皮鞋,上威尼斯去跑船。法国有啥好?”最后仍不忘宣扬Mafia精神,“消灭法国是意大利的渴求。”

“丫真没正调!”长发哥骂他,“爷要走了你也没个离别的表现。”

“你又不是去渣滓洞,我犯得着一副死人脸硌应你吗?”

“嗯,没什么的。”丁凌难得地附和,“随时就能飞过去看你,最好在意大利也开这么个酒吧。”

长发哥笑道:“我争取。”

“说真的长发哥,你这一走还真把我们闪一下,满S市找不着喝酒像这儿这么便宜的地儿了。”

“盘店时候顺便把你大学剩几年的酒钱打里边,让他也给你打个折。”

“啥也不说了。讲究!”碰杯,又喝。

“这酒吧能卖不少钱吧?”丁凌打量一下再熟悉不过的环境,不足三百坪的跃层小空间渲染着长发哥独有艺术氛围。“够你在意大利再开个店了。”

“说恶心点,就这么卖了真像剜我肉一样。”长发哥抚着布艺沙发的扶手,这里一桌一几都是他亲自挑选的,“不过都逼到这份儿上了,真是肉也得剜了。起码得给我一个整儿我才卖。”

“10万?”翅膀抬头,少了点儿吧。

“想什么美事儿呢!添一零儿。”

“你想什么美事儿呢?”就这破店100万谁兑?脑瓜子让火车压过啊?“最多15万,18万,再不能加了。”

“翅膀你说这话我跟你急,又不是外行捣什么乱?别的不说,就我这套灯光和音响,别看是二手的,拿到市面儿上开价10万,照样有人抢掉脑袋要。”何况他还带四个月房租呢。

“我说实话你还真别不爱听,你店儿里除了这点设备真就没有能拿出手的。”全是过气装修,也就是仗着回头客图自在才来。“房子还是学校的吧?”

“十年优先使用权,这个不用你操心。”长发哥受打击不小,也开始摆出其它方面的优势,“这个地段儿想一个月拿这么俩子儿租我这么大的铺面想都甭想,也就能占学校便宜吧。”

“嗯,我后加那3万也就冲着这点来的。要不绝逼就15万,一分钱甭想多摸。”

丁凌好笑地看着争得面红耳赤的两个男人。“翅膀你打算把这店儿盘下来啊?”

“就是!”长发哥恍然回神,“你跟我这儿划什么价!边儿去!丁凌你觉得怎么样?”

“给你演习一下。”翅膀嘻嘻怪笑。

“我倒是真外行。不过也觉得100万要价好像太高了。”

“要真碰着敞亮人,我再压点儿价这事儿说快也快。”

“那你就捧着100万死嗑吧。”翅膀不是故意刺激他,知道飞石就对他来说就像精心创作的作品一样,自己的东西嘛,怎么看都是完美的,从商这么多年,骨子里还是艺术人,典型的理想主义者。“我看你哪年能去成意大利!”

长发哥很受伤。“真没戏?”

“你可以等。”等到学校把这块儿地皮归到他个人名下,100万卖套房子还不叫天方夜谭。

丁凌不忍心看他沮丧的样子,劝道。“慢慢来不着急,总能谈着比较满意的价位。”

“爷倒是能等,国外那边等不了啊。正签一下立马走人。”长发哥唉声叹气,“不过这店儿就十多万脱手你叫我能咽得下这口气吗?”

“倒不至于真就十几万,不过你也别张嘴就要一百万,来多少人都得让你吓走。三十万吧,剩下的当买经验了,下次再有这种事,最先应该考虑不动产处置。再有你跟人谈价的时候千万别说你急着出手,不然肯定加不上价儿,就说不想干了。你可以跟他商量一下,要是他不用这些吧员的话还要替你把遣散费出了。”翅膀不是信口乱说的,他大一时候跟寝室一哥们儿倒腾二手音响,S市的大小酒吧迪吧俱乐部逛了不少,谈不上是行家也绝对比一般人懂门道。

聊了大半宿,第二天翅膀开始转圈儿打电话联系熟人,陆续有几个来看店的,长发哥一听人家要大规模装修就拉下了脸。翅膀赶忙打圆场,说这个是学校的房子,不能让动太多格构,打发走人就给长发哥上课。

你说你计较这些干什么,就算人家给你这些摆设都留着,回头你出国了是能看到还是听摸到啊?真是河里冒泡——多鱼!

长发哥支支吾吾地不肯妥协,反正要动也不能全动。

夜里两点多翅膀的手机响了,长发哥飘渺的声线在夜里让人浑身发冷。“你干嘛呢?”

“干正常人干的事。”翅膀不满地打着呵欠,这个点儿了谁不睡觉啊。“你二半夜的不睡觉干嘛呢?”

“啊,跟几个学生出去吃饭,刚回到店里,在洗澡。”

翅膀细细地磨牙。“你洗澡给我打电话干什么玩意儿?让我给你搓澡去啊?”

“哎,我说,店你盘去吧。”

“你脑子洗进去水了?”

“丫说话别老挤兑人!”长发哥挺正经地说,“真的,我也不说三十万,二十八万给你了,就一条件,轻点儿折腾我飞石的摆设儿。”

“不要,没钱。”他兴趣缺缺。“挂了,明天全天的课,不陪你唠这没用的。”

“别挂别挂,没钱你慢慢倒腾,我年底之前走就成。”

倒腾?二十八万不是二十八块,他得倒腾得出算。长发哥不依不饶,好像已打定主意强卖飞石给翅膀,一口一个爷地叫,只说这店交给别人实在撒不开手。妈的,又不是死了撒什么手?

“大非~”被吵醒的小杰探出脑袋看他烦燥地把手机盖开开合合,“长发让你买他的PUB?”

“嗯,”翅膀啐一声,“不哪股子邪风给他吹迷糊了。”

“什么价位?”

“二十八万。”他漫不经心地回答。

“合理。”小杰眼睛亮了,“就他那套舞场要办新的都不止这数儿。”

“靠,我还不知道合理。问题是我顶下来就不合理了。你想干你干,我可没那些钱。”前几天回寝室一提长发哥要盘店的事,小杰最积极,大有一展拳脚的意思。

“跟你家里要啊,你们老爷子拿不出来三十万?”

“杰哥你是不是跟我说梦话呢?笨琢磨我爹可能给我三十万玩不?”

“这是正经事儿有什么的?”

“我现在正经事儿就是上学,老爷子不可能放我寻思别的道儿。”

小杰大叹可惜可惜。守在S大南门,可谓是S大不倒飞石不倒,加上周边一些个中专高职艺校,稍往远一点说,他们学校和两站地开外的师范大学也是有相当一部分飞石的客源。好男不娶师大女好女不嫁政法男么,所以这两个学院的学生也都同心尽力往最近的S大发展去,飞石这块地儿,盖公共厕所都比别的地方有人气。“是好买卖啊。我是实在拿不出来这些,要不然肯定接过来。”

翅膀哒哒地按着手机键盘,“好买卖得分人做,我是做生意的料吗?”

“这话可不对。这有什么料不料的?低价买进高价卖出,做生意还不就是这个道理?前阵子做电声器材,你摸门子奇快,认真起来比我知路,我当时就想你就是一个天生奸商。”

“我那是为了还账不得不上心。”还不上钱让家里那尊知道了不给他上家法的。

“你借三十万盘店,为了还这账,不一样能上心吗?”

“三十万得还到哪年啊哥?”

“那就看你本事了大非。”小杰的眼珠在黑暗中发出绿幽幽的精光。

翅膀没看见,却也后脊梁冰凉,摸了根烟过来,打火石红光一闪,翅膀的五官忽明忽暗,飞快地拨了个号码。

话筒那边睡语含怒。“妈的,干啥?”

“喂?二哥,有个事儿你看可行不可行…”

11、S市的冬雨中

手机唠到没电了,于一把电话打到他们寝室,翅膀说得口干舌燥,小杰在上铺扒个眼儿,不时搭几句话。事儿说小不小,钱说少不少,一通交流后,于一说容他想想。

想想就是有门,翅膀心潮澎湃地扣上话机,正揉着脖子转筋,丁凌的电话接进,劈头就问:“长发的店,你有没有兴趣?”

那只北京大马猴果然不会在他一棵树上吊死!翅膀不动声色。“我哪有那么多钱!你别告诉你有。”别人不知道丁凌这小子可是个负百万。

“我有车。”

说的就是这车。“你那车好像是按揭的。”

“可以正常转手,有很多人想要它。”

翅膀坐了起来。“靠,那得折多少钱?”

“赔钱是肯定的。但我也用了这么长时间,何况我现在的身价开这种车的确不配。”

“哪的话,你自己赚的谁敢给个白眼。”

“我现在也没别的方法能弄到钱。”

“你就这么想要那个破酒吧?”

“早在听长发哥说要把店转让的时候我就有想法了。”

翅膀讶然。“不当医生了?”

“…说实话阿非,要不是长发哥怕人改店,飞石早就脱手了。你和我都知道它值这个价,我不想便宜了别人。”

翅膀笑,这家伙说话越来越对他的味了。“车你先别卖。”折旧费估计又够买个飞石了。“我问你,你们家两位医学教授能让儿子弃学从商不?”

“所以我想找你帮忙。”

“很好,听我说,丁凌,咱们钱不多,我这有个想法让你配合一下…”

“师哥好久没来了嘛?七天,八天…”何香晋扳着手指,“是不是又有了新的女朋友?”

“想他了啊?”邢影揶揄。

何香晋脸一红。“胡说。”

“非哥最近在忙一件大事。”丁冬神秘兮兮地摇着饭勺。

“大事?”邢影低呼,“他当爹了?”

时蕾喷饭。

腕上手机嗡地响了,接起传来翅膀雀跃的声音:“猫宝儿,飞石是我的了。”把从长发哥手里顶下飞石的事简单说了一通,听不到反应,他更加兴奋。“喂喂?你干嘛呢猫宝儿?听着没有?为我强大的事业心所震惊了?”

时蕾额上细汗横生,这就是小冬说的大事?对面的胖妞儿不知什么事,傻傻地回视她。翅膀整通电话都在作置业报告,她只嗯嗯应了两声,连他什么时候收线都不知道。这人刚上大学就开始倒卖参考书,跟着卖盗版牒,完了搭搁二手电器卖,也不哪来那些路子。现在又开酒吧,真的,他说他认识杀人犯时蕾都不奇怪。能折腾成翅膀这样的人她从没在电视杂志以外见过活的,之前完全没听他提起过,只用震惊还形容不了时蕾此刻的心情。

“非哥?”丁冬明知故问。

时蕾像做了个梦似地回忆谈话内容。“他说…把飞石买下来了。”

还有十来个小时,飞石正式易主,也就是说十个小时后,长发哥在飞石喝酒不付钱,是可以被乱棒打出去的。

东南角的小间里,翅膀对着满桌凌乱的纸张傻乐,一根大号雪茄歪咬在唇间不吸不吐只管冒烟儿。丁凌忍不住笑了又笑,唤道:“回神,马老板。”

“真好听。”翅膀龇牙。

长发哥真后悔把店盘给这人,后悔好几天了,到此刻悔意达到极点,甚至有把面前叠叠产权书店证等撕毁的冲动。

不等他动手,翅膀长臂一横搭上他的肩。“客人,你不是七点二十的飞机回北京吗?今天路憋得厉害,早点上路吧。”旁若无人地仰天大笑,“哈哈哈,我的了,全是我的了。”

长发哥打了个冷颤,把握最后的时机劝道:“你要多上点儿心经营,以后就少玩点女人吧。”

“小大夫,车借我送客人一程。”

“免了,我待会儿还要回学校拿东西,你们俩好好给爷守着这个店爷就早晚三柱香跪谢了。”

“我说客人啊,”翅膀拉着长腔,“你老是操心别人的家事有何居心啊?”